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编剧 刘茂荣、张芳
人物 林玉茹——女，42岁，荷花市场管理处处长。
黎明刚——男，40岁，荷花市场工商户，劳改释放人员。
大白桃——女，38岁，荷花市场工商户，林玉茹的表妹。
尚 进——男，25岁，荷花市场工商员，林玉茹的表弟。
尚进娘——女，59岁，市民，林玉茹的舅母。
刘局长——男，50岁，市工商局局长。
奥丽丝——女，34岁，联合国记者。
姗 姗——女，24岁，尚进的恋人。
南方客人——男，34岁。
春 生——男，24岁，劳教释放人员。
春 霞——女，23岁，劳教释放人员。
顾客甲乙、女护士。
序 幕
（合唱）走进市井中， 领首问众生。
哪是人生好风景？ 谁也说不清。
走进梦境中， 煮酒论人生。
人来世上活什么？ 梦也说不清。
管你说得清， 还是说不清。
黑夜走了白天来， 日落月又升。
走不完的生命长旅，写不尽的市井人生。
［刘局长与奥丽丝由舞台两侧同上。
刘局长 欢迎欢迎！
奥丽丝 （紧握刘局长的手）刘局长，打扰您了！
刘局长 哪里哪里！我们的孔老夫子说过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奥丽丝女士是联合国的大记者，能到我们这小地方来，我们可是求之不得哟！
奥丽丝 刘局长，您客气了。
刘局长 （一笑）请问您要我回答什么问题呢？
奥丽丝 你们荷花市场有一个叫黎明刚的工商户，他是个坐了十年监狱的劳改犯，后来变成了你们国家的劳动模范，是这样的吗？
刘局长 不错。
奥丽丝 从劳改犯到全国劳动模范，这对于我们来说，简直是一个东方神话，！联合国很想知道，究竟是一种什么力量促使黎明刚完成了这么一种艰难的精神腾跃。
刘局长 （思考一下）这话呀，得从三年前说起……
——切光
第一场 初 识
［林玉茹光彩照人地上。
林玉茹 同志们，朋友们，我省最大的批发市场——荷花市场，今天正式开业了！欢迎大家的光临！
（唱）澧水河畔建市场，恭请宾朋来经商。
奉命到此当处长，无需扬鞭蹄自忙。
［尚夹公文包上。
林玉茹 尚进——
尚 进 表姐，啥事？
林玉茹 市场开业了，全国各地来的客商成千上万，要想留住他们，一要让他们有钱可赚，二要让他们住好吃好。咱们的小吃城你是怎么安排的呀？
尚 进 表姐——（唱）自从接了你的令， 我全国各地忙不停。
南京引来了咸水鸭， 北京的烤鸭引进城。
东方引来了德州鸡， 西安的泡馍正扎营。
还有那， 开封的包子郑州的面。
统统搬进了咱们的小吃城。
林玉茹 好，干得不错。哎，你引进这么多历史名吃，其中有没有黎家卤肉啊？
尚 进 黎家卤肉早失传啦。
林玉茹 黎明刚不是回来了吗？
尚 进 表姐，黎家卤肉够不上档次！
林玉茹 不，你错啦！
（唱）黎家的卤肉有声望， 乾隆吃了也赞扬。
这块宝要珍爱不可轻放，小吃城不能少了黎明刚。
尚 进 表姐，黎明刚是个惯偷，让他进了小吃城。凶多吉少哇！
林玉茹 他就是一只老虎，这么多年也该改改啦。
尚 进 （违心点点头）嗳
［姗姗搀尚进娘上。
林玉茹 哟，舅母，您来啦！
尚进娘 嗳，我来看看姗姗的营业房。
林玉茹 姗姗，你真是福气啦！还没过门就成了你婆婆的掌上明珠啦！
姗 姗 表姐——（羞）
林玉茹 尚进，这么好的姑娘，你可得贴紧点，要是让她飞跑了，我可要找你算帐！
