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傩戏是一种具有世界意义的宗教文化事象。它是由傩舞、傩祭发展而来的一种独具特色的民间艺术形式。现今各民族的傩戏在发展过程中大都受到汉文化的影响。早在周代傩祭盛行一时,其目的在于祈求农神,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同时驱鬼逐疫,保佑人民安康,六畜兴旺,其气氛十分庄严肃杀。至宋代傩在艺术表现上产生了历史性的转折;一是在表现内容和形式上产生了飞跃,傩祭中的神祗及扮演者均有了大的变更,体现了民间戏曲在内容和形式上的影响,由“祭”过渡到“戏”;二是自北齐时,傩祭面具传入军队后,临战戴面具迎敌成为最时髦的风尚。
面具由巫祈进入戏曲表演,便从娱神而成娱人因素,从而形成面貌一新的民间艺术形式——傩。在明清时期,傩戏更加兴盛,有的甚至已成为民俗社火表演的一部分,出现了专门的傩戏班子。
民间称傩祭为“充傩”,即充当傩神之意。演傩戏必须头戴假面具,这是傩戏的最大特点。“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礼心·夏宫·方向》)”说的就是戴面具驱鬼逐疫的傩人形象。周代的傩仪基本保持着原始巫舞的面貌特征,巫师们头戴面具,手执傩器,边歌边舞,降神驱鬼。可见戴假面具跳傩的风俗,在中国已经延续近万年了。沅水中游的黔阳县高庙遗址出土7500年前的文物证实,以长有两对獠牙的傩面纹为陶器上主要纹饰,而且以简化到只有两对獠牙形状的符号,作为陶器上的装饰图案。似乎说明了这一纹饰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性。因此,傩面纹就是傩巫们戴在头上装扮神农炎帝的傩面具。在古代,辰州这一带居民的大门上,普遍保留了悬挂这种獠牙的傩面具的习俗。这一带的地方戏中,扮演神人的演员,就必须具备能够灵活搬弄獠牙的演技。辰州人古时被称为“獠人”,面长獠牙的傩面具却最早出现在这一獠人地区,这难道仅仅是一种巧合吗?以后的傩面纹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精美,最后形成了商周青铜器上的所谓“饕餮纹”,或“兽面纹”。秦汉以后,因人们的“图腾意识”消失,傩面纹才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变成了居民大门上的“吞口”,在日夜守卫着老百姓的大门。
目前,古傩面具保存最多的是江西省萍乡市博物馆,曾展出古老傩面具百余面。贵州省文化厅艺术研究室1988年展出傩面具600余面,图片百余幅,以及其他傩艺术品(驼铃《当代傩戏傩文化研究大事记》),成为巫傩发展史上一大盛事。
随着社会的发展,“傩”的功用也在不断拓展。除了娱乐性外,“傩”还被科学地运用于保护野生动物,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据说老虎伤人时,往往是从人的后面扑杀。为了不伤老虎,又能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环保科学家们想到了“傩”。让人在后脑上戴上一副假面具,这样,前后都是宇宙灵钟的“人面”,老虎遂不取伤人。印度恒河三角洲的森林地区有500多只凶猛的孟加拉虎,以往每年要伤100多人,百姓痛恨之下,组织打虎队,老虎死伤惨重。施行这种科学方法后,人虎相处,平安无事,这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创举。
