概　述

　　湖南花灯戏，乃流行于湖南省境内的花灯戏总称一按各地传统习惯称谓不一，多以所在县城命名。1982年编纂《中国戏曲志·湖南卷》时，将各地流行的花灯戏统称为“湖南花灯戏”。因各流行地区的语言、唱腔及表演风格的不同，规范为三大流派：流行于桑植、大庸（今张家界）、保靖、古丈、吉首、凤凰、麻阳、泸溪、辰溪、沅陵等县的花灯戏叫“湘西花灯戏”，流行于嘉禾、蓝山、新田、桂阳、临武、郴县、永兴等县的花灯戏叫“湘南花灯戏”，流行于平江县境及其附近乡镇的叫“湘北花灯戏”，亦叫“平江花灯戏”。

　　湖南的花灯戏与湖南的花鼓戏，同是由花灯、茶灯、车马灯或地花鼓等民间歌舞艺术衍变而成的戏曲剧种，因其向戏曲发展的程度不一，或在声腔、表演形式上各有侧重，或在其发展过程中受外来因素影响的差异，故其艺术特点是不相同的。

　　湖南的花灯歌舞始于何时，尚难查证。但至明、清，各州、府、县志中描述花灯演出的记载已甚多。演出花灯的班社，最早起班于清乾隆年间的凤凰水打田茶灯班，至今已传十代，其第一代灯首名叫刘超勇。嘉禾县的大岭四季班，成立于清道光二十年（1840）。平江县张市乡的忘思班，起于清同治六年（1867）。条件较好的花灯班，其活动渐由季节性转向常年，演出形式也逐渐向戏曲衍变。其过程亦和湖南花鼓戏一样，经历了“对子戏”、“三小戏”和“大本戏”三个阶段，而且都有或长或短的“半灯半戏”历史。各地形成戏曲的时间先后不一。流行于湘南、湘北的花灯戏，清末民初已有许多职业性班社频繁活动，并有不少传统剧目流传至今，如《秦雪梅》、《孟姜女》、《刘海戏金蟾》、《梁祝姻缘》、《宋江杀惜》等。流行湘西的花灯戏，因其班社长期处于“阳、花、傩”三合流状态，艺人又演阳戏，又演花灯戏和傩堂戏，尚无专演花灯戏的班社，所演的花灯戏剧目还停留在两小戏到三小戏的过渡阶段。直到1961年以后，才先后成立了专业的花灯戏剧团。

　　一、湘西花灯戏

　　湘西花灯戏流行于今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和怀化市的各县（市）。这两个地区长期以来花灯歌舞盛行。各地称谓不一，有“调花灯”、“打花灯”、“地故事”、“玩调子”等等。按演出形式，习惯分为“文花灯”和“武花灯”，亦叫“摆花灯”和“跳花灯”。文花灯、摆花灯重故事演唱，武花灯、跳花灯重歌舞表演。早期演出的演员2～8人不等，无管弦乐器伴奏，仅有简单的锣鼓。表演的形式：一种是演员只舞不唱，由“掌灯师傅”领唱，众人帮腔；一种是演员边唱边舞。内容除节日的祝贺与赞美之外，也常以第三人称来演唱故事，如《秦香莲闯宫》、《三娘自叹》等。清咸、同年间（1855～1865），凤凰县禁疆营，大庸县（今张家界）教字垭先后出现了阳戏、花灯同台演出的半灯半戏的“半台班”，开始使用瓮琴（大筒）伴奏，并吸收汉戏（即今之武陵戏）的锣鼓点子来伴奏身法，烘托气氛。曾演出《捡菌子》、《双盘花》、《扯笋》等一旦一丑的小型花灯戏。后来参与酬神还愿活动，又演出傩堂戏，形成“阳、花、傩”三合班。这种班社组织形式，始自清末，一直持续到20世纪50年代。1955年以后，大庸、古丈、桑植、麻阳、保靖等县的业余和专业文艺团体，开始编演花灯戏《打鸟》、《南山放牛》、《春哥与锦鸡》等。1961年，麻阳县第一个专业的花灯戏剧团成立，接着桑植、古丈、保靖也先后成立了花灯戏剧团，“半台班”和“三合班”的班社组织才宣告结束，湘西花灯戏始成为独立的戏曲剧种。

