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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州傩坛的古朴神秘美

王文明,刘冰清

  傩文化的物质呈现形式大多集中在傩坛。辰州傩坛从傩坛布置的剪纸、纸扎、绘画、雕刻、书法到傩服饰、傩法器等等,无不展示出绚丽多彩的古朴美和神秘美。

  一、傩坛剪纸、纸扎的古朴简洁美   

  辰州傩坛,由于傩事活动和事主经济状况等原因,铺设布置繁简不一,但都有一定讲究,都是集剪纸、纸扎、书法、雕刻、绘画等艺术手段于一坛的,都有其古朴神秘的艺术美,铺设成严肃神秘、金碧辉煌的傩坛静态美。这是傩事活动开始时,巫师、事主和帮忙人众,要忙碌整整一天才能达到的手工效果。

  傩坛用的纸张具有五颜六色的艳丽美。以沅陵为中心的古湘西,傩事活动是给活人驱邪祈福做的,其中的还傩愿更是喜气洋洋的。傩堂用纸也就一般不用白纸,而选用红、黄、绿为主色调的纸张作剪纸、纸扎的材料,使傩坛显得五颜六色,增强喜庆与热烈的傩坛氛围,加之新鲜的松枝松叶,使傩坛更显生机盎然。

  傩坛剪纸,很有讲究。一剪长方形或三角形的小旗,这是各路神祗及其率领兵马人众的旌旗。二剪鸾鸟、大象等动物的图形,这是鸾鸟图腾、大象图腾等农耕文化因子的表现。三剪傩符图形,这是请神、驱邪、镇坛用的。四剪春兰、夏荷、秋菊、冬梅和圆形太极八卦图式的纸花等等。傩坛班中的老巫师,剪刀工艺精湛、剪的速度快,一气呵成,剪什么象什么、栩栩如生,使神秘中透着美感。

  剪纸工序完成后,把剪纸按傩坛方位张贴,主要是把剪的傩符、傩画用一根根绳子串起来,悬挂起来,挂在中堂门口上方和两壁傩神图下方,名曰“吊飞”。悬挂在绳子上方“吊飞”的长字幅宽30厘米左右,长1米,每条字幅下边都剪成圆形纸花,字幅与傩符篆间隔着悬挂,五颜六色,下端随风飘动,呈现神秘中彩色条幅的浪漫美。把兰、荷、菊、梅四种花插在纸剪成的花瓶里,放在神案上供奉起来,靓丽中透着神秘。

  傩坛纸扎,种类多样,一是用彩色剪纸、新松枝、竹篾扎制傩坛洞门,在庭院大门处扎一大轩门,比院大门还要高大一些。青翠的松枝与五颜六色的剪纸相间,显得既庄严,又活泼,增添盎然生机和热闹喜庆的氛围。此处为迎送宾客和燃放鞭炮的地方。在中堂离神龛1米左右处的内坛扎三个上圆下方洞门的傩坛圆门。上书“桃源仙洞”字样。这个圆门也是竹篾、鲜叶松枝和彩色剪纸扎成的。圆门(轩门),老远就给人一种喜气热闹的美感。

  事主还要请当地书法高手书写对联和字幅,张贴在傩坛内外,庭院各显眼的门、窗的两边,以及悬挂在中堂吊飞和两边柱子上。对联和字幅也是傩文化意蕴浓郁的文字。如“金砖铺地溶溶月,玉宇无尘淡淡风;满酌葡萄迎圣酒,堂堂桃洞赛华封。”这是四句藏头吊飞字幅,合为“金玉满堂”四字。有的巫师,由于经常写字幅、对联、傩符篆,字也写得很漂亮,傩堂的一些文字,就由巫师撰写了。这就增添了傩堂雅致的书法美感。   