(二)
傩戏面具是界定傩戏艺术的重要特征。在傩戏演出者和信仰者来看,面具并不是戏剧家所讲的道具,也不是美术家赞不绝口的工艺品,而是神的象征和载体,是沟通人、鬼、神世界之间的工具,是他们的灵魂。戴上一张与凡人不同的面具,既提醒演员,也提醒观众,他们现在已经进入另一个世界。正在作与神沟通的工作,是神的代言人,是神灵的象征和载体。巫词有云“不戴面具是凡人,戴了面具是神灵”,一语道破玄机。
面具又称:“脸壳”“脸子”等,它是傩戏演出中代表角色身份的一种夸张面部形象的化妆手段。也是衡量巫觋在宗教活动中地位高低的标志。面具多,能演出的剧目自然就多,演员亦多,掌坛师的声望就愈高。
傩戏面具是高层次的民间艺术,有着极其丰富而深邃的内涵,面具造型千姿百态,各具神韵,傩戏面具在造型上集中体现了原始宗教意识。傩戏面具与一般戏曲里面具不同。傩戏面具造型与原始的宗教息息相关,一般面具只是演员的一种化妆手段,而傩戏面具则是宗教意识化的凝聚物。
傩戏面具有专用面具与通用面具之分,专用面具则是固定到剧中某一特定神灵的面具,不能用作其他神灵。通用面具是同一类神灵,均可使用的面具。傩戏中亦分生、旦、净、丑行当,但全部出场人物都要戴面具。戴上面具便隔离了演员与观众的直接情绪交流,无须怯场,容易进入角色,这是涂面化妆表演所不及的。27出传统戏中,出场人物近百个,都得戴面具。人物中又分文、武、老、少、女五类,都要分别制作面具,约须70余张。面具尽量将人物性格化、神像化、趣味化。每个面具都有固定的名称,还附有传说故事。傩堂戏的传承,主要是口教身传,家传与师传相结合。因此各地的面具名称大同小异。湘西面具有“全堂戏二十四面,半堂十二面”的说法(《桑植傩戏演本·序言》)。云南关索戏属傩戏中军傩系列,流传于澄江县的阳宗坝子一带,演出时间是正月初一到十六日。关索戏以表演三国蜀汉人物故事为主,主要角色有20个,即刘备、孔明、关羽、张飞、周仓、黄忠、赵云、马超等。加上马童、龙套、锣鼓手,整个傩戏班子40多人。关索戏的角色,基本上是专一的,面具也是专一的,并且固定到人。如演关羽的演员一生都演关羽,若不能再演或死了就由他的儿子顶替,子孙相袭,无子的则传侄子或亲戚,有些家庭现已经沿袭了六、七代了,有两百多年历史。
傩戏面具的发展,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动物面具;第二阶段是鬼神面具;第三阶段是传说中的英雄人物面具。图腾崇拜产生了动物面具;对鬼神和祖先崇拜,便产生了鬼神面具和英雄人物面具。历代面具,一般都是以“肖神”为基本特征的。这种“肖神”大抵是自然物的神格化与神灵的人格化,二者的融合交织,造就了各地区、各民族千姿百态、各具神韵的巫傩面具。(符均《浅论面具的特色》)我国巫傩面具的历史传承与同时期神灵造型相对应,并且随着宗教文化和社会发展的趋势有所变化。
