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杂剧的角色服饰,多见于记载杂剧“做场”的文献和文物中。
在宋金杂剧“做场”的文献记载中,有些就明确地提到了角色的服饰,如:


可见文献记载的杂剧服饰,有些是类型性的,如“衣冠”、“儒服”、“道士装”和“金紫”等;有些则是根据剧情临时设置的,如“衣冠之士”的“减半”服饰,秦桧头上的“双叠胜”式大巾镮,官员头上的“红巾”等,都是被优人临时用来影射现实的。文献对服饰具体形态的记载则很少,只有“绿衣”、“幞头”、“东坡帽”等三种。
宋金杂剧文物也记载了大量的杂剧服饰(另见附图3、附表3):


这些服饰是根据已发现的34种宋金杂剧文物统计出来的,共约有108种,分为幞头、诨裹、帽、袍、衫、裙等几个主要门类。
另外,《都城纪胜》“瓦舍众伎”条讲:
散乐传学教坊十三部,唯以杂剧为正色。旧教坊有筚篥部、大鼓部、杖鼓部、拍板部、笛色、琵琶色、筝色、方响色、笙色、舞旋色、歌板色、杂剧色、参军色。色有色长,部有部头。上有教坊使、副钤辖、都管、掌范仪者,皆是杂流命官。其诸部分紫、绯、绿三等宽衫,两下各垂黄义襕。杂剧部又戴诨裹,其余只是帽子、幞头”。
从部色名称来看,宋代教坊十三部实际是十三个伎艺演出部门,其中乐队占十部,舞蹈、杂剧、参军各占一部。十三部演员一律穿“宽衫”、“黄义襕”,各部之间以宽衫的“紫、绯、绿”三种颜色来区别。杂剧色可以戴“诨裹”、“帽子”、“幞头”三种巾帽,其他演员只能戴“帽子”和“幞头”。可见,“紫”、“绯”、“绿”三色“宽衫”、帽子、幞头是杂剧演员与其它乐队、舞蹈、参军演员的共有服饰,只有“诨裹”才是杂剧演员的特有服饰。《梦粱录》卷三“宰执亲王南班百官入内上寿赐宴”条也记载:
上公称寿,率以尚书执注碗斟酒进上。其教乐所色长二人,上殿于阑干边立,皆诨裹、紫宽袍、金带、黄义襕,谓之“看盏”。如斟御酒,看盏者举其袖,引白绥,御酒进毕,拂双袖于阑干而止。(中略)教坊所乐部例于山楼上彩棚中,皆裹长脚幞头,随乐部色服紫、绯、绿三色宽衫,黄义襕,镀金凹面腰带。(中略)击鼓人皆结宽袖,别套黄窄袖,垂结带。(中略)杖鼓皆长脚幞头、紫绣抹额,皆系紫宽袍、黄窄袖、结带、黄义襕。(中略)诸杂剧色皆诨裹,各服本色紫、绯、绿宽衫,义襕、镀金带。自殿陛对立,直至乐棚。每遇供舞戏,则排立叉手,举左右肩,动足应拍,一起群舞,谓之“挼曲子”。
这里的教乐所色长,可能是指杂剧色色长承担,所以戴“诨裹”。其他杂剧演员的穿戴与《都城纪胜》的记载也基本一致。
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可以得出两点:一是宋金杂剧演员的服饰主要有幞头、帽子、宽衫、黄义襕、诨裹等名目;二是杂剧演员与其它伎艺演员在服饰上有区别,杂剧演员可以戴诨裹,而其他演员不能。第一点实际上已被我们从文物图像所获得的服饰资料得到印证,第二点在文物图像资料中也可以得到印证:

