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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曲舞台美术设计构思

赵英勉

  戏曲舞美设计和其他造型艺术一样,是一种创造性的形象思维活动。但它又不同于绘画创作,绘画创作中画家除受画种的表现手段或媒介材料的限制外,从选题到体现可以有着充分的自由。而戏剧是以剧本为文学基础的,舞台美术作为戏剧综合艺术的一个组成部分,首先要体会、理解、把握剧作在命题、题材、风格、体裁……诸方面的特征,将戏剧文学转化为舞台形象,建构未来的演出蓝图,抉择未来的演出形式。

  同一剧本,由于设计者的创作个性和对剧本的感受、解析、强调重点的不同,可以产生许多不同的设计方案。剧目设计可以提高学生形象思维能力,达到掌握专业设计技能的目的。

  本节着重于设计与剧本的关系,即如何阅读剧本、构思立意、确立设计方案的创作过程。至于在二度创作中和导演及各部门的合作,将在第四章中阐述。

  一、寄情——感受剧本

  朱光潜说:“一切艺术都是抒情的,都必须表现一种心灵上的感触。”

  舞美设计进入创作的第一步骤,首先是阅读剧本,读剧本在创作的不同阶段,应有不同的目的,有不同的重点,不同的读法。

  初读剧本,要着重对剧本的感受,强调情感的投入,保持普通读者阅读文艺作品时的欣赏心态,取得第一印象的新鲜感,以触发活跃的艺术想象力。

  荀子说:“心何以知,曰:‘虚室而静’。”尤其是第一次阅读,要排除各种杂念,包括阅读前所知道的对剧本的各种评价和议论,不先入为主,影响自己的感受和判断;再则就是要专一,全心投入,第一次最好一遍看完,取得完整的印象,所以,在幽静环境下的个人阅读要“虚室”,排除内心的一切干扰,是个很重要的条件。

  李渔在讲到戏曲作家在创作中,可以“上天入地,作佛成仙,无一不随意到。”“言者心之声也。欲代此一人立言,先宜代一人立心。若非梦往神游,何谓设身处地?”所以,在舞美创作中,应该体验作者的感情、剧中人物的感情,“寄情草木,托兴昆虫”,才能“炽情致幻”,通过剧本的媒介激发自己的情感,从而产生生动而丰富的形象联想。

  在这个阶段阅读或感受剧本的过程中,会有些联想形象在脑海中自然闪现,如人物和人物动作构成某些情调与气氛,总体或局部的某些象征性或寓意性的形象。这些联想可能是片断的、不稳定的、模糊的,要珍视它、抓住它,它可能是今后创作中可贵的、生动的契机,决定全局或局部的艺术构思中重要的灵感萌发。但这种联想最好保持在创造心理学上的“无意联想”的状态,不要去刻意追思,冥思苦想,努力保持它的生动性、随意性,甚至某种程度上的奇异和荒诞。

  首次阅读剧本,可以先避开剧作者对场景的时间、地点、气氛的提示或描述,从人物台词、唱词看起。每场或全剧阅后,可以稍作追思,该场的情节、事件、人物动作究竟发生在什么样的规定情境中更契合,这些戏剧动作应该发生在什么样的环境(时间、地点),什么样的气氛和情调?对个别场面有无生动的舞台空间结构,或瞬间画面处理的形象闪示,对全剧的总体形象有无意念性的形象概括。在设计者对全剧的形象感受上已有一定程度的想象显现后,可以核对剧作者的提示,找出一致与差别,推敲产生异同点的原因。这样可以避免让作者的意念先入为主,因为在场景的展现和空间结构上,剧作者未必想得很周到,舞美设计应该有所补充、发展或修正,但有时设计者也有错觉,所以需要核对。

  在读剧本的前后,应该广泛阅读和收集有关资料,如与剧本有关的时代、地域、文化等背景材料反映,历史题材的当时文物、建筑、造型艺术以及民俗等文字和形象资料。近现代题材的应当深入生活收集素材。这些资料不但是舞美设计工作的全过程所必须的形象创造的依据,在初期构思阶段的想象活动中,也是促使幻想、幻象的产生,提出假设和假想的依据,向着模糊和仅仅是设想的目标多方位推进。如果创作时间紧迫,无法先收集资料后看剧本,就要看设计者的文化素养和生活积累,平时深厚的、广泛的知识基础,对催化创作初期的形象浮动与想象漫游,引发创作冲动和构思灵感的契机,都会产生巨大的作用。

  无意联想阶段是创作的酝酿期,设计者将剧本感受、收集资料、生活体验等表象材料进行似乎是无意识的筛选与重新组合,它是徘徊的、隐约的、不稳定的,因而不要急于画图,留在想象中“发酵,,会发挥更大作用,“袖手于前,始能疾书于后”。但如果有鲜明的形象感受与强烈的表现欲望,也可以勾些草图。