　　湘西花灯戏的唱腔分“灯调”与“杂调”两类，舞台语言与阳戏相同。灯调，即沿用文花灯（摆花灯）和武花灯（跳花灯）的曲调，习惯分为歌舞型和叙事型。歌舞型灯调节奏明快，曲调活泼，适合载歌载舞。叙事型灯调节奏平稳，曲调流畅，宜于演唱故事。它们都是民歌体结构，有呼应二句式、三句式和起承转合四句式，亦有五句式和长短句式。短小精悍，色彩丰富，地方风格浓郁。杂调，是从民歌小调、丝弦、傩腔、阳戏和其他艺术品种中吸收的曲调。这些曲调大都具有特殊个性和表现功能，适应于某些特殊场合，是湘西花灯戏唱腔的必要补充。

　　1955年以后，一批有文化的专业音乐工作者参加了剧团，同老艺人一起，对花灯戏唱腔作了改革和发展，整理了不少优秀的传统剧目，又为新编剧目创作了大量的新唱腔。其发展办法是，先选择形象鲜明，能适应生、旦、净、丑各行当演唱的基本腔，再参考阳戏和“汉戏”的板式变化规律，创编花灯戏的板式，增强表现功能。但湘西花灯戏毕竟是一个发展中的新兴剧种，从“三合班”分出后，独立的时间短，故声腔不如湘南花灯戏和湘北花灯戏那样定型成熟。

　　湘西花灯戏的主奏乐器为大筒（过去叫瓮琴）。竹制，筒长200毫米，内径80毫米，蒙蛇皮，发音浑厚而带瓮声，用以托腔保调。过场曲牌主要是吸收汉戏和阳戏的丝弦曲牌和吹打曲牌。武场锣鼓用本地的土锣、土钹、双钹制，演奏常突出钹的音色变化，有“敞、闷、砍、擦、挤”等技法。大锣音色低沉。小锣音色特殊，当地叫勾锣、宫锣或马锣，能发出“啷”的高音。锣鼓点除沿用花灯的外，大部分亦从汉戏和阳戏中借用。传统的文武场面人数较少，1955年以后，乐队人数逐渐增多，加入了竹笛、唢呐、扬琴、琵琶、三弦、二胡、中胡、大胡等民族乐器。20世纪80年代初，有条件的剧团亦增用了西洋管弦乐器和电声乐器。

　　二、湘南花灯戏

　　湘南花灯戏，以今郴州市的嘉禾、桂阳、临武、蓝山诸县最盛。群众称为“灯戏”、“调子”和“调子戏”，称其班社为“调班子”。它源于湘南流行的“对子调”、“花灯”、“地花鼓”等民间歌舞。花灯戏形成的时间比较长，清道光二十年（1840）嘉禾大岭组建四季班，曾名噪一时。清末民初，各地职业性常年班和季节性半职业班社更多，一些著名的调子班还演出于桂东、粤北一带。艺人们习惯以嘉禾县钟水河为界，分河东与河西两路。河西路受祁剧弹腔影响较大，多以“半戏半调”形式演出，表演、唱腔比较细腻柔和，曲调中常融合祁剧弹腔南路音调。河东路仍保持着粗犷朴素、乡音土调的风格。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许多县城乡镇相继建立了业余的花灯戏团体，促进了花灯戏的繁盛。1965年9月嘉禾县成立了专演花灯戏的“农村文艺宣传队”，1984年9月正式改为嘉禾县花灯戏剧团。除整理了《蓉姑舂碓》等一批传统剧目外，还编演了《管天姑娘》、《开会之前》、《搬瓜藤》等现代戏剧目。湘南花灯戏艺术在嘉禾县得到了更大的发展，因而也曾被称作“嘉禾花灯戏”。

