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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演胡秀英

唐钟璧

  小时候,我们那小镇的人,爱看花鼓戏都爱得发癫!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很早就形成一种印象,舞台就象是一座迷宫,在那座迷宫里,一般凡人,只怕是莫测高深了;待稍长时,才知道舞台上那座迷宫里呈现出的神秘美景,被吸引的人,何止千千万万。

  进得迷宫容易,但要超脱出宫,却是十分的艰难。演戏难,难就难在准确性上,特别是独创的和出其不意的“准确”。我进省花鼓剧院二十多年的时间,稀里糊涂地在迷宫里转悠,直到年近半百,在创造《刘海戏金蟾》一剧中的胡秀英一角时才对此有所领悟。

  麻起胆子

  八三年《刘海戏金蟾》剧组访美演出,各界认为我们获得了“出乎意料”的成功。回国后,一些老师、朋友提醒我,应该总结一下自己的创作,写点东西。我却未想未做。后来,有位老同志批评我是“思想懒汉,不肯瞑思苦想!”我才受到震动,慢慢动起笔来。

  回想起来,五十年代初,我看肖重珪同志的“小砍樵”,就入过迷。六十年代再看她演出“大砍樵”,我觉得她演得好,好在那纯朴浓郁的泥土气息,把一个狐狸精,赋予了朴实无华的贤良农妇性格;她那极见功夫的优美唱腔,深深打动了我,尤其是经过著名艺术家崔嵬等老师的点化后砍樵中出现的双人舞,简直令人心醉神迷。我不止一次地不知深浅地幻想:什么时候我能演一演就好!

  这机会当真降临了,而且还出国!当初幻想的事一旦到来,我又茫然。我的扮相一般,嗓音不好,能行吗?我好像已经看到了失败的结局,痛苦和希望,混在一起,灼烧着我躁动不安的心。然而仿佛是什么火苗,在点燃我心中的一角,越烧越旺,促使我全身心震颤。我终于发现,这个点燃我内心的火苗,就是胡秀英这个人物。

  我比肖重珪老师幸运的是,时代前进了二十年。戏剧与时代精神总是息息相关的,这是我对胡秀英有所探索的根本原因。任何人演都会跟我一样。我感到胡秀英不仅仅是个普通农妇了,她应该有点“仙气”,但怎么仙法?我又不清楚了。我惶惑,我迷糊,但我又挚着地追寻……胡仙,并非别的神仙,她那山野里生活惯了的、不受礼教束缚的脾性,她那纯真的爱,爱刘海,爱妈妈,爱姐妹,爱大自然,一切都爱得那么真,那么深,她又跳皮又天真又善良有独特的仙气、深情。我发现,火苗——胡秀英,早已在我的心里燃烧起来了!唯其如此,我才麻起胆子,决心一试!

  “飘飘欲仙”

  仙气是什么,我开始并不知道,后来,逼着自己深思,想出四个字:“飘飘欲仙”。这飘飘欲仙之态,在银幕上好解决,用几个特技就行了;舞台上要“飘”起来,是无法腾空的,怎么办?那时我的身段还算苗条秀气,轻巧灵活,我决心扬长避短,首先苦练快圆场!

  跑圆场,本是所有戏曲演员最起码的基本功,但为要使我的胡秀英“飘”起来,我自己跑圆场规定了额外的要求,“碎步子要比大步子跑得快些!”这本是不符合物体运动的规律的,但我没有旁的路可走,每天咬紧牙关练八圈、十圈,步距由八寸到六寸,而至四寸,最后,挨着脚板踏步似的,但都是快速飘动行进。

  伏天,练!

  雪天,练!

  功夫不负有心人,公演时,普遍反映我的“脚下功夫不错”。赴美演出,外国报纸竟真的评价说胡秀英“俨然飘飘欲仙”!“她那轻盈的舞姿,竟像一位飞飘的仙子!”练功夫,只是一种表演的基本条件,并不等于表演艺术。看起来,我从头到尾都用飘飘欲仙的快圆场,但根据剧情的发展却有不同的内心节奏。第一场,我以快速急切的圆场飘出来,表现胡秀英沉醉于大自然体验人间春色的内心颤动,飘得舒展,轻盈。第二场内心节奏加快,胡秀英追求海哥成亲,飘得热情,兴奋。第三场成亲了,兴奋的内心节奏,转为幸福的甜蜜感,飘得适意,潇洒。第五场,为了逃离不明真相而苦苦追赶的海哥,内心十分悲苦凄惨,飘得猛烈而紧缩。

  我观察,一个体操运动员,动作优美的灵魂,在于对节奏的运用,我演角色,除了注重人物性格外,觉得准确的心理节奏是使人物形象具有艺术感染力的重要因素。

  借扇传情

  我的条件太一般。可是,我要演一个仙女,而且是超俗顽皮的仙女!我还可以借助一点什么呢?

  我手上有两把羽毛扇子。我听一个老师讲过:“搞艺术!没有点痴呆劲是不行的。”有那么一段时候,我真有丁点儿体会了:凡是有扇子功的戏或舞蹈,就是钻山打洞我也要去看,麻阳戏扇子功好,我便去学。舞蹈家陈爱莲的《春江花月夜》最使我倾倒,一看再看,细心观察、揣度。

  有段时间两把扇子和我同床共枕,形影不离。她沾上了我身上的热气,我承受着她发出的清凉。有苦,也有乐!