  二、悟理——分析剧本

  悟者,领悟与思索;理者,成物之文也。指事物的特殊规律。感受剧本是以欣赏者的心态,重热诫、主观的情感的投入;而分析剧本则是以评论家的眼光,重理性剖析,要冷静、客观地作哲理的探求。

  对剧本的一般“剧作法”的分析,如话剧中的主题思想、故事情节、事实事件、贯串行动、矛盾冲突、风格体裁、戏剧结构及人物分析等,在分析戏曲剧本时也可以通用,这方面有许多著作、教材可以参阅,本书从略。这里仅从戏曲剧本的特殊规律,作局、线、眼三方面的阐述。

  1、局

  祁彪佳在《远山堂曲品》中提出:“用南传奇者,构局为难。”他批评有些传奇作者,“不知运局构思”、“不识构局之法”。

  吕天成在《曲品》中赞扬王雨舟作传奇,“颇知炼局之法。”

  李渔在戏剧结构上也认为“……倘无成局,……当有无数断续之痕”。

  陈仁鉴在《春草集》中对“局式”的安排,以《春草闯堂》为实例,作了清楚的阐述。他说:“所谓‘局式’,按新名词说就是‘新颖的艺术构思’的意思。我主张每个戏都应该以‘局式’取胜的,使许多情节安排,都落入一个‘局’,使人觉得新颖不落套,而又极有智慧,有情致或极为美丽。‘局’有大有小,波澜壮阔,情节崛突,是‘大局’;小智小巧,微波回荡,是‘小局’。《春草闯堂》是大小局兼而有之的戏,是由许多‘小局’引出一个‘大局’来的戏。阁老被迫认婿是一个‘大局’,闯堂是‘小局’,证婿是‘小局’,改书是‘小局’,送婿也是‘小局’,但不是这些‘小局’,最后阁老被迫认婿的‘大局’也就出不来。《春草闯堂》之所以能引人入胜,是由于场场有‘小局’,局局都在引着‘大局’而来。……阁老被迫认婿,是全剧的最高潮,看来是为大‘局式’服务,但它又深刻地暴露了封建社会里官官相护、认势不认理的黑暗本质。……轰炸了整个旧社会的伦理道德,使矛盾冲突更加强烈。……‘局式’是由人物的典型性格派生出来的;没有阁老的慎微圆滑的性格,就没有被迫认婿的‘局’了,没有胡知府逢迎拍马的性格,就没有送婿上京的‘局’;没有春草的见义勇为的性格,也就没有闯堂认婿的‘局’,没有李半月反叛礼教的性格,也就没有闯堂认婿改书的‘局’。所以性格是‘局式’的基础,‘局式’是性格的升华。”

  “局式”是戏曲剧本中的重要结构形式,由于戏曲剧本是多场次的,其中有大场戏、小场戏、过场戏和走圆场的转场等多种形式,所以,理清脉络,找出核心环节的重场戏,把握戏剧高潮和主题内涵,进而发掘人物性格特征和确定全剧的风格和分场的形式特征,都是关键的切入点。

  仍以《春草闯堂》为例,全剧除第一场“锄奸”外,其他各场几乎都是喜剧性的矛盾冲突和喜剧场面,它的基础就是几乎所有人物性格都具有程度不同的喜剧色彩,因而形成全剧的悲剧开端、喜剧结束的总体风格特征。

  戏曲剧本单元的“局”,比话剧单元中的“事件”要大,它在主要或高潮场次往往是一场定局,但经常是由几个不同大小形式的场构成一局。“局式”问的联系和发展一般和中国古典文学的“起承转合”相吻合。如《春草闯堂》的第一场“锄奸”是“起”,是戏剧矛盾冲突的起因和开端;第二、三、四场的“闯堂”、“坐轿”、“认婿”是“承”,是矛盾冲突围绕胡知府断案的发展,其中“坐轿”是这一局的喜剧场面的小高潮。第五、六、七场的“堂争”、“改书”、“送婿”是“转”,是围绕李阁老在杀薛枚庭还是认婿的关节上和春草、李半月之间的斗智,其中喜剧小高潮是送婿进京。第八场的逼李阁老“认婿”是全剧的结局“合”,是喜剧的高潮和矛盾的解决。

