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水中上游有雄、樠酉、潕、辰五条主要支流,古时候把这一地域称为“五溪”。居住在这里的少数民族,通称为“五溪蛮”。由于五溪中的巫水和渠水流域属沅水上游的大山区,历史上经济上的开发,较沅水中游的辰州等地为晚,所以文化方面受外来的影响不大。特别是自元、明以来,沟通中原与云贵的水陆驿道途经五溪地域。而湘西南的这片土地,除洪江、黔阳在水驿沿途外,其余各地均与这条中央驿道远离。交通的闭塞,使这里的社会生活长期处于封闭或半封闭状态。因此,古朴的五溪巫风,在这里得到较完整的保存。傩戏即孕育于这里的巫风。由于历史上的原因,在五溪地域,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傩戏。一种是流行于湘西辰州、黔东铜仁一带的傩戏,另一种是流行于湘西南靖州一带的傩戏。前者称为“傩堂戏”,后者称为“杠菩萨”。“杠”即搬演,“杠菩萨”即“搬演菩萨”。对于“傩堂戏”,人们已作了许多有意义的研究与探讨。而对于“杠菩萨”,问津者寥寥。笔者认为:由于靖州一带的“杠菩萨”受五溪巫风天长日久的沐浴,虽经历史的变迁,它的身上仍然较多地留有原始宗教母体的胎记。因此,无论从宗教学、民俗学、社会学以及戏剧发生学等各个领域,都有着不容忽视的研究价值。
一
湘西南作为五溪的腹地,是侗、苗、瑶等少数民族的聚居区。在这里,巫风有着它深厚的历史渊源。在生产力低下,科学技术极不发达的古代,巫风不可避免地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在湘西南大山区,这种现象至今仍有某些残存。在进行巫事活动中,巫师同时又是“杠菩萨”的民间艺人。他们称巫事活动为“内教”,称配合巫事的艺术活动为“外教”。上述活动,归纳起来有以下三个方面:
一、一般巫事。多由巫师单个进行,名目繁杂,形式奇异。或在神庙,或在家先坛前,或在房前屋后,或在野外进行的此类种种巫事,仅作法而无“杠菩萨”活动。主要内容有:回鬼、上洞拿魂、探病、打保护、疏犯、烧胎、安龙谢土、掳瘟等。
二、冲傩、还愿。冲傩以禳灾疫,还愿以酬谢神明。多单家独户进行。人们各因其事,以时致祭。主要有以下内容:冲傩、还愿、敬发财菩萨、和神、平安愿、送下洞、求子、庆红坛(即小三太婆)、庆梅山(即猎神)等。
冲傩、还愿,由主东延请有声望的巫师掌教,掌教师负责组织巫师班,人数,视巫事规模而定,少则八、九人,多则十余人。敬神作法在主东家的堂屋进行,须在祖先坛前安设傩坛。傩坛称“桃源洞”,悬有《总坛图》,供有圣公圣母神像。主家房前空坪扎戏台,与傩坛相对,供“杠菩萨”之用。
冲傩、还愿的巫事程序,由掌教师视巫事的规模酌情安排。其中不可少的程序有:起见(上疏)、发兵、立寨、架桥、迎神、下马、祭兵、发猖、延烛、放船、扫堂、整祭、化财、散香、入库。上述巫事均在夜晚进行,白天是“杠菩萨”的时间。
三、庆庙。大规模的巫事活动,在神庙进行。庆庙活动由村寨或若干村寨联合筹办,主持人称大头工,多由村寨中的富户轮流担任。庆庙活动的时间,一般为十天半月。巫事程序,在冲傩、还愿的基础上增加了有关主祀神祗的内容,如上《五通疏》、《飞山疏》等。早期的巫事活动,加上“杠菩萨”三、五日足够了。后来人们嫌“杠菩萨”过于简单,且年年都是相同的内容,因此便增加唱当地的民间小戏阳戏,甚至加唱当地的地方大戏辰河高腔,这才延长了庆庙活动的时间。庆庙是旧时湘西南一带村镇盛大的节日,人们在酬神的名目之下,走亲访友,沟通往来。同时也通过“杠菩萨”得到艺术上的享受,心理上的满足。
二
