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以傩戏等形式颂扬婚姻自主、夫妻和睦等伦理观念

　　沅陵的傩文化，虽然深受封建文化的浸润，但却因它源自远古农耕的巫文化，数千年来，一直传承着男女平等、婚姻自主、夫妻恩爱的伦理观念。

　　首先，沅陵傩文化是一种男女平等的文化。这表现在很多方面。其一，传播巫傩文化的巫觋是平等的。傩文化及其来源的巫文化，传承的主要活动者是巫。巫为女性。后者才有男性充当，称之为觋，巫觋并行。有的老司公家庭，夫妻同为觋巫。巫与觋同道同门，没有贵贱之别，是平等的。其二，傩神中男神女神是平等的。傩神中有男神，也有女神，诸如东山圣公、南山圣母、土地公公、土地婆婆等等。老司公请的“兵将”中，有男将也有女将，有男兵也有女兵，而且在数量上男兵女兵大体相当。在各种唱本中，都有老司公“请发十万男兵，请发十万女兵”等内容。傩文化中的女神、女将、女兵一般都是叱咤风云、神功了得的角色，可谓“能神”。如，“飞天大娘”、“飞地二娘”、“龙女三娘”、“祝氏四娘”、“天仙七娘”、“米仙七娘”、“罗红四娘”、“骑虎四娘”、“养虫二娘”、“收虫十三娘”、“传茶七位姑娘”、“梅山九位仙姑”等等。这些女神被设想、刻画和描绘得比男神还有能耐。不只是体现男女平等、男女一样，而且大有女胜于男的气势。其三，佑护对象男女平等。傩文化离不开祈求神灵的佑护。佑护对象有男也有女。尽管在《求子科》中有“求男不求女”，但凡神灵赐予了的，男要女也要。在《打保护》和《打监领科》中，保了祖公保祖婆，保了公公保婆婆，保了东君保室人，保了儿子保媳妇，保了儿子保女儿，保了孙子保孙女，从未见过偏袒，男女同受保护，是平等的。

　　其次，沅陵傩文化倡导婚姻自主。其一，以繁衍人类的功德，颂扬傩公傩母的自主婚姻。沅陵苗族传说，远古的时候，雷公为害，涨了漫天大水，世上只剩姐弟二人躲在葫芦内逃得性命，洪水退后，姐姐为延续人类香火，提出与弟弟结为夫妻，弟弟认为不妥，于是提出一系列难以实现的条件，以示拒绝。但事有巧合，弟弟提的条件一一实现，于是姐弟二人结为夫妻，衍生后代。并被后人尊称为傩娘傩公。兄妹通婚是人类婚姻发展的第二个阶段，这一传说反映了沅陵苗民先祖早期的婚姻状况，其中就包含有对婚姻自由的描述。其二，以傩戏形式颂扬婚姻自主。沅陵傩戏主要是女戏。如《龙女戏》、《姜女戏》、《仙女戏》等等。《龙女戏》是据《柳毅传书》改编而引进傩戏的，并成为傩戏中的重要剧目，颂扬的是龙女与书生柳毅相爱的自主婚姻。《姜女戏》是据“孟姜女哭长城”的典故，改编而成为傩戏的首要剧目的。该剧颂扬孟姜女与范郎的自主婚姻，而不是媒约之言，父母之命，赞扬二人为婚姻、爱情不懈努力的斗争精神，以致于把姜女勾愿作为还傩愿了愿或勾愿的重要方式之一。《仙女戏》则是颂扬七仙女下凡与董永结合的自主婚姻。其他傩戏中也不乏颂扬和提倡自主婚姻，忠贞爱情的相关内容。其三，以傩歌和法事等形式倡导人们自由恋爱、自主婚姻。如《搬师娘》中关于童儿同师妹幺妹自由恋爱订终身的描述，就是以对白表演唱的形式，演唱青年男女自由恋爱、自主婚姻的。这就告诉人们，青年男女自由恋爱、自主婚姻是自然而然的事。

