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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演牛皋

贺华元

  常看湘戏的观众,多数喜欢看牛皋的戏,熟悉牛皋这个可爱的形象。湘剧《牛头寨》中的牛皋,一出场,就能把观众吸引到戏里来。一个演员要学会演牛皋并不困难,但如果要想把他演活,就要对牛皋的性格有个认识。牛皋的性格总括起来有三个方面:忠、勇、憨直。忠是指他对岳飞的忠,对岳家军的忠,这并不同于忠君之忠,他对康王倒是满不在乎的。他忠于岳飞,是因为他敬服岳飞已经到了五体投地的程度,岳飞开了口,比圣旨还灵。他敬服岳飞,并不是因为岳飞的军令森严,牛皋是落草出身,是不大服王法约束的;他敬服岳飞的,倒是岳飞抗敌报国、扫平金寇、“还我河山”的远大抱负,因为这正是牛皋的抱负。因此,说牛皋忠于岳飞,倒不如说他忠于正义、忠于岳家军对金邦的正义性抗战。传统戏曲里有许多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但他服于一人,如李逵服于宋江、焦赞服于杨六郎,就是因为宋江梁山起义,杨家将三关抗敌的缘故。此外,也不能忽略这一点:牛皋是落草出身,江湖上重义气,他看准了岳飞的抱负,便有始有终地跟随他。他这种义气,与抗金的正义性联系起来,也不为过。牛皋的勇是指他有点冲劲,有点冒冒失失,不怕“祸喜”,比如他单枪匹马从牛头山通过金营阁下山来,去湘州汤阴催粮,又单人独骑去金营下书,都满不在乎。他的勇与张飞不同,张飞是猛勇,勇中带刚,失之急躁、粗暴,《夜战马超》一剧表现了张飞猛勇的英雄气概,《造白袍》却表现了他暴躁的弱点;牛皋则性较缓和,天塌下来也不着急,因为他的性格中诙谐的一面很突出,这就构成牛皋妁柔勇。比如单人独骑去金营下书也不慌不忙,逢宴就宴,逢滑饮酒。牛皋也冒失,但与李逵又有别,李逵冒失得有点鲁莽,有点不分青红皂白,牛皋的冒失中又有过细之处,比如怂恿岳云背母私逃,上寨解围,却再三叮嘱岳云别忘了带那对“它它”(铜锤),别忘了二人会面的时间、地点,所以牛皋是勇中有柔、粗中有细。憨直是牛皋性格中最有特点的方面,这是指他爽直、浑厚、诙谐,而又带几分儍劲。他喜欢捉弄岳云,徂那是善意地发泄他与岳家的感情,口中噼噼啪啪,心地光明正大。有人说他是个“宝”,这就不对,他能辅佐岳飞抗金,慧眼识英雄,他能单人独骑去金营下书,机智入虎穴,岳飞遇害以后,牛皋毁旨抗命,黑白分明,能说他是“宝”吗?他的几分儍劲,只是因为他乐观、风趣,以至有时有点得意忘形的缘故。我认为:对牛皋的性格有了这么个粗浅的认识以后,演起来才有个方圆,才能掌握自如,处处得机,发挥起来,也就不会走样了。

  花睑戏讲究睑谱,以刻划人物性格。牛皋的睑谱是“笑睑”,“笑睑”的特征是:脸朵子突出,显出笑纹,眼眶张开,夹嘴唇,这是根据人发笑时的形象来画的。画法是从两鼻各画一条黑纹缘脸朵下面伸向脸侧,又从两眼外角下各画一黑纹沿颧骨而下伸向耳朵边,人一发笑便有这纹路,叫笑纹;再在两脸朵的白底上加点水缸,脸朵便耸出来了;又从两眼内角画粗黑条冲向额角,成椭圆形,便成笑眼;此外,再在下嘴唇上加点红色,画成夹层嘴巴,这样,便形成了“笑脸”的形象。