“杠菩萨”作为湘西南冲傩、还愿、庆庙等巫事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究竟起于何时?与外界有何渊源?现尚未发现任何文字记载。会同县高椅乡高二村有侗族巫师杨宏远,法名法胜,生于一九一九年。他的五世祖杨光炤,曾于青年时代到黔阳县铁山著名巫师蓝法隆处投师习巫,学成后定法名为法祖,回到高椅以巫为业,并流传子孙。《杨氏族谱》载:“光炤公号常山,生乾隆乙亥(1779)十一月十七日,殁道光丁亥(1827)正月初六日。”按其年龄推算,“杠菩萨”在会同县高椅流行已近两百年了。至于在杨光炤习巫的黔阳县铁山,无疑会更早。
“杠菩萨”作为一种古老的傩文化的表现形式,还不能一概称之为傩戏。它的关目大部分仅是戏剧的雏型。现将“杠菩萨”的主要关目简介如下:
《郎君杀猪》:庆庙时最先上演的剧目。相传进宝郎君本是屠户,他将杀猪时在猪肚内得到的宝物进贡给皇帝,被封为进宝郎君,同时又是“桃源洞”派遣到冲傩、还愿人家或庆庙的使者和鉴察神。该剧叙述郎君为庆庙地方买猪、杀猪敬神的过程。全剧仅郎君一个角色,剧情在郎君与打鼓佬及大头工的对白中推进,在郎君演唱自己的出身后结束。
《发功曹》:天、地、水、阳四值功曹,为了某地的巫事,分别到天宫、地府、水府和阳府,恭请众位神仙赴坛场,领受供奉。
《和神》:行“和神”巫事时的必演剧目。叙述某家冲傩和神,天上的上、中、下三桥皇母与其侍者六伢崽,相邀三元盘古,一同赶赴傩坛之事。途中,众神多调侃、戏谑。
《杠杨公》:杨公是沅水上游的河神,相传为黔阳县托口人。巫水、渠水沿江口岸,多建杨公庙,庆庙时,必演此剧。剧中杨公为一威严武将,净扮。剧情叙述杨公收到功曹发来某处庆庙请帖,便与马夫刘洪同往。途中,二人多调笑。演唱时,往往要点出沿途许多地名,诉说这些地方的风情。因此,各地的演出本不尽相同。到达目的地后有一场跳神表演。此后,杨公演唱自己的出身,全剧结束。
《杠华山》:冲傩求子必演剧目。华山土地娶妻二房,均无生养,遂与小婆同去求子。行至凉亭,大婆赶至,吵闹一番,后和好。三人同往颠倒庙求子。颠倒庙有规矩,出言必须颠倒。华山土地说话不慎,得罪菩萨,致使小婆忽不见。无奈,去接杨顿童(神汉)跳神。神仙附杨体,教华山土地唱《颠倒歌》,小婆得复出。三人同在颠倒菩萨前许愿求子。此后,华山土地唱自己的出身。当他们得知某家冲傩、还愿时,即同赴傩坛。
《划干龙船》:巫师李发兴奉太上老君命至人间掳五瘟。开始,他与打鼓佬对白,然后与不出场的老婆对白,打点行装,划干龙船到村舍、傩坛掳瘟。路过茶林歇脚烤火,与挖山人(鼓手替代)攀谈。李发兴诉说他路经列国的遭遇,大谈他接生、唱戏、整舵子、求雨的本领。寡妇海氏三娘与李发兴相遇调侃。李为三娘跳神,反遭三娘奚落。后李遇尤家五娘(五瘟的化身),李几经周折,将五娘赶走。此后,他演唱自己的出身。遂杀一公鸡,用鸡血在主东门前的地上划“一”字,意为拦断五瘟的来路,剧终。
《送下洞》:冲傩“送下洞”时必演。张公家门兴旺,后来娶了名唤“下洞娘娘”的媳妇,终日吵吵闹闹,以开水烫死了张家的摇钱树,被认为是“捣家精”,巫师作法,将她送走。演出时,由打鼓佬和扮多角色的巫师坐着对唱。用大、小嗓演唱以别男女。演唱到下洞娘娘被驱漂洋过海时,巫师才起身,边唱边以旦角身法走云步。
《求子》:冲傩求子时必演。玉皇大帝临殿,城隍启奏:某家积德好善,奈无子乏嗣,祈送子以继香烟。玉皇恩准,命太白金星传旨送子娘娘,送子娘娘遂抱用布包扎的襁褓,送到求子妇人的床上。于是,满堂贺喜。
《杠禾利》:有《单求财》和《双求财》之分。《单求财》叙秦禾利与妻汤九娘吵嘴,一气之下外出做生意十三载。因偶遇家乡的补锅匠,听说汤九娘与嗡皮匠行为不轨,回家探究,吵闹不休。经过邻人(打鼓佬)劝说,夫妻和好。《双求财》剧情大致相同,只是增加了秦二(禾利之弟)夫妇、嗡皮匠夫妇和补锅匠五个角包。
《杠梅香》:在湘西南,梅香有“歌仙”之称。过去庆庙“杠菩萨”,看客向巫师班提出要“杠梅香”,巫师班即出一旦角饰梅香,与之对唱。台上台下互为问答。内容既有戏谑调情,也有整体的演义小说。是庆庙中最吸引人的场面之一。若是棋鼓相当,要连唱几天几晚才能分出胜负。