  舞美设计从“局式”分析中重点把握:①全剧风格特征。②场次结构特征。(包括大小场、幕间戏的转换形式)③场景展示特征。对戏曲场景中的环境时空因素可以虚拟,也可以用“二道幕外”的“过场戏”形式处理,但不能不作具体的归纳与分析。如《春草闯堂》中的八场戏,“锄奸”、“坐轿”、“送婿”属于外景,其中大部分都需要比较虚拟的流动的舞台空间,尤其是“坐轿”中的精彩的抬轿、坐轿的虚拟的舞蹈动作,这一类场景的舞台空间处理,不但要解决舞美与表演的风格协调问题,也会影响全剧的设计风格统一,即内景和外景在艺术处理上的形式协调。而该剧内景可归纳为:知府公堂、相府花厅与大厅,除了每个场景戏剧动作需要(如“证婿”场,需要李半月隔帘与知府对话)之外,在局势发展中,知府公堂规模不要过大,否则不能造成小官审大官家事的压力,而相府则要气势显赫些,这是从戏剧主题出发对环境的要求。李半月出现的相府客厅则要高雅,这是出自烘托人物的性格特征的需要。

  李渔十分重视剧本结构,他认为“独先结构,如造物之赋形”。即形式的营造附着于结构特征。也可以说戏剧演出形式取决于剧本结构特征。

  2、线

  线性结构是中国古典艺术重要的美学形式特征之一,也是中国戏曲的结构形式,已为许多文艺理论家所论述。这里仅就与舞美设计有关联的情节线、动作线、情绪线等方面进行研讨。

  (1)情节线:戏曲故事情节的展开有“一线二线”、“主线付线”、“明线暗线”等布局,到明清传奇中,头绪繁多几乎成了通病,所以李渔等评论家提出“立主脑、减头绪”,“一线到底”的主张。

  焦菊隐则提出“连环套”的结构形式,他说:“剧情的发展,最好能一环套一环,一扣套一扣,像个九连环。作家用台乎生活情理的偶然事件与必然事件,把故事编织起来,就能吸引观众。”

  “连环套”中的一环套一环,与上文中的“局式”中的小局引大局,都存在着戏曲结构中的因果链。即前一环(或局)的果,即成后一环(或局)的因。例如将《秦香莲》的整个情节归纳为闯宫、哭宴、杀庙、铡美四个主要环节(或四个局),秦香莲母子闯官得不到陈世美的承认,被赶出来,这是第一局的结果。但这一结果正是她向王丞相拦轿喊冤,王丞相带她到驸马府庆寿宴上哭诉前情,企求承认的因。而哭宴的果,又成了陈世美恼羞成怒,派遣韩琪杀她母子的因。杀庙的果是陈世美的罪行升级,促使包公不得不铡美的因。

  这种因果链的线性结构,与西方传统话剧的团块结构有明显的差别。如美国戏剧理论家劳逊说过:“一出戏并不是一条因果链,而是把许多因加以安排,使之导向一个果。”“冲突不是‘一件事导向另一件事’,而是一场动员了许多力量来一决胜负的大战”。英国戏剧理论家威廉·阿契尔在《剧作法》中认为:戏剧结构应该是“巴特农神殿式的一致”,也反对绳子式或链条式“衔接”的一致。

  综上所述,戏曲的线性结构,是在连环套和局式的基础上,以情节线的因果关系为动力向前推进,试以《秦香莲》和《春草闯堂》为例,列图式如下:

  《秦香莲》《春草闯堂》

  

  对于情节较为复杂的剧本,也不妨将套环和局式划得多些,小些,但仍可以看出其因果关系和重点场次。试以田汉的《白蛇传》剧本为例:

  该剧本共16场,经图析可归纳为16个重点环节或局式,并在情节线的发展中,选出六个场次作为构思的重点。这样戏剧中的“局”、“线”结构以及设计重点场次,就比较清楚了。

  (2)行动线:戏剧行动是由剧中人物展示的,而戏曲中的主要角色比其他剧种更显重要,他的出场有亮相、定场诗、自报家门以及音乐烘托等一套程式,在每个场间一般都不能暗上暗下,所以,一个戏中主要人物的确定及其上下场的气氛烘托,都是舞美设计必须注意的。李渔在其“一线到底”的主张中,就有“始终无二事,贯串只一人”的具体说法,事当然指情节线,但对贯串只一人不能作机械理解。如《秦香莲》虽然是秦香莲贯串全剧,但在每局中她未必都是主角,“闯宫”是她和陈世美的戏,“哭宴”实际上是王延龄当主角,“杀庙”是她和韩琪的戏,“铡美”则完全是以包拯为主角了。传统戏中如《赤壁之战》和《赵氏孤儿》都有每局更换主角的现象,是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情节生发中,主要人物的更替为走马灯式的线性运动。