　　沅陵傩文化中的自主婚姻至少有以下三大特点。一是变通性。本来姐弟成婚，有悖伦理。但在不成婚就会灭绝人类的情况下，就应该打破伦理常规，在更大更宽的范围寻求和遵循伦理常规。因此，傩公傩母的姐弟成婚不仅未遭到人们的讥讽嘲笑与鞭挞，相反，还受到人们的尊崇与颂扬。在这种情况下，姐弟成婚是应该的，合乎人伦道德的。这体现出傩文化婚姻伦理的明显的变通性。二是现实性。在关于婚姻方面，傩文化中的法事、傩戏等等，除了求神保佑，求神赐福之类的内容外，很少有神秘的东西，倡导的是人们自己去谈、去爱、去实践，表现得非常实在与现实。三是执着性。沅陵傩戏的三大戏，都强调自主婚姻是不容易的，面临重重障碍与困难，必经种种坎坷曲折，需要人们矢志不渝地去争取、去追求。

　　再次，沅陵傩文化倡导夫妻恩爱和谐。沅陵傩事《开洞·交标》的傩歌《十劝》云：“十劝金来九劝银，难得几句劝凡人；奉劝人间夫妻听，夫妻张耳听分明：丈夫莫闲妻子丑，妻子莫嫌丈夫贫；男人起草勤耕作，勤耕苦做好收成。莫学街前嫖赌汉，闲游浪荡不成人；莫爱别人妻儿好，不比良缘结发情。女人家中勤纺织，勤织勤纺过光阴；家中绫罗箱箱满，妆扮丈夫比花新；莫学先年十八岁，哪个裙脚不带泥？夫妻有话共商议，莫做瞒三压四人。寒来不冷勤织布，饥荒不饿苦耕耘，吾恨朱门生乞丐，几多贫舍出公卿。”这是以老司公的诵唱舞蹈的形式劝告夫妻恩爱和睦的。沅陵傩文化还以傩戏演员表演三女戏等的形式，表演展示姜女与范郎、龙女与柳毅、七姐与董永等夫妻生动感人的恩爱剧情。

　　沅陵傩文化在倡导夫妻恩爱和谐的方式方法上还采用幽默滑稽、戏嘘的语言，甚至亲昵、粗陋的动作表演出来。如《搬算匠》歌词云：“未曾讲话先告禀，语言粗俗莫怒心。奉告姑娘避开走，不讲丑话神不灵。算匠随梦梦得祥，看见公狗伴狗娘；昨夜又梦梦得巧，看见鸡公追鸡婆；还有一梦梦得好，麻布帐里戏鸳鸯，……”老司公在表演过程中，还有意地演示夫妻之间床上的恩爱动作。这既是远古文化的遗风，也是现实夫妻人伦的艺术再现，尽管粗俗浅陋，但倡导的是夫妻恩爱的正常感情。

　　4、以度职和傩事实践等形式表现老司公的职业伦理精神。

　　沅陵傩文化历史悠久，从业者众多，从业人员的职业伦理道德精神也比较高尚，很多老司公无私无畏的献身精神，流传千古，脍炙人口。沅陵称从事傩事活动的人为老司公（本文为将从事傩事活动的人员和从事教育教学的老师区别开来，称之为老司公，这也与沅陵方言音调一致）。老司公在正式独立开业之前，要跟师学习，就是学徒，学徒期间一般为三年，有的长达五年、七年的。要看个人的领悟与接受情况而定。在学徒期间开业之前，要取得营业资格，这就是度职。度职是通过做大型傩愿——还恩傩愿的形式进行的。度职之后，就可以独立进行傩事的掌坛工作了，称之为掌坛师。傩文化的职业伦理精神，主要就是老司公的职业伦理精神。这又集中表现在度职和傩事实践活动之中。

　　首先，沅陵傩文化的职业伦理精神表现在比较特殊的师徒伦理关系上。一是师父在徒弟度职时，才将巫傩符、咒、诀和绝技等极为重要的法术亲口亲手传授给弟子。原因是很多符、咒、诀和绝技没有文字的东西，而且只有等到其他基本功具备了，到度职时才适宜传授。二是师父传带徒弟一般只传内不传外，传孙不传子，而且为数不多，往往只传一个。原因在于，巫傩绝技等容易伤及身体，可能导致不育症。三是徒弟待师父如父亲，到了近现代，也有传给外姓人的，甚至没有直接亲缘关系的人的。这些徒弟除跟师学徒期和度职后的一生待师如父外，特别表现在师父亡故时，要象孝子一样行孝守孝。四是师父待弟子也特别关爱。师父除了把自己的一身本事传给徒弟外，在危险的时候，把生存的希望给徒弟，自己去承担困难与死亡。相传沅陵一位老司公在打洞求雨遇到危险，先命令徒弟安全撤出，而自己却死在洞中。这就是为当地人所敬重的舍生忘死的高尚情操。五是一旦度职，师徒在取法名方面就平等了。法名前面为本家之姓，后面一字是名，中间皆法。表面上看是同辈人一样，只能靠师徒的谱系来确定纵向关系了。