  二、傩神画像、雕像的古朴神秘美   

  傩神画像既体现了傩文化的绘画艺术美,也使傩堂显示出严肃的神秘美。把傩堂画像悬挂在傩堂正中和两面壁上时,要做专门的“请傩神像”的傩法事。巫师在到达事主家第一天布置傩坛时,一边做“请傩神像”的法事,一边细心谨慎地打开傩神画轴,按神像位置悬挂起来,显得特别严肃认真。傩神画像是巫师世代传承的,做傩事时则“请”出来带到事主家。傩事完毕,则按轴卷好“请”回家中收藏。我们见到的沅陵多家雷坛收藏的傩神画像,制作年代有的是清代作品,有的是明代时所绘。因历经数百年,加之烟熏,使傩神画像显得有些模糊了,画像既有卷展而致的卷痕与破裂,也有边缘凹缺不整的破残。只有师父尚在、新度职的年轻巫师使用的傩神画像才是近些年重新制作的。在接神架桥法事中,有一种叫“绺”的傩神画像长卷。宽约33厘米,长度约有一匹布16公尺那么长,神灵全部绘在图中,画法多为散点透视,众神千姿百态,栩栩如生。它既是接神的法器,又是傩神画卷,是珍贵的民间绘画艺术品。傩神绘画,都是彩绘,属于民间工笔画法。从构图看,每轴画像中,主神在画轴中的位置呈黄金分割结构,整个画面线条与视点构成的点线面结构显得协调、和谐;线条疏密有间,用墨浓淡有致,变化自然;主神与从属神在画面中主次对比鲜明或者主神居中,高而大,次神在旁或下,小而矮;或者至上神在上层,天神在上层,人神居中,其他神在下,主次尊卑高下一目了然。从色彩看,主色调为红、黄、绿三色,辅之以黑、白、橙、紫等色。大红之色的神装中,配以大绿、禳以少许浅黄、白、黑、紫色,各色搭配协调,色彩对比鲜明,绿中有红、黄中有紫,呈现和谐统一的靓丽华美的神像服饰美。从造型看,各轴傩神画像均遵循了传统工笔画造型的基本规律,一是采用夸张的手法突出重点人物重点部位,弱化次要人物或次要部位,层次清晰,主题鲜明。如山魈神、开山神的画像,褐中显黑的头发倒竖直立,一脸大络腮胡,分支分叉,两只怪眼圆睁,眼珠鼓突,满脸横肉,手执鞭,一幅凶悍狰狞的样子。二是采用散点透视的手法,避免了单一视角,远处弱化模糊的不足,在一幅画面上呈现七八个视角,把不同视角的神祗揉合在一起。各视角场面不同,景物不同,人物不同,但视角都一样清晰,显示多处共存、众神共生的神灵图景。三是整体造型严谨、形象生动。四是超现实的手法。同样是神,小的不到主神的四分之一。弱化的牛、马等动物就更小了,源于人、动物和景物的现实,都远远超越现实。有如现实,又远离现实,显示出超现实的艺术美。这些年代比较久远的傩神画像,不仅本身绘画艺术水平较高,审美价值突出,而且作为傩文化的载体,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作为艺术品,具有一定的收藏价值。

  傩神像,还有傩公傩母神像和祖师或已故师父神像雕像,供奉在司桌上。每位神雕像从头顶到两肩,重重叠叠地披压着一、二十层“红”。“红”一般是棉织染红的枣红色土布。巫师每做一场傩事活动,事主就给这些傩神雕像各上一份“红”,这样,傩神披的“红”就越来越多。   

  整个傩堂,鲜艳的三洞圆门,错落有致的彩色“吊飞”,排列有序、悬挂整齐的众神画像和司桌傩神雕像,加之焚纸烧香,香烟缭绕,使傩坛既鲜艳亮丽、又神圣庄严,所挂神像就如神灵或坐或站,莅临傩坛一般,频添了鲜活的神秘美。

  三、傩服饰古朴的艺术美与神圣美   

  巫师的法衣是手工制品,可以说是手工艺术品,沅陵法衣有三种类型:一是红色法衣。颜色大红、无领、对胸、大袖、长襟、背绣“蟠龙”,称“蟠龙天师袍”;二是无袖“蟠龙天师袍;三是黑色、掩胸、大袖、长襟袍,称“长衣”。前者为下河教所用,后两者为上河教苗族巫师常用。上河教苗族巫师也常用“蟠龙”天师袍。巫师的法衣不以道教的“太极图”和八卦阴阳爻的卦像图为本图案,而以“蟠龙”图案为本图案。这里的“蟠龙”图案,应为神农图像。龙头额头为“王”字形图案。而天师袍中的“蟠龙”额图为太阳图案,整个图像以光焰四射的火红太阳图案为背景,面部两颊为鸾鸟羽、凤羽。头部下面两侧为鸟爪,须为人须,而非龙须,暴眼圆睁、双眉分叉朝上。这些,都不是龙的特征。它之所以被称为“蟠龙”天师袍,是因为此图案貌似蟠龙头图案,加之受道教影响和龙图腾的影响而已。上述特征恰好是太阳神崇拜、鸾乌崇拜、家神崇拜的标志。所以此袍应为“农神巫师袍”。珍贵的是该图案是手工刺绣而成。造型奇特,手工细密精巧,不仔细看,仿佛是个龙头图像,双眼圆睁,大口微张,黄中透紫的脸上泛着红光,加上以大红布衣为底色,把个农神衬托得活灵活现,跃然背上,仿佛农神附在巫师身上,凸现了农神神灵的灵性美与威猛美、威严美。