　　湘南花灯戏舞台语言并不统一，各地使用自己的方言土语。今以湘南流行的郴州官话结合祁剧韵白为规范。郴州官话分阴、阳、上、去四声。各调类的字调见图表所列。

　　湘南花灯戏的唱腔有“正调”、“路调”和“小调”三类。其调式旋法、唱腔结构与零陵花鼓戏有许多共同之处，皆体现出湘南调子戏音乐的风格。

　　正调　是湘南花灯戏的主要声腔，它容量大，使用广，能表达复杂热烈的感情。主要用于大本戏、折子戏和部分三小戏中。正调包括“串调”和“数板”两部分。

　　串调，也叫“川调”和“四板腔”。结构为上下两个呼应式腔句和上下两过门相间组成，它与长沙花鼓戏川调相异处是腔句和过门的板数并不一定相等。一句唱词用上下两腔唱完的叫“单句子”，如［串板］。两句唱词分唱上下两腔的叫“双句子”或“夹句子”，如［梁氏改嫁］。唱词为七字或十字句式，用大筒伴奏，过门加唢呐锣鼓，演唱长段唱词常省去中间过门而成连句。以基本腔为基础，又衍变出起句、哀子、叫头、快板、散板和“丢包”，可联结成简单的板式套子。“丢包”即梢腔，是主腔曲调的延续或发展，多衬词，用唢呐锣鼓伴奏，亦用于路调。

　　数板，灯调曲牌的演变。前有起句后有梢腔，旋律性强。主体部分字多腔少，节奏紧，句间填以短促的胡琴衬子，上下句不断反复。唱词以上下句为基础，但灵活多变，也用大筒伴奏，善于叙事。另外，部分已经广用的“专用曲牌”，如［五更劝夫］、［回娘家］、［骂鸡调］等等，其结构、功能都与串调和数板相似，亦经常混用，故习惯归入此类。

　　路调　路调有“走调”、“行调”或“走马调”等称谓，由灯调演变而成，为对子调时期的主要唱腔形式，因专用于丑、旦角色走场行路时演唱而得名。路调最基本的结构是呼应式上下句，句间用一槌或两槌锣鼓断句连腔。常常运用衬词或重句将曲调扩充，或成三句式，或为四句体。为便于叙事，中间常插入短小的数板垛句。最后一句腔则加入较多的衬词穿腔，并加入唢呐锣鼓而“丢包”。路调起腔有一个通用的长过门，唢呐演奏并伴以“娄且匡”的锣鼓点，可长可短，演员随节奏矮步起舞。这个长过门，河西路叫［一条龙］，河东路则称［娄且匡］。其曲调有几种变化形式（见唱腔曲谱），乐师可根据需要任意选择。路调以轻快活泼、诙谐风趣见长，最适于小丑、花旦演唱。它与花鼓戏的［走场牌子］相似。

　　小调　小调是两小戏和三小戏中的主要唱腔，在大本戏中也经常穿插使用，故群众惯称湘南花灯戏为“调子戏”。小调的来源一部分是地方流行的民歌小调，一部分则为丝弦曲调。地方小调轻快活泼，泥土气息浓郁。丝弦小调源于本地流行的明、清时调俗曲，曲调婉转流畅，如［虞美人］、［叠断桥］、［满江红］等。由一丑一旦对唱的地方小调，俗称“对子调”，在花灯戏中运用较多。曲调常为上下两句重复，或丑唱上句旦唱下句，或丑唱上半句旦唱下半句，一问一答，载歌载舞，欢快活泼，在剧目中常将情绪推向高潮，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文武场　湘南花灯戏的文场曲牌和武场锣鼓，除少量几首直接来源于民间歌舞外，大部分从祁剧中借用。早期场面人员极少，主要伴奏乐器仅有大筒和唢呐，后来增加了三弦、竹笛、月琴等。现在又增添了二胡、中胡、大提琴、扬琴等多种乐器，人员也多至12人左右。

　　三、湘北花灯戏

　　湘北花灯戏主要流行于平江县境及其附近乡镇，故又称“平江花灯戏”，外地又称之为“平江花鼓戏”。平江位于湘北东部，四面环山，汩罗江横贯境内，古为楚国属地，历史文化悠久，“花灯”、“地花鼓”盛行。清代中叶便有花灯戏班活动。清末以后，花灯戏职业、半职业性班社达一百余个。流传剧目甚多，内容包括家庭生活、爱情故事、神话传说等。发展过程中，受到岳阳花鼓戏和巴陵戏的影响。特别是岳阳花鼓戏，因剧目、声腔互相渗透，与花灯戏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平江花灯戏的舞台语言以平江方言为主，并与巴陵戏韵白相结合。平江方言保留了许多古汉语的音调语法，字分六声（声调见图表）。受语言声调的影响，唱腔中常出现变宫音“7”，构成曲调的特殊风格。

