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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演员状况

廖奔;刘彦君

  明代戏曲艺术的精进,主要得力于两类人的舞台实践,一类是职业艺人,另一类则是业余串客。明代戏曲演出的繁盛,主要体现于两种舞台团体的活动,一类是职业戏班,另一类则是家班。本章目的就在于勾勒出这些戏曲活动主体的基本面貌。

  入明以后,特别是万历时期以后,有关戏曲艺人事迹的著录成批出现,由此我们得以掌握诸多艺人的情形。明人虽没有写出一部类似于夏庭芝《青楼集》一样的专门著作来为艺人讴歌,但明代文人好戏之风极盛,看戏成为有闲阶级社会生活里一件最普通和普遍的事,因此在明人文集里可以见到大量有关演员及其表演的记载,甚至还见到明末侯方域《马伶传》那样专门为艺人树碑立传的文字,这使我们得以逼近历史去审视这一文化现象。

  明代前期有一位叫作江斗奴的女艺人,以北杂剧擅场,尤以演出《西厢记》得名。史料记载说:“江斗奴演《西厢记》于勾栏,有江西人观之三日,登场呼斗奴曰:‘汝虚得名耳。’指其曲谬误,并科段不合者数处。”江斗奴回去告诉母亲齐亚秀,齐亚秀原来也是著名北杂剧艺人,老来目瞽。次日江西人又来,齐亚秀求他歌一曲,才吐一声,齐亚秀已经听出底细。原来这个江西人是宁王朱权家里的北杂剧教师。江斗奴的演技不谓不高,只是碰到了行家而已。于是齐亚秀命江斗奴拜师,尽学其伎艺。

  嘉靖、隆庆间南戏诸声腔兴盛,涌现出一位著名的海盐腔女艺人金凤。清人焦循《剧说》卷六记有她的事迹:“海盐有优者金凤,少以色幸于严东楼,昼非金不食,夜非金不寝也。严败,金亦衰老,食贫里中。比有所谓《鸣凤记》,金又涂粉墨,身扮东楼矣。”借父亲严嵩之势,在朝廷任工部左侍郎、一度炙手可热的严世藩(号东楼),于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为邹应龙、林润相弹劾而处死,金凤在舞台上活动应该是嘉靖中期的事。这则佚事是从鄙薄金凤为人的角度写的,因此没有提到她的舞台伎艺,但是我们却从其他材料里知道了她杰出的表演成就。明人潘之恒《鸾啸小品》卷三说:

  金娘子,字凤翔,越中海盐班所合女旦也。余五岁时,从里中汪太守筵上见之……试一登场,百态轻盈,艳夺人目。余尤记其《香囊》之探,《连环》之舞,今未有继之者,虽童子犹夸销魂,况情炽者乎?

  潘之恒是万历时期富商,也是当时的戏曲表演评点名家,生于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他五岁时是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在家乡安徽歙县汪道昆家宴上见到金凤演出,汪时任湖广襄阳府知府。潘之恒说金凤的表演绝技,“今未有继之者”,并说现在以艳丽称的名艺人很多,“如半仙之洁,王桂之慧,文冰之高韵,莲生之兴致,潘小一之艳情,皆不易得”,即使如此,仍不能冲淡自己儿时对金娘子演出的印象,所以“其品可知矣”。这场演出竟然在一位五岁童子的记忆里划出如此深的刻痕,竟至他终身难忘,足可见出金凤艺术造诣之醇熟,表演感染力之深厚。

