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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剧绝活拾萃

文忆萱

  “绝活”意味什么?一种文化。一种中华民族特有的文化。中国戏曲,和世界各地的戏剧不同,特别讲究美、追求美、创造美,这种对美的追求才产生了多种多样的绝活。

  戏剧是综合艺术,前人称之为第七种艺术,即溶诗歌、音乐、舞蹈、绘画、雕塑、建筑等诸多艺术于一炉。中国戏曲的包容量更大,综合性更强,包括武术、魔术、杂技、曲艺、哑剧……可以说凡是可以吸收的养份,都为戏曲所吸收,因而形成其更突出的综合性。

  过去有一段时间,对体现和体验曾经产生过争论。其实,这也是中国戏曲发展过程中经历过的阶段。在早期戏曲舞台上,骑马还真的在演员身前系过马头,身后系过马臀。由于表演受到限制而逐渐以马鞭代马,马的动作用演员形体功技来表现,这是中国戏曲由实到虚的过程。到了戏曲艺术渐趋成熟时,舞台上便形成一套套完整的虚拟表演程式,也由此而使演员在功、技上有了更大的发展与创造。这些虚拟手法扩大了时间与空间,十年一瞬,千里足下,四卒三军……但却与剧中人物所处的时代、环境、心情紧密结合,溶体现、体验于一体,把虚实结合得天衣无缝。

  中国戏曲之所以能达到这样的艺术高度,是与戏曲本身从发生、形成、发展历千年而不绝的历史分不开的。一种绵延千载的艺术,其从业人员千年的创造,必然是美奂美轮。然而,它是一种民间的表演艺术,不同于绘画、雕刻、建筑和诗歌,没有文字记载,更没有实物存留,所保留的只在活生生的一代又一代、一个又一个的演员身上。因此,我们无从知道:在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历代艺术家创造了多少惊人的绝艺;经过千年的风风雨雨,保留下来的还有多少?凭我七十年当观众的经历,就目睹过许多演技的增长与消亡。因为看得较多,认识到在戏曲舞台上,没有一件多余的导具,没有一样多余的服饰,演员头上戴的、身上穿的,手上拿的,绝对没有单纯的装饰品,而是一切都要为剧情和人物服务。这是历代的艺术家在漫长的岁月中,日积月累,创造出的装点艺术的颗颗明珠。这也是中国戏曲一枝独秀的宝贵艺术遗产。

  湖南地方戏曲剧种中,祁剧是一个大剧种,它历史悠久,流行地域广,从业人员多,名家辈出,积累了不少绝活。我有幸参加戏曲工作年代较早,对名家名戏情有独钟,年轻时的热情绝不下于今天的“追星族”,而当时“追星”的难度却不是现在的年轻人所可想象的。但凭着我当时的热情,却增长了不少见闻。而今,半个世纪过去了,耆宿凋零,我这个当年的“追星族”也垂垂老矣。所以,我想把亲眼目睹过的一些叹为观止、迹近失传的“绝活”记下来,为后人留点资料。限于个人阅历,难免挂一漏万。不过,至少可作引玉之砖,勾起更多演员、观众的回忆,记起前辈的绝活,用以丰富今天的表演艺术。

