滩姑,是贯穿整个《寡妇链》中的一个主要人物。我初读剧本时,她的从人变成“神”的悲惨遭遇曾深深地感动过我。但是,要把这个人物在舞台上活生生地表现出来,我却是费了许多周折的。
第一次响排,自己着重在身段技巧方面下了许多功夫,错误地理解悲剧只要演员哭得伤心就会成功,结果我从三场一直哭到剧终。对这种表演,领导和群众都不满意,认为我演的不是滩姑,而是《琵琶记》中的赵五娘。导演见我情绪低落,便启发我说:“表演的关键是脑子里要有人物,要对人物发生兴趣,要琢磨人,研究人,理解人。”导演的话有如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的锁,使我找到了失败的根本原因。从此以后,我日夜琢磨滩姑这一角色,反复推敲她的内心世界以及与剧中其他人物的关系,使自己与滩姑逐步靠拢。
第二场是剧中体现夫妻情的唯一的一场戏,如果铺垫不好,后面滩姑对水生的怀念就会缺乏应有的根据。这时的滩姑有丈夫的关心,婆婆的痛爱,内心是充满着幸福的,要用鲜亮的色彩来表演。于是我用欢快的碎步,调皮的动作和眼神去揭示角色性格的这一重要侧面,以造成戏剧情势的跌宕,由大喜而转入大悲。
第四场是滩姑内在感情最为复杂,也是最难处理的一场戏。通过一再琢磨后,我首先把这场戏的几个层次理清楚。一、滩姑带旱保外出寻师,毫无结果,内心是非常焦急的。但在儿子和婆婆面前又不能有丝毫的流露,表面上要装得很平静。在进家门端炉子、煨药、听婆婆睡了没有这一连串的动作,都要有条不紊,表演得非常麻利。二、水仙高兴地告诉滩姑,她要收旱保为徒,滩姑先是一惊,继而感激地望着她。当知道横石是为了旱保才以答应水仙的婚事做为交换条件时,既难过,更痛苦,因为滩姑是深爱着横石的。三、儿子不愿去当水仙的徒弟,对滩姑来说,精神上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儿子大了,懂事了,能体贴娘的苦衷,於是一把抱过旱保,把脸紧贴在他的脸上,极力不让泪水流出来。当儿子一提到要去拉纤,她又忍无可忍,感情急剧变化,抢过搭袋举手要打。面对着可怜的儿子,看着丈夫留下的唯一遗物——搭袋,手在颤抖,心在颤抖,高高举起的手怎么也打不下去,只好跪在地上,痛楚地呼唤着丈夫的名字。四、横石送米找滩姑,滩姑死死不肯开门,心中却痛苦万分。她知道横石在爱着自己,十二年来全靠他送钱送米帮助着这一家人。滩姑更喜欢横石,她不能没有他,可又不能接受横石的爱。她认为自己是白虎星,克夫的命,已经害死了丈夫,不能再害横石哥。为了掩盖内心的极度痛苦,我是用边打草鞋边流泪的动作来表现的。五、婆婆不知内情,一番好心为媳妇向横石提亲,滩姑无言以对,一个急转身跪下举棒捶草,把隐藏在心中的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表现出来。
第七场是滩姑的重点场次。由于愚昧制造了神的权威,命运坎坷的滩姑被诬陷为白虎星。亲人的惨死,村中一切不幸事故的发生,都被认为是这个可怜妇女带来的罪孽,她被赶出了村,交得无家可归。为了体现滩姑对神的怀疑、怨恨和谴责,我首先在唱腔上作了些艺术处理,几个“为什么”一句比一句强烈,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在形体动作上,随着电闪雷鸣的效果,加上一段催人泪下的唢呐独奏,滩姑绝望地坐在平台上,一动也不动,眼神痴呆,泪流满面,但没有抽泣的声音,因为这时要哭也哭不出声来了。这种静场处理,很能造成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艺术效果。
第八场,滩姑变成老年,这是全剧的高潮戏,也是我最怕演的一场戏。当滩姑激情满怀,带着千辛万苦积累的血泪钱回到故乡打铁链时,我是用较快而又健稳的脚步来表现她那种急切心情的。谁知村民们不但不相认,反而以为是真神降临,她情绪一落千丈,悲痛万分,几步跄踉往后一倒,好象一下老了许多。她望着这些可怜的村民,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此时才明白了“今日方知醒世难,不信神时却成神”的悲剧原因。
以上是我扮演滩姑时的一些肤浅体会,不当之处,请老师们多多指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