  万历年间戏曲大兴,文献载录的史实也随之增多,其中潘之恒的著述最为值得重视。我们从他的记载里可以提出如下几位出色艺人作为代表。

  一,秦淮昆角杨美。杨美又叫杨润卿,字子,排行第六,是潘之恒最为称赞的演员,潘特意名之曰“仙度”、“超超”,说她“度曲登场,吴浓为之敛服”。杨美表演《窃符记》,步履飘逸,演到剧中人遭受拷打时,恰值当时雨雪冻地,别人让她站着演,以免冻坏,她“蒲伏不为起,终曲而肌无栗”,表现出执着的从艺精神。潘之恒对杨美的才艺分外倾倒,说她才、慧、致三者俱兼,因而为她作《仙度》文,又作《与杨超超评剧五则》,称赞她:“若仙度之利趾而便捷也,其进若翔鸿,其转若翻燕,其止若立鹄,无不合规矩应节奏。其艳场尤称独擅,令巧者见之,无所施其技矣。”可谓推崇备至。

  二,著名北杂剧艺人傅寿一家。傅家三人,善唱北曲杂剧,名震南京。父亲傅瑜,“少有殊色,为名优。二十以前旦,三十生,四十外”,“色庄而音亮,至老犹不失度”。儿子傅卯,女儿傅寿,“皆美艳异常。年仅十二、三,灼灼如双芙蓉”,“皆能以声技擅场,南北音兼美”,“二人登场,一座尽狂”。此时傅氏一家都隶属于商业戏班郝可成小班。以后傅寿进入南京教坊司,成为当时还能用北曲演唱的惟一一人。时人沈德符《顾曲杂言??北词传授》说:“今南教坊有傅寿者,字灵修,工北曲,其亲生父家传,誓不教一人。寿亦豪爽,谈笑倾坐。若寿复嫁去,北曲真同【广陵散】矣。”不过傅寿后来还是把北曲唱法传给了朱子青,朱遂又成为北曲遗绪的惟一传人。

  三,昆曲男旦张三。张三平时为一伟然丈夫,酷嗜酒,人称“醉张三”,“醉而上场,其艳入神,非醉中不能尽其伎”。张三最初是申时行家班著名小旦,后脱出。与汤显祖有交情的刘天宇对张三欣赏之极,被贬广东时曾把张三带走。而“吴人思之”,回来后“吴人苦相留”,刘天宇只好割舍。张三于是加入当时苏州著名的吴大眼戏班(即吴徽州班)演戏,成为挑梁演员,但不到一年病死。潘之恒曾在刘天宇处看过张三的演出:“观其红娘,一音一步,居然婉弱女子,魂为之销。”又看过他扮演全本《明珠记》里的无双,一直到张死后仍“光景犹在目中”。

  四,昆曲生角吴亦史。潘之恒最为服膺汤显祖的传奇《牡丹亭》,但感叹一般演员都不能真正传达出剧中的真情。一次他在南京看到一位年青演员吴亦史扮饰的柳梦梅,大加赞赏,赠之以诗,说:“惟亦史甚得柳梦梅,恃才恃婿,沾沾得意,不肯屈服暴状。后之生色极力模拟,皆不能及。”因而值得在此为吴亦史记上一笔。

  潘之恒的记载之外,还有许多艺绩卓著的演员。例如著名大净周铁墩,是申时行的家优,伎艺超绝,时人郑敷教为他写有《周铁墩传》,称“吴中故相国申文定公家所习梨园,为江南称首;铁墩者,又梨园称首也。”对他赞誉极高。周铁墩身短而肥,方面大脸,上下左右一般宽,所以人呼为铁墩,应工角色应该是大净。他幼小时被申时行看中,延师教他演戏,“教之歌歌,教之泣泣,教之官官,教之乞乞。昼忖宵摩,滑稽敏给,罔不形容曲中,极于自然。”他极其善于揣摩社会各类人的举止神情,“观者入其云雾中,啼笑悲欢,动心失态”,所以凡到申家赴宴的客人都彼此互相提醒,一定要谨言慎行,别让他把丑态学去了。周铁墩“擅名梨园者阻十年”,是一个成熟的戏曲艺人。