  聂韵蝉的翎子功 大戏剧种无不讲究翎子功,尤以晋剧翎子功海内闻名,我看过一位梅花奖得主的《小宴》,确实非同凡响。我也看过许多祁剧演员的翎子功,与其它剧种比较也大同小异。只是听同事蒋经成说过:祁剧聂韵蝉的紫金冠戏独步一时,可我未能一见。记得是1954年初夏,我因公到衡阳,才出火车站就碰上瓢泼大雨,伞也挡不住,只想找个落脚处避避雨。走到江东岸剧场门口,一眼就看到水牌上写的是聂韵蝉的全本《凤仪亭》。那是下午场,刚开演,我忙买张票进去。一来避雨,二来赶上了我慕名已久的聂韵蝉演紫金冠戏,那份激动难于言表。谁知入场之后,才知剧场破败不堪,外面下大雨,场内下中雨。观众不足百人,或打伞,或戴斗笠。座椅上全是水,没法坐。我也只能撑着伞蹲在椅上看。正赶上《小宴》,聂韵蝉饰吕布,全剧场口、表演与其它剧团一样。我全神贯注在聂韵蝉身上,才发现这出戏他与别人不同之处全在翎子功上。首先是他这对翎子就与众不同,总是挺直地竖着,他几乎没用手做挽翎、掏翎的动作,双翎也很少摆动,只使用翎子四分之一的翎尖。当王允奉承他时,他哈哈一笑,一双翎尖朝相同方向绕了个小圆圈——并没有明显的头部动作。直到貂蝉出场后,一对翎尖配合表情、眼神或单挽、或双挽;或同方向,或相反方向绕小圆圈。到王允暂时离席,他下位来看貂蝉时,头微微一挽,一双翎尖在貂蝉的鼻下和下巴上,夹着双唇一掠而过,既快速,又准确。这出戏我后来还看过一次,他这个动作仍然是那么准确无误。我才理解到他对分寸掌握得这么准确的道理:王允是司徒,朝中大臣,又介绍貂蝉是“义女”,吕布自己也是董卓养子、温候,他怎么能在王允府上像登徒子般失态?他惊于貂蝉的美艳和色心,以这种比较含蓄的方式表达,似乎比有些以翎子功著称的表演,更入情入理。而且不致于使观众只注目于功技突出的翎子而游离于剧情之外。聂韵蝉的翎子功可以说是深得戏曲艺术的三昧。后来我问过别的老艺人,他们告诉我:聂韵蝉的翎子是“私行头”(即演员自备),不知在多少副翎子中才能挑到这样的翎子,而且是全靠颈部的暗颈控制,这是要下功夫才能练出来的。可惜的是,好像聂韵蝉的翎子功并无传人。

  李泥巴的飞鞋 1952年春天,省戏改会负责承办全省第二期戏改讲习班,边学习,边整理一些折子戏,到讲习班结束时,把整理得较好的戏汇报演出和公演。当时,祁剧学员演的是《断桥》,由蒋亚丙饰许仙,颗颗珠饰白素贞,尹秋华饰小青。排练时,学员中有人说起,当年祁剧名小生颜云瑞演出时,有个“飞鞋”动作,许仙听到小青一声喊,一个“屁股墩子”跌坐在台上,右脚一跷,鞋子就飞到了头顶上,然后一低头,鞋子落下来,恰好套上跷起的脚尖。蒋亚丙说,他只看过丑行的《双下山》有个类似的动作,自己没学过。不过,他还是练了两三天,练成了这个飞鞋动作。大家认为很好,我也认为不容易。后来我看李泥巴的《双下山》,在和尚本无把尼姑背过河后穿鞋时,却只顾和尼姑说话,手拿鞋子倒着穿,尼姑告诉他:“倒了!”他才低头一看,原来自己是拿鞋后跟往脚尖套,于是,脚尖一踢鞋后跟,鞋子就落在头顶上,然后一低头,鞋子套上跷起的脚尖。不同的是,李泥巴从穿鞋起到鞋子落回脚尖这一过程中,左脚一直是金鸡独立支撑着身体。蒋亚丙的许仙则是甩出鞋子,鞋子自然顺势鞋尖冲向脑后落在头顶,头一低,就可以套上脚尖。而李泥巴是用脚尖踢的鞋跟,必须踢得使鞋子在空中横转180度,才能使鞋尖朝着脑后,难度更大。在《双下山》中,李泥巴这是第二次飞鞋,第一次更绝。那是在他背上尼姑过河时,脱下鞋子就衔在嘴里用牙咬着。背至河心,脚下一滑,背上的尼姑一惊,叫了声“小师傅!”他答应一声:“哎!”按理,鞋子自然就落入“河中”了。李泥巴却是一声“哎”刚出口,两只鞋分别向“两岸”飞去,他过了河,把尼姑放在河岸上,再回对岸找回一只鞋,又过河上岸穿鞋时,才有第二次飞鞋。我对他两只鞋朝不同方向飞出特感兴趣,一定要问这一双鞋怎么能同时向两边飞?他笑了,拿了一双“打鞋”,边解释边示范:“要穿打鞋,别的鞋不行。”他把一只打鞋靠近鞋跟处的边沿向外叠了五分宽,手指捏紧,衔在嘴里:“看,这只是在舌子下面,用下面牙齿顶住。”又拿起另一只鞋,在相反的一边把边沿叠好。“看,这只鞋放在舌头上面,用上面的牙齿咬住。”两只鞋尖的方向都朝脸的两侧,就在我观察时,他嘴里的两只鞋已经向两旁飞出去了。我说:“我问的是怎么能同时飞出去?”他哈哈大笑说:“哪能同时飞?是一先一后,我先丢舌头上面那只,再丢舌头下那只,要用打鞋才丢得快。练熟了,就丢得快,我是一先一后,观众看不出来。这是舌子上暗劲,如果摆着下巴丢,那有什么新鲜?这号暗劲是练出来的。”小和尚思凡,居然碰上同样思凡的小尼姑,言来语去,情投意合,为了表现小和尚那种高兴得忘情的心态,不惜下那么大的功夫,在一双鞋子上练出抛鞋、飞鞋的技巧,不能不佩服前辈艺术家的匠心。