  戏剧行动,是要在一定环境和时空中发生与开展的,分析它们之间的关系是设计的重要环节。全剧的行动线(贯串动作)决定全剧的总体的环境气氛,如《智取威虎山》的行动线是小分队在深山老林剿灭顽匪座山雕,所以总体的环境气氛应该是险峻而广阔的林海雪原;《沙家浜》的行动线是军民团结掩护十八位伤病员,它的环境气氛是云遮雾障的茂密的芦苇荡。如果使环境特征中带有意念性的色彩,则“雪原上的雄鹰”、“芦荡火种“都可作为对全剧创作构思立意和命名。

  每个场次不同的戏剧行动,需要不同的环境气氛,如“打虎上山”和“打进匪窟”显然是对比鲜明的两个场景气氛。

  戏剧行动中的空间展示、空间分隔、空间转换的形式,往往是决定舞美样式中空间结构的重要依据,也是产生演出形式的重要基础。

  (3)情绪线:戏曲演出的空间可以转换,时间可以跨越,但它的音乐节奏是不断的,所以换景的幕间要加幕间曲,或穿插幕间的过场戏。它的审美情绪是不间断的,整体的连贯性是其神韵特征。它与话剧的幕间一般采取停顿与间隔有明显的差别。

  戏曲的情绪高潮,有时并不一定是情节高潮。如《白蛇传》情节高潮在金山“水斗”,而情绪高潮在“断桥”,因为“水斗”解决白素贞和法海的矛盾,是激烈的外部冲突;而“断桥”则是白素贞和小青同许仙的矛盾,包涵着更深刻的性格矛盾、更激荡的内心世界的冲突。《野猪林》的情节高潮在“野猪林”,而情绪高潮则在“风雪山神庙”。戏曲剧目设计中,对主要唱段要加以特殊的关注。它往往是情绪发展线的高潮。

  要把握全剧的前后情绪起伏线的对比变化,寻求剧本的情感发展的脉络与动律。如《春草闯堂》的先悲后喜和《团圆之后》的先喜后悲,《杨门女将》的首场从大庆寿的满堂红,接到杨宗保三关捐躯噩耗的大祭奠,使戏剧情势在开局就急转直下,形成强烈对比,这些情绪上的起伏跌宕都能激发舞美设计者的创作构思。

  3、眼

  “眼”在中国文论中相当于“警策”,它是“一篇之精神所团聚处,或一篇之精神所发源处”。陆机在《文赋》中提出:“立片言而居要,乃一篇之警策。”

  宗白华说:“一篇文章不能从头到尾都精彩,必须有平淡来突出精彩。人的精彩在‘眼’。失去眼神,就等于是泥塑木雕。诗中也有‘眼’。‘眼’是表情的,特别引起人们的注意。曲中就叫‘务头’。”李渔说:“曲中有‘务头’,犹棋中有眼,有此则活,无此则死。”所以,“眼”是艺术作品中的神彩与情趣,在戏剧中就是观众审美的焦点,用通俗话讲也就是其精彩所在。

  戏曲是综合艺术,其表现手段是多样的,唱念做打在每个剧目、每个场次中发挥的重点和所占的分量各不相同,所以有唱工戏和武打戏等区别;它的角色分行当,所以又有老生戏和青衣戏、丑戏等区分;戏曲不像一般话剧那样,以情节和悬念引起观众的兴趣,戏曲往往情节很单纯,三言两语即可明白而且反复交代,情节发展的高潮并不一定是全剧的最高潮,《三岔口》这类的戏,情节已退居十分次要的地位,有些酣畅的唱段、优美的舞蹈、激烈的武打甚至一些技巧、技术的展示,都可成为观众审美的焦点,引发观赏的兴趣。

  所以,在剧本分析中对戏剧的总体风格特征和具体的演出形式把握上,要十分注意戏曲艺术独特的表现方法,所产生的特殊的多样的审美情趣,并找出每个剧目和每场戏的重点与核心,即所谓“戏核”、“戏胆”。这些往往也是舞美创作立意的重要支点。

  戏曲中的诗词,无论是出现在念白和唱词中或是伴唱、幕间以至贯串全剧、反复出现的主题词曲,都是值得设计者深入体会与玩味的文学基础。张庚先生提出的“剧诗”说,并认为这是戏曲文学的总体特征。

  诗是感情的升华,剧中的诗是作者刻画人物、赋予人物以强烈的情感抒发的一种重要的艺术语言。如《窦娥冤》在刑场上唱的几套曲子,确是惊天地、动鬼神震撼人心的情绪高潮,三桩誓愿也就是全剧的“眼”,应给予充分的重视。

