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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领现代戏剧艺术的著名戏剧家——欧阳予倩(四)

孙文辉

  (四)毅然下海演京剧

  1914年初,陆镜若带领新剧同志会的一班人回到了上海。为了生计,他们选择了在南京路外滩口的一个有600个座位的精致小剧场——谋得利戏馆,重打“春柳剧场”的招牌准备演出新剧。这时,欧阳予倩也赶到了上海。但不巧,他患了腮腺炎,脸颊肿得老高。陆镜若和吴我尊见他上不了台,也执意不准新组建的春柳剧社开演。这让一些新社员特别奇怪,他们不知道这个衣着土里土气的湖南人到底有何本事。过了不久,他们才知道他竟是春柳社的“老前辈”,也都争先恐后拜他为师父。

  这一时期,作为真正的职业演员,欧阳予倩开始仔细钻研起自己的演技来。一次,一位观众看了他在《家庭恩怨记》中的演出之后,说:欧阳予倩演的小桃红始终有一种高贵之气,而小桃红只是一个婢女,哪有这种气质?欧阳予倩听后,觉得在理,便认真注意起下流社会中女人的言谈举止来。他暗自揣摩,让角色面目一新。在又一次演出《家庭恩怨记》后,报纸上发表了剧评:“予倩为学界中人,何以自贬而演此类角色?其饰小桃红也,烟饰媚行,居然一妓。”这种批评,虽然不能接受,但从另一方面“肯定”了他的艺术创造。因此,欧阳予倩听后反觉“非常得意”。

  同时,他开始苦练自己的基本功。他说:“无论为哭,为泣,为笑,为哂,与乎一切动作表情,绝非不用苦功所能做到。我天才有限,在舞台上一部分的成功,完全是由笨干来的。”

  基本功有了长足的进步,舞台演出的经验也日渐丰富。

  一日,欧阳予倩与新民剧社的郑正秋同台演出《潘金莲》,欧阳予倩扮演潘金莲,郑正秋扮演武松。他们都是深度近视眼,演出时只能按照声音和步伐来判断对方的位置,虽感到不便,但二人的配合还是比较默契。这天晚上,当演到武松持刀欲杀潘金莲时,郑正秋手里的刀不慎脱落,在台上寻摸不到,场面十分紧张。可是欧阳予倩尚不知情,还在做着被杀时的挣扎表情,嘴里还说:“叔叔,我能死在你的手中也心甘情愿的呀。”如此久候不见刀来,只听郑正秋低声说:“糟了,刀不见了。”于是,欧阳予倩也忙着为郑正秋找刀。刀终于被欧阳予倩找到,但如何交给郑正秋呢?欧阳急中生智,高声叫道:“叔叔,刀在这里,为何不杀奴家呢?”台下观众兴趣盎然,认为是剧情所致,没有觉察出丝毫破绽。

  这时,梅兰芳第一次到了上海。他看了欧阳予倩的演出后说:“欧阳先生(予倩)参加的春柳社,是借谋得利剧场上演的,如《茶花女》、《不如归》、《陈二奶奶》这一类纯粹话剧化的新戏,就不用京剧的场面了。这些戏馆我都去过,剧情的内容固然很有意义,演出的手法上,也是相当现实化。我看完以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久,我就在北京跟着排这一路醒世的新戏,着实轰动过一个时期。我不否认,多少是受到这次在上海观摩他们的影响的。”

  在上海,为满足口味不断翻新的市民观众的需求,一种没有剧本、只有演出提纲、能够快速生产的“幕表戏”应运而生。这使陆镜若、欧阳予倩领导的春柳剧场和新剧同志会的艺术家们很不适应。正像1914年的冬天一样,寒气一步步袭来,观众一天天减少。这期间,家里人从浏阳老家不断来信,要欧阳予倩回家过年。正好,郑正秋的新民社和张石川领导的民鸣社合并,在天仙茶园演出欧阳予倩编写的《大闹宁国府》,欧阳予倩连续观看了两场演出后,回到了浏阳老家。

  1915年的春天来了,但春柳剧场的春天没有到来,依然在贫困中奋斗。年后,欧阳予倩重回上海。一年过去,春柳负债了。会员之中,没有一个不穷,衣服大半是破的。全体会员几十个人一同住在租赁的四间房内,铺板靠铺板,挤得缝都没有,没有被褥的就两个人睡一铺。伙食每人四块钱一月吃包饭,菜很难吃。有烟的时候大家对着拼命抽,没钱买烟,便将一支烟剪成两段,一人抽一半。

