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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之珍的《目连救母劝善戏文》

陆小秋

  郑之珍字汝席,号高石,徽州祁门县清溪人。生于明正德戊寅(1518),殁于明万历乙未(1595),享年七十八岁。

  据郑之珍作于万历十年(1582)之《目连救母劝善戏文·自序》:“余不敏,幼学夫子雨志春秋,惜以文不趋时而志不获遂,于是萎念于翰场而游心于方外。时寓秋浦之剡溪,乃取目连救母之事编为《劝善记》三册,敷之声歌使有耳者之共闻;著之象形,使有目者之共睹。”《目连救母劝善戏文》下卷《开场》[鹧鸪天]云:“日暖风和景物鲜,太平人乐太平年。新编孝子寻娘记,观者谁能不悚然?搜实迹,据陈篇,括成曲调入梨园。词华不及西厢艳,但比西厢孝义全。”胡天禄于同年为《目连救母劝善戏文》所作“跋”云:“(郑)中年弃举子业,遨游于山水间。常谓人曰:‘予不获立功于国,独不能立德立言以垂训天下后世乎!’暇日取《目连传》,括成《劝善记》三册……好事者不惮于千里求其稿,缮写不给,乃绣之梓,以应求者。”倪道贤于万历十一年所作《读郑山人目连劝善记》云:“山人性至孝……自负文武才,喜谭诗,兼习吴歈……爰摘目连救母事,宫商其节而神赫之。”从以上资料可知郑之珍在中年以后,寄迹于山水之间。他约于六十岁前后在秋浦住了下来。郑之珍失意于科场,转欲“立德立言以垂训天下后世”,于是取民间流传的《目连传》抄本,从宣扬孝义出发,突出“孝子寻娘”(即“目连救母”)这一主题,删节《目连传》中与主题无关的部分,“爱摘目连救母事”“括”成《目连救母劝善戏文》上、中、下三卷。其上卷主要写:“付长者乐善斋僧布施,感上帝宝幡接引登天;刘安人开荤遣儿出去,付罗卜归家谏母团圆。”中卷主要写:“刘氏开荤结业冤,阴司谴责受诸愆;观音点化付罗卜,挑经挑母往西天。”下卷主要写:“刘青提阴司受苦,释伽佛法力无边,曹氏女未婚守节,目犍连救母升天。”每晚演出一卷,分三晚演完全剧。

  我们说郑之珍的《目连救母劝善戏文》是在流行于民间的原《目连传》演出本基础上删节改编而成,其根据除上引各项资料中郑之珍自述的“乃取目连救母之事,编为《劝善记》三册”,“搜实迹,据陈篇,括成曲调入梨园”,及胡天禄、倪道贤等人新记述的“暇日取《目连传》括成《劝善记》三册”、“爱摘目连救母事,宫商其节而神赫之”等可资证明外,新近从浙江省嵊县发现的流传于宁波、绍兴一带的目连戏(民国三十六年吕顺铨抄)本,也为我们提供了若干有力的证据。

  嵊县前良的目连戏抄本(以下简称前良本)分《仁》、《义》、《礼》、《智》、《信》五本,其首本的28出,主要敷演付罗卜之父付相以大斗小秤盘剥良民,上天震怒,遣散财星下凡投生付家,以散尽其家财。散财星投生为金哥、银哥兄弟二人,一意挥霍,恶奸刁淫,无所不为,不意反促使付相悔悟,改恶从善:焚斗秤、斋僧道、修桥铺路、广结善缘。于是上天将散财星收归天曹,另遣孝星投生付家为付罗卜,即后来救母升天的目连。这一本主要交待了付相如何得以恩赐义宫、付罗卜起名因由,付、曹两家联姻经过等情节,但因与孝子寻娘(目连救母)这一主题无关,故被郑本删去。前良本自第二本至全剧结束,还有138出。郑本全剧为102出(加两处“插科”,则为104出),其结构脉络和主要场次,都基本上保持了《前良本》自第二本开始的138出的概貌,但删去或简括了《出佛》、《四景》、《假霸》、《卖身》、《孝妇》、《弄蛇》、《背疯》、《偷鸡》、《回骂》、《男吊》、《女吊》、《自叹》、《训父》、《投水》、《闹院》、《逼妓》、《追妓》、《发牌》、《后挂号》、《扫地》、《白神》、《邋塌》、《悔愿》、《捉场》、《逃台》、《盘叉》、《起兵》、《探子》、《争朝》、《起马》、《解粮》、《初试》、《征讨》、《出猴》、《闹海》、《后天门》、《游春》、《后济贫》、《背妇》、《借银》、《卖子》、《赠银》、《造桥》、《卖妻》、《九莲灯》、《打关》、《收鬼》、《后启奏》、《登仙》等40多出与目连救母这一主题关系不很紧密的场次;对一些保留下来的场次,郑本也进行了删节。如前良本《劝荤》一出,原有刘青提和刘贾姐弟二人命傀儡艺人调《(苏秦)逼妻卖钗》和《(刘承祐)游山打猎》等两出傀儡戏等情节,在郑本《劝姐开荤》一出里则已删去,便是一例。郑本在对民间演出本进行删节和概括的同时,也根据自己宣扬孝义的意图,增补了《观音生日》、《化强从善》(“插科”)、《十友行路》、《观音度厄》、《匠人争席》、《刘氏自叹》、《斋僧济贫》、《十友见佛》、《过奈何桥》、《过升天门》、《善人升天》、《过寒冰池》、《过火焰山》、《过烂沙河》、《师友讲道》、《曹府元宵》、《主婢相逢》、《目连坐禅》、《二度见佛》、《十友赴会》等出,其最后一出《盂兰盆会》,也不同于前良本的《大团圆》。