  中国诗歌的另一特点是情景交融、诗情画意。正如王国维在《宋元戏曲史》中就特别称道“元剧之文章”,认为“写情则沁人心脾,写景则在人耳目,述事则如其口出”。所以从诗情中寻求画意,进而萌发意境的创造。如《西厢记》的“长亭送别”中,“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这些诗句是值得反复吟诵并深入体会的。

  由于我国诗歌的比兴的表现方法,作者的情感通过剧中人物或景物的抒发与寄意,经常在诗中作形象的类比和隐喻,设计者往往可以从剧诗的体验中得到意境创造的萌动,创作立意与契机的激发,完成从文学语言向形象造型语言的转化。

  综上所述,以“局”为结构骨骼,以“线”为贯串脉络,以“眼”为神情意趣,形成对中国戏曲剧本总体的从形态到神韵的特征把握。列表如下:

  

  三、熔裁——设计构思

  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提到:“规范本体谓之熔,剪截浮词谓之裁。裁则芜秽不至,熔则纲领昭畅。”“熔裁”包含着量体裁衣,立体炼意的含义。

  艺术创作中会有艺术家的创作个性,戏剧创作中不同剧目和同一剧目都可以有不同的设计方案,但创作的一般规律还是存在的。金代王若虚在《文辩》中也认为:“定体则无,大体须有。”正如刘勰所说:“文场笔苑,有术有门。”“思无定契,理有恒存。”

  戏曲舞美设计构思的进程,可大体上分为三个阶段:

  1、准备、酝酿阶段:“准备”主要指收集创作素材,包括深入生活的直接材料和间接的文字和形象资料;收集材料应该是贯穿于设计工作的全过程,不同阶段有不同目的和重点,但在设计构思的酝酿过程中,设计者如果有深厚的生活体验基础和大量的资料收集,对激发他在阅读剧本中的想象漫游,丰富联想促使自发表象运动,从而孕育构思形象,是重要的前提条件。一个对汉代历史、文物、艺术、建筑、服饰都很熟悉的设计者,和一个不甚了了的人,同样认真阅读《秋风辞》的剧本,其所得到的想象效应与形象浮现,会有很大级差的。

  阅读剧本包括上文所述的感受剧本与分析剧本两个步骤,这是对剧本的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互为补充的过程。要保持初读剧本的新鲜感与活跃的想象,又要用分析剧本的严密推理来印证、深化或纠正感性认识中的某些偏颇或错觉,以免误人歧途。要吃透剧本,要达到离开剧本其主要人物、主要关目、主要场面及情节都历历在目、胸有成竹。因为在设计工作中收集材料与体味剧本要不断反复地进行,脑子中有了剧本,就能从反复研究和不断收集资料中随时得到新的联想和启示,不断丰富和发展设计构思。如果对剧本一看就懂、一放就忘,则往往使构思停滞不前,甚至偏离了既定的正确的意图。

  酝酿阶段的创造性思维,是在收集素材与阅读剧本反复交叉活动中进行的,首要是刺激想象的活跃,强调“神思”、“物与神游”,徘徊于假定、幻想、幻象之间,可以允许极写实具象与极怪诞抽象的同时存在,极短暂的镜头与极稳定的场面同时暴光,不必要求构思的完整性和风格的统一性,是在片断的无意筛选中向模糊设想的目标前进。它是以强化情感开始、接受理性的提示、加以材料的引发与印证,从而锻炼与体现了艺术家的个人体验与自我表现的创造活力。

  2、立意、构思阶段:本阶段的主要工作,是把酝酿阶段模糊的、片断的想象,逐步清晰、扩展、通联、归纳为二三个设计方案,方案中可以有重点和主次,画出草图或制作模型,写出剧本分析的大纲和设计构思要点。

  黑格尔说:“最杰出的艺术本领就是想象……想象是创造性的。”想象是创作者在形象思维活动中,改造记忆表象进而创造新形象的过程,这是无意想象和有意想象的共同规律。无意想象和有意想象有区别、有联系并难以绝对划分,但后者是前者的高级思维形态,在构思阶段要强调有意想象,使自发的表象活动转化为自觉的表象活动。要强化想象的动机与目的,加强舞美专业设计想象的应用能力锻炼,要注意如下几个方面:

  (1)从自由想象到舞台场面想象的转化。酝酿阶段的想象漫游所闪现的形象是自由、无拘束的,可以是随意性的形式。而构思阶段就要将它引向舞台画面或演出场面的形式转化,向一定的演出条件投合,有大致的舞台规格设想,将想象的可塑性与舞台的假定性相结合。从模糊感受到清晰地勾出场景的草图;从二维空间的平面设计到三维空间的立体构成,制作简约的模型,从空间结构入手进行艺术构思,同时考虑戏剧动作、舞台支点、舞台调度等戏剧因素。由于戏剧的综合因素很多,一时难以面面俱到,初期的草图与模型可以对有些方面有些忽略,但要在不断充实、修改的过程中,逐步地全面起来。