　　平江花灯戏唱腔分“正调”和“小调”。另有古老的“尺（读ｃｈá）调”，仅有一支曲牌，不托管弦，锣鼓间奏，音调与岳阳花鼓戏的锣腔相似，结构较为简单，仅在《正德遇饭》等少数剧目中偶用，不另列类。

　　正调　主要指［川调］，亦包括部分专用曲牌。用大筒伴奏。多用于大本戏和折子戏中，是平江花灯戏的主要声腔。川调的结构与湘南花灯戏“串调”同，但其腔句与过门的板数基本相等。旋律与岳阳花鼓戏琴腔极为近似，习惯称为“正板”。今已衍化出“哀子”、“叫头”、“锁斗”（即梢腔）、“二板半”等简单板式，可以互相连接。既能适应多变化的长段唱词，亦可用于简单的小段，生旦净丑、喜怒哀乐皆可演唱，运用较广。

　　专用曲牌最初为某一剧目或某一人物所专唱，并以此而得名，如［神调］、［张三调］、［李四调］、［劝夫调］等。由于这些曲调具有较大的可塑性，逐渐演变，今已和川调一样被广泛运用了。

　　小调　是两小戏、三小戏的主要唱腔。曲调众多，色彩丰富，大多保持民歌结构的故有风貌，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在平江花灯戏中，小调仍占有重要的地位，如传统戏《张三盘姐》中一连就演唱了13首。按来源而分，小调有两部分：一是丝弦小调，如［放风筝］、［下棋调］、［红绣鞋］等；二是地方小调，即本地流行的灯调、茶调，如［十送哥郎姐］、［三转］、［五绣香包］等。还有部分从邻地区流人的小调，如［浏阳调］、［醴陵调］、［洗菜心］等，因其演唱风格皆已地方化，故也列入地方小调。

　　平江花灯戏不论正调、小调，皆属五声音阶。受地方语言影响，经常出现“4”和“7”两个偏音。偏音出现后，曲调即含转调因素。历代艺人就是借用这种手段来变化唱腔的色彩。

　　文武场　文场主奏乐器为大筒和唢呐。大筒分棕树筒和竹筒，棕筒音色沉闷浑厚，竹筒音色较为明亮。唢呐有大、小两支，伴奏哀子、锁斗用大唢呐，伴奏唱腔过门用小唢呐。有时也用两把大筒，或加入竹笛、月琴、三弦等乐器。伴奏曲牌常用的有［节节高］和［八宝头］（即［八板头］）两首，其他都从巴陵戏中借用。武场锣鼓除吸收了舞龙耍狮的“吵台锣鼓”外，其他亦从巴陵戏中借来。“吵台锣鼓”由大鼓、大锣、大钹、梆锣、马锣合奏。大锣音低，梆锣中音，马锣音高。马锣又叫“比锣”，比普通小锣略大，敲击时往上一抛，发出悠长的“比”音。

　　湖南花灯戏流行的地域皆为边远山区，历来交通不甚发达，受外来艺术影响不多，故其声腔发展的程度比其他剧种稍显缓慢，且不平衡，但却各自保持了浓郁的乡土气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先后建立了六个县级专业剧团，整理了许多传统剧目，也编演了不少新编历史剧和现代戏。还整理了老腔，创编了新调，促使了声腔的发展。相比之下，湘南、湘北的花灯戏传统底子较厚，已形成了戏曲化程度较强的“正调”；而湘西花灯戏因受“三合班”的影响，停留在歌舞型的“两小戏”时间较长，至今没有形成正调系统，还处于发展的过渡阶段。

　　　　　　　　　　（本文根据唐纯志、楚德新、唐方科、贺子尊、邓学鹏提供的资料撰写。）

　　图　表

　　湖南花灯戏语言声调表

　　（见P2555-P2634图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