  傩法事中师娘、先锋等上穿彩衣,下系百褶裙。丑角铁匠、算匠头包红帕,穿对胸开襟衣。开山穿马褂、脚褂、彩裤。判官穿红色官衣,等等。这都体现了模仿古代社会服饰的朴实美。

  巫师的帽子,有黑色山形帽和法帽两种。黑色山形帽的侧面两头帽沿高,中间头顶低,前帽沿高于后帽沿,好象一个没有中间一竖的“山”字(U)式样,由黑布做成,故称为之黑色山形帽。这是在穿黑色、掩胸、大袖、长襟衣时戴的帽子。巫师在穿“蟠龙天师袍”(即农神袍)时,头戴法帽。法帽由黑色小圆帽和五福冠组成。黑色小圆帽戴在里面,外戴五福冠。精致的五福冠是手工刺绣而成的。五福冠由五块绣织而成。中间三块稍宽稍长,上宽约6厘米,下宽约4厘米,高约13厘米,上面为尖形。左右两边的稍矮一点,约11厘米高。中间三块刺绣的图案,各地有所不同,不少雷坛五福冠绣的是“三清”大帝的神像,头顶上还绣有光环,左右两边绣的是日神月神图案。可说是头顶“三清大帝”和日神月神。“五福冠”既是精致的手工艺品,也是傩神至上的标志,给人一种神圣美和庄严美的感受。

   四、傩坛法器信念中的力量美

  展示傩坛古朴神奇美的还有傩法器:水牛角、筊子、牌经(又叫绺旗)、司刀、牌尺印、令牌、铜铃等。

  水牛角,是巫师必用的极具特色的法器,也是巫师独有的法器。它是用水牛角制成的,里外打磨得十分光滑,把角尖锯掉,安一铜嘴,吹响时,发出“日啰、日啰”的声音,有的则发出“呜—呜—”的声音。称之为鸣角。有的巫师能同时吹响两只牛角。巫师做法事时的《唱牛角》词云:“说此角,道此角,此角不是非凡角,化为犀牛头上角、调兵角、统兵角、会兵角、招兵角,上吹一声,吹开三十三重天;下吹一声,塞了十八层地狱;中吹一声,雷轰三声,迎请千兵到坛,万马登殿。”鸣角的威力很大,可以“调兵”、“统兵”、“会兵”、“招兵”,可以“开天门”,可以塞地狱鬼路。巫师什么时候吹角,都有相应的规定。做傩法事时,水牛角的“啰啰”声或“呜呜”声,同锣鼓点子声、鞭炮声交织在一起,哄托出傩坛配器、鸣角、鞭炮共鸣的神秘美、热闹美和喜庆美。

  筊子是巫师做法事时问卜用的。它是用牛角尖或竹蔸从中锯开或劈开,一分为二做成的,打磨光亮,长约三寸,下宽一寸,微弯曲,上端稍尖,巫师手抄本《打洞筊》唱词云:“说此竹,道此竹,生在皇母后园中,正月二月发笋子,三月四月长成竹,一日一夜长七节,七日七夜长上天。高上分起枝和叶,地下分起根与须。天上乌鸦飞不过,地下虫蛇不敢行。一刀伐下此根竹,撩断两头取中央。不用人间巧锯子,一刀劈开两平分,一块称来有四两,二块称来共半斤。头筒拿来作洞筊,打筊场中说分明。君王朝王(指傩公)尚阴筊,藏了官衙口舌人,一藏天殃并地火,二藏麻瘟与痘瘟,五虚六耗随风送,押赴车前马后行;仙姐娘娘(指傩母)尚阳筊,拆开八方进财门,不去求财财到手,不去求喜喜临门,若是发下阳竹筊,后园黄土变成金。何不总尚圣竹筊(祖师筊),阴也有,阳也有,如同发下聚宝盆。弟子手拿洞筊不敢打,双手赐与主东君。起眼发动初头筊,右发阳来左发阴,得了一手圣竹筊,千年发达万年兴。”筊子是一种预测神意而占卦问卜的工具,它只是巫师傩事活动的工具。运用了筊子占卦问卜,将自己和事主想的“阴”、“阳”、“顺”之卦象通过心意传给神灵或讲给神灵,请神灵诏示。如果心想的卦象与丢下筊子成的卦象一致,则表示神灵作了肯定性诏示。否则,一而再地恳求神灵同意,直至丢下筊子所成卦象与心想的一致,才罢休,有的也中途作罢。显然,运用了筊子占卦问卜,既透出偶然中的神秘,又透出人们追求的必然。其中有丢筊的技巧,也有一定的偶然,还有三种卦象必有其一的必然,以及不顺意一直丢下去必有一次顺意的必然。这既体现出人神沟通的神秘美,也体现出人挚着追求的挚着美。