  南京名丑刘淮,扮戏逼真,情景感人,他的演出竟引出一场笑话。前引周晖《金睦琐事》说,一次刘淮演戏,装扮一位忠仆,主人迫于无奈要卖他,他舍不得走,哭得极其伤感动人,竟然使当场观看的一位大贵族动了情,把他从台上叫下来,赐他一杯酒,并且劝他说,主人既然要卖你,你也就不必再苦苦恋他了。尽管这一贵族的举动愚蠢之极,但演技能达到以假乱真,刘淮也可谓炉火纯青了。

  南京名班兴化部主角马锦刻苦练艺的事迹则极其突出。马锦字云将,回族人。一次兴化部和华林部对台唱《鸣凤记》,马锦和李伶都扮演严嵩,观众被对方夺去,马锦感到羞耻,戏没演完就溜走,一走三年。三年后,马锦归来,又找华林部比技,马锦伎艺大进,“复为严嵩相国以出,李伶忽失声匍匐,前称弟子”。后来华林部问马锦伎艺为何增长如此之大,他说:“我闻今相国昆山顾秉谦者,严相国俦也。我走京师,求为其门卒三年,日侍昆山相国于朝房,察其举止,聆其语言,久乃得之。”为了提高伎艺,马锦竟然给当时的宰相顾某当仆人三年,时时注意模仿他的一举一动,终于得到了舞台装扮的神韵。马锦的事迹成为中国戏曲史上一则练艺佳话而久远流传。

  艺人的产地自古就有地域性。元杂剧兴起在北方,艺人也以大都、山东、山西所出为多。后来杂剧顺运河南下,扬州、苏州、杭州等地也成为艺人集中产生地。明朝南戏兴盛后,艺人产地转移到东南沿海地带,明人陆容《菽园杂记》卷十说:“嘉兴之海盐,绍兴之余姚,宁波之慈溪,台州之黄岩,温州之永嘉,皆有习为倡优者,名曰‘戏文子弟’。虽良家子亦不耻为之。”万历以后昆曲成为通行的官腔,昆曲产地苏州遂成为全国昆班艺人的源出地。明人范濂《云间据目抄》卷二“风俗”条曰:“近年上海潘方伯,从吴门购戏子颓佳丽,而华亭顾正心、陈大廷继之,松人又争尚苏州戏,故苏人鬻身学戏者甚众……而本地戏子十无二三矣。亦一异也。”潘允端(字方伯)在上海建有著名庭园——豫园,购买吴优教戏其中,遂成一时之盛事。在他所撰写的《玉华堂日记》里,我们还见到他转卖掉一些不顺意吴优的记录,例如万历十六年(1588年)三月二十日“卖苏州小厮呈翰,银二两五钱;呈清一两。”二十二日“又卖苏州小厮呈余,银二两五钱。”更证实了当时买卖吴优的风气。苏州人卖身学戏的直接动因是求取口腹之食,把它作为谋生的一条途径,正如明末张履祥《近鉴》里记载浙江桐乡的事情时所说的:“里中两族子弟,少不事诗书,耻力田,复不能为商贾佣作,从市井无赖,猎野禽兽,后从群优习歌吹,父兄非特不之禁,家贫,阴喜其能索酒食,莫与抗,无何流为优伶,不羞鬻伎,其势不知所底矣。”这里一语道破:平民“流为优伶”的原因是“家贫”。

  当然,即使是在昆曲大盛、人们争购吴门戏子的时侯,全国的优人队伍主要也是来自各地,苏州一地人口毕竟有限,况且也不是人人都当艺人,因此不能满足需要。更多的情况是各地从苏州聘请昆曲教师,以教本地的优伶弟子,不过那就会在语音的纯正上打折扣。明末徐树丕《识小录》说:“四方歌者必宗吴门,不惜千里重资致之,以教其伶,然终不及吴人远甚。”这只是就昆曲而言,至于其他地方戏的演员,当然都是由本地人充任了。

来源:中国戏曲发展史(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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