尚 进 放心吧，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姗 姗 去！（众笑）
尚进娘 玉茹，忙你的吧，俺走啦。（下，姗姗随下）
林玉茹 （对尚进）走，到小吃城看看去！
［二人下，大白桃推肉食车上。
大白桃 （唱）只因为皮嫩脸白模样俏， 人送我外号大白桃。
猛一听这名刺耳朵， 听惯了一天不听我心发焦。
孩他爹食物中毒把命送掉， 我孤身一人把重担挑。
林玉茹管市场俺是老表， 俺兄弟是工商员人人高瞧。
荷花市场肉食生意我盖帽， 趁走运我得把大钱来捞。
［尚进上。
尚 进 姐，你的情况可是不妙哇！
大白桃 咋啦？尚进。
尚 进 黎明刚写出申请，要求直进荷花市场小吃城卖卤肉哩。
大白桃 噢？
尚 进 他一进去，你的生意准完。
大白桃 你管着小吃城的摊位哩，连他这号货你都对付不了？
尚 进 我对付他松松哩，可咱表姐非要插手管，人家是荷花市场管理处的大处长！
大白桃 大处长有啥了不起？她是咱娘养大哩，猪蹄子煮一百滚，还得往里拐。她要敢让黎明刚进荷花市场，我非跟她闹翻天！
［尚进下。黎明刚提篮上。
黎明刚 （唱）误入歧途青春送，大好年华付牢中。
劳改归来如梦醒，重操旧业迎新生。
［两个顾客买过大白桃卤肉下。
黎明刚 （对观众）卤肉，卤肉，黎家卤肉？
顾客甲 黎家卤肉？（对顾客乙）老弟，黎家卤肉可是有名气呀！
顾客乙 走，看看去！
大白桃 哎哎哎——（欲拉）
［顾客甲、乙走向黎明刚。
顾客甲 哎，你这肉真是黎家卤肉？
黎明刚 没错，俺是卤肉世家，乾隆皇帝还吃过俺祖上煮的肉哩，咋样？来点吧？
顾客甲 好好好，每人来二斤。
黎明刚 嗳，好。（称肉）
大白桃 哎，你的营业执照哩？
黎明刚 哦，我的执照工商局还没批下来。
大白桃 无照经营，违法行为，你懂不懂？
黎明刚 家里穷得叮当响，我总得先卖点钱填饱肚子吧？
大白桃 你会那一行，家里还会穷？你这肉哪来的？八成又来路不正吧？
黎明刚 桃妹，你可不能冤枉人啊！
大白桃 谁是你桃妹？你算啥贷？
顾客甲 哎哎哎，快给我们称肉。
大白桃 想吃肉买我的，他这肉我没收啦！
黎明刚 都是街邻街坊，你这是——（夺蓝）
大白桃 放开！
顾客乙 哎哎，你又不是工商局的，凭什么没收人家的东西呀？
大白桃 我是工商局的——家属！就凭这！恁知道他是啥人吗？他是个坐了十年大牢的劳改犯，全市有名的三只手。
［顾客甲、乙一惊。
黎明刚 这肉我不卖啦！
大白桃 你想溜？没门！
［二人争夺篮子。
大白桃 （闪坐在地，跳起大骂）好哇，你个劳改犯，你个三只手，你还敢打人啊！（撕打黎明刚）尚进，尚进——
尚 进 （跑上）姐，咋回事？
大白桃 这个不要脸的劳改犯，他偷着卖肉，无照经营，还敢打人。
尚 进 你这个三只手，胆子还不小哇！（折其秤摔到地上）你听着，再贼性不改，还把你送大牢里去，一辈子不让你出来！
大白桃 呸——尚进，走！（推车下，尚进随下）
［黎明刚捡起篮子，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家中走去……
黎明刚 （唱）做人难啊做人难，贼想做人难上难。
浪子回首逢霜剑，唾骂声中苦泪涟涟。
黎明刚 （悲声地）爹，娘——
（唱）叫声爹喊声娘悲声大放，这辈子我活得实在窝囊。
出娘胎娘病死靠爹喂养，十六岁又死爹痛断肝肠。
无奈何离家门四处流浪，学会了三只手丧了天良。
十年来牢中夜夜把家想，没想到家中更比牢中凉。
