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胡戏妻》在巴陵戏教学录相演出中,由名老艺人孙艳华、丁艳香和特邀演员徐雪珍合作演出。老师傅们以其精湛的技艺和紧密的配合,使得整个演出干净、俐落、流畅、自然,犹如一股清泉注入观众的心田,多次博得热烈的掌声。
《秋胡戏妻》出自宋元南戏,写的是鲁国大夫秋胡告假还乡途中在桑园试妻贞节因而引起的—场小风波。它与《打雁回窑》《平贵回窑》是—个类型的剧目,是歌颂我国古代妇女的传统美德,批判大男子主义思想。但是《秋》剧又有自身的特点,—是处理罗敷女对秋胡的无义行为是愤而自缢,使戏的起伏较大,戏剧冲突更为强烈!二是戏中有秋母穿插其间,加以悲剧情感与全剧的喜剧手法交相辉映,舞台演出生动活泼,不失为一个色彩丰富的悲喜剧。
这个戏的演出富于浓厚的人情味。秋胡外出求官,二十余载不归,全仗妻子罗敷侍奉高堂,婆媳相依为命,采桑度日。今日秋胡归来,不但不对贤德妻子表示抚慰之情,反起不良之心,隐瞒身份,试其贞操。作为历尽艰辛、洁身自重的罗敷女,对此怎的不为之伤痛?!这一剧情本身,就使人在思想感情上产生共鸣,对罗敷女产生同情。这就是戏的人情味的基础。随着剧情的进展,这种人情味越来越浓。演员的表演,紧紧地把握了这一点。可贵的是:她们并投有借此故意大作文章,强化“主题”,拔高人物,而是通过具体的规定情境,以丰满的感情、细腻的表演,使之恰如其份地、自然地流露出来。比如秋母正在伤感地盼望儿子秋胡时,突然见到一个陌生人跪在跟前,她初则一惊,下意识地躲在椅后,继而听陌生人说他就是秋胡,相别二十余载,年轻的秋胡已经长满胡须,她将信将疑地走近前去,双手抚摸着儿子的胡须,朦胧的两眼凝视着秋胡左右细看,当她看清儿子的面貌时,猛然间一个“叫头”,声泪俱下,人们不禁为这个白发苍苍、盼儿心切的老者洒下同情之泪。又如当罗敷闻听丈夫归来、满心喜悦地近前相见,而见到的却是桑园里调戏自己的那个陌生人时,这个忠于夫妻之情的坚贞妇女对丈夫的这种卑劣行径哪里忍受得了,只见她感情骤变,怒骂一声“强盗”,一段悲愤欲绝的唱腔后,转身悲伤而去。这里,人们对这个善良的妇女寄予了无限同情。后来,当秋胡低声下气地向罗敷求情时,罗敷女尽管内心无限怨恨,眉目之间却还透露出夫妻之情。演员的表演好就好在这里,要是将罗敷女演成对秋胡深恶痛绝,则不但失真,同时罗敷女这个形象也就不甚可爱了。
演出的另一个特点是悲喜交融的舞台处理手法相当高明。“桑园戏妻”一场,开始了喜剧性的矛盾,到母子相见,舞台上又呈现出悲喜交集的情感,到罗敷见夫,剧情急转直下,逐渐进入悲喜剧的高潮。这里,罗敷女无限悲伤地下,紧接着,着急的秋母忙不及迭地起着小跑追赶而下,狼狈的秋胡悔恨地提褶飘袖碎步追下;紧接着,罗敷女进入小房,悲痛地“腰间解下无情带”,下场自缢而去;紧接着,秋胡母子相继追上,踢开小房门,扶出罗敷女靠在椅上,一个抚摸,一个捶背。一连串的大调度,一气呵成,既夸张,又自然。舞台处理高明之处还在于以喜剧手法解决矛盾。当罗敷女向秋母诉说情由时,本应是—段抒发感情的唱腔,但这时感情已进入解决矛盾的阶段,如果充分抒发悲愤之情,便成了正剧,矛盾也不易解决了。不知前辈艺人中哪位高手在这里作了巧妙的处理:罗敷女每唱一句,站在另一旁的秋胡便在过门中向罗敷以手势示意一次,既是阻止罗敷向秋母“告状”,又是求情,罗敷女白他一眼,不予理睬,继续唱下句。秋母见他二人眉来眼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于是喜剧情调油然而生。如此反复三次。通过夫妻之间这三次感情上的交流,为解决矛盾打下了基础。最后,秋母拉着秋胡的耳朵要他向罗敷陪礼,由作揖到下跪,到双膝陪全礼的一系列处理,则更为丰富而生动了。
这个戏是正旦和三生的本工戏,也是老旦贫婆一路的正戏。三位演员的表演都分寸适度,掌握自如,各有特色。丁艳香同志扮演罗敷,感情饱满,举止持重。她的动作不大,内心情感常溢于眉目之间,既体现出正旦文静、庄重的特点,又刻划了人物善良、节烈的性格。孙艳华同志扮演的秋胡,步态洒脱,动作儒雅,颇能体现士大夫风度,在秋母跟前他是儿子,甚至表现出一点孩子气,在罗敷面前他又装出丈夫模样,有时还拉起“架子”来。三重身份揉于一体。演员善于根据不同的规定情境做戏,比如“桑园戏妻”时秋胡的潇洒,罗敷悲伤时秋胡的失悔,秋母责问时秋胡的尴尬,向罗敷讨好罗敷不理时秋胡的装傻相,向罗敷陪礼时还要偷看门外有没有人等多处表演,都恰到好处。演员善于做戏而不抢戏,不乱做戏,含而不露,不温不火,确是难能可贵。孙艳华,丁艳香都是素以唱功见长,驰名巴湘一带。丁艳香的噪音清脆,吐字清晰,唱腔柔和,运腔婉转,高音区尖而圆润,一丝清音缭绕,十分悦耳。孙艳华的嗓音宽厚,行腔自如,翻高时音量雄浑、充沛,跌下时圆活自然,拖腔处由强而弱,欲断犹存,梢尾起个小花,韵味十足。徐雪珍同志是著名老旦张义怀的得意弟子,善演悲苦戏,她扮演秋母,表演朴实,感情真挚。比如母子相见—段,秋母泪珠盈眶,几欲滴下,颇能打动人心。这三位演员的合作,可称是珠联璧合,不同凡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