  唐福耀的“跌箱” 前些时,中央台11套播出过桂剧的《打棍出箱》,看过的都惊讶。我在50年前就看过祁剧唐福耀的演出。《打棍出箱》是整本《琼林宴》中的一折,秀才范仲禹的妻子被恶霸葛登云抢去,范寻到葛家,被葛打死,装在木箱中命家丁抬去山里掩埋。在山上被路过的衙役碰上,家丁丢下箱子跑了,衙役打开箱子,范仲禹却是只被打晕,这时甦醒了,在箱沿上站了起来。吓得众衙役以为是僵尸,用棍把范捅进箱内,盖上箱盖。范又冲开箱盖,连续四次,每一次,演员按不同方位站在箱沿的四方,四次跌回箱中,所以叫“跌箱”。当时,唐福耀已过中年,而且也没有今天的条件可以制作专用的箱子,就用戏房里的大衣箱,只是拴了根绳子,让检场人伏在箱后协助,在演员冲开箱盖时拉住绳子,不让箱盖落下。木箱容积有限,而出箱、关箱只在瞬间,演员却要每次跌回箱中变换方位,才能分别站在箱沿的四方。我问唐是不是跌进箱中之后变换方位,他说来不及,是在向箱子里跌下去的一刹那,迅速变换方位之后才落下去。要有过硬的腰、腿功,才能快速到不让观众看出来。为了刻划范仲禹死而复甦,神思迷离下本能的求生欲望,以及四个公差被这突如其来的死尸站起来吓得张惶失措,前辈艺人竟创造出这种别出心裁的表演手法,不能不令人惊叹。

  曾艳达的《夜奔》 1952年,衡阳湘剧表演艺术家谭保成,以《醉打山门》一剧获全国会演一等演员奖之后,戏中鲁智深金鸡独立,单腿摆18个罗汉形象脍炙人口。有次,我在安江和演员谈起这个戏,祁剧艺人说起,他们演这个戏,也要摆罗汉身段,不过没有18个,而且不是一直单腿独立,是要换脚的。并说曾艳达演《林冲夜奔》,倒是有18个身法,不过也要换腿。我就去问曾艳达,他承认是这样,不过他已很久不演,因为他当时身体不好,怕吃不消。我一再要求他演一次,并说如果怕吃不消,就不公开演出,关起门演,累了就休息一下。他却不过我的情面,答应演一次,而且是卖票公演。他在林冲黑夜奔向梁山时,攀藤附葛摸索上山途中,有连续18个单腿独立的身段,因为是向上攀缘,必须换脚,不同于谭保成是在原地学罗汉塑像,可以单腿独立连续摆身段而不换脚。曾艳达的18个不同身段,是表现林冲在摸索上山途中,遭遇到林莽、峭壁、悬岩、危峰的艰难与惊险,身段很优美。虽然是时而左脚、时而右脚独立,整个耗时却长得多,难度相当大。演完之后,我到后台看他,他浑身汗透,面如白纸,几近虚脱。我又惊又悔,不该在他身体不好的情况下,要他演这么一出重头戏。我看过很多剧种演的《夜奔》,曾艳达的演法却是第一次看到,而且认为这种演法别具匠心。我初意是想把艳达的《夜奔》选为参加全省第二届会演剧目,看到他演出一次那么吃力,我不敢再勉强他演。可惜的是:艳达此剧并无传人。