　　其次，度职活动中的对白，充分展示了老司公从事巫傩职业的伦理观念和伦理态度。一是度职活动一般以还恩傩愿的形式进行，为时三至五天，同还喜傩愿和寿傩愿一样，场面浩大而隆重。这实际上是变相地向参加该恩傩愿的所有观众表白，将一辈子遵循老司公职业道德和伦理规范。二是度职对白之前，要将从事该职业的伦理道德承诺等内容书写成阳牒和阴牒，即保证书。阳牒由被度职者保管，阴牒在度职前焚化，意即寄呈神明执掌收藏，待百年被度职者死后升天之日，以阳牒和阴牒验证该老司公在生行业时，是否有违誓言或承诺。这是一种以神明来监察、督促和检验的道德行为，是要老司公信守一辈子、执行一辈子的神化文件。这也是老司公们以神的力量鞭策自己、警戒自己一定要按职业伦理承诺办事的神秘方式。三是在度职活动过程中，被度职者要有善良的职业伦理观念，要明确而肯定地回答必须遵循职业伦理规范。

　　这些伦理观念及相应规范，其一是要“真诚”。沅陵的《传度路程歌》中，执旗引导师问：“你是真心拜法来的，还是假拜法来的？”弟子说：“弟子实在是真心拜法来的。”这就是表明自己真心实意学法从业的决心。师问：“天上雁、鸽、鸠戒不戒？”答：“弟子戒”。问：“地下犬、马、牛戒不成？”答：“弟子戒”。问：“水中虾、鳖、鳅戒不戒？”答：“弟子戒”。不杀不食这些动物的仁慈之心，必须是真诚的。心意真诚，才能从事巫傩职业。其二，这些伦理规范和观念的核心是“心术要正”。在对待事主贫富和自己经济收入方面，弟子在度职时，必须保证不趋利嫌贫，心术要正。师问：“一担米的事主请你，你去不去？”答：“弟子去”。问：“一斗米的事主请您，你去不去？”答：“弟子去”。问：“一碗米的事主请你，你去不去？”答：“弟子去”。问：“一把米的事主请你，你去不去？”答：“弟子去”。无论事主经济条件多么富裕或多么贫穷，无论事主给多少辛苦钱，都必须欣然前去。《下马科》中老司公这么唱，也必须这么做：“大户人家我也去，小户人家我也行。有也去来无也去，半积阴德半扬名。一不坏人茶坊与酒店：二不坏人六甲身；三不坏人婚姻和喜事；四不暗地起邪心。弟子若是心不正，半天霹雳显威灵。”这就体现了巫傩职业伦理观念中贫富同等看待的贫富观念和不计报酬多寡的义利观念。这些观念在心态上就是“心术要正”。遵循上述职业道德，强调“心术正”，这就是老司公职业伦理观念的核心。第三，老司公伦理规范和伦理观念中，还强调“坚韧顽强”。这是老司公对待困难的职业态度。引导师问：“天晴、下雨、下雪、涨水，有人请你，你去不去？”答：“弟子去”。问：“猛虎拦路、蟒蛇拦路，有人请你，你去不去？”答：“弟子去”。这表明从事该职业，必须有风雨无阻，克服重重艰难险阻，为事主去消灾解难的坚韧顽强的决心和毅力，就要有正视困难，不畏艰难，一往无前的敬业境界。度职弟子的上述态度，就是决心，就是对神灵的承诺和誓言，必须一辈子执行，必须变成自己的实践行动。