  牌经,又叫绺旗。它是巫师驱鬼的必用法器,并被巫师认为是最具驱鬼威力的法器,它能驱除任何恶鬼。牌经是巫师学徒期满,正式经过传法法事之后才有牌经。没有传法度职的就没有牌经,就不是正式巫师,就不能独立主持法事。牌经由桃木棍柄与飘带(彩条旗)制成。桃木棍长38厘米左右,直径约3-4厘米左右,从中间剖开,挖空,内藏传法时写的事意薄一份。事意薄一共两份,上面写着受法人的姓名、出生年月日时(生辰八字)、授法人姓名,传授了哪些法力给受法弟子,授法人拨了多少兵马、多少粮食、多少马匹给受法弟子。还写上今出阴阳二牒各一道,交付受法弟子XXX收取,放在牌经之中,所有阴牒敬送大道台前当坛烧化……执掌阴阳二牒仙官位前架阁存放,照章验明,烦为校勘,前项文牒标题卷案,俟百年限期开天之日,方赴对考……“方赴对考”、“照章验明”。就是待该巫师死后,检查他一生是否按天理良心和度职传法时的承诺办事了。如有违背,就要受到惩罚。牌经之经,就是该事意薄上的事项和死后照章检查鉴定的条文。桃木是驱鬼避邪的利器。民间驱鬼都用桃木。飘带,实际上是五色彩布18条各长38厘米、宽4厘米许,用布包紧在桃木棍上,用针线缝严实牢固。这18根彩色布条,每条上又绣上傩符箓图案,绣的“兵行印转”、“将听令行”等字样和法印图案。象征着十八面威严的彩旗。有的绣8条,有的绣36条,有的绣48条,最多的有52条,分为几层。所以牌经又叫绺旗。彩色也是驱鬼避邪的,旗上所绣傩符也是避邪驱鬼的,桃木彩色旗就成为驱鬼之利器了。彩色美加上神秘的桃木,对于邪恶鬼怪,竟是那么威严,具有那么多无穷的法力。这是牌经彩色美神秘美的功能。

  司刀是铁制的。名曰刀,实非刀,实际上是一铁杆接一直径28厘米左右的铁圆圈,圈上套三个直径4厘米左右的小铁环,有的套五个小铁环,有的套七个小铁环,铁杆另一头为手握的扁平的梭标形的把柄。司刀拿在手中摆动,小铁环发出“叮当”的撞击声,所以又被称为铃刀。铃刀也是巫师驱鬼的法器,当然,在傩坛舞蹈中就是相当于击节、击梆的作用,是舞步节拍的撞击器。

  印,有木质的,也有铜质的。沅陵境内各雷坛巫师的“印”大多是木质的。只有一家是铜质的。据说是该坛某代祖宗去县城求雨有功,县官赐给铜印作为奖励的。印为正方形,边长5.5厘米(铜质的边长为6厘米)。印中刻有“太上玉皇老君正印”、“斩邪”、“伏鬼”字样,以示巫师请神、行法、驱鬼、逐邪是合巫傩之法的,它是巫傩法事权力的象征。傩印一盖上,“请神神到,请仙仙灵。”《传度科》词云:“赐你一颗印,印天天动,印地地裂,印水水清,印人人长生。”真是傩印虽小,神威之力大矣。小中见大,神乎哉,美乎哉,傩印其威!

  令牌是木制的,高约15厘米,宽约7厘米,厚约3厘米,上圆下方。一面刻着“雨头”“鬼脚”的傩符。另一面有的刻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有的刻着“众口齐称三界法,扶摇直上九重天。”令牌用于驱逐鬼邪时拍打,其它时间用得较少。令牌受道教、佛教的影响较为明显。突显巫师沟通神灵权威性,显示代替傩主神下达命令的神威之严厉。令牌拍在司桌上,就象县令拍惊堂木一样,声震四座,威摄傩堂,展现神秘中的威严美。

  铜铃是铁圈上留洞,用铜链将铜铃系在铁圈上,一般为八个铜铃,故称“八宝铜铃”。这是巫师在跳八宝铜铃舞时、驱鬼逐邪用的法器。傩法器还有祖师棍、牌尺、雷令、旗鞭等。祖师棍是代表巫傩传承与权力的象征,可以威镇一切,是不言不语的大将军。牌尺和旗鞭是“催兵集合”的号令。雷令是傩坛发号施令的牌子,相当于令牌,因此,都有其威力无穷的神秘美。

来源:辰州傩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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