  (2)从局部到全局的反复推敲:每个设计方案的构想都有从局部到整体,从整体到局部的不断凝聚和分化的过程,并在反复推敲的过程中,逐渐呈现方案的完整性。

  在构思的初期,出现在构想中的形象,如果出于对某个别场景的想象,则应以它的基本格式,试用于其他各场,并逐步扩展为全剧的景物造型的主要形式特征。如果是出于对全剧的总体造型的概括,则应把它分化到各个场景中去,生动的整体构思,可以带动局部,但要努力使局部成为有表现力的个体单元,达到整体的有机性与个体的多样性的统一。一些场景的生动的局部构想,可以组合与扩展成为生动的总体构思,但必须保持整体风格的统一。

  由于戏剧各个场次的规定情境、舞台调度……等有着千差万别,所以经常出现适用于某些场次的构成形式,很难适用于其他场次或个别场次;生动的总体构想,也会对有些场次难于适应,就会在构思中出现难点,对难点要千方百计去攻关,或克服局部艺术处理上的难点,或修改总体构想以适应这些局部。而解决难点的过程也要权衡利弊,进行取舍。在二三个设计方案的比较研究的进程中,会有一二个方案达到较为完整的理想境界的。

  (3)从文学形象到戏剧形象的不断生发:戏曲剧本是演出艺术的文学基础,它以语言、词汇的组合来刻画人物、描写景物提示未来演出的设想,这些语言、词汇本身是没有形象性的,但都在描述形象,引发形象感的功能。这种形象感都要通过读者的感知、想象才能产生,它存在于读者脑海的“再造想象”之中。由于每个读者的生活经历和修养不{司,其再造想象是千差万别的,所以文学形象有很大的模糊性、不稳定性和可塑性。作为戏剧二度创作的演出艺术,不论是人物造型、景物造型,还是演出形式,都是具体形象的创造,都是可视、可感的视听艺术,要将剧作所提供的再造条件转化为生动具体的舞台形象,研究文学形象与舞台形象之间的区别与联系,体会其转化的创作规律,显然是十分重要的。

  孙浩然先生对舞台美术功能作了“状物、叙事、抒情”的概括,确实是具有民族色彩的简练归纳。如果把状物理解为展示景物,叙事理解为展开事件,抒情理解为抒发感情,基本上符合前文的舞美三要素。而戏曲剧本大量词曲(剧诗)则是都存储着“状物、叙事、抒情”这三大要素的创作源泉。

  体味戏曲剧作在戏曲词句中的比兴、引喻,激发创作者的机敏的联想,甚至产生夸张、变形等超越现实的形象,对形成新颖的艺术构思,往往是重要的途径。但又不能轻视或抹煞剧作中的理性分析、逻辑思维的因素,它对于检验、丰富深化感性认识和形象思维都具有十分必要的意义。

  一般说设计构思以感受剧本为起点,从强烈的创作情绪冲动为开端是比较有利的。但如果初读剧本的确没有引起情绪的激动,其原因也是多方面的,一种是由于阅读者对于剧作题材过于熟悉,如《红楼梦》、《水浒传》这类名著改编的剧本,很难有新鲜感,另一种情况是剧本的确没有深刻动人之处,或阅读者对剧作的内容或人物缺乏共鸣或不感兴趣。对于第一种情况还可以发挥阅读者初读《红楼梦》、《水浒传》原著时在记忆中的感受为起点,即回忆初读小说时的印象以开启想象的闸门。第二种情况,可以更换剧本,如属于阅读者一时未找到情感的共鸣点,但对题材、内容在理性上还可以接受时,也可以从理性的分析剧本开始进行创作构思。朱光潜在《文与辞》一文中,谈到“为情造文”与“为文造情”的问题,他认为:“‘因情生文’的作品一般人有时可以办得到,‘因文生情’的作品就非极大的艺术家不能办到。在平地起楼阁是寻常事,在空中架楼阁就有赖于神工鬼斧。虽是在空中,它必须是楼阁,是完整的有机体。……为初学者说法,脚踏实地最稳妥,只求‘因情生文’,‘情见于辞’,这一步做到了,然后再作高一层的企图。”

  所以,在特殊情况下的舞美设计,可以从理性开始,也可以从形式入手,然后作情感因素的发挥与填补,以理性生发感性,形式灌注感情并深化内涵,在借题发挥上做文章,比一般创作难度更大些。

  (4)从创作契机的把握到意境的升华:

  创作契机就是艺术构思的切入点,引发舞美设计构思的契机是很多的,犹如攀登珠穆朗玛峰,可以从不同方向、不同路线、不同山口进发,都可以达到不同的高度。舞美构思的切入点,首先可以从上文所叙的舞美三要素出发。

  三要素之一——“环境”。环境是剧本中规定的时空间的历史、社会、地域、自然、人文……等人物生活的背景材料,人物、情节、事件、局式的发生都离不开自然环境与社会环境,超越现实的神话也要有仙境或其他假想的幻境。环境的要素在舞美构思中可以虚拟它,可以不表现但不能不思考,尤其是要找出它众多因素中与该剧的人物、事件、主题联系最密切、最有机的因素是什么,譬如《西厢记》中的普救寺的环境特征,它是世俗以外的净土,动荡社会里的绿舟,在这种超凡脱俗、寂静冷漠的环境里,萌发张生与莺莺热烈的世俗恋情,这种以冷衬热、以出世的景反衬人世的情,使《西厢记》的环境具有独特的审美情趣,可惜该剧的很多设计都把寺院环境处理得像幽美的园林,舍弃了更有价值的创作契机。

  “气氛”是烘托戏剧情感的重要因素,它是设计者展示剧中人物的心理空间,创造浓郁的舞台气氛,通过抒情写意的舞台画面处理,给观众以强烈的情绪感染。气氛、情绪往往是联系戏剧诸因素的枢纽和核心,从见景生情、情景交融,融情于思、达之于辞,入乎其内、出乎其外,表达了情景、情思、情与内心外在的动态联系。至于汤显祖的“因情成梦,因梦成戏”。“情至则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更将“情”提高为他的戏剧生命线、美学思想的核心。

  “动作”要素出自戏剧空间结构的功能性和作为行动艺术的戏剧基本特征,它是戏剧中惟一不可舍弃的要素。传统戏曲简陋的空间与流畅的戏剧动作相得益彰的美学精神,是戏曲舞美设计必须考虑的重要艺术处理参照系。

  和戏剧动作更有机联系的是平台(包括转台),不但构成刑场的场面调度,把行刑台置于后区正中高点上,使主人公在台口的最强区位可以用淋漓尽致的表演发挥,然后从容地从斜坡走向刑台,逐步升高同时走向舞台焦点,使特定环境和人物特定的内心情感、舞台动作产生有机的总体效应。

  以上是从舞美三要素的分部特征寻求设计契机,此外还可以将总体特征的意境内涵,与外在的演出形式特征这两个方面,作为设计创作的重要切入点。

  意境是中华民族古典艺术的审美理想。在传统戏曲艺术中的诗情画意、情景交融、虚实相生、自由流畅的时空运动,都是构成民族艺术独特的意境审美本质的具体表现。但作为审美理想的更高层次,则是唐代刘禹锡界定的“境生于象外”,通过对具体的物象、场景的感受,引发对人生、宇宙的感悟,这是意境的升华。

  意境是艺术作品的神韵特征,在戏剧作品中也不是每个剧目都具有深邃的意境,但戏剧总有一定的内涵,设计努力追求形象构思的深刻立意,则是普遍规律。

  形象立意可以产生于对主题、剧作内涵的形象引喻和联想,也可以从产生于环境、气氛、动作这三要素中某一环节的特殊感触,引发或顿悟出象征性的形象而贯串全剧。如《榨油坊的风情》中古老的榨油坊形象,对人物性格、戏剧内涵都是具有丰富涵义的象征性形象。这是从表现环境的写实具象上升为表达意境的艺术形象。

  “意境”是设计者对剧作内涵的感受、理解,真情的投入,深刻的领悟才能达到创作灵感的触发。

  演出形式的确立,一般是立意构思的结果,所以说要根据表现内容决定表现形式。

  在决定演出形式特征时,主要是要考虑形式的统一性,即这一形式的构成原则,要贯穿适用于全剧,形成全剧的艺术风格特征;其次是形式的独特性,要有创新意识。但在当代由于各种戏剧流派、各类戏剧的演出实践,都进行了大量的形式探索的情况下,完全的创新形式是很难的。大量的只能是综合运用现存的形式,即“望今制奇,参古定法”。并将它们用出新意来。既符合当代的潮流,创造独特、新奇的作品;或参照古典精神尊重艺术的法则。前者侧重创新,后者侧重继承,但最佳选择是寻求古典与现代的结合点。