　　再次，老司公的职业伦理精神还表现在任劳任怨、无私奉献、自我牺牲等方面。老司公一般都是农业劳动者，大多是农民，都有自己的农活要干。事主请做法事，必须丢下自己正在忙乎的农活，去替人消灾解难。一去少则一天，多则五至七天。这几天法事，全身都不得清闲。脑子要想要背，口里要唱，脚要踏罡步，手要靠法器，还要掐诀，全身要扭动；步履要轻盈，舞姿要优美，歌喉要嘹亮，动作要准确敏捷。而且要连轴转，一场法事接一场法事，夜以继日，是特别辛苦的，再辛苦，老司公也要坚持，因为这可以“积阴德”。同时，还必须任劳任怨，精益求精，不仅为事主“消了灾”“解了难”，自己感到满意，得到慰藉，而且还会得到事主与观众的好评，为自己扬名八方。这种职业道德进一步升华，就会在各种傩事活动中，乃至为人处世中出现无私奉献，乃至牺牲生命的崇高境界，当然达到这种境界的老司公是不多的。以身殉职、牺牲生命的事例，则见之于久旱不雨，老司公率领弟子打洞求雨的活动中。据说，洞越深越难进去，进去了求雨就越灵验，老司公又会求雨的法术，因此，越是干旱，老司公就越到危险的洞中去“打洞求雨”。这无疑是一种探险，有生命危险。在沅陵人的口碑中，就有一些老司公为打洞求雨而牺牲生命。尽管打洞求雨是一种神秘的迷信活动，是一种荒诞的愚蠢行为。但其出发点是为了解救旱情，是为了一方百姓的福祉，而不是一已之私利。况且，不怕险阻，不怕丢掉性命，勇往无前的大无畏献身精神，却是崇高而令人敬佩的。

　　最后，老司公的职业伦理精神还表现在治病救人、同行相帮、团结协作等方面。巫师或老司公自古以来被称为巫医，能帮人治疗各种疾病，解除疾病之苦。如治蛇咬伤，治疟疾、治异物卡喉咙等等。这种巫术在没有科学解密之前，被称之巫术。老司公以自己的神秘的技术为人治病。往往是不收人钱财的。这其中就有治病救人，甚至义务治病的医德。老司公开展大型傩事活动，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虽然平时没有横向行业组织，但一有大型傩事活动，只要掌坛师相请，大家便相互协助，团结一致。当然，同行相轻相欺的现象也会出现，但只是暂时的。如果不注意与同行合作，就意味着自己无人再请，就得歇坛，甚至退出傩坛。

　　老司公虽然从事的是与鬼神打交道的的神秘职业，但却有其亲缘传承的特殊师徒关系和尊师重教的特殊方式，有其贫富同等对待、不计报酬多寡等贫富观念和义利观念，有其真心诚意，正心术，止邪念，任劳任怨、团结协作，无私无畏，甚至以身殉职等高贵的职业伦理精神。

　　5、以解洗和明香大会等形式展示农耕和谐的村社伦理向往

　　沅陵傩文化的内涵之一，就是协调神与人、鬼与人、自然与人、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老司公的职责之一就是化解人世间的种种冤孽、灾难，家庭不和、邻里不睦，以及各种怪异现象。履行该职责的重要方式就是做“打解”的法事。

　　“打解”，又称“解洗”、“打翻帮”。在这场法事中，掌坛的老司公要“叩开三十三重天，来到老君殿前”，为的是救民于急难之中。于是玉皇大帝赐给他一根祖师棍，去天曹地府，人世间行走，请来能解冤邪的张五郎和张七郎神祗帮助人们解除不轨行为，化解人世间的种种不和，解除狗上屋梁、长蛇进屋、母鸡司晨等怪异现象。使人世间得到安宁。可见，“打解”的重要目标就是一村一组这个小小社会安宁幸福，人与自然物和谐相处，人与人之间和谐相处，家庭内部以及邻里和睦相处每个村落和谐安宁。这就是以“打解”活动为代表的傩文化的村社伦理向往之一。

　　“打解”的对象之一，是勾结外神为害祸村社居民的各种神祗，这些神祗如“土地神”、“咒祖神”等。傩词云：“二解门前土地神，因何勾引外来神？诱到外神来作祸，却教户主灾临门。请降傩坛快解洗，免救村民受苦辛。”“三解五音咒祖神，劝你阴间莫结冤，砍断船篙成两节，阴阳二道莫相缠”。显然，这里企图协调神与人的关系，劝当地土地神不要勾结外来神来害当地村民，同供奉自己的村民搞好关系。这是关于神人和谐伦理关系的向往。