一般面具大体分为七种类型:一是正神面具,形象正直、善良、圣洁、安祥。如唐代太婆、仙锋小姐、土地、消灾和尚等;二是凶神面具,形象威武、凶悍、怪异。如二郎神、龙王、开山等;三是世俗面具,形象接近生活原形;四是丑角面具,形象滑稽、风趣、幽默;五是牛头马面,线条粗犷浑厚;六是英雄人物面具,形象雄伟豪放,勇猛顽强,有气吞山河这概;七是“撮泰吉”面具,是模仿原始人的形象制作的,其特点是前额凸出,鼻子长,鼻梁直、眼睛大、嘴巴小,脸型长,带有猴气,少神气、鬼气。(苏静《傩文化:南方民族原始宗教信仰之滥觞》)贵州民族民间傩戏系统,主要是两个系列,三个层次:以汉、苗、布依、侗、彝、仡佬等民族地区的傩戏为一个系列,即民间傩系列,彝族傩戏“撮泰吉”(变人戏),完成了由傩祭向傩戏艺术的初步过渡,是傩戏的雏形,是低级层次。其他民族地区的傩戏,虽与傩祭密不可分,但戏剧艺术的因素不断增加和完善,是向单一的戏剧艺术过渡的中间层次。安顺地戏和布依地戏,是军傩系列的傩戏,是傩戏发展较为高级的层次,他们的面具无论在造型和色彩艺术亦分为高、中、低三个档次。西藏的藏剧面具按其特点、式样和作用可以分为四大类:第一类是温巴面具,是藏戏面具中最重要的一种,是区分藏剧白面具派和蓝面具派两大艺术流派的重要标志。所谓白面具派藏剧和蓝面具派藏剧,主要看温巴所戴的面具。温巴,是主持藏剧演出的开场仪式并贯穿正戏全剧的重要角色。第二类是正戏角色的面具。根据各类角色人物配色,选料,造型绘塑截制而成。是人、鬼、神的再现,是现实、幻想、哲理并存的工艺品。第三类是动物面具。第四类是穿插于藏剧剧目中的宗教跳神面具。湖南桑植县傩戏分正朝戏和花朝戏两种,刻木质面具70余张,演员登场都戴面具。桃源县傩戏班子只有面具8张,而沅陵傩戏班子的面具却只有3张,只有唱土地戏、勾愿、扮先锋者和傩祭时才戴面具,其余各戏均采用戏剧手法,直接在演员脸上化妆。
(三)
巫傩面具的质量是多种的,但以木质面具为多。古代也有用草料编制的叫草质面具;用纸料糊制而成的叫纸面具;用牛羊皮制作而成的叫皮质面具;用棕片制作的叫棕面具;用树皮制作的叫树皮面具;陶窑烧制而成的叫陶面具;以铜为原料制成的叫铜面具等等。
傩面具一般都有神的名字,而雷坛神灵系统庞杂,神鬼众多。巫、儒、佛、道四教相互吸收,不断壮大自己的神灵谱系,因此不见诸史籍及神话传说者颇多,傩坛现存诸神,权且分类如下:
1天神崇拜:元始天尊、元始天王、玉皇大帝、三清(天宝君、灵宝君、神宝君)、西王母、三官(天官、地官、水官)、北极紫微大帝、北斗真君、文吕帝君、日公道德太阳星君、南斗真君,河汉斗府、九曜星君、周天二十八宿星等。
2地神崇拜:土地神、东厨九天司命、太乙灶王府君、灶公灶母、灶子灶孙、搬柴童子、运水郎君、山神、水神、路神、井神、桥神、开山猛将等。
3山川崇拜:东方木城兵、南方火城兵、西方金城兵、北方水城兵、中央土城兵、三肖(水、火、石)神灵、茅山神、洞仙、梅山神等。
4祖先崇拜:彭祖、高曾达祖、一派灵魂、三代宗祖、老少亡魂、阴府敕封、显灵得道、五神作古、侯伯老爷(坛神圣号)、三位相公、夫子老君、释迦牟尼,先锋小姐,八郎、功曹等。
5动物灵崇拜:老虎大王、大象神尊、狮子山王、牛头马面、猢独精、水獭精、蛤蟆精、鲤鱼精、黄鼠狼精、蛇精以及72种妖精等。
