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首页剧种大观戏剧人物戏剧图片戏剧知识戏剧音频戏剧视频
剧目荟萃戏剧研究戏剧获奖戏剧机构唱词剧本曲谱艺坛轶事
检索词
您所在的位置:首页-->戏剧文献-->戏剧研究-->文章
从转经到转喉

康保成

  何谓“转读”呢?简单说,就是以汉音吟唱经文。佛经原为梵文,本是谐韵可唱的。但汉末以来虽译经者众,但传声者寡。盖由“梵音重复,汉语单奇。若用梵音以咏汉语,则声繁而偈迫;若用汉曲以咏梵文,则韵短而辞长。”于是曹植创制转读、梵呗之法,历代僧人仿效沿袭。按曹植创转读说,又见于《法苑珠林》卷三十六。有学者以为不可信,但似无足够的证据否定此说。按《高僧传》的说法:“咏经则称为转读,歌赞则号为梵呗。”可知转读与梵呗在吟唱方法和吟唱效果方面没有区别,它们的区别在于所吟唱的是经文还是歌赞。《高僧传》卷十三在描述转读、梵呗的效果时说:

  起掷荡举,平折放杀,游飞却转,反叠娇弄。动韵则流靡弗穷;张喉则变态无尽。故能炳发八音,光扬七善。壮而不猛,凝而不滞;弱而不野,刚而不锐;清而不扰,浊而不蔽。谅足以起畅微言,怡养神性。故听声可以娱耳,聆语可以开襟。

  同卷记晋时高僧支昙籥:“特禀妙声,善于转读。尝梦天神授其声法,觉因裁制新声。梵响清靡,四飞却转,反折还喉叠哢。”又记南朝宋时白马寺释僧饶:“寺有般若台,饶常绕台梵转,以拟供养。行路闻者,莫不息驾蜘蹰,弹指称佛。”又记宋安乐寺释道慧:“特禀自然之声,故偏好转读。发响含奇,制无定准,条章折句,绮丽分明。”又记宋谢寺释智宗:“尤长转读……升座一转,梵响于云。”

  毫无疑问,转渎就是转经——转读经文。《高僧传》记转读的效果,与昆曲、唐乐的转喉有相似处,尤其“反折还喉叠弄”、“裁制新声”云云,这就启发我们进一步思考转喉—转变—转经—转读之间的内在联系,并由此探究昆曲演唱技巧的最早渊源。陈寅恪先生认为佛经转读来自古印度之声明,且由此肇始了汉语四声的被发现,他说:

  所以适定为四声,而不为其他数之声者,以除去本易分别,自为一类之入声,复分别其余之声为平上去三声。综合通计之,适为四声也。但其所以分别其余之声为三者,实依据及摹拟中国当日转读佛经之三声。而中国当日转读佛经之三声又出于印度古时声明论之三声也。据天竺围陀之声明论,其所谓声Svara者,适与中国四声之所谓声者相类似。即指声之高低言,英语所谓Pitch accent者是也。围陀声明论依其声之高低,分别为三:一曰Udāttta,二曰Svarita,三曰Azudātta。佛教输入中国,其教徒转读经典时,此三声之分别当亦随之输入。至当日佛教徒转读其经典所分别之三声,是否即与中国之平上去三声切合,今日固难详知,然二者俱依声之高下分为三阶则相同无疑也。中国语之入声皆附有k、p、t等辅音之缀尾,可视为一特殊种类,而最易与其他之声分别。平上去则其声响高低相互距离之间虽有分别,但应分别之为若干数之声,殊不易定。故中国文士依据及摹拟当日转读佛经之声,分别定为平上去之三声。合入声共计之,适成四声。于是创为四声之说,并撰作声谱,借转读佛经之声调,应用于中国之美化文。

  饶宗颐先生则提出:“印度语无四声之分。以《围陀》诵法之三声,比附中国之四声,颇多枘凿之处。”“炎汉之际,印度本部,对于吠陀一音诵寝已失传,何以六朝时中国僧徒,能转读之?”梵语“一字之中,有抑有扬。……必一字具有两音以上,始有此现象。在汉土文字,无从比附。故知谓四声名称取自《吠陀》之三声,似无充分理据。”