　　“打解”的对象之二是害人的死鬼。傩词云：“五解男伤与女伤，男女伤亡死得枉，劝你莫害阳间人，无师押你入狱堂。自从天师解洗后，男伤女伤不回乡。”这是以武力分开家鬼与野鬼同人的关系，企图构建鬼人分处的伦理状态。

　　“打解”的对象之三是乱言的和尚，邪心的道士。傩词云：“和尚念经莫乱言，佛有道心常自在，勿给主人添灾难。”“道士曾往咒主人，或是少你行道银，自从天师打解后，除去冤孽千万春。”显然，老司公凌驾于佛教与道教之上，化解二教中邪心乱言之辈扰害村民的劣行，企图使和尚、道士同村民关系和谐。

　　“打解”对象之四是伤人的蛇、伤人的虎，以及种种怪异现象。傩词云：“八解蛇伤与虎伤，户主床上痛断肠。将虎赶到远方去，将蛇赶进洞里藏。自从天师打解后，户主从此免灾殃”。“户主子年见怪异，子年见怪有伤亡；或是狗上床头坐，或者猪羊上屋梁，或是长蛇入主屋，门前黄狗挖井忙；十字路头蛇相缠，深山林中虎追狼；无故打帚当门跳，灶头饭罐似钟响；……不解不除有灾殃，如今解了得安祥。”显然，这是企图消除人与动物，人与自然环境之间的不协调状态，力求构建人与动物之间，人与自然环境之间的和谐生态伦理关系的向往。

　　“打解”对象之五是家庭内部、邻里之间的纠纷，以及村社中存在的不道德行为。因为此类问题太多，傩词分为子、丑、寅、卯四部分来化解。子部化解的条款是：“一解争田与争地，二解争金和争银；三解争丝和争线，四解争山和争林；五解争麻和争布，六解谷米来相争；七解为刀和为斧，八解茶酒不洁净；九解为竹和为笋，十解婆媳隔阂深。”丑部化解的条款是：“一解打男和骂女，二解争妻夺婚姻；三解无媒又无证，四解姊妹结冤深；五解姑嫜相争执，六解眷属不通情；七解儿女不孝顺，八解父母贱儿孙；九解打爷又骂母，十解父母不公平。”寅部化解的条款是：“一解糟踏盘中餐，二解懒惰误阳春：三解谋业并霸产，四解欺瞒昧良心；五解伤天和害理，六解挑唆暗害人；七解主谋作坏事，八解遇事反怨人；九解恃强来凌弱，十解挖路撤桥亭。”卯部化解的条款是：“一解狂言与乱语，二解写状诬告人；三解州县打土地，四解买卖不公平；五解猪羊全杂尽，六解打庙咒天神；七神无故宰耕牛，八解许愿未还清；九解许羊却许猪，十解偷鸡摸狗心。”这些化解的内容，涉及了村社居民关系的各个方面，化解的效果是“冤家咒诅化灰尘”，“打架伤人全沉沦”，“万祸千灾远离门”，“家家户户得安宁。”显然，这是通过协调家庭内部，村民之间的各种矛盾关系，构建人人都具有孝心、忠心办事公正，勤劳本份，努力耕作，和睦相处的村社伦理关系。

　　把上述五大对象综合起来，可以看出，傩文化的“打解”，实质上是构建神与人，鬼与人，自然物与人，宗教徒与村民，以及村民之间的和谐统一的伦理关系，体现了傩民们对神、鬼、人、自然之间和谐一致的伦理向住。

　　傩文化的又一内涵就是向神灵祈求一种神、鬼、自然同人，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和谐的村社伦理状态。表达这一意愿的规模最大、场面最隆重、时间最长的方式就是十月明香大会。