  两把羽毛扇,象给我添了两道神奇的翅膀,帮我说话,帮我传情,使胡秀英娇羞起来,顽皮起来,温柔起来,洒脱起来……赶刘海时,她帮助腾云驾雾;帮刘海时,她变作金钩宝镰;拦刘海时,她好像翻腾红雨;扶刘海时,她恰似醉人春风……凡此种种,无不传递着似水柔情……

  言为心声

  在“刘”剧中,我对胡秀英这一人物的台词苦苦琢磨,细细品味。努力尝试着在一些平常的台词里创造出丰厚动人的艺术审美内涵。

  见你勤劳又孝顺,久有爱你一片心,

  今日特地把山下,定要与你结为婚!

  这四句唱词,以前演出只有一般效果。后来,我找到一种处理:唱“今日特地把山下”时,突然把声音压低,非常慎重,非常神秘,非常娇羞,用眼睛悄悄地从扇缝里窥视刘海。这时,刘海全神贯注地凑近过来,渴望知道“特地下山”干什么,观众也是一片寂静地注视着。于是,几乎凑近刘海耳边,轻轻地唱出“定要与你结为婚”,接着以特别夸张响亮的声音唱出“刘海哥呵”四个字,其中还加了个幅度相当大的跳跃,顽皮,热烈,大胆,尽在这一轻一响,一静一动之中。每演至此,观众反应热烈,他们接受了我的表演。角色之火点燃了我,我又点燃了观众的心灵。

  第三场,秀英和刘海高高兴兴回得家去,妈妈说:“儿啊,我们床上没被窝,灶上无鼎锅,你讨个堂客回,怎么养得活哟!”这时,胡秀英喊了一声“妈吔!”虽然,台词只两个字,但我承上启下地琢磨,这一声“妈吔”,要让妈妈听了之后觉得秀英不是一般的媳妇,她不怕穷,不嫌苦。我的嗓音并不算好,但决心把这声“妈吔”叫得特别甜、特别脆、特别亲、特别美!于是,每演至此,我便使劲吸足一口气,倾尽满怀柔情,果然产生了较好的艺术效果。

  接着妈妈问:“妹子你不怕苦哇?”我的台词是:“常言道,有苦有甜,先苦后甜,我是不怕苦的哩!”作如下处理:“常言道,有苦有甜,先苦后甜,”有意离妈妈远些,声音放大些,以一般语调作铺垫,然后把“我是不怕苦的哩”切分,先自信地说出“我哇”!这时,妈妈把头歪过来,我便顺势凑过去,极亲切又干脆地说出“不怕苦的咧!”表现出胡秀英的善解人意和坚强自信乐观。,

  “砍樵”一场,胡秀英对刘海又追,又拦,又逗,刘海急得有些生气,脚一跺,问出一句:“唉,你为何硬要嫁给我这砍樵的汉子啰?”这时的胡秀英,应该十分理解刘海,她觉得自己在一定程度上吸引住他了,他不是不肯,而是不敢。怎样表现胡秀英对刘海的回答呢?我的表演是:急转过身来,睁大一对热烈而亲切的眼睛,深情地望着憨态可掬的刘海,然后,甜滋滋地说出那句久藏于心的情话:“我就是喜欢你这砍樵的汉子咧!”每演至此,我从不感到是在读台词,而是自然地流露出角色内心的真情。

  感激和遗憾

  教过我的老师,排戏的导演,同台演出的同志,甚至在潜移默化中鼓励我、批评我的广大观众,都是我内心深深感激终生难忘的师友!在《刘》剧中,我还要特别提及的是搞舞美的老师,作曲的老师,演奏的老师,因为是他们为《刘》剧创造了准确动人的艺术情境、氛围,准确、深刻地“吃”透了胡秀英在不同的规定情境里应有的心理机制。不管是春光明媚、桃花含情的山林,还是古松参天、青藤盘缠的峰顶,不管是小溪潺潺、野卉生香的峡谷,还是竹林掩映、瓜棚架下的茅舍……我一进入角色,在这人间仙境便激情盎然。这种如诗如画、情意交融的艺术氛围对演员表演的心理反馈无疑是至关重要的。尤其是音乐,简直就是我这个角色的血脉精气,现在几乎到了这种地步,缺一鼓点,少一小锣,或者打得不是地方,都有可能影响台上的艺术创造。记得开初排练时,死别生离的“反追”一场音乐,我常常是唱着唱着惰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不能想象,没有音乐,我的深情怎么表现出来?

  所以,我深深地记住所有指导者、合作者,包括广大观众,没有他们,怎会有我唐钟壁一丝一毫的成绩!

  我演“胡秀英”,感到遗憾的有两点,一是第五场:在胡秀英周身疼痛得快要显原形时,导演要求我“要痛得遍地打滚”,来一套刚劲快速的‘乌龙绞柱”。我试过了,功夫不到家,没有通过,以致到今天,这段表演,还是一个大塌陷——情绪的高潮没能上去!

  另外一点,最后一场的开打,我竟然没能参与进去!按理说,胡秀英的道行最深功夫最好,开打一场,应是最能展露角色(也即是演员)各方面功夫的最好时机,但由于我功夫不够过硬,未能安排。我的内心是痛苦的,如果我年青时刻苦些,多学几套功夫,开打一场,也许更能出现一种台上台下都能更加欢悦的高潮!可惜,这高潮只能寄希望于年青的同志们了!

  我的感激是终生的,永远的!

  我的遗憾同样是终生的,永远的!

来源: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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