  余不敢妄断二人之是非。但随着反切法的发明,“一字具有两音以上”在汉字中实现已不成问题。而汉语的反切法,则是随着佛教输入我国,在梵语拼音的影响下于东汉时产生的。我认为,六朝时实现转读的关键,就在于运用了反切。换言之,反切的技巧,就是转读、转经、转变的基本技巧。

  上文已述,所谓反切,一般认为是一种注音方法,就是用两个汉字为一个汉字注音。但其本质其实在于切音,就是把汉字的一字一个音节切成两个音节以上,分出反切上字(声母)、反切下字(韵母)。反切的创始者,过去认为是三国时的魏人孙炎或东汉灵帝时人服虔。但正如林序达先生指出的:“反切是在拼音文字(哪怕还不是较完善的拼音文字)的启发下出世的,发明反切的人必然是懂得拼音的人,因此,最大的可能是那些佛经传播者、译解者。”因此也就不难判断,反切最初的用途是诵经。由于“梵音重复,汉语单奇”,于是就在梵语的影响下,将一个汉字切成两个音节以上,再用两音或三音拼和的方法读出来,以合梵音。只要看早期汉译佛经中反切、四声应用之普遍,就知道汉末至六朝间音韵学方面的革命性突破,实是依赖于佛经传播的需要而产生的。曹植之所以用转读解决了梵语诵经的难题,就在于他使用了反切法。

  反切与四声,是相伴相成的两兄弟,其原因,正如唐封演《封氏闻见记》所云:“切字皆有纽,纽有平上去入之异”。沈宠绥也说:“反切之法,经纬之音,旋转六律,释氏所渭七音一呼而聚,四声不召自来,言相通也。”不过以往都认为四声的发现者是南北朝的周颐,这在时间上、逻辑上都说不过去。饶宗颐先生将四声的发现追溯到晋时天竺僧鸠摩罗什(344~413),离事实较近。饶先生说:“反音(即反切,引者注),乃从悉昙悟得。”“(梵语)凡以母音之阿等与子音迦(k)相合,即k+a,子母合音,自然成韵。汉语中此种现象最易理解……通过华梵双方语音之接触,产生新的反音方法。”“周颙之以体文(即子音亦即韵母,引者注)合四声,可谓华梵比较语言学孕育之奇葩。梵语拼音现象之了解,对于‘韵’之认识,视前进步,故悉昙家曰:‘当字直呼曰声,并字助声曰韵。’韵必并字者,二个字音相合乃可构成韵,此什公(指鸠摩罗什,引者注)《通韵》所以大有造于四声说也。”

  现存佛典,尤其密宗经典表明,佛教徒为了追求诵经时梵音的纯正,在所翻译的经文中插入了各种提示,除直接提示四声、反切者外,还使用了转(啭)音、转(啭)舌、弹舌、引、二合、三合等术语。这些术语所提示的发声方法,其实多数都与四声、反切法相关。

  先看转音、转舌。隋宝贵合、梁真谛译的《合部金光明经》卷三,在一段经咒的连续四个“溜溜溜溜”后注云:“啭音呼六。”“溜”为平声,“六”为去声。可以推测出,这情况类似沈宠绥曲论中的“平出去收”,即字头用平声,转字腹、尾时始发去声。又同卷在另一经咒的“高懒”二字后注云:“急啭音呼此两字。”这可能就是后文所说的“二合转舌”,即用反切法,使二字合读为一声。

  不少密宗经文中插有“二合转舌”的提示。唐不空译《佛顶尊胜陀罗尼真言》所附《学念梵音法》谓:“所注二合者,两字相和,一时急呼,是为二合也。”唐宝思惟译《随求即得大自在陀罗尼神咒经》中注云:“读注二合者,半上二字连声合。”显然,“两字相和,一时急呼”,“半上二字连声合”,就是反切的读法。《梦溪笔谈》卷十五“艺文”二记云:

  切韵之学,本出于西域。汉人训字,止曰“读如某字”,未用反切。然古语已有二声合为一字者,如“不可”为“叵”,“何不”为“盍”,“如是”为“尔”,“而已”为“耳”“之乎”为“诸”之类,以西域二合之音,盖切字之原也。

  由此来看,部分密宗经文或《念诵法》(如唐不空译《金轮王佛顶要略念诵法》)中的“三合”、“三合转舌引”,是将三字合读为一音。这里的“引”字,即提示使用引声,下文再论。