　　十月明香大会又称跳香大会，是沅陵独有的傩文化活动，是集祭祀、庆典、娱乐于一体的盛大活动。该活动一般从农历九月下旬开始，一直延续到十月下旬。有的村从九月二十九日开始，因为当地人认为这一天是辛女生日。因此，从祭祀辛女、庆辛女寿诞开始。活动以村为单位，也有同姓同宗的几村人联合进行的，男女老少一起参加。明香活动的法事在跳香殿进行，一村一殿。法事由老司公主持，主要法事有：铺坛、请师、造圣水、发牒、请神、修宫宝殿、接桥、开坛、请神下住、拖钱解纸、化财结束等。每场法事之间及法事结束后是娱乐活动，有的法事本身就是娱乐性的。如修宫宝殿和造桥等等。整个法事和娱乐活动大体都是祭祀和庆典为主的活动。祭祀的主要对象是始祖傩公傩母、农神以及与农业生产、农村农民生活关系“最密切”的相关神祗，如三十三天上帝与大帝、五谷神、龙王神、米神、虎神、犬神、雷公电母神、合闪神、土地神等。请神的目的主要在于，秋后丰收，感谢各位神灵的佑护，谓之谢神。谢神的目的是求神，祈求各位神灵继续保佑。庆典主要是庆始祖辛女寿诞，庆一年之丰收。

　　求神的内容很多。一求风调雨顺。傩词云：“拜请天门土地、云头土地、大堂殿门土地、各处田秋里社五谷之神，来年求风风来，求雨雨到，三日一风、五日一雨、云头相交，雨脚相连。”又云：“来年要求千两雨丝在前，万两雨丝在后，风到地头看风，雨到地尾看雨，家家要风有风，户户要雨有雨，来年要求风调雨顺。”二求五谷丰登。傩词云：“今冬已去，来春已到，耕田挖地，早出晚回，出门歌声在前，回时歌声在后，一籽落地，万籽相生，花上重花，籽上结籽，千担在前，万担在后，长如马尾，重如铁锤。”三求“十备全收”，免上一年四季的天殃地祸、风殃火殃、人殃鬼怪、五虚六耗，麻瘟、痘瘟，虫灾、火灾，官衙口舌、小人是非等等。傩词云：“今冬已去，来春己到，当纳钱粮，及时登州下县，船头无风，船尾无浪，店内好人得逢、恶人远离；额高千丈，火烟登天；空手出门，抱财进屋，官衙口舌，入土埋藏；上村收了事公，下村收了事婆，收了溪前五瘟，收了溪后五瘟；收了小人是非，收了撒弄手脚（乱用法术害人），起心不善。东收五里，西收五里，南收五里，北收五里，收赴金井之下”四求人畜平安，国泰民安。……从上述祈求的内容可以看出，老司公和广大傩民企望的只是风调雨顺、无瘟无灾、五谷丰收、人畜平安的生态伦理状态，远离是非、口舌、欺诈，远离恶人、远离官司纠纷等人与人之间和睦相处的家庭伦理、职业伦理和社会伦理状态，而且只求方圆二十五华里范围的这种和谐伦理氛围。显然，这是小范围的神灵护佑下的神、鬼、自然同人和谐相处的村社伦理憧憬。

　　综上所述，沅陵傩文化的伦理意蕴主要在于：神灵保护下的神、鬼同人和谐相处的神人伦理境界；风调雨顺、无瘟无殃、无病无灾，五谷丰收、人畜安宁、和谐相处的生态伦理境界；尊长爱幼、上慈下孝、婚姻自主、夫妻恩爱的家庭伦理境界；不嫌贫富、不计报酬、任劳任怨、忠于职守的职业伦理境界；无口角是非、无欺诈强霸、无巧取豪夺、无偷摸扒窃，人与人、户与户和睦相处的村社伦理境界。沅陵傩文化的伦理意蕴就是这五种伦理境界的统一，这种统一从老司公的职业角度看，全靠他们求神驱鬼逐疫，在神的佑护下才能统一。从唯物史观的角度看，撇开神灵的作用，后四种伦理状态是沅陵自古到今农业生产实践的产物，是山区农村、农业生产生活的愿望与要求，是落后山区农民愿意接受又客观形成的伦理结构。这种结构相对于历史生活中不道德的各种现象和关系，它就是沅陵人的一种伦理意愿和伦理憧憬，相对于自古至今沅陵人民中可歌可泣的人与事，它就是沅陵人民千百年来的伦理追求和伦理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