人无尊严不如狗， 这世上咋不容我黎明刚？
［林玉茹上。
林玉茹 你是黎明刚吧？
黎明刚 我是黎明刚。你来罚我款的吧？实在对不起，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林玉茹 黎明刚，你这是从何说起呀？我是荷花市场管理处的，我叫林玉茹。
黎明刚 噢，你是大白桃的表姐，哼！（大步走开）
林玉茹 哎哎，黎明刚——（追上）
［黎明刚走到舞台一角，蹲下。
林玉茹 黎明刚，咱们谈谈行吗？
黎明刚 我在恁眼里就不算人，我黎明刚没啥跟你好说哩，走走走！（下）
林玉茹 （唱）这个人行为古怪性子犟，话出口就伤人太不正常。
若让他挑重担还需思量，怕的是一只鼠坏了一锅汤。
——切光
第二场 送 证
［澧河岸边。大白桃推着肉食车哼小曲上。
［黎明刚上前拦住大白桃的去路。
大白桃 黎明刚，你想干啥？
黎明刚 我想看看你的肉！
大白桃 你——
黎明刚 哟，大白桃的肉真不赖呀！
大白桃 你骂人！
黎明刚 我骂你又能咋的？（抓起大白桃的卤肉扔到地上）
大白桃 （对内大喊）尚进，表姐，你们得给我做主哇！黎明刚可是欺负我呀！
［尚进急上，林玉茹随上。
尚 进 姐，咋回事？
大白桃 黎明刚欺负我，还扔了咱的肉！
尚 进 好哇——（欲动手）
黎明刚 咋着哥们？还想比试比试？（装作掏刀子）
林玉茹 你们想干啥？（对尚进和大白桃）都回去！
大白桃 哼，走着瞧！
［尚进、大白桃不满地下。
林玉茹 黎明刚，抢人家的东西是犯法行为，是要坐牢的呀！
黎明刚 这个我比你懂。
林玉茹 怎么？非要混个枪打出头鸟吗？
黎明刚 对！你有枪吗？有枪现在就打死我好啦。
林玉茹 （气怒地）你为什么不走正路？
黎明刚 正路？正路早被你们堵死啦！我想去经商，可你们拖着不办执照 我偷着卖了一回肉，可被你们罚了个一干二净；我想混口饭吃。可你们把饭碗都给砸了；我想做个好人，可你们当众骂，脸上吐。我是犯过罪，坐过牢，可我也是个人。我要吃饭，我要活命，我要你们把我当人看！（跑下）
林玉茹 （大叫）黎明刚——
林玉茹 （向内喊）尚进，尚进！
尚 进 （急上）表姐，啥事？
林玉茹 听说你砸了黎明刚的卤肉筐？
尚 进 他无照经营，我当然要砸啦！
林玉茹 你不给人家办照，人家能凭照经营吗？
尚 进 我……
林玉茹 你为什么不给人家办照？
尚 进 表姐，让一个三只手进荷花市场，容易出问题啊！
林玉茹 荷花市场我是处长！你竟敢对我阳奉阴违，还有没有一点组织观念？我限你马上把黎明刚的执照办好交给我，听见没有？
尚 进 （不满地）听见啦。（下）
［黎明刚光着膀子，喝着闷酒上。
［林玉茹转身回头见黎。
林玉茹 黎明刚，是我工作没做好，我……
黎明刚 黄鼠狼给鸡拜年，别假惺惺的啦！去去去！
林玉茹 你……你不要撒野，我有正事和你说。
黎明刚 老子没功夫跟你闲磨牙！走走走！走——！
（推林玉茹，猛地将门关住）
林玉茹 黎明刚——
（唱）黎明刚你不该如此鲁莽。 你可知我对你一片热肠。
咱虽然不同姓却遭遇一样， 从小我失去双亲没了爹娘。
多亏了好舅母把我抚养， 上大学当干部来搞工商。
我知恁卤肉世家素有声望， 愿帮你继祖业重耀家邦，
这执照已办好送你门上， 一千元做底本助你开张。
现如今市场大开条条路宽广， 希望你走正道莫再荒唐。
（放执照与尚下）
［黎明刚将信将疑地打开门，见院内无人，低头一看，见门口放着一本营业执照，执照里夹着一叠钱。他双手颤抖捡起。