  演出形式一般是设计构思的成型和落点,但有时也可以作为构思的起点,即创作契机的切入点,尤其是当有些形式因素的艺术魅力已深深打动和吸引设计者,使之有着强烈的表现欲望时,他就会千方百计用这种形式去磨合剧本内容,有时也能产生独特的、新颖的艺术构思。但要警惕形式游离于其内容和形式大于内容的倾向。另外,还可能某种形式已成为设计的常用艺术手段甚至成为某种风格特征,这就要创作者抉择自己的艺术发展走向,是不重复自己,还是坚持自己的风格不断地深化下去。至于舞美专业需要面对不同风格题材的剧本,设计者要具备多样的艺术处理能力。过早地追求个人风格和定格于某种形式是没有好处的。

  演出空间条件往往是决定演出空间结构并产生演出形式的重要基础,如评剧《水墙》就是利用工厂、机关的小礼堂,拉近观众和演出的距离,让舞队穿梭于观众和演员之间,所以当穿着水浪舞衣的队伍,荡漾于台前,台上的几个平台支点就非常突出,将要被淹没村庄的感受也是很强烈的。这是低视平线、近距离的观演关系所取得的礼堂效果,如果放在大剧场演出,这种感觉就会大为削弱甚至消失。所以,这个戏的空间结构形式,决定了设计的艺术面貌主要特征。

  昆曲《偶人记》(见彩图58)表现一个木偶人在神仙的点化下,变成人生活于人间,经受了一段辛酸苦辣的历程,是寓言式的神话剁,设计者在舞台上利用三面墙的形式,建构了一个匣式的框架,以不同装饰品的垂吊来处理各种场景气氛,如闹市用灯具,垂挂木偶演员时,放下吊绳,使演出充满天真的情趣,这种匣式的演出空间处理,虽然其他戏也出现过,但用在此处,有与木偶人对时间的感受以及对戏剧主题内涵的更深层次的隐喻。

  由于绘画和造型艺术手段的多样性,如国画、西画、装饰画以及其中许多流派和不同的艺术风格与手法,也会形成演出形式的多样性,也能激发设计构思的多种呈现并作出选择。    出于戏剧作品的风格体裁的差异,也促使舞美构思和演出形式多样化,两者既互为制约又相辅相成。

  在设计的艺术形式构想中,还有一种从剧作内容蕴涵的某些重要物象抽取其特征,衍变为设计的基本框架。昆剧《桃花扇》(见《中国舞台美术1983—1998》)以扇面和平台,条幕的组合为全剧的基本形象,扇面的开合作为场景转换的枢机,而在李香君拒聘血溅桃花扇时,舞台上展现出血迹斑斑的扇面,将戏剧情绪推向高潮。 

  

  3、建构、验证阶段:这是设计案头工作的完成阶段,其主要工作是从构思阶段的二三个草案中,选择或综合集中一个完整的设计方案,绘制出一套设计图——舞台气氛图和舞台模型,写出剧本分析与舞美设计构思。

  本阶段的设计者,除在继续发挥其创造想象的才能外,需发挥其统摄思维活动的能力。因为设计方案要求从内容到形式、从风格体裁到艺术手法的完整统一,要求从整体到局部,从局部到细节的周密安排,细节要充实、丰富总体构思,而不是掩没总体构思,这就需要凭借统摄思维,把握事物的全貌及各个环节。在设计方案的逐步成熟过程中,主要制作材料、工艺施工及舞台装置技术方案也要逐渐形成;舞台设计如何与人物造型设计、灯光设计相辅相成,并在风格与处理原则上取得一致,从而确立演出总体形象的创作意念与主体形象基本特征;制定剧中各场景转换的方法和色调、气氛变化的节奏动律,都是需要设计全面思考与调控的重要环节。

  要善于统筹,在统筹中保持思维的灵活性,要在协调各种关系、矛盾中,触类旁通,吸取有益的东西,丰富、修正原定的设计方案,及时扬弃某些不利全局的因素,必要时要有推倒重来的信心和勇气,这样才能思路开阔,妙思泉涌。但对原来的创作过程中构思的闪光点,也不能轻易放弃,要千方百计使之成为方案中的精华,要善于肯定与坚持。在肯定与否定、取与舍的过程中,验证并锤炼艺术家的胆识和创造能力。

  要把剧本分析与设计构思紧密联系起来。初读剧本在第一阶段是引发构思,孕育方案;分析剧本在第二阶段是深化认识,催生方案;明确写出剧本分析与设计构思,在第三阶段是确立原则、验证方案。这仅仅是设计案头工作的完成,作为舞美设计工作的全程与落实,应该是舞台演出之后。所以,这个分析所确定的舞美构思立意、总体形象和主体形象,以及对戏剧风格体裁和演出形式的形象体现等,都是在后期工作中,和导演及舞美各部门取得共识后,作为指导体现设计方案的重要原则。

来源:戏曲舞台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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