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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创作总说

廖奔;刘彦君

  在中国戏剧文学史上,明代戏曲创作是继元杂剧创作之后的又一座高峰。其数量之多,其范围之宽,其成就之大,都是空前绝后的。明代文人从事戏曲创作的动机和目的都与元人不同。如果说元杂剧作家更多为了口腹之虞而投入戏曲创作的话,明代戏曲作者则主要是出于游戏辞藻,播玩音律,兴之所至,吟咏歌唱,把戏曲作为寄情寓意的工具。而在明代初期,戏曲创作更是被纳入了宣教的轨道。

  一、前叶到中叶的创作转变

  朱明王朝建立以后,与政治上中央集权制的高度专制相统一,在精神领域也采取了相应的高压政策。吸取元蒙统治者放松思想控制、最终导致社会秩序混乱的历史教训,明初统治者在开国之时,就在“宋元宽纵,今宜肃纪纲”的认识基础上制定国策。他们大力提倡孔孟之道和程朱理学,要求所有的学校和私塾都要“以孔子所定经书诲诸生”,科举考试都要“专取四子书及《易》、《书》、《诗》、《春秋》、《礼记》五经命题试士”,艺术创作都要明道致用,“通道术,达时务”,以宣扬传统礼教为依归,并对杂剧等大众艺术形式作出了具体的政策和法律规定。

  统治者们一方面大力提倡那些宣扬风化、提倡礼教之作,如朱元璋就曾对高明的《琵营记》大为欣赏,徐渭《南词叙录》中曾记载了他的一段话:“五经四书,布帛菽粟也,家家皆有;高明《琵琶记》如山珍海错,富贵家不可无。”而另一方面,则对那些有损于贵者形象的杂剧作品大加挞伐。《御制大明律》明确规定:乐人搬做杂剧戏文,不许装扮历代帝王后妃、忠臣烈士、先圣先贤神像,违者杖一百。官民之家容令装扮者同罪。而神仙道扮及义夫节妇、孝子贤孙、劝人为善者不在禁限。据明人顾启元《客座赘语》“国初榜文”条载:永乐九年时,刑科都给事中曹润等上奏朝廷:今后人民倡优装扮杂剧,除依律神仙道扮、义夫节妇、孝子顺孙、劝人为善及欢乐太平者不禁外,但有亵渎帝王圣贤之词曲、驾头杂剧,非律所该载者,敢有收存传诵印卖,都要拿送法司究治。明成祖朱棣批曰:“但这等词曲,出榜后即限他五日都要干净,将赴官烧毁了,敢有收藏的全家杀了。”

  在这种控制和干预下,明初剧坛一片宣道之声。生活于洪武、永乐年间的朱元璋第十七子朱权作有十二部杂剧,大多为神仙道化剧和道德宣教剧,他还在其理论著作《太和正音谱》中振振有词地指明:“盖杂剧者,太平之胜事,非太平无以出。”把戏曲创作列入歌咏升平的轨道。而朱元璋的孙子、生活在永乐、宣德年间的朱有燉,更是以其吟咏风花雪月、缺乏社会内容、洋洋洒洒三十余部杂剧作品,作为劝化风俗的形象化教材。他在作品里不时宣称自己的创作是“劝善之词”,“有补于世教”。他还从正面提出了自己杂剧创作有助于教化民氓的见解:“三纲五常之理,在天地间未尝泯绝,惟人之物欲交蔽,昧夫天理,故不能咸守此道也”,“予因为制传奇”,以曲明道,“使人歌咏搬演,亦可少补于世教”。在两驾亲王尤其是朱权的带领下,明初杂剧创作脱离了元人的现实精神而日益走向伦理化。

  明代前期的传奇创作,作者寥寥,但却有两部对后世产生负面影响的作品,一是丘灌《五伦全备记》,一是邵燦《香囊记》。这两部作品虽然在形式上与朱权、朱有燉的杂剧不同,但内容主旨却依然秉承了他们风化宣世的衣钵。前者描写慈母孝子节妇,充满道学家口吻,把高明写戏要宣传风化的观念强调到完全不顾艺术的地步。后者则“以时文为南曲”,满篇的典故和骈语,卖弄才学与辞藻,开明人传奇绮丽一派,连戏曲大家汤显祖早期作品《紫箫记》里都有其影子。这些作品主宰了明初的戏曲创作园地,严重影响了传奇的进一步繁荣和发展。

  当然,明前期也有一些专为演出而写的成功剧作,如《金印记》、《精忠记》、《连环记》、《千金记》、《四节记》、《还带记》、《三元记》、《玉环记》、《剔目记》、《罗帕记》、《跃鲤记》等,这些作品都长期流传在民间舞台上。