黎明刚 （唱）多年看惯冷眼望，莫非此景是梦乡？
林大姐——（跪地）
——切光
第三场 解 危
［荷花市场小吃城。一块写着“黎家卤肉”字样的招牌在大白桃卤肉店对面高高挂起。
［大白桃推着肉食车走了过来，发现黎明刚，大惊。放下肉食车急跑到黎明刚店前。
大白桃 你的营业执照哩？
黎明刚 （拿出营业执照）在这。
［大白桃气急败坏地走进自己的卤内店。
大白桃 （高声喊）卤肉——
黎明刚 （低声喊）卤肉——
大白桃 大白桃卤肉——
黎明刚 黎家卤内——
大白桃 物美价廉，鲜嫩可口——
黎明刚 秘方配料，香味无穷——
大白桃 （冲到黎明刚面前大喊）吃了叫你嘴里香仨月，肚里香半年
［黎明刚吓得不敢再喊。
林玉茹 （上）明刚，做生意信誉为本，一定要讲信誉，维护好咱荷花市场的形象，啊。
黎明刚 林大姐，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林玉茹 好，祝你开业大吉！
［大白桃跑来，将林玉茹拉到自己店内。
林玉茹 桃妹，咋啦？
大白桃 咋啦？咋啦咋啦？
（唱）他是盗贼人唾弃， 你为啥对他胜亲戚？
林玉茹 （唱）浪子已有回头意， 只能紧拉不能推。
大白桃 （唱）你如此安排是何意？ 为啥给我来树敌。
林玉茹 （唱）黎家卤肉有声誉， 招揽客商有引力。
大白桃 （唱）这里有我没有他， 一槽难栓俩叫驴。
林玉茹 （唱）自古市场像战场， 莫非你怕他胜过你？
大白桃 我怕他？哼，是骡子是马，溜溜看！
林玉茹 好，我希望你们文明竞争！我走啦。
［姗姗上。
林玉茹 姗姗，最近服装生意怎么样？
姗 姗 说瞎话还是说实说？
林玉茹 当然要说实话啦！
姗 姗 昨天我整整赚了这个数！（比了个八字）
林玉茹 八十？
［姗姗摇头。
林玉茹 八百？
［姗姗点头。
林玉茹 天啊！顶我两个月的工资了！
［二人笑，欲下，林玉茹转回到黎明刚店内。
林玉茹 明刚，你和她搞好团结，啊！
黎明刚 嗳，我听你哩。
［林玉茹下。
黎明刚 （走到大白桃跟前）桃妹，来，抽一支。
大白桃 抽不起。
黎明刚 以前扔你那肉，我一定加倍偿还。
大白桃 不用啦，全当喂乌龟王八哒。
黎明刚 （尴尬地一笑）往后，还请你多多关照！（深鞠一躬）
大白桃 耶！你不是日本种，咋说起日本话来啦？
［黎明刚苦苦一笑，走回自己店内。
尚 进 （上）姐，生意咋样？
大白桃 放心吧，照样红火。
尚 进 噢？（一笑，走向黎明刚）
黎明刚 哦，尚进兄弟——
尚 进 谁是你兄弟？往后不许你称兄道弟！
黎明刚 嘿嘿，来来来，抽支差烟。（让烟）
尚 进 不抽！
黎明刚 抽吧抽吧！
尚 进 干什么？（推开黎明刚）拉拉扯扯的！
黎明刚 哦，嘿嘿，尚进，别嫌差，拿着吸。（将一盒烟塞进尚进兜里）
尚 进 （掏出烟，摔倒地上）少来这一套！（下）
［大白桃得意地一笑。
［黎明刚苦涩地一笑。
［南方客人上，走向黎明刚的卤肉店。
大白桃 （上前拉住南方客人）大兄弟，来来来，瞧瞧咱这肉，鲜嫩可口，物美价廉。来点吧？
南方客人 （指了指）你这卤肉——
大白桃 大兄弟，吃我这卤肉，管叫你嘴里香仨月，肚里香半年，沾住你你就别想跑！（欲拍南方客人的肩）
南方客人 （急躲）听说乾隆下江南吃过黎家的卤肉，我也要吃一吃黎家的卤肉啦！（欲走）
大白桃 站住！这块肉你摸了，叫我还卖给谁呀？
南方客人 我哪里摸啦？我没有摸嘛。
大白桃 今天这块肉你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