从上表所罗列的情况看,宋金乐舞演员一般不戴诨裹。既然杂剧演员与其他伎艺演员在服饰上的主要区别是“诨裹”,那么诨裹是否属于杂剧演员的特制服饰呢?我们知道,诨裹是指由于裹法不同而形成的各种式样的滑稽头巾,如丁都赛雕砖形象将头巾偏向右侧裹扎,露出一角;《眼药酸》图中“诨”角头巾朝天裹缚,上扎麻绳;温县墓副净头巾裹成偏坠式,荥阳石棺、温县馆藏二组雕砖、运城元墓壁画副净裹成独角斜挑式,稷山马村二号墓左一人、侯马戏俑右一人、潘德冲石椁左一人裹成圆形偏髻式;偃师左第二人头巾向后裹、上扎花果成为脑后开花式等等,都是诨裹的样式(附图4)。
诨裹是对巾子变形、夸张的结果,形状是不规范和滑稽的,它的出现和人们好奇求异的心理有关。据西湖老人《繁盛录》记载,杭州市行中就有专门制做“诨裹”的铺席,说明诨裹在现实生活中有一定的市场。《梦粱录》记载南宋“自淳祐年,衣冠更易,有一等晚年后生,不体旧规,裹奇巾异服,三五成群,斗美夸丽,殊令人厌见”。或许是杂剧影响了生活,或许是生活影响了杂剧。不管怎样理解,诨裹在南宋已非杂剧演员专用,却是可以肯定的。《宋史·乐志十七》“教坊条”记载的宫廷小儿队舞中的“诨臣万岁乐队”就戴“诨裹簇花幞头”,穿“紫、绯、绿罗宽衫”,与杂剧演员的服饰完全相同,大概是“诨臣万岁乐队”表演与杂剧表演一样都以滑稽见长吧。
宋金杂剧常用的幞头,也来自宋代生活服饰。幞头始于北周,《隋书·礼仪志七》说:“故事,用全幅皂而后襆(即幞)发,俗人谓之襆头。自周武帝裁为四脚,今通于贵贱矣。”幞头形制代有变易。到了宋代,幞头已变化出许多花样。宋代沈括《梦溪笔谈》卷一记载:“唐制,唯人主得用硬脚。晚唐方镇擅命,始僭用硬脚。本朝幞头有直脚、局脚、交脚、朝天、顺风凡五等,唯直脚贵贱通服之。”局脚幞头即卷脚幞头,幞头两脚向上卷曲。交脚幞头是两脚翘起于帽后相交成为交叉形的幞头。朝天幞头是两脚自帽后两旁直接翘起而不相交。顺风幞头的两脚顺向一侧倾斜,呈平衡动势。此外,还有卷云幞头、凤翅幞头和无脚幞头等。直脚又名平脚或展脚,即两脚平直向外伸展的幞头。这些不同式样的幞头几乎都可以在杂剧中找到(附图5)。
宋金杂剧演员经常在幞头上簪戴花草,如《梦粱录》卷六载:“教坊所伶工、杂剧色,诨裹上高簪花枝”。温县墓副净副末,一簪竹枝,一簪牵牛花;丁都赛雕砖形象头簪大朵叶子花;宋杂剧绢画末色帽上缀牡丹花;稷山马村一号金墓乐队演员亦皆头簪大朵叶子花等(附图4)。这种簪花现象也是有现实根据的。宋代有男子在头上簪花的风俗,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三“记事·御亲赐带(戴)花”条载:北宋真宗御宴,“真宗与二公(陈尧叟、马知节)皆戴牡丹而行,续有旨,令陈尽去所戴者。召近御座,真宗亲取头上一朵为陈簪之,陈跪受拜舞谢。”又载:“寇莱公为参政,侍宴,上赐异花。上曰:‘寇准年少,正是簪花吃酒时。’众皆荣之”。《宋史·舆服志五》载:
簪戴。幞头簪花,谓之簪戴。中兴,郊祀、明堂礼毕回銮,臣僚及扈从并簪花,恭谢日亦如之。大罗花以红、黄、银红三色,栾枝以杂色罗,大绢花以红、银红二色。罗花以赐百官,栾枝,卿监以上有之。绢花以赐将校以下。太上两宫上寿毕,及圣节、及锡宴、及赐新进士闻喜宴,并如之。
总之,从做场记载、文物和笔记发现的服饰资料来看,宋金杂剧的服饰名目主要有诨裹、幞头、宽衫等,它们都来自生活服饰,连在巾帽上簪花也是宋代生活习俗的反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