  《伐子都》中的帕子功 50年前,祁剧不用水发,一律用“帕子”代替:如青年人用青丝帕,表示黑发;老年人用白布帕,表示白头。用水发的有甩发功,用帕子的也有帕子功。这里只记一点曾使我大吃一惊的帕子功。

  也是上世纪50年初期,我到邵阳,有天去看郭品文主演的《伐子都》。郭以此剧驰名多年,所以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他身上。颖考叔的鬼魂戴赤须,配的红帕子,他出场是半侧身,以袖遮面,我发现他的那红帕子竟整整齐齐叠好堆在后脑勺上,正有些奇怪。不料他走到台口,竟整个人背朝观众,头微微向后一仰,那叠着的红帕子平平整整地展开飘向观众,足足有丈把长,我坐在第一排,好象那帕尾已凌空飞到我头顶上,我大吃一惊。演员接着又微微一点头,这么长的帕子仍然平平地飞回他的后脑勺,虽然没有出场时叠得那么整齐,竟也大都叠在头上,只垂下一小段在背后。我觉得不但我吃了一惊,全场观众似乎都感到意外。我感悟到就这么一甩帕子,自然而然产生了怨魂复仇的震慑力,也把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到颖考叔的复仇情节上。我真佩服艺术家的创造性,不就这么一招吗?竟然调动了全场观众的注意力,强烈地烘托出全剧的悲愤气氛。遗憾的是,我记不起当时是谁演的颖考叔,张品超?罗柱铃?还是另外一位不知名的净行演员?

  祁剧的罗帽功 和前面提到的帕子功一样,独有的服饰可以创造出独有的功技。祁剧以前不用水袖而用罗口袖,就有一套罗口袖的功技。祁剧以前也不用硬罗帽而用软罗帽,而且不论生、净、丑;不管老、中、青,也不分文武,凡处于贫穷困窘境地的人物,大多都戴软罗帽。乍看还真不好看,罗帽是用青布所做,软塌塌地戴在演员头上,中间顶着一个小桔子般大的“罗帽蒂”。看过几出戏之后,才发现这种不起眼的帽子颇有其独到的功技,而核心就在那颗“罗帽蒂”。帽蒂较硬,且有一定的份量,配以较长的很软的布帽筒,它就可以像甩水发那样甩动。由于帽蒂可以向四面八方甩,甩后落下来,长帽筒就可以或遮或露改变人物的脸形,与人物的喜、怒、哀、乐,惊惧慌乱相结合。如净行戏《泗水拿刚》中的薛刚,从亡命奔逃的忧急,到见了薛义的喜悦,最后被薛义陷害的愤怒,罗帽的起、落、甩动,为整个表演增色不少。生行戏《卖马当锏》的秦琼,那种英雄遭困的落寞,舞锏时又恢复了二分豪气,当锏时不值钱的失落,都由罗帽蒂的甩动与心情紧密结合。他如小生戏《珍珠塔》的方卿,丑行戏《柳刚打井》中的安童,都利用罗帽来辅助演员刻画人物。这是硬罗帽无法达到的效果。无怪乎有人说:戏曲舞台上,没有任何可有可无的东西。诚哉斯言。