南方客人 哪有这样做生意的啦？
大白桃 你买不买？
黎明刚 先生。她的卤肉也不错，你就买她的吧。
南方客人 好吧，你称一称好啦！
大白桃 哎。这就对啦！（称肉）你瞧咱这秤，公平合理，童叟元欺。二斤八两五，八块钱一斤，你给二十二块八。
南方客人 （边掏钱边问）你这秤没有问题吧？
大白桃 笑话！我卖肉从来没短过人家的秤！（接钱看了看）没错。给，开你的路吧！（将肉塞给南方客人，对着黎明刚哼起小曲来）。
南方客人 （掏出弹簧秤一称，急回）卖肉的，你这块肉多少斤啦？
大白桃 （学着南方客人的腔调）二斤八两五啦！
南方客人 怎么连二斤一两都不够啦？
大白桃 你这秤不准头啦！
南方客人 不给够秤我要搅你的生意啦！
大白桃 就怕你没这个胆子啦！
南方客人 我……我这就吆喝你啦！大家听好啦，这个人的肉不能买啦，她缺斤短两啦——
大白桃 （用抹布捂住南方客人的嘴）你啦呀！咋不啦呀？
南方客人 （拽掉抹布）我……我要去管理处告你啦！
大白桃 去吧去吧，找林处长告我，啊？
［南方客人急走，滑倒，爬起跑去。
［大白桃大笑不止。男顾客上。
男顾客 （问黎明刚）哎，你这是不是正宗的黎家卤肉啊？
黎明刚 我是黎家后代，这卤肉绝对正宗。店刚开业，价格优惠，咋样？来点吧？
男顾客 好。（向内喊）哎，伙计们，老黎家的卤肉又出来了，价钱优惠，快来买吧！
［众顾客涌上，争着购买黎明刚的卤肉。
［大白桃气得焦急踱步。
［一对男女顾客买过黎明刚的卤肉，从大白桃店前走过。
大白桃 吃吧，吃吧，吃死恁！
男顾客 咋回事？
大白桃 瘟猪肉！
女顾客 你咋知道是瘟猪肉？
大白桃 不是瘟猪肉会恁便宜？信不信由你，吃死你又不碍我的事！
男顾客 走，找他去！（走到黎明刚店前，拨开众人，将肉摔到案上）卖肉的，你卖瘟猪肉坑人，想把我们都毒死呀？
［众顾客大惊，纷纷指责黎明刚。
黎明刚 你听谁说我卖的是瘟猪肉？
男顾客 （指着大白桃）她！
黎明刚 她？桃妹，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哪！
大白桃 啥？我血口喷人？大家都听着，这个卖肉的是个贼，坐了十年大牢，一出来就想孬点子坑人。他是想把大家都毒死哩！
［众顾客涌上，拧住黎明刚你推我搡。
［南方客人领着林玉茹走来。
林玉茹 （大喊）住手！你们想干啥？为什么打人？
男顾客 他卖瘟猪肉坑人！
林玉茹 什么？他卖瘟猪肉？谁说的？
男顾客 （手指大白桃）她！
林玉茹 你？你怎么知道他卖的是瘟猪肉？
大白桃 我……我看见他杀了一头瘟猪。
林玉茹 你可耻！黎明刚昨晚杀猪，我就在他跟前站着，你怎么能这样陷害别人？你还要不要商业道德？你不要以为我是你表姐，就可以欺行霸市，强买强卖！我郑重告诉你，你必须写出深刻检查，向黎明刚赔情道歉，给这位客人退货赔礼。如若不然，我马上吊销你的营业执照，把钱退给人家！
［大白桃极为不满地将钱掏出。
林玉茹 （接过钱，将肉塞给大白桃，对南方客人）先生，市场刚开业，请给我们一个改正的机会，行吗？
南方客人 没关系啦——
林玉茹 （将钱还给南方客人，对众顾客）顾客同志们，我是荷花市场管理处处长林玉茹，我可以负责地告诉大家，黎明刚卖的卤肉没有任何问题。另外我还要告诉大家，黎家的卤肉早在清朝时期就有了名气。当年乾隆下江南路过此地，就吃过黎家卤肉，而且给了很高的评价，我们荷花市场管理处正准备筹集资金，建一个黎家卤肉股份公司。