《杠勾愿土地》:冲傩、还愿结束时必演。勾愿土地又称勾愿仙官,受圣公、圣母派遣,专司了愿。经过他的认可,主东家以还的愿才能算数。全剧只有勾愿土地一个角色。
和各地傩戏一样,“杠菩萨”是戴着面具(脸子壳)进行的。面具为香樟或黄杨木雕刻。由于关目不多,所以面具也不多。面具分为专用和通用两类。专用面具中雍容华贵的皇母、威武凛然的杨公、勇猛刚毅的郎君、老态龙钟的盘古、风骚泼辣的汤九娘等都各具特色。六伢崽、李发兴和勾愿土地同属小花脸,性格或活泼或幽默和滑稽,各不相同。秦禾利的面具造型是个歪嘴。另如刘洪、功曹、海氏三娘、尤家五娘、嗡皮匠、补锅匠等,也都有专用面具。通用面具分生、旦、净、丑,每个行当有几个,根据剧情需要选用。
三
康熙二十五年(1686)任沅陵县(古辰州府治)教谕的向兆麟,在他的《神巫行》里,曾有“事事称意惟凭汝,愿唱一部《孟姜女》”的诗句②。这说明沅陵一带至少在三百年前傩坛就已经有《孟姜女》的演出了。它与《庞氏女》(姜诗休妻)、《龙王女》(柳毅传书)合称为“三女戏”,是湘西傩堂戏的主要剧目,已经是成熟的戏曲了。辰州与靖州并不遥远,且有水路相通。虽然历经数百年,但“三女”却仍未能进湘西南的傩坛。湘西南这片五溪的腹地,不但经济封闭,艺术上也是封闭的。它导致了“杠菩萨”能保持着古朴的风貌,同时也说明它具有特殊的研究价值。
我认为对于“杠菩萨”的研究,必须同时了解和熟悉巫事活动。本文例举了旧时湘西南种种巫事,其中包括并没有“杠菩萨”活动的一般巫事。这些巫事本身多是巫师为一方,邪魔鬼魅为另一方,发生矛盾冲突。最后,都是以巫师的胜利,或双方的妥协而告终。这些巫事中有某种戏剧因素存在。哼哼嚷嚷,手舞足蹈的巫师的种种行径,实则是一种表演。主东和看热闹的人们就是观众。戏剧的胚胎,在这里得到孕育。
《杠梅香》距离戏剧,应该说还有一段路程。梅香作为五溪的“刘三姐”,她以歌声广结四方宾朋。这种山野对歌的形式被搬上了傩坛。不同的是那对歌的“梅香”并不是山野村姑,而是男性巫师戴着面具所扮演,唱的并不是山歌俚曲,而是与冲傩、还愿巫腔相仿的[梅香腔]。更值得注意的是,参与这种对唱的,有乡村的农民,市镇的商人和手工业者,有来自苗寨、侗乡的排工、水手。骑马坐轿的乡绅富户,也常在途中与“歌仙”对阵。艺术的巫风与宗教的巫风同样深入人心。《杠梅香》中的巫师扮演歌王,是“杠菩萨”这种艺术形式向戏剧迈出的第一步。
《送下洞》要比《杠梅香》距戏剧近。打鼓佬和穿着法衣的巫师坐唱,唱的是下洞娘娘的身世。二人演唱,一会儿叙事,一会儿代言;一会儿男角,一会儿女角。可说是曲艺表演。当唱到下洞娘娘被送走,漂洋过海时,穿法衣的巫师起身了。他成为下洞娘娘的扮演者,走着云步,且歌且舞,这时,人们看到的已是一个戏剧的雏型。
“杠菩萨”中的《郎君杀猪》,虽然已成为情节简单的小戏,但在某些方面仍然保持着原始祭祀形态。明显的如打鼓佬、大头工和剧中角色的对白。郎君是剧中唯一戴着面具登场的角色。演出时,戏台上摆着一头杀好的整猪。郎君从“桃源洞”来到傩坛,为主东买猪并杀猪酬神。“买猪”是通过与打鼓佬的对白进行的。当郎君选到一头中意的猪时,要庆庙的主持人大头工上台付钱。大头工用衣襟兜着几个糯米粑粑(当地把“醮粑”当作“银子”)上台。郎君接过大头工的“银子”并给大头工看相,说了许多恭维的话。大头工在众目睽睽之下,任一个戴面具的巫师摆布。郎君杀猪时有一段精彩表演,扮演者以娴熟的虚拟手法表现捅刀、吹脚、刮毛、开膛、翻肠的过程,接着是剁肉敬神。剁一块敬一尊神,讲唱一段,谓之“散花”。这既是演出,又是傩坛神事必不可少的内容。打鼓佬说:“郎君,你多久没到傩坛,把你的出身讲讲吧!”郎君便以大段唱调诉说自己的出身。纵观演唱的全过程,这还只能说是处在初级阶段的傩坛祭祀剧。