  在《牛头寨》一剧里,牛皋是在《岳飞点将》一折首次出场的。张保传岳飞令,吩咐鼓棚起鼓,三通鼓响后,岳飞令众将上帐,这时起唢呐牌子,张保摇令,牛皋随众将挖门上,众将分列点将台两边,牛皋一人站右狮子角(即台右前鱼通常人物念上场诗的地方)。这段戏牛皋是主角,站在这显著的位置,有别于诸将,引起观众注意。这场戏里,岳飞点了许多将,但目的只有一个:差牛皋下山去湘州汤阴催粮。岳飞点其他诸将的作用有二:一是操兵练将,以掩金营耳目,用的疑兵之计;一是遣将不如激将,激动牛皋下山催粮,牛皐会更加慎重,免误军情,使的是激将之法。演牛皋这段戏,要把握这条主线,才能入“戏”。点将之先,岳飞有三段叮嘱,其中诸将要应三次“吓”(“是呀”拼音),第一个“吓”牛皋先应,众说“早了”,第二次牛皋后应,众说”迟了”,牛皋说“早又早了,迟又迟了”,众说“随着我们来”,第三次与众将一道应,众说“这一回是的”,牛皋腰笑。应第一声“吓”时,牛皋显出浑浑厚厚的神态,一本正经地答应,似乎他真的不懂军营规矩似的。应第二声“吓”时,显出了俏皮的神态,不熟悉牛皋性格的观众也能隐约地感到牛皋是在逗趣。后面的几声傻笑,我是用的丹田之气,用喉头控制音量,冒出“嘿嘿嘿嘿”的声音来,一声一顿,清脆爽朗,表现这样一幅儍劲:你怕我真的不晓得,我是与众兄弟作耍的。三个“吓”字和几声傻笑,把牛皋诙谐的性格,和江湖习气未改,有些草莽英雄的野气表现出来了。这里的表演要掌握分寸,不能失之轻浮,否则有损牛皋的形象。岳飞点了三对将,牛皋口里念着:“尽是把栅栅小差事”,满不在乎。岳飞再点两对将,牛皋心里却有点暗急了,口里还是念道:“我大将有大差使”,这又是自夸,又是自宽。牛皋有点好高,不愿暴露心里的着急。这时他想:这回该点我牛皋了吧,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前去接合,可岳飞点的是王贵,不是牛皋。这下牛皋可真的急了,心想:元帅怕是忘怀了我牛皋!于是从右狮子角走向左狮子角,右手指自己鼻尖,口里远连喊着:“元帅!我在这里哪……”,喊时,右脚不自觉地在地下不停地点着,表现他迫不及待的情绪。岳飞再点了张保之后,便起唢呐牌子,众将摇令,走“篱笆夹”(相连的横“8”字),牛皋夹在中间走,从众将手中依次抢令,不着,众将下。通过这段戏,可把牛皋一肚子火气激发出来了,右手一抬,头往左边一望,转过身来左手一抬,又往右边一望,随着右手执拳往左手心—捶,嘴里冲出一句:“岂有此理,派将不公!”这里安上这个“两边望”,是把牛皋看众将两边下场的动作夸大起来,配上锣鼓“炮头”:(略),气氛造得很足,把牛皋因见众将各领差事出营,火气暴发的心情充分表现出来。牛皐进得帐去,站小边,侧半个身子,双手向岳飞一拱,直统统地叫了一声“参”!扭转头来,气呼呼地不理岳飞。可是当岳飞派了他催粮的差事时,他连期限也不问,叫声“得令”,拿令便走。走到帐外,张保喊住他,提醒期限之事,牛皋才一顿。这里的表演是瞪目张口,两手一摊,随即转回帐来讨期限;这段戏里,牛皋转怒为喜,情绪急变,要体会牛皋爽快的性格,否则便转不过弯来。

  牛皋去湘州汤阴见了岳夫人,发现岳公子武艺高强,怂恿他背母私逃,上寨解围。岳云上寨后,牛皋带他见岳飞,这时岳飞坐帐:

  岳飞:岳云,哪个要你来的。

  岳云:乃是牛——

  牛皋:呔!分明是骑马来的,说什么骑牛……。

  岳飞闻知岳云上寨,乃是背母私逃,怒责岳云,大动虎威,这时:

  众军士:呵!

  牛皋:呔!自己家里的人,不用衙皂!不用衙皂!

  这里牛皋接连两声“呔”,但“呔”的不同。第一声“呔”是:牛皋恐怕岳云照实说出牛叔父来,曾叮嘱了岳云的,没料到岳云还是说出个“牛”字来了,因此,这“牛”字一出口,牛皋手足失措,“呔”的一声冲口而出,声音短而急,表现了慌乱的神态。第二声“呔”时,岳飞已发了气,牛皋怕把场合搞得太威严,不好收场,仗着牛二将军的牌子,要把众军士的暍堂声压了卞去,伹这事是他自己造成的,因此“呔”将起来也有点气势不壮,半真半假的。说“不用衙皂”时,左袖向左列军士一拂,随着又一声:“不用衙皂”,右袖往右列军士一拂;岳飞“嗯”了一声,牛皋又马上举起缩回的右手,遮岳飞的视綫,左手在左胯边摇动,与两边众军士打背场示意:自己家里几个人,你们听我的,莫搞得这么威武。