［众鼓掌叫好，争着买黎家卤肉。
林玉茹 别挤别挤，大家排好队！（南方客人欲加队，被众人推开）
林玉茹 这位是远方客人，大家照顾点啊。（将南方客人拉到最前边）明刚，来，我帮你卖！
［黎明刚站起，流着泪称肉，林玉茹帮助收钱，包肉。
黎明刚 （唱）柔似柳，硬似铁， 暖似春风冷似雪。
老祖宗叩着澧河闸，你淌的是水还是血？
［众人买完肉，下，黎明刚进店内。
大白桃 林玉茹，过来！
林玉茹 （走出黎家卤肉店）桃，你……
大白桃 林玉茹，你说，你跟那个劳改犯究竟啥关系？你为啥处处向着他？
林玉茹 黎明刚这样的人特别需要社会的理解和帮助。人家现在已是国家公民，你得尊重人家的人格呀！
大白桃 我尊重他？他算啥货？
林玉茹 你这张嘴呀，比刀子都厉害！哎，我跟你说，我们处里可是要帮助黎明刚成立公司，你是不是——
大白桃 林玉茹，你要再帮助黎明刚抢我的生意，我跟你断亲！
林玉茹 你这个性子呀，也真得改改啦！哎，我看，你跟黎明刚合伙干算啦！
大白桃 我跟他干？哼，想瞎他的眼！（下）
［林玉茹苦苦一笑。
［尚进押着一对青年男女上。
林玉茹 （问尚进）他们怎么啦？
尚 进 （小声对林玉茹）这二个家伙都是惯偷，这次又来咱们市场里行窃，让我给逮住了。
林玉茹 （对二青年）你们都是本市人吗？
二青年 （点头）是。
林玉茹 你们叫什么名字？
春 霞 我叫春霞。
春 生 我叫春生。
林玉茹 年纪轻轻的，不走正路，偏要当贼，多没出息呀！市场这么大，来做生意不好吗？
春 生 家里穷，没有本钱，只好……
尚 进 家里穷就可以偷呀？岂有此理！我看你小子想挨打！
林玉茹 哎，不要这样！
尚 进 走——（押二青年下）
［林玉茹陷入忧思中。
——切光
第四场 带 徒
［黎明刚家。黎明刚搬彩电上。
黎明刚 （唱）头上的乌云风吹散， 黎家的卤肉美名传。
哗啦啦的票子流进店， 虽受欺辱心也甘。
先买一台大彩电， 改日再把家具添。
盖好新屋迎家眷， 与世无争求平安。
［林玉茹掂着几瓶酒上。
林玉茹 明刚——
黎明刚 哦，林大姐，您来啦！
林玉茹 快过中秋节了，我送你几瓶酒。
黎明刚 不不不，林大姐，不兴这！
林玉茹 怎么？就只兴老百姓给当官的送礼？收下！
黎明刚 林大姐，我……我实在担不起！
林玉茹 哎呀，客气个啥？（放酒）哟，添东西啦？！
黎明刚 哦，嘿嘿，刚买的。
林玉茹 （望了望草房）这房子新媳妇可是不喜欢，得赶快拆了盖新的。
黎明刚 嗳，过一段就拆。
林玉茹 明刚，有目标了吗？
黎明刚 还……还没有。
林玉茹 你看俺表妹怎么样？
［黎明刚一怔。
林玉茹 咋？嫌她厉害？她可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黎明刚 还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哩？嘿嘿，咱攀不上人家。
林玉茹 慢慢接触接触，培养培养感情，这个媒人大姐当啦！
黎明刚 林大姐，我……我想借花献佛，敬你三杯酒，行吗？
林玉茹 行，我喝！
［黎明刚倒酒，林玉茹喝了个底朝天。
林玉茹 明刚，你敬的酒我喝了，可我有件事得跟你商量。
黎明刚 大姐，啥事呀？
林玉茹 市里边有二个失足青年，从劳教所出来哪个单位都不要，做生意又没有本钱，生活无门，又来行窃，给咱们荷花市场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你生意不错，人手也缺，能不能让他们跟着你干？