6植物灵崇拜:树精、藤精、竹精、牡丹仙姑、菊花仙子、荷花仙姑、三肖娘娘(大姐、二姐、三姐)等。
7鬼神崇拜:阎王爷、四殿闫君(陈子云、刘子云、宋帝王、五官王)、十八地狱、掌簿判官、勾销二郎、敕符使者、诸界兵马、千里眼、顺风耳、八万一千雄兵猛将、领兵土地,十二真人,十方万灵、金佛铸乐天尊、八封佛圣天尊、九宫十二花娘姊妹、张氏五郎、丫角九娘、小山太子、身姓傀、身姓田、身姓王、都市王,身姓汪、九天司命,帏桌龙神,屋檐童等137个鬼魂神灵等。
8祖师崇拜:盘瓠大王、螺祖圣母、妈祖仙姑、玄黄启教,罗公师祖,赵侯法王,千千师祖、万万师傅、阳传师、阴传师、外坛师、传度师、坐台师、鲁班仙师、张飞祖师、杜康始祖、唐僧、沙僧、孙悟空、猪八戒大师等。
9生殖崇拜:伏羲圣王、女娲圣母、傩公傩母、报事灵童、鸟杆、祖龙杖、子孙棍和花柱崇拜等。
10英雄人物崇拜:殷元帅、赵元帅、五元帅、马元帅、周将军、曹将军、唐将军、刘备、关羽、鲍山娘、百花公主、包丞相、赵云、马超、孔明、曹操、孙权、周瑜、薛仁贵、岳飞、岳云、文天祥、赵匡胤、朱元璋、左门将秦叔宝、石门神胡将军等。
傩坛神灵众多,据说共为1333尊。但其核心仍然是鬼魂崇拜,万物有灵。再是祖先崇拜,生殖崇拜。其他诸神只是陪衬,反映出巫傩文化的原始属性和古老习俗。巫傩面具都是根据上述神灵传说的形状相貌刻画成各具特征的面具。
(四)
面具的制作是个细致的工艺过程。首先是木料的选择,木料一般选用丁香木、杜鹃树、女儿红、刺桐树、水冬瓜树、白杨树和柳树等杂木材料。其次是确定面具的尺码大小,人的头部大小不一,一般应以长度约为30厘米,宽约20厘米为好,基本上能将演员的整个面部遮盖,使其不露真容。然后将选好的木料按其30厘米左右的长度和20厘米左右的宽度下料。采取一锯、二砍、三加工的程序,将面部的基本形状作出来,然后进行精雕细刻,突出各个神灵的个性特征。使每个面具做得各具神韵、性格鲜明。造型要偏重实感,使用单一色彩,显示出忠诚、刚直、凶悍、英武、狂傲、妍丽等等各种性格特征来。演员戴上面具便可改变面型,突出气质、性格特征,使其与剧情协调。
眼睛是传神的重要器官,要特别注重眼睛制作,常言道:“画龙点睛”,只要眼睛点得好,这条龙便显出灵气来,就是一条很有活力的龙了。面具上的眼睛亦是如此,要运用多种艺术手段,把眼睛做得很有神气,很有活力。在面具制作上一般强调“男豹、女凤、善正、邪歪。”特别是领兵神将,则须作到“男将豹眼圆睁,女将凤眼微闭”,威武潇洒。
眉毛大抵分为秀眉、柳叶青、新月眉、卧蚕眉、浓眉、长毛眉、箭眉、竖眉等。要根据各个神灵性格、身份,做出独具个性特色的眉毛,绝对不能千篇一律。眉毛制作一般采用毛画,但最好是采用牲猪腹部的短黑毛制作。先在脸壳的眉间部位,用乳胶或生漆坐底,然后将选好的猪毛,顺着猪毛的长势顺序粘贴上。
嘴部造型宜细,根据各个神灵的性格特征勾画,有抿嘴的,有张嘴的,有笑口常开的,有闭嘴不言的,有咧口龇牙的等等,不管那种嘴形,都要与神灵的身分和性格相统一。武夫的嘴则有“天包地与地包天”之别。“天包地”即上开咬下唇,“地包天”则下牙咬上唇,后者更显得剽悍、凶狠。