  嘉靖以后,社会经济渐趋繁荣,社会生活发生变化,时代精神也出现了明显的变更。哲学领域内开始萌发突破理学框范的异动,文坛上复古变革之风愈演愈烈,士人情趣转向了对于现实生活的注重。在此基础上,戏曲创作的势头渐旺。先是出现了一位著名的作者李开先,其《宝剑记》和《断发记》都成为舞台保留剧目,他又有院本创作,如《三枝花大闹土地堂》、《园林午梦》等。同时以及随后就产生了郑若庸《玉玦记》、徐霖《绣襦记》、王世贞《鸣凤记》、陆采《明珠记》、沈鲸《易鞋记》、张凤翼《红拂记》《虎符记》、高濂《玉簪记》等一大批有影响的流行剧目。还有一些以杂剧创作为主的作者。如王九思写有《杜子美沽酒游春》,康海写有《中山狼》,杨慎写有《太和记》,汪道昆写有《大雅堂杂剧》四种等,也加入了这一创作洪流。其中《宝剑记》、《鸣凤记》两部作品,以其鲜明的忠奸斗争观念、强烈的社会参与精神和深广的文人忧患意识而引人注目。

  值得特别提出的是,嘉靖、隆庆年间出现了两位影响巨大的传奇作者,一位是江苏昆山人梁辰鱼,一位是安徽人郑之珍。梁辰鱼第一个为改革后的昆山腔创作了一部《浣纱记》,使昆山腔从此走上典雅化的道路,成为凌驾一切声腔之上的腔种,《浣纱记》也在民间长期盛演不衰。郑之珍于万历七年(1579年)以前编成一部长达一百余出的传奇《目连救母》,这部作品在各个地区广为流传,把民间的目连戏演出活动推进到一个新的阶段,活跃于众多剧种舞台数百年,衍为广泛的目连戏现象。在其影响下形成的弋阳腔戏《孽海记??下山》,成为最受老百姓欢迎的剧目之一,成为包括昆曲在内诸多剧种舞台上的保留剧目。

  二、万历传奇创作高峰

  万历时期,戏曲创作进入了它的黄金时代,涌现了大量的作家和作品,好戏佳作层出不穷,戏班和演员也蜂涌而生,整个创作界和演出界都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其特点有三,其一是创作倾向由明初时重“理”的道学化倾向朝重“情”的特点转化,其二是文人创作开始成为传奇主流,随之而来的第三个特点是对新奇怪异审美趣味的追求。

  明代中叶以后,江南沿海一些城市中手工作坊的出现,使新的生产关系开始在古老的大地上萌动,并由此推动了传统意识形态领域内的一场重大变革。王阳明“心学”的产生和兴起,极大动摇了明初以来为统治者所尊崇的程朱理学的权威地位,掀起了一股摆脱礼教束缚、提倡个性自由的强劲哲学思潮,进一步影响了文坛和曲坛风气的改变。这种新气象从嘉靖时期开始发轫,万历以后达到顶峰,笼罩了整整一个时代。万历以后,“独抒性灵”的呼声递兴迭起,“情”与“理”的哲思冲突被衍化为戏剧冲突,放纵人生、向往自由、主张平等、歌颂世俗享受的戏曲作品比比皆是,而“十部传奇九相思”的才子佳人之作林立剧坛,成为一道从来没有过的风景线,供后人欣赏流连。

  具有特殊意义的是,传奇作品由于它独特的传播作用,在这一时期被时代文艺思潮推到了思想文化的最高峰,它不仅在文学殿堂中取得了正式地位,而且成为当时精英文化的重要代表。晚明进步文艺思潮的代表人物李贽、徐渭、袁宏道等,都对传奇倾注了热情,汤显祖更是以如椽的巨笔身体力行,创作出千古名作《临川四梦》,从而成为明代文人传奇的翘楚。这种时代背景使万历时期的戏曲创作染上了浓厚的士大夫气息,一反以往本色质朴的面貌,激扬浪漫、才情驰骋、绮丽典雅、婉转蕴藉,成为文人寄情寓兴、露才呈艳的阵地。

  在万历剧坛上最早体现出这种社会与思想新气象的,是徐渭和他的杂剧作品《四声猿》。徐渭为文坛奇才,在诗、书、文、画各个方面都有建树,但却一生为人作幕,郁郁失志,他的一肚皮磊落不平之气全部借杂剧发出,化为凄厉的猿啼。《四声猿》的奇特之处在于其抒发情绪的激烈和高亢,行文纵横捭阖,痛快淋漓,为时人所拜服。