黎明刚 大姐，这有啥商量的！你的大恩大德，我正愁没法报哩！你说到哪儿，我黎明刚保证做到哪儿！
林玉茹 痛快！（倒酒）来，干一杯！
［二人碰杯。
黎明刚 大姐，他们来了吗？
林玉茹 都来啦！（向内喊）过来！见过你们的师傅。
二青年 （上）黎师傅好！（鞠躬）
黎明刚 免礼免礼！
林玉茹 明刚，人我可交给你啦。
黎明刚 大姐，你放心吧。
林玉茹 （对二青年）你们要听黎师傅的话，啊。
二青年 嗳。
［林玉茹一笑，走去。
黎明刚 过来过来。
［二青年围住黎明刚。
黎明刚 林大姐把你们交给我，我必须对你们负责。有我黎明刚吃的，就不会让你们饿着。（掏出一叠钱）来，每人二百。
春 霞 黎师傅，俺还没干活哩，这钱俺不能要。
黎明刚 这是吃饭钱，不吃饭咋干活？拿着。
（二青年接过钱，感动万分。
黎明刚 记住，不能给林大姐丢脸，谁再敢这个——（比了个掏包的手势）可别怪我不客气！
春 生 黎师傅，你放心好了，徒弟要是再敢这个，你就把手给徒弟这个！（做砍手状）
黎明刚 好。你们分头打扫卫生，准备开门营业。
二青年 是——（涌进店内，打扫卫生，抹桌擦案）
黎明刚 （唱）浪子回头诚可贵，同舟共济把韶华追。
汗水洗去昨日秽，不信尊严换不回。
二青年 （站在门口喊叫）哎，黎家卤肉，历史名吃！
［大白桃拉着卤肉车垂头丧气地上，尚进由另一侧上。
尚 进 姐，这么早就收摊啦？
大白桃 黎明刚把我的生意都抢光啦，我不收摊说啥！咱家真窝囊，穿的都是工商服，我还受欺负。
尚 进 （火被点起，自语地）奶奶的，看我不封你小子的门！（见春生、春霞端肉上，喊）哎，你们两个过来！
春 生 尚进大哥，啥事呀？
［尚进不语，撑开塑料袋要肉。
春 生 尚进大哥，这事得给俺师傅商量商量啊！
尚 进 你师傅算啥？我吃他的肉，是看得起他。让吃不让？
黎明刚 （急上）让、让。（将肉装进尚进袋子里）尚进，想吃肉只管来，啊？
尚 进 黎明刚，你这个月的管理费增加了。
黎明刚 增加多少？
尚 进 一千。
黎明刚 （一怔）尚进，别的工商户都是一百多，我为啥——
尚 进 别的工商户都不去坐牢，你为啥坐牢？
春 生 哎，你咋这样说话呀？
尚 进 少罗嗦！交不交？
春 生 该交的交，不该交的一分也不能交。
尚 进 一窝三只手，口气还不小哇！老子这就封你的门！（欲下）
黎明刚 （急拦）别别别，俺交俺交。（掏钱塞给尚进）尚进兄弟，缺钱只管来，啊？
春 生 尚进，你收了这钱，就不怕犯错误吗？
尚 进 啥？我犯错误？（下，拿营业执照复上）黎明刚，你听着，群众揭发你缺斤短两，坑害顾客，我宣布吊销你的营业执照，关门整顿，听候处理！（下）
二青年 尚进——（欲追）
黎明刚 回来！
［二青年止步。
黎明刚 你们都回店里去！（下）
春 生 （对春霞）哎，咱给上边写封信，揭发尚进的问题，怎么样？
春 霞 好！
春 生 春霞，你的字好，你来写！
春 霞 我……
春 生 你怕啥？出了事大伙担着！走——
［二青年下
——切光
第五场 除 名
［林玉茹家。
［林玉茹拿着文件上，进屋，伤情地坐下。
林玉茹 （唱）一封信告尚进敲诈勒索，尚进他被除名罪有应得。
怕的是老舅母心中难过，手拿着处分决定我心如刀割。
［大白桃、尚进搀尚进娘上。
大白桃 林玉茹，俺娘来啦！
林玉茹 （急擦去泪水）舅母，你来啦？你快坐！
尚进娘 玉茹，你兄弟他