  事情硬了箝,牛皋要在岳飞面前为岳云讲个情,他放下袖筒,身上打打灰尘,从左狮子角一步一笑地向帐前笑将过去,走时两手垂下,不自然地摆动,装得必恭必敬,妩媚备至,做笑态,拟笑声,舌尖抵上颚,笑声犹如打小锣:“退退”,一顿,“退退”,又一顿,“退退退退…”,要笑得元帅气醒。牛皋笑到帐前,尊声“元帅,牛皋今天有几句话讲。”这里一顿,看看岳飞的睑色,岳飞神色不动,这才讲下去:“(略)”这里牛皋有段白口,白口戏讲究站口(段落)和咬字,轻重缓急、要有喷口,这里加黑点的字为重音处。说这段话时,小心翼翼地,身子犹如钉在台上,两手紧贴两胯,一动也不动,眼睛候着岳飞的话。岳飞一个“(略)”字才出口,牛皋紧接着应上一声“(略)”又举右袖遮住岳飞视线,向观众眨眨眼睛,点点头,表示:这下元帅可许可了!于是牛皋要跪在帐前的岳云调转面来对着观众,一本正经地给岳云训斥一通,说到最后,竟指着岳云駡起来:“(略)”,众将说:“只劝得,駡不得。”牛皋又—本正经地:“(略)”这里要从强调“蠢”字、“劝”字、“駡”字的语气和神态中,明显地告诉观众:我是在做过门给元帅看的。然后牛皋又要岳云跪转去面向岳飞,轻言细语地朝着岳飞说:“咡、咡、元帅,有道是:既来之,则安之。”又提高嗓子说:“(略)”这里后段提高嗓子的作用有二:一是向岳飞告隔壁状,岳云背母私逃,乃是为的上寨解围,哪点又错了,你要处罚岳云,兄弟们是不得服气的哪,你看我牛老子都有气了;一是把后面见驾的一段戏给观众介绍出来。这时,岳飞松了句口:“来,将血农剥了下来!”岳飞这一松口,牛皋的劲可来了,抬两手向两边众军士一摆,止住众军士给岳云脱衣,再转身对岳飞:“慢些,你老人家聪明一世,懵懂——”说时右手食,中指朝岳飞一指,岳飞“嗯”了一声,牛皋又连忙把手缩了回来。这一指一缩,表现了这么个心情:牛皋装腔做势费了一肚子劲,就是要岳飞免罚岳云,这下岳飞松了口,他可高兴得忘其所以了,岳飞想的是脱了岳云染满污秽的血衣,好让岳云干干净净地去见驾,牛皐想的是穿上这身染满金寇血污的衣服,好在皇帝老子面前显显岳云的杀敌之功,因此冲着岳飞这么一指,“懵懂一时”未说完,岳飞“嗯”了一声,牛皋才意识到这又过了火,便连忙将手缩回。

  岳云见驾一段,当岳飞向康王禀告岳云上寨一事时,牛皋与岳云站台右,牛皋交代岳云见驾的礼性,两叔侄尽在那整冠、扬尘的,把气氛渲染开了。岳云跪见康王,康王“恕你无罪”四字刚落地,牛皋不管许多,—纵步走向岳云,把岳云低着的头往上一扭,又转向康王台前,一手拿惊堂木,一手拿砚池,就在桌上—上一下地擂将起来,兴高彩烈地喊着:“皇帝老子呃,好后生子哪!”手指岳云,看一下皇帝老子,又看一下岳云,头两边摆动,然后蹑足跳步回到台右边。牛皋怂恿岳云上寨,为的解牛头寨围困,为岳云争功,也为自己争功,这里一连串动作,不仅把牛皋因皇帝老子并没降罪岳云而得意忘形的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而且把舞台气氛造成了高潮,一个人要演得满台是戏。这里给安上个拍惊堂木的动作,才能把牛皋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王法管不着的性格绘形绘色地表现出来。

  《岳飞斩子》一段,岳飞因为岳云上寨途中不遵父命,临阵招亲,因而要斩岳云,以正军纪。这时牛皋又如前番一样,装腔作势地为岳云讲情,可是左讲右讲,岳飞仍然不准,这回牛皋可真的急了。他转身下场,把康王背上场来,三脚两步,背到台中,放下康王,一把将岳飞从将台上扯了下来,夺过岳飞手中的宝剑,粗声粗气地喊道:“皇帝老子在上面,岳云绑在这里,宝剑在此,你杀啰,你杀啰”,丢宝剑:“毛都动不得一皮!”一口气做完这一连串的戏,然后气喘吁吁地站在一旁,如释重任。这里背皇帝上场的处理也是很有风格的,也只有牛皋这个莽撞的人物才想得到、做得出。这也表现了牛皋粗中有细,把皇帝背过帐来是粗,借皇帝解岳云之围是细。后面的喘气不息,一方面表现了当时的情境,把皇帝背了一段路程,一方面表现了牛皋为岳云担负重任,急如星火的心情。

  劝到这里,岳飞父子间的矛盾解决了,便开展了与金邦的一场厮杀。

  (尹伯康整理)

来源:湖南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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