“杠菩萨”中类似《郎君杀猪》这样情节简单仅一个角色的傩戏还有《杠勾愿土地》。《划干龙船》要复杂些。剧的前半部,只有李发兴一个角色。到了后半部,则有海氏三娘和尤家五娘作为剧中人和李发兴对场了。作为戏剧,它显然又前进了一步。至于《杠华山》、《杠杨公》、《和神》和《杠禾利》,剧中角色与掌教师、打鼓佬、大头工对白并推动剧情的情形已极少出现,相比之下,就显得成熟些了。尽管如此,这些剧目仍然保留着戏剧形成之初的痕迹。最突出的是大多数剧目的主人公,都要在演唱结束之前把自己的出身演唱一遍。中国戏曲一般都是人物登场,自报家门,诉说身世。“杠菩萨”结尾处的主人公自我介绍,正是它在形式上尚未完全成熟的表现。
“杠菩萨”关目的情节,大都与傩坛神事有关。《郎君杀猪》叙述郎君到傩坛杀猪酬神;《和神》叙述三桥皇母携侍者六伢崽,以及三元盘古同赴傩坛;《杠杨公》叙述杨公和他的马夫同赴傩坛;《划干龙船》叙述李发兴奉命,至人间掳五瘟;《杠勾愿土地》叙述勾愿土地到傩坛勾愿……原始宗教的重重迷雾,笼罩着傩坛“杠菩萨”的演唱。掌教师占卜问卦的情形,在演出中比比皆是。一些巫婆与神汉的种种行径显然应归纳于巫风之中。“杠菩萨”时巫师们对跳神采取了兼容并蓄的态度。巫事的跳神,变成了艺术的跳神。
“杠菩萨”的关目,已成为戏剧的,多为轻松活泼的喜剧,尚未形成为戏剧的,亦多带喜剧色彩。这些小喜剧中,多有一、二个丑角或媱旦。如《和神》中的六伢崽(小丑)、盘古(老丑),《杠杨公》中的刘洪(小丑),《杠禾利》中的禾利(小丑),《划干龙船》中的李发兴(小丑)、海氏三娘(媱旦),《杠勾愿土地》中的勾愿土地(老丑)等。丑角和媱旦的插科打诨,增加了喜剧效果。巫事活动,尤其是冲傩,均为某主东有病灾或不遂意之事对神的祈祷。它的气氛是悲切的。主东从巫事活动寻求慰籍,寄予希望。“杠菩萨”的喜剧气氛,可以给主东以精神上的调节,使心理上达到平衡。
“杠菩萨”中值得注意的另一现象,是它对于性的种种表述。在一出不到半小时的小戏,提及男女之事往往达二、三十次之多。其中有对于男女交媾的种种比喻。角色相互以男女生殖器为题,进行种种揶揄。除了剧中丑角、媱旦以外,连尊贵的王母、威严的杨公,都参与这种调侃。勾愿土地将供在傩坛上的东山圣公、南山圣母,说成是看牛伢子把满姨(小姨妈)拐到这里来了;《划干龙船》的李发兴,甚至把巫师占卜用的神卦,比成女性的生殖器……凡此种种,巫师们却全然没有亵渎神灵之感。为什么会有这种现象?巫师们说:“前辈流传下来就是这样的。没有这些事,菩萨从哪里来?傩坛上不唱不演这些,还愿就还不了。”他们还介绍,早年,在湘西南大山区的一些侗、苗聚居地,有钱人家的小姐识文断字,她们看有上述内容的“杠菩萨”抄本,家长是并不干涉的。对上述情形,不能简单地一概斥责为粗俗。最近,在靖州苗族侗族自治县新厂的新石器时代晚期遗址,发掘出多具石祖(石刻的男性生殖器),是古代五溪人性器官崇拜的见证。他们对性行为的繁殖作用高度重视。应该看到,“杠菩萨”中出现的此类种种现象,与上述历史的遗存不无关联。
一部五溪古代文明史,离不开数千年的巫风。今天,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科学技术的发达,巫已经失去了它昔日的魅力。我们回过头去对巫风进行研究和探讨,因为它毕竟是民族古文化的历史。在巫风遍及五溪上下的古代社会,人们的生产、生活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杠菩萨”就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里产生的。作为宗教,巫教还只能算是原始宗教。虽然它也曾从道教那里吸收了某些理性的成份,但毕竟还没有形成系统而完整的理论体系。“杠菩萨”依附于这块贫瘠的土壤,是永远长不成参天大树的。因此,它长期保持着戏曲的原始形态。对于戏曲研究工作者来说,它是一块“活化石”。
注释:
①同治十年(1871)《沅州府志》
②康熙四十四年(1705 )《沅陵县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