  此外,还有两个有趣的例子可以说明郑本和前良本等民间演出本的关系:(1)前良本《思凡》一出的[风吹荷叶煞],小尼唱:“……我如今把袈裟扯破,埋了藏经,弃了木鱼,丢了铙钹……”而郑本《尼姑下山》一出的[折桂令],小尼唱:“……我只得趁无人离了山窝,(插白)往常见说尼姑下山,打破铙钹、埋了藏经、扯了袈裟,这都是辜恩负义所为呵!我而今去则去,说甚么打破铙钹;行则行,说甚么埋了藏经;走则走,说甚么扯破了袈裟。”[尾声]:“这样人呵!我笑他都是胸襟狭,师父,我身虽去心犹把你牵挂。”其中的插白“往常见说……”从哪儿“见说”?显然是从象前良本这一类民间流传的《目连传》演出中“见说”的。郑之珍认为“打破铙钹、埋了藏经、扯了袈裟”,这样的人都是胸襟狭。因此他笔下的小尼一改往常尼姑下山时的做法,并批评打破铙钹等都是辜恩负义所为。(2)江苏高淳本第85出《过孤凄》的故事梗概为:刘氏过孤凄埂,眼被乌鸦抓瞎。遇大强兄弟三人在此行劫,三人在阳世为乞丐时受过刘氏接济,为报恩,请郎中焦子高为刘氏医好眼睛,以轿子抬刘氏过孤凄埂。这出戏主要演出了庸医焦子高因贪财,被大强兄弟骗去行医、抬轿,以至挨打的一场闹剧,充满了宋杂剧“滑稽调笑”的色彩。郑本将高淳本的84出《孤凄埂》和85出《过孤凄》合并为第三本第四出的《主婢相逢》,其主要内容仍为“过孤凄埂”。这出戏用大量笔墨描写孤凄埂的险恶难行,引出刘氏追悔往日背子开荤、瞒天立誓、把三官卷了香灯撤,杀狗做馒头,斋僧舍宇都烧灭等罪行。接着是刘氏与金奴主婢在孤凄埂相逢,刘氏埋怨金奴,金奴深自责悔。孤凄埂上有抢食的饿鬼,其一为当年乞食的贫儿,曾受刘氏周济,为报恩,同另一饿鬼以抢来的魂轿抬刘氏过孤凄埂。在这出戏里,郑之珍已将三强兄弟三人与庸医焦子高的大段滑稽调笑闹剧删去,但留下了明显的删削痕迹。如刘氏出场时唱[莺集御林春]:“俺则见孤凄迢迢在波涛中结,却全无地脉连接,白茫茫巨浪千叠……”显见刘氏此时并非瞎子,但当她接唱[换韵古水仙子]和[余文]时,在毫无(乌鸦抓瞎眼睛)情节交待的情况下,竟出现了[余文]:“孤身渺渺程途远,苦海林中苦万千,天耶!哪得个相熟的人儿到眼前!眼又瞎了,力又弱了,怎生是好!”这样的唱词和插白,刘氏竟无缘无故地变成一个瞎子。到了第11出《三殿寻母》刘氏再次出场时,夫(刘氏)惊云:“渺渺平湖阵阵风,水光红似落霞红,谁家妇女遭颠沛,淹没漂流在此中。”可知刘氏此时眼睛早已复明。如无老本提供的情节,则刘氏的双眼忽瞎忽明,岂不令人莫明其妙?因而,此处明显地留下郑本删改民间演出本时出现疏漏的痕迹。

  综上所述,郑之珍将民间流传的目连戏改编为《目连救母劝善戏文》,既有其成功之处,也有其失败之笔。他的主要功劳,是以其相当高明的文笔,为我国编写了一部如郑振铎氏在《插图本中国文学史》中称之为:“出之以宗教的热诚,充满了恳挚的殉教的高贵精神”之“伟大的宗教剧”。另一方面,郑之珍将《目连传》删繁就简,律以声歌,并确定了三晚演完的剧本规模。《目连救母劝善戏文》付梓问世之后,既方便了目连戏的演出,也使得剧本易于流传。随着演出和剧本的流传,我国古代大量的戏曲音乐、表演、杂戏等珍贵艺术遗产得以保存下来,其中也应该有郑之珍的一份功劳。

来源:文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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