  生活的贫困犹可忍受,事业的衰微却让人窝火。欧阳予倩想改组新剧同志会,但被为人温顺谦和的陆镜若所否定。剧社改组的动议未实行,内部却因此而发生了冲突。那天,春柳剧场演出《凤双飞》。一个早就对欧阳予倩有意见的演员借事生非,引起欧阳予倩的恼怒,便骂了他几句。不料那人拎起一把演戏的指挥刀,猛地向他刺来。欧阳予倩一闪,顺手夺过指挥刀,却让那人一个踉跄倒在地上。谁知另外出来一个人帮忙,捧起一叠菜碗,乘势向他砸来,幸好未中。欧阳予倩连忙向后一退,操起了一根铁棍,准备战斗。此时,对方也举起了刀,双方冲突正要升级之际,陆镜若正从前台回到了后台,他连忙制止住了对方。众人也把欧阳予倩劝住。前台,正在等待饰演姐姐的欧阳予倩上场,可气头之上的欧阳予倩却把此事忘了。扮演妹妹的马绛士大声叫姐姐,却不见欧阳予倩上台。于是对观众说道:“姐姐未来,定在梳妆打扮,让我去催催她。”借机回到后台,却见“姐姐”头发零乱、衣裳不整,只得拖着欧阳予倩直奔前台。二人回到舞台上,相互配合弥补演出的差错,笑容满面地做起戏来。

  台上的笑脸,始终掩盖不了心中的愁苦;个人的痛楚,更多的是来自国是的悲凉。自从辛亥革命的烟云消散,作为鼓动革命的新剧也就走向了穷途末路。

  1915年秋,陆镜若积劳成疾,在贫病交加中死去。欧阳予倩离开了新剧,将自己满腹的才华和忧怨,一同寄予京剧。不久,欧阳予倩就在京剧表演上一举成名。1916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上海京剧著名青衣、40岁的吴彩霞,与丹桂第一台的演出合同期满了。第一台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演员,有人极力推荐了28岁的欧阳予倩。这就开始他在上海“丹桂第一台”的搭班。要与上海的名伶周信芳、冯春航、小喜禄同台演出京戏,欧阳予倩不免有些胆怯。他唯一能演出的拿手好戏《彩楼配》,由于有众多的名伶扶持,连演三天,居然得到了观众的认可,他也“觉得过瘾”。

  成为职业演员后,欧阳予倩突然意识到了“玩票”,跟“专业”之间的区别:在台下唱着玩的时候,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可是一到台上就大不相同了。胡琴和锣鼓所处的位置,离自己远了,相互之间的照应就增加了难度。扮演了角色,既要塑造人物,又要配合身段表情,半点也不能马虎。另外还要与其他演员交流,与观众交流,要做到得心应手还真不容易。

  更重要的是,欧阳予倩意识到自己的底子太薄,能够扮演的剧目只有屈指可数的7部,对于上海的京剧演出市场而言,太少了!他开始废寝忘食地学习新的剧目。陈祥云、江梦花、林绍琴、克秀山、李紫仙、汤双凤、周福喜等大师、名家,都成为了他“四功五法”方面的老师。

  就在欧阳予倩刻苦学习京剧时,1915年12月12日,袁世凯宣布自己为中华帝国的皇帝。袁世凯悍然称帝,不仅打破了国民党中一部分人运用议会斗争限制袁世凯的幻想,也打破了进步党中梁启超、蔡锷等人通过袁世凯建立“开明君宪”的迷梦。12月25日,蔡锷在云南宣布独立。紧接着,贵州、广西、广东、浙江纷纷响应宣布独立。与此同时,孙中山领导的中华革命党人也在广东、四川、湖南、湖北、江苏、安徽、山东等地频繁地发动起义。1916年,各路护国军开始倒袁。6月6日,袁世凯满怀忧惧地一命呜呼。树倒猢狲散,霎时各省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山西拒沈铭昌,福建抵胡瑞霖,广东攻龙济光,四川伐陈宦,湖南逐汤芗铭……中国进入了军阀割据的混战时代。

  用枪杆子说话的时代,绝不是知识分子和人民大众的话语年代。苦闷、忧郁、颓废、沉沦等时代情绪,充斥了整个中国社会!

  欧阳予倩也走不出这种时代的迷境,“除却敷衍几出戏之外,专和一班怪人,饮食征逐,除掉吃,就是游山,发起牢骚来便胡乱哼几句打油诗;没有事便和人打两块一底的麻将,打不满四圈我又跑了,以后便没有人肯和我打。有时到茶馆里去下下围棋,有时便一个人到留园假山背后去躲个半天。……我一天到晚只觉没有路走,消极的愤慨,变成无聊,一天天的日子无不是混过的。同班的人都觉得我的地位很好,看着有许多神经过敏的地方,便以为我有些神经病。我那个时候的生活,只有‘穷’‘愁’两个字可以包括”。

  此时查天影、汪优游、朱双云正在上海合办“笑舞台”,查天影邀请欧阳予倩加盟;欧阳予倩也看到了查天影很适合扮演贾宝玉。二者一拍即合,开始了京剧《红楼梦》的创作和演出。

  “笑舞台”本来是演出新剧的戏馆,欧阳予倩的加入,让文明戏的演出中,不断加进了红楼戏。他陆续排演了《宝蟾送酒》、《馒头庵》、《黛玉焚稿》、《晴雯补裘》、《鸳鸯剑》、《王熙凤大闹宁国府》、《摔玉请罪》、《鸳鸯剪发》等戏。其中除了《黛玉葬花》、《晴雯补裘》是与张冥飞等人合编外,其余均由欧阳予倩自编自演。

  欧阳予倩借鉴新剧的理论和实践,对传统京剧进行了改良。首先是剧本,以往的京剧演出很少有“铁本”演出。人物的上下场频繁,场与场之间零乱,演员常常临场即兴发挥。往往忽略了故事情节的连贯性,失去动作性和戏剧性。欧阳予倩的红楼戏大都有完备的剧本,注意到了场与场之间的紧凑,讲究情节的集中和时空的规整,演出时每个角色的唱词、对白、动作都严格地以剧本为依照。而且新剧讲究布景。朱双云特意为红楼京戏设计、制作了布景。灯光、道具、服装也积极地配合舞台上的演出:服装方面也有改良,最初的服装“跟老戏里不同,有点接近时装戏的模样”。

  《黛玉葬花》演出之后,欧阳予倩又改编上演了《宝蟾送酒》。春柳社时期,欧阳予倩曾在冯叔鸾排的全本《夏金桂》中扮演过宝蟾。这次,他在全剧之中选取“送酒”一段改编为一出京剧短剧。改编中,有意去掉了小说中的色情描写,将宝蟾塑造成一个调皮伶俐的小丫头,时而装憨卖傻,时而打情卖俏,时而又撒泼耍赖。他把一个情节简单的折子,作为一出喜剧来处理,全剧唱少白多,引人人胜之处全在演员的做工上。他结合以前新剧表演的经验,将小丫头刻画得活灵活现,入木三分。这个花旦小戏,一经上演便大受欢迎,成为欧阳予倩经常演出的看家戏。欧阳予倩在京剧的喜剧方面作出了一次新的尝试,进一步拓宽了《红楼梦》京剧演出的路子,再一次证实了他作为演员在表演上的多才多艺。

  演出了《红楼梦》系列,欧阳予倩成为了上海红极一时的旦角演员。

  这时,新文化运动正在中国的大地上悄然兴起,一切有志的青年人正在黑暗中寻求未来时代的光明。欧阳予倩没有落伍,他不断地吸收新的思想、新的知识,更多地了解了西方的戏剧,“一脑门子的易卜生”。他认定了舞台才是一个自爱、自重演员的归宿之处。他常常告诫自己,堕落不得。于是每天有闲暇,便读书、做诗,并补习些外文;他所注重的是演戏,演自己想演的、对得起时代的、对得起观众的戏。

  从1916年的“笑舞台”,到1919年的新舞台,欧阳予倩都是戏院挂头牌的旦角演员。就在欧阳予倩以《红楼梦》新戏在上海的京剧舞台上红极一时之际,北京的梅兰芳也因演出“红楼戏”《黛玉葬花》和《千金一笑》(又名《晴雯撕扇》)而名声大振。敏锐的新闻媒体开始将二人并称为“南欧北梅”。

来源:湘籍近现代文化名人·戏剧家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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