胡须古人十分讲究,上唇曰胡,下唇曰须,有很多古人因为有嘴好胡须而传名久远。在胡须上有蛮多规矩,比如说父母健在,儿子无论年龄多大,只能蓄胡不能留须。有的人为爱护胡须,专作锦囊装须。有的因为胡须太多太长,吃饭不便就特制一对金钩挂在耳朵上,喝水吃饭时用金钩将胡子拉开,便露出嘴来了。胡须的称谓称极多,有山羊胡、八字胡、人丹胡、络腮胡、五绺须等。山羊胡显示诡诈狡猾,八字胡显得稳重厚道,络腮胡乃武夫形象,五绺须是至尊至德之人的形象。做胡须的材料有:猪鬃、马尾、头发、麻丝、丝线、棕线、胶丝等。先在胡须处用乳胶或生漆坐底,再有序地选用上述材料粘贴。古时亦有用草细丝或细纸条作胡须的。
头盔的类型有平盔、尖盔之分,盔的头部分别装饰以龙、凤、白虎、蝙蝠、鲤鱼、莲花、星宿等物,盔头的纹饰既是美化的需要,又是区分角色的艺术手段。贵州地戏面具对头盔的雕刻特别讲究,头盔上的装饰分龙凤装饰、宿星装饰,吉语装饰等类型。尚有甲盔、尖盔、道帽等区别。例如岳飞是大鹏下凡,头盔上就必须刻一只大鹏金翅鸟,樊梨花为玉女投胎,头盔上必须饰以玉女图案。在技法上多为浅浮雕与镂空相结合,精细不繁琐;色彩上用贴金、刷银亮色,以及红、绿、蓝、白、黄、黑,几乎无一种颜色不可用来上色,有的面具还要镶嵌图形玻璃镜片,华丽堂皇,很有气派。地戏面具雕刻,刀法明快,线条粗犷,轮廓分明,它那华丽的造型,有力的线条,夸张而又有对比强烈的色彩,给人以艺术欣赏的乐趣。它那直率自由、质相清新的风格和所体现的民俗意识,更是工艺美术的上乘之作。
云南关索戏的面具是用棉纸和牛胶作成的。具体作法是:先用胶泥做成面部模型,然后用棉纸和牛胶在模具上裱糊,最后用油彩勾画而成。面具与头盔、发髻连为一体,在眼部位置处各剜一个小孔,供演员视物。他们的面具只分生、旦、净三个行当,比较简单。
西藏的藏剧面具分白面具与蓝面其两种,白面具产生年代比较早,其造型古朴粗犷,由白山羊皮制作而成。蓝面具产生年代较晚,制作精细,由纸板和多层纱布粘合,上面用蓝底花缎糊裱,装饰美观,造型夸张、绘工精巧,色彩绚烂,由民间艺匠制作。白、蓝两种面具,据说是仿照藏剧创始人汤东杰布的发式和头饰制作的。这两种面具是早期和后期“温顿巴”里渔人、猎人所戴的羊皮和平板式面具。此外,还有红面具、黄面具、绿面具、土黄面具、黑面具、半白半黑白具、妖魔面具等等。
藏剧中的动物面具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吸收早期藏族民间拟兽舞的面具,多用动物外皮,有头有身躯,套穿在演员身上,模仿动物形态表演。另一种是描摹动物的主要形象特征,特别是头部和脸部特征,进行绘塑,成为只有一个头部或脸部的面具,戴于演员头上作虚拟象征性的动作表演。藏剧《朗莎雯波》中乃尼仁珠庙会上的跳神,就是跳的大威德金刚舞,是男性畏怖忿怒神形象;三日怒睁,张口龇牙、狰狞恐怖的面貌,令人肃然生畏,头冠上还戴有五个小骷髅。
湖北来凤、宣恩一带的傩面具是多层纸粘糊而成,再开眼着色便算完成。棕面具则用棕片缝剪成型,上面蒙布,里面糊纸,面部涂彩。其他如树皮面具,也是将树皮的表皮削光后作成面具形状,再涂色彩。草制面具乃用草料编制而成,再蒙布涂料彩。铜面具系工艺师以铜为原料,精心打制而成;陶面具系陶艺师精心制作成胚型,上釉彩后,在陶窑烧制而成,较重、易损,故使用者不多。