  祁剧的某些步法 步法,是戏曲演员的基本功之一,各戏曲剧种无不重视。但是,相同的步法,由于演员的功力不同而各有特色。此外也还有个人独特的创造。李泥巴的《大进宫》,就有一种他特有的“轿路”。《大进宫》是整本《秦香莲》中的一折,就是丞相王延龄与陈世美的木樨宫贺寿那一段。北方剧种大多只有王延龄一人,南方剧种有些还有个大司马赵炳同行。赵是武将出身,湘剧以净行应工,祁剧却是丑行戏。王、赵两个乘轿出场,路遇秦香莲告状,二人落轿询问,然后又坐轿去木樨宫。李泥巴演的赵炳,坐轿出场,我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走的,只觉得一滑就到了台口,感觉类似杂技中自行车表演那样,演员站在台上,后台把自行车从侧幕边推送出来,车子利用其惯性一下就到了演员身边。在落坐问完秦香莲之后,一声:“起轿”,手下放下“轿帘”,抬起“轿子”,他又一溜下了场。我看过两次,都没看到他是怎么走的,只觉得速度快而轻盈,蟒袍的下摆微向后飘,一飘就过去了。我和他很熟,平常问他什么他都肯告诉我,唯独问他这戏的轿路是怎么走的,他却笑着摇头,不肯告诉我。20年后,我还问过他的儿子、徒弟,他们都记得,但却也不知用的什么步法。斯人已去,斯艺不传。

  另一种我印象较深的步法,是筱玉梅的“船路”。我看过她演的《秋江》。她的“船路”功底特别深厚,船行的进、退、转、横都能从她的表演中看得清楚明白,而且我看清了她的“船路”走的是旦行通用的云步,只是步子小而碎,使人看不清她的脚在移动,再配上云帚、水袖和肢体的摇晃、起伏,只觉得确是一叶轻舟在缓缓前进。旦行云步我看得实在够多的,可除筱玉梅之外,我只看过一个晋剧梅花奖得主演的《凤台关》,才有这种功力。我问过筱玉梅:“旦行都会走云步,为什么你走得这么好?”她回答倒简单:“幼功,练的。学戏的时候,走不好,师傅就不许演。他怕人笑:某人的徒弟,连个云步都走不好。”我忘了问她这位师傅是谁,无疑是一位好师傅。

  50年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戏改干部;以后,我也没有从事表演专业研讨。这里记述的只是50年前作为“职业观众”的印象,但却是经过数十年历史筛选后留下的很深的印象。它不足以说明整个祁剧的表演艺术上的绝活,只是一鳞半爪的记忆。我之所以要写出来,不是为了“发思古之幽情”,而是用以证明一种文化,一种中华民族特有的文化;一种精神,一种先辈不惮艰辛追求完美的精神。

  几十年来,在中国戏曲上奉行“百花齐放,推陈出新”方针,方针是正确的,具体做起来实在有许多惶惑。推什么陈?怎么推?出什么新?怎么出?回首前尘,50多年过去,我还不敢说我就弄明白了。

  中国戏曲和外国戏剧的重大区别在于:外国戏剧,有成套的理论,但却靠导演来排戏。古希腊悲剧比我们历史悠久得多,留下的都是文字的记载;印度梵剧也是历史悠久的,但梵剧当时怎么个演法,恐怕今天的印度人也知之不多。莎氏比亚留下了大量剧作,今天演出也得重排。中国的戏曲没有自己的理论,留下来的是古代文人零星记述。王国维写过一本《宋元戏曲史》,还有日本人青木正儿的《中国近世戏曲史》,这是60年前能看到的成型的中国戏曲专著。但是,中国戏曲自形成起到现在,却经历千年而未绝响于舞台,不仅留下数以万计的剧目,也留下了近千年表演艺术的承传。但是,却都保留在一代又一代的演员身上。在我们探索的道路中,也几度作过挖掘、抢救工作,目的也在于保存和继承优秀的传统艺术。但是,另一方面,由于缺乏自己的表演艺术理论,于是,就借助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莱希特的理论。当年,我和同行们一样,也曾经学习过他们的专著,但与中国戏曲相结合,总觉得有点不“过气”,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直到几十年过去才开始明白:借鉴可以,不能照搬。借鉴是学人家怎么走出一条路,而不是人家做什么我也做什么。中国的经济建设是走中国人自己的路,艺术建设也得是中国人自己的路。要在厚实的传统艺术基础上,走出一条中国特色之路。

来源:祁剧研究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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