  至于弹舌,其实也就是转舌。《佛顶尊胜陀罗尼真言》所附《学念梵音法》谓:“所有口边字者,皆须弹舌而言之。”《佛说随求即得大自在陀罗尼神咒经》中注云:“傍加口者转舌声。”可见弹舌即转舌。弹舌的方法也就是反切的方法。唐不空译《金轮王佛顶要略念诵法》有“三合噜字,弹舌为一音,又引声从胸喉中出,其音如击大鼓”的提示。这是说,用反切法,将“噜”字的头、腹、尾合为一音。我们知道,汉译佛典中在寻常字体加口边字甚多,无怪乎“弹舌”竟成了以梵文诵经的代称,如唐人李洞《送三藏归西天国》诗云:“十万里程多少碛,沙中弹舌授降龙。”自注:“奘公弹舌念梵语《心经》,以授流沙之龙。”此外,唐不空译《孔雀明王经》卷上自注云:“此经须知大例:若是寻常字体旁加口者,即须弹舌道之;但为此方无字,故借音耳。”此处的“借音”其实也是借字,因“此方无字”,故在寻常字旁加口旁,以示该字当用弹舌法,读出梵音耳。

  分析过佛经的实际情况,就可以知道,陈、饶二先生之分歧,不在于四声的发现是否受到梵文启发,而在于悟自“悉昙”抑或悟自《围陀》。《围陀》是梵语Veda的音译,多译作《吠陀》,是印度最古老的文献,大约产生于公元前十五至十世纪之间,其中包括赞颂、祭祀、歌咏、禳灾四个部分,因称“四吠陀”。“悉昙”是梵语Siddham(义为成就、吉祥)的音译,又译作“悉谈”,也指古印度的文字,约流行于公元四至六世纪。窃以为,反切法既然是在梵语拼音的影响下于东汉时产生,则四声悟自悉昙说似仍嫌过晚。此外《围陀》与“悉昙”当有继承关系,古印度“声明”的情况,可借“悉昙”了解。据唐释慧立、彦悰《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三,玄奘法师曾在印度学习《声明记论》,可见古印度“声明”之学并未失传,起码没有完全失传。另外,梵文及其声韵理论对汉语的影响,不是一次完成的。王昆吾先生在《汉唐佛教音乐述略》一文中,讲到唐初僧智严,高宗时僧窥基,武后时僧法藏,代宗时僧澄观,在其佛经疏解性质的著作中,论及呗赞声法,都提到“八啭(或作八转)声”。并提出:“足见唐代又从西域输入了新的呗赞转读声法。”从现有文献看,东汉的佛经翻译及其吟诵,使古印度文及其声韵理论首次影响到汉语,结出了反切和四声等果实。

  毫无疑问,转读、转经、转变、转喉之“转”字既是汉语,其吟诵、歌唱的意义当然来自汉语。《说文》:“转,运也。从车,专声。”可知“转”的本意为用车运输,有流动、往复之义。后引申为歌声婉转,《左传??昭公三十一年》:“赵简子梦童子臝而转以歌。”杜预注:“转,婉转也。”“转”又有曲调、音声的意思。《淮南子??原道训》:“耳听滔朗奇丽激抮之音。”高诱注:“激扬、抮转,皆曲名也。”又《说林训》:“抮和切适,举座而善。”高注:“抮,转也,转其和更作急调激楚之音。”又《修务训》:“秦、楚、燕、魏之歌也,异转而皆乐。”高注:“转,音声也。”汉末以后,佛经翻译家在“转”本来所具有的婉转、音调意义的基础上,加入了特定的内容。

  唐初僧智严等人之外,《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三,亦提到古印度“苏漫多声二十四啭”,其中男声、女声、非男非女声各有八啭。“言八啭者,一诠诸法体,二诠所作业,三诠作具及能作者,四诠所为事,五诠所因事,六诠所属事,七诠所依事,八诠呼召事。”何谓“啭”(转)呢?据唐释智广的《悉昙字记》、日僧空海的《悉昙字母并释义》、安然的《悉昙十二例》及玄奘《大唐西域记》卷二、义净《大唐三藏法师传》卷三和《南海寄归内法传》卷四“西方学法”等可知,梵文字母中有元音十四个;辅音三十三个,共有字母四十七个(一说为四十九个)。元音可以单独成为一个音节,辅音须附加元音才能构成一个音节。唐僧义净称“悉昙”:“本有四十九字,共相乘转,成一十八章。”日僧空海(774~835)在《悉昙字母并释义》中提出,字母之间的辗转拼合为“转”。李新魁先生指出:“悉昙章就是讲究梵语元音与辅音辗转相拼的音节表。”可见,“转”是悉昙亦即古印度语中的一个重要术语,不转则不成音。可以判断,佛教中的转经、转读、转变的发音方式即由此而来。

  进一步说。汉语的反切法,不仅借鉴了梵语与佛教诵经中的拼音读法即“转”的原则,而且也袭用了其术语。我们知道,最迟在唐代,我国即出现了等韵之学。所谓“等”,就是按发音的清浊程度或发声的部位对声母进行分类;“等韵”,就是用图表的方式说明如何反切。李新魁先生指出:“等韵图的制作,正是佛门中人仿照悉县章的格式创造出来的。”“韵图上所用的一些术语,如‘转’、‘摄’等,都与悉昙有关,可以说是它们的借用。”其中“转”这个术语,指的就是反切时声母与韵母的拼合。所以,“转”作为等韵学的术语,最迟在唐代已经使用,而其来源,无疑应当更早。沈宠绥《度曲须知》,在引述陈献可《皇极图韵》这本韵图时说:“中有四声经纬,及转音经纬之图。”又举例谓:“都郎即当字之切脚,登丹即当字之转音,转音者,从上转下之过文也。”这是沈氏将等韵学原理及其术语运用于曲学的又一个证明。同时表明,我们上文以沈氏曲论分析昆曲的转音、啭喉,不致有大误。

  假如转经的“转”确如上文分析,那么,“转喉”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们知道,声音的清浊,实与发音部位相关。古人按发音部位将声母分为五类:即喉、舌、唇、牙、齿五音。发音部位不同,发出的声音自有清浊、高下、抑扬之分。故有人将这五个部位分别与宫、商、角、徵、羽相配。从上文引沈宠绥的著作可知,当使用反切(即转喉)法歌唱时,有出字和收音之说。出字所发声母,多数是辅音,极少数是元音。但收音则恰恰相反,多数韵母是元音,极少数为辅音。在古人看来,韵母中的元音多少都与喉音相关。据李新魁先生介绍,清末劳乃宣《等韵一得》就将元音和尾音分为喉音一、二、三部、鼻音部、舌齿音部几种情况。李先生指出:“阿,喉音之阳声也,厄,喉音之阴声也,伊、乌、俞喉音之下声也,此五字为生声之元,是为喉音一部。”喉音一部之外的其他韵母,都是由这几个元音派生出来的。今天看来,在五个发声部位中,喉的位置即声带的位置,至为关键。而元音,就是不依赖舌、唇、齿的辅助,直接由肺部的气流冲出声门(即喉咙)时造成的。古人虽不可能知道这一点,但朦胧地意识到喉与发声的关系是可能的。丹田之气,必经喉而始成音。故古语以咽喉喻要冲之地,以喉舌喻国之重臣。所以,用反切法歌唱时,字头刚露一点锋芒(辅音),即转字腹,再转字尾,即用丹田之气发出元音。这一过程,人们称为“转喉”。

  “转喉”唱法,汉末已在中原出现。《三国志》卷二十一裴注引《典略》,谓繁钦《与太子书》“记喉转意,率皆巧丽。”按此文今存于《文选》卷四十,题《与魏文帝笺》,中云:

  都尉薛访车子,年始十四,能喉啭引声,与笳同音。……即日故共观试,乃知天壤之所生,诚有自然之妙物也。潜气内转,哀音外激,大不抗越,细不幽散,声悲旧笳,曲美常均。及与黄门鼓吹温胡,迭唱迭和,喉所发音,无不响应,曲折沉浮,寻变入节。……此孺子遗声抑扬,不可胜穷,优游转化,余弄未尽。暨其清激悲吟,杂以怨慕。咏北狄之遐征,奏胡马之长思。凄入肝脾,哀感顽艳。是时日在西隅,凉风拂衽,背山临溪,流泉东逝,同座仰叹,观者俯听,莫不泫泣殒涕,悲怀慷慨。自左■史妠,謇姐名倡,能识以来,耳目所见,佥曰诡异,未之闻也。

  在这里,转喉的感染力被渲染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自左骥史妠,謇姐名倡,能识以来,耳目所见,佥曰诡异,未之闻也”云云,说明这是一种前无古人的新唱法。而“潜气内转”是关键,亦即气发丹田之意。将这一段文字与《高僧传》所描述的“转读”效果相比,不难发现二者的相似之处。

  又据《晋书??夏统传》,战国时吴人为悼念伍子胥而作《小海唱》,西晋夏统为人歌:“以足叩船,引声喉啭,清激慷慨,大风应至,含水嗽天,云雨响集,叱咤欢呼,雷电昼冥,集气长啸,沙尘烟起。王公以下皆恐,止之乃已。诸人顾相谓曰:‘……聆《小海》之唱,谓子胥、屈平立吾左右矣。’”繁钦文有“啭喉引声”,此处谓“引声喉啭”,这两处相同的记载,不是偶然的。

  引声,一般理解为长声或曼声。白居易《霓裳羽农歌》:“翔鸾舞了却收翅,唳鹤曲终长引声。”注:“凡曲将毕,皆声拍促速,唯《霓裳》之末,长引一声也。”任半塘先生据此以为引声即曼声或长声。但,长声、曼声并非即引声。唐不空译《金刚顶瑜伽中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论》据《毗卢遮那经疏》释“阿”字云:(阿字)“具有五义。一者阿字(短声)是菩提心,二阿字(引声)是菩提行,三暗字(长声)是证菩提义,四恶字(短声)是般涅槃义,五恶字(引声)是具足方便智义。”这里将引声与长声并提,可见二者不同。又,《大毗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卷七与《供养仪式》等在“阿字”后均有“引声急呼”的提示,更可见引声非长声、曼声。

  那么何为“引声”呢?我认为引声有三个基本特征:一是气出丹田,声音淳厚;二是用反切法,将上字字头(辅音)引入字腹、尾的元音;三是一口气唱出,不换气。关于前两个特点,上文引唐不空译《金轮王佛顶要略念诵法》的注云:“三合噜字,弹舌为一音,又引声从胸喉中出,其音如击大鼓。”这里把“掸舌”与“引声”联系起来,很能说明问题。又,《随求即得大自在陀罗尼神咒经》中注云:“读注‘引阿’者,引上字入阿中。”《大毗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卷七和《供养仪式》等在“阿字”后均有“引声急呼”的提示。可见,“引声”与转音、转舌(即弹舌)有相通处。关于“引声”的第三个特点,可以举出《历代法宝记》中记金和尚传法时,提到“先教引声念佛,尽一气念,绝声停,念讫”的记述为证。唐道宣撰《续高僧传》卷三十记慧常“以梵呗之工,住日严寺。尤能却啭,哢响飞扬。长引滔滔,清流不竭。然其声发喉中,唇口不动。与人并立,推检莫知。”又记神爽:“唱梵弥工长引,游啭联绵,周流内外,临机赊捉,惬洽众心。”

  可以想象,若一口气唱出发自丹田之声,唱短声虽不难,却不容易显出特色。而长(曼)引声就不那么容易了,加之运用转喉唱法,造成旋律婉转曲折,音色淳厚,节奏舒缓,抑扬自如的艺术效果,则非长声不可。因此,引声一般指长声、曼声,特别是与“转喉”相联系的时候。昆曲中的转喉,也往往与拖腔、赠板相联系,道理也在这里。

  最后说说“拍弹”。拍弹又写作“拍袒”、“拍但”等。《三国志》卷二十一裴注引《魏略》:“(曹植)呼常从取水自澡讫,傅粉。遂科头拍袒,胡舞五椎锻,跳丸击剑,诵俳优小说数千言讫。”拍袒之“袒”,若与上文“科头”连看,易误解为袒露之义。但唐宋史籍屡屡出现“拍弹”、“拍担”等,故任半塘先生推测说:“若谓‘拍袒’亦一种声容之歌演,则‘袒’与后来之‘担’,形声极近。可能由‘袒’而‘担’、而‘弹’,皆外国文一辞之声,汉字三种之异译而已。”这推断很有道理。但拍弹(拍袒)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声容歌演”呢?从唐代史料判断,拍弹应即转喉,就是采取反切的方式,使用丹田之声,一气长引,诵经或唱歌。我们认为,曹植始创转读、梵呗的传说,可与上述判断互为印证。

来源:《中国古代戏剧形态与佛教》  
湘ICP备000012 版权所有 湖南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