巫傩面具的色彩运用,有一个由感性走向理性、稚拙走向娴熟的发展过程。在早期的巫傩面具中,对于色彩的运用不甚讲究。皮肤白嫩便涂之以白;皮肤发黄,便涂之以黄;皮肤黝黑,便涂之以黑。虽然有较强的色彩观念,但是色彩观念尚未上升到理性高度,因为它只是以自然本色为基础,没有表现出色彩的寓意化、装饰化和工艺化。艺术上较为成熟的巫傩面具在色彩的寓意上以自然为本色为基础,并从同类颜色中受到启发,引起联想,因而使其具有类似色彩的事物的性质也被抽象于某一色彩之中。这样色彩本身便具有了较为复杂的含义——包括宗教、道德、性格的含义,使色彩技巧日渐成熟,形成一定的艺术程式。色彩又重点在脸部。红色代表血气方刚的颜色,表现一个人的忠勇性格;黄色表现人物的沉着,老练性格;蓝色多用靛蓝,是庙堂中的“阴色”,“鬼色”,表现人物阴险可怖、桀骜不驯的性格;白色是纯净的颜色,表现洁白、文静、善良,也表现反面人物的奸诈;黑色是风吹日晒者的肤色或神秘的夜色,表现人物朴直、率真、刚正的性格。红、黄、蓝、白、黑五色的搭配,使色彩强烈跳跃,形象鲜明突出。巫傩面具的色彩运用为传统戏曲所吸收。如今戏剧舞台上的各种脸谱在色彩上的运用,与傩面具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以明显看出中国戏曲脸谱受到巫傩面具的影响很大。现存明清时期的巫傩面具,都具有中国民间美术所共有的特色:造型与色彩程式化、类型化,擅长以装饰性的图案符号来表达形象而丰富的文化内涵。与西方的雕塑比,则更注重外相的模拟,这是最为本质的区别。
傩戏的原始形态,保留在今贵州威宁、彝族“撮泰吉”里。“撮泰吉”是彝语,意思是“人类刚刚变成的时代”或“人类变化的戏”,简称“变人戏”。一般是在农历正月初三到十五“扫火星”的民俗活动中演出,旨在扫除人畜祸祟,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安居乐业。“撮泰吉”的面具,是被当作神灵看待的。在演出中使用的面具共有五面,以杂木为原料,由当地艺人制作加工。面具特点是前额突出,脸鼻长,眼睛小,雕刻后不着意对角色的区别,单纯而简拙。脸壳制成后用黑色涂料。诸如锅烟、墨汁之类涂抹。演出前用石灰或粉笔在脸壳上勾画皱纹,以显示年龄之别。在着色和勾画上,黑白分明,对比强烈。从雕刻艺术上看,简单原始、线条粗犷、朴拙、天真,缺乏神气、鬼气,带有猴气,这是最原始的“撮泰吉”式的巫傩戏面具的造型特点。
傩面具随着傩戏的发展成熟而逐渐发生变化,其造型日趋精细、丰富多彩。后因神灵队伍的扩大和情节性表演的需要,傩戏系列又进一步分化出老、少、文、武、男、女、正、谐若干类型。傩面具的造型依然没有脱离程式化、类型化的面相,以冠、帽、盔、巾及象征性的色彩、饰品、图案符号等寓意手段来区分神灵角色。如广西的师公面具,根据年龄、性别和性格,分为老年文相、青年文相、老年武相,老年女相、青年武相、青年女相、凶相、丑相等各种不同类型的巫傩面具。
巫傩面具是中国造型艺术的原型。它不仅是历史的陈迹,也是一种活的文化力量。尽管今人已不相信鬼神的存在,但驱鬼逐疫,却仍依附在一些地方的民俗中,而且发展成一支颇有艺术和文化厚度的傩文化。它富有东方美学色彩的特殊审美定势,即人们在极端的凶狠丑陋中去发现一种战胜丑恶,且具生活情趣、能震撼人心的力量美!这也是一种精神的享受和情感的寄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