  万历时期的传奇作者常常是彼此来往,互相切磋,新作叠见,精品屡添,其中著名的有屠隆《采毫记》、《昙花记》,梅鼎祚《玉合记》,顾大典《青衫记》,周朝俊《红梅记》,陈与郊《灵宝刀》,王玉峰《焚香记》,汪廷讷《狮吼记》、《义烈记》,叶宪祖《金锁记》、《鸾鎞记》,王骥德《题红记》,徐复祚《红梨记》,许自昌《水浒记》,施凤来《三关记》等。这些作品多数是借才子佳人故事来点染一段生活波折,最终必然以高科得中、喜庆团圆结束,形成了明代传奇创作的套子和模式,体现了当时文人于征歌赏舞中构建浪漫富丽生活的太平心境,但同时也在伦常基础上、立意着眼点上、观察视角上、哲学思考上,处处渗透着时代犀利的社会思维。当时剧坛上还出现了两位巨匠,一位是曲律大师沈璟,一位是创作大纛汤显祖。

  沈璟的成就主要体现在对于传奇格律的精研与规范上,这使他成为影响一代的曲律大师,但其传奇创作成就则流于平庸。汤显祖的《牡丹亭》、《邯郸记》、《南柯记》是明代传奇的扛鼎之作,将中国戏曲带向了高深的哲学思考的层次,使之成为成熟的艺术样式,享有一世盛誉,并且成为中国文学史、戏曲史上的经典作品。

  杂剧出色的除了徐渭以外,又有徐复祚《一文钱》,王衡《郁轮袍》、《真傀儡》等,皆用笔犀利,嬉笑怒骂都成文章,这种风格把杂剧和传奇两种戏剧体裁截然区分开来。这一时期的杂剧创作形式上已经完全脱离了元代的框范,而在内容上则体现出一致讽刺批判社会的特征。

  三、明末传奇及其他

  明代末期,不断兴起的市民暴动和农民起义,打破了这一社会结构旧有的平衡和安宁。而统治阶级内部层出不穷的各种矛盾,又使明王朝在党争不断的情况下走向动荡不安。目睹这种特定的现实存在,明末剧作家们感受到了浓郁的末世情绪,他们回天无力,于是更深地沉浸在传奇创作的轻拍慢板、拈韵遣词中,力图忘却世事。

  在万历传奇高峰过后,明末传奇创作仍然一直保持了延伸的趋势,又产生了一大批优秀的作家和作品,诸如吴炳《疗妒羹》、《画中人》,孟称舜《娇红记》,袁于令《西楼记》,沈自晋《翠屏山》,范文若《花筵赚》、《鸳鸯棒》,冯梦龙《双熊记》等。这些传奇在内容上大多不出白面才子红粉佳人曲折离合的科套,已经失去了万历作家的精神追求。阮大铖的剧作值得在这里专门提出。阮大铖的《石巢四种》(包括《燕子笺》、《春灯谜》、《牟尼合》、《双金榜》)虽然极尽辞藻和结构雕琢之能事,内容柔弱奇巧,但他自己养有家班,老于戏场,所以其作品都是极适合舞台搬演的剧作,一直盛演不衰,其中是有编剧经验可以借鉴的。

  在束世情怀及其审美趣味的作用下,也由于明末作家在技巧上的力图出新,逐奇尚巧成为这一时期传奇创作的一大特点。明柬传奇大多结构精致、编织细密、情节奇巧、关目诱人,大量的误会与巧合被频繁使用,戏剧性与舞台性极强,但给人造成斧凿雕琢得玲珑剔透的感觉。明末人张岱曾经尖锐批评这种现象说:“传奇至今日,怪幻极矣。生甫登场,即思易姓;旦方出色,便要改装。兼以非想非因,无头无绪,只求闹热,不论根由,但要出奇,不顾文理。”明代传奇的编剧技巧至此已经达到了最高境界,但它也在形式主义的路途上跋涉到了一个危险的边缘。

  还须在此提一笔的是晚明时期在民间舞台上盛演的“杂调”作品。明代万历以后,昆山腔成为“官腔”,而其他诸种南戏变体声腔则被视作“杂调”,这样,传奇剧本的两种性质就被区分开来。以后的文人传奇一般都是为昆山腔演唱而写,诸腔所唱则有许多民间作品,其作者多为乡塾教师、戏班艺人之类。明人祁彪佳《远山堂曲品》在著录这些剧作时,把它们列为“杂调”,对之多有贬斥之词,如说“作者眼光出牛背上,拾一二村竖语,便命为传奇”,“是迂腐老乡塾而强自命为顾曲周郎者”,等等。这些作品虽然在词曲格律上比较草率,文词上比较粗劣,但由于作者对于戏场情景和民众口味十分熟悉,写出来的都是场上之曲,许多剧本的情节关目清新可喜,特别是反映了普通人民的审美观念和感情,因而受到民间更为广泛的欢迎,演出效果强烈,在各地方戏剧种舞台上长期盛演不衰。最著名的有《织锦记》、《百花记》、《同窗记》、《金貂记》、《和戎记》、《长城记》等。

来源:《中国戏曲发展史》(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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