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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人的对策

栾冠桦

  结合性戏剧、结合性剧场,如同自然地形决定长江、黄河的流向一样,一直左右着戏曲演出形式的形成。

  为取得戏剧信息传输到终点的应有效果,历代戏曲艺人通过摸索,终于寻觅到适应古代观众、传统剧场的有效手段——“多余度”。何谓多余度?不妨以电话作比。平常打电话,如果电话传导线路传导性能良好,受话者听力正常,并注意力集中地听,发话者只需用平常声调,将内容简练叙述一遍即可。倘若传导线路伴有丝丝杂音,加上受话者听力不佳或注意力不大集中,这时,发话者就需提高嗓门,不断地复述内容。后者与前者相比,高声调、重内容就是多余度。

  多余度,全面地体现在传统戏曲的各个方面。这里我们不可能充分展开,只是简略提及几个特别明显之处

  1、强化

  在一般情况下,观众的注意力强度,与信息传递手段的刺激强度成正比。强化的目的在于提高观众对信息传递的感知度。传统戏曲中的强化,起码有四:

  高音量

  传统戏曲表演的唱、念以及锣鼓,都普遍提高了音量,为的是使舞台上发出的声音尽可能地传至远方,而不被剧场噪声所湮没。

  重节奏

  如果单是提高音量,而不强调轻重缓急,即使声音传至远方,充其量也是不为人理解的强噪音。为避免于此,传统戏曲中的念白、唱腔以至“锣鼓点”等,都一概被赋予强烈而鲜明的节奏。这是因为:节奏鲜明的信号,比节奏不鲜明的信号更容易被人注意和理解。

  大动作

  这里的动作,专指形体动作。同一舞台动作,观众距离远近,视觉效果不一。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观众注意与否,与动作幅度大小成正比。动作幅度越小,越不易引人注目;动作幅度越大,越能吸引人们的视线。角色面部表情,十米开外的观众就难以看清。因而戏曲表演既重视表情,更注重动作。突出表现是,常给面部表情辅之以较大幅度的动作,甚至将表情意义完全转化为动作。如思索时,颤动帽翅;激愤时,甩动假发;老生、小生、净角、旦角等行当扮演的角色,分别利用髯口、翎子(插在帽上的长雉毛)、水袖(长于各色戏衣袖管的白色袖口)表现喜、怒、哀、乐的动作更多。

  艳色彩

  色彩细微变化,只宜近距离观赏。传统戏曲演出,主要是适应远距离观赏。因而戏曲舞台所用的色彩,不单大面积的门帘台帐(舞台所挂的缎绣装饰衬幕、帐帘之类)、戏衣多是色度浓的色彩,就连小面积的生、旦面部化妆也是浓妆艳抹,净角脸谱则更是五彩缤纷。而整个戏曲舞台用色,又以红、黄、绿为多见。它们不仅色泽鲜艳,而且色光波长为最,可将色感传至远方(城市十字路口交通指示灯,采用红、黄、绿三色,即以此为据)。

  2、对比

  所谓对比,就是为加强艺术表现力,有意将同类的不同事物置于两极,造成强烈极差,显示明显区别。通过强烈对比,以极大的反差刺激观众视、听觉器官,是传统戏曲用以穿透剧场噪声的多余度之一。主要体现为二:

  声音对比

  传统戏曲,生、旦、净,丑,不仅表演技巧不同,而且唱、念音色也不同。旦角除了老旦、彩旦,都用假嗓;生角(老生、武生)用真嗓;小生介于二者之间,真假嗓并用。同是真嗓,老生、武生、铜锤、架子花(铜锤、架子花都属净行,前者以唱功见长,后者以做功取胜)以至丑角,其音色也大不相同。我们稍加留心即会发现:传统戏曲舞台很少有尽是同一行当的场面,大都注重不同行当配戏。优秀传统折子戏就是明证,如:生、旦合演《杀惜》,净、旦合演《别姬》,生、净合演《空城计》,生、旦、净合演《二进宫》,旦、丑合演《女起解》,武生、武旦合演《挡马》,小生、小丑合演《盗书》等等。这样做的重要原因之一,想必是让置身于传统剧场嘈杂氛围中的观众,凭借听觉感受音色对比,达到区分角色的目的。

  扮相对比

  扮相指角色的外形、外貌,包括面部化妆、嘴挂髯口、头戴盔头、身穿戏衣等。传统戏曲人物扮相颇有讲究。面部化妆,或俊扮,或丑扮,或“素面”,或“花面”。所穿戏衣,或“蟒”(即“龙袍”),或“靠”(即艺术化的甲胄),或“褶”(一种用途很广的圆领戏衣),或“帔”(一种对襟戏衣)。如果戏衣样式相同,则以颜色相区分。如几个人物都穿“靠”,颜色或红,或绿,或白,或黑。传统戏曲人物扮相,有一特殊的现象,就是不少角色全身上下常被处理为一色(包括脸谱色彩)。典型例子就是前面提到的孟良与焦赞。孟良一身红:红底绣金扎巾盔(外加“额子”)、红花脸、红絷、红底绣金靠;焦赞一身黑:黑底绣金扎巾盔(外加“额子”)、黑花脸、黑絷、黑底绣金靠。扮相对比的目的,与声音对比相同,所不同者,只是让观众凭借视觉感受扮相对比来区分角色。

  3、重复

  重复,意即将相同的戏剧信息一而再再而三地诉诸观众。传统戏曲常用之重复性质有二:

  间断性重复

  作为信息传输终端的观众,身处传统剧场,由于聊天、迟到、早退和离而复归等原因,经常出现戏剧信息接收的中断。可当他们再次将注意力转向舞台时,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剧情续不上。迫使戏曲演出不得不在一些剧情转折处,安排恰当的剧中人间断性地向观众重复交代已经演过的情节。今人有不知其所以然者,误认此乃传统戏曲拖沓之过。殊不知,这是针对流动不居的松散观众而不能不采用的多余度。现存元代伟大戏剧家关汉卿的杂剧剧本,重复比比皆是。以他最重要的代表作《窦娥冤》(全名《感天动地窦娥冤》)为例,一楔四折(元杂剧一般为四大段落,称作四折;在第一折之前或折与折之间常有交代情节的过场戏,称作“楔子”),每一折都有关于前一折剧情的重复。特别是最后一折,窦娥屈死之魂托梦其父窦天章之际,更是大段大段地几乎涉及全剧内容的重复。这类重复,不只出现于古代,就是现代同样屡见不鲜。再如广播、电视节目,凡是直播球赛实况,我们就经常听到解说员不厌其烦地重复:在什么时间、什么国家、什么体育馆、进行一场什么性质的什么球赛、现在是第几局、前几局的双方比分是多少……重复的目的在于,使不同时刻打开收音机、电视机的人,尽快掌握这场球赛的全部情况。同理,传统戏曲重复叙述剧情,为的是让由多种缘故而一时中断信息接收的观众,尽快了解剧情的来龙去脉,使之可以继续看下去。

  持续性重复

  传统剧场的观众,除了剧情续不上,经常面临的第二问题,是人物分不清。受民间说唱艺术的影响,传统戏曲人物一般都有“自报家门”。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剧中人作自我介绍,告诉观众“我是谁”。如京剧《长坂坡》第一场,张郃、文聘,许褚、张辽、曹洪、夏侯椁、李典、乐进,八员曹将,分成四组,双双“起霸”(起霸是表现战将出征在即的动作系列)。然后一字排开,紧接众人齐说长音“俺”字,分别抱拳通报自己的姓名,就是一种较为简单的自报家门。同一剧中的曹操,因是主要角色,故在“上场引子”、“定场诗”之后,才自报家门:“老夫曹操,汉室为臣,官居首相,统辖全军。”又如京剧《空城计》中诸葛亮的自报家门,也在上场引子、定场诗之后:“老夫,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道号卧龙。”自报家门,无论是简单或复杂,每个角色仅有一次,通常安排在第一次上场。大都处于若即若离状态的观众,对此“失之交臂”者,想必不在少数。他们经常不知道舞台上的角色是何许人也。由此迫使戏益艺人不得不寻找“补救”办法。据说,广东古老剧种之一的“白字戏”,早年演出曾有这样的情景:剧中重要人物都在腰间各挂一块小木牌,正反两面皆用楷书端端正正地写上角色姓名,如“刘备”、“张飞”等等。这种做法,今天看来未免幼稚,但其动机却是不言自明。木牌以视觉语言替代口头语言,是不间断的自报家门。只要角色不下场,那块木牌就与自报家门具有同等功能,它无时无刻不在诉诸观众:我是谁。

  上述种种多余度,只是艺人的对策之一。对策之二,就是程式化。

  程式,是中国传统戏曲艺术的一大特征。从发生学角度看,程式由结合性戏剧、结合性剧场所使然。程式意味着定型。

  4、定型

  角色腰间挂木牌,既是戏曲艺人为适应古代观众所作的尝试,也是古代观众需求的折射。古代观众希望传统戏曲有定型化的符号。历代艺人凭借舞台经验,并参照演出效果,不断“试错”(诸如木牌之类),不断“校正”,循环往复,积淀而成现今戏曲演出形式的系统符号。

  戏剧符号学家威尔托斯基说过:“舞台上的一切都是符号。”中国传统戏曲不同于其他戏剧之处,是各种符号与其所代表的意义有着相对稳定的联系。表演、音乐、砌末、扮相莫不如此。以脸谱为例,《群英会》中的勾红色整脸者为关羽,勾白色整脸(水白脸)者为曹操,勾红色六分脸者为黄盖,勾黑色花十字门脸者为张飞……借助相对稳定的联系,熟悉传统戏曲的观众,即使不听角色的自报家门,甚至不看他所穿的戏衣,单凭脸谱即可知晓角色姓名。

  任何戏剧符号,只有当演出者和观众都知道符号及其所代表的意义时,才能实现戏剧信息的沟通。否则就会产生误解,外国人看戏曲就有一例。20世纪20年代,有一批美国议员在北京看京剧,见一“貌极狰狞,声极粗厉,面涂黑色”的角色上场,“一望而知为狡猾之人”。他们认定“善人之面则涂白色。故中国戏剧中,人之善恶可以其面色之黑白而衡断之”。然而,这类完全“满拧”的理解,我们国内观众很少发生。因为戏曲符号与其所代表意义的固定联系,确如鲁迅所说,“是优伶(按:即戏曲艺人)和看客公同逐渐议定的”。正是由于戏曲符号经由艺人与观众长期约定俗成,所以戏曲观众对它们的理解,如同今人对交通红绿灯符号一样熟悉。他们在嘈杂的传统剧场,尽可聊天说笑,也可早退迟到,当其视线转向舞台的任何时刻,即能一看便知,一听就懂。

  戏曲表现形式,如表演中的“云手”、“起霸”,唱腔中的“西皮”、“二黄”,锣鼓中的“急急风”、“四击头”,以及脸谱中的“三块瓦”、“十字门”,等等,等等,由于定型化,成了一个个“标准件”。这使旧时文化水准普遍较低的戏曲艺人好学习,易模仿。

  至此,我们不难悟出:无论是对古代观众来说,或是对旧时艺人来说,包括脸谱在内的戏曲符号的全面定型化,即程式化,都是戏曲发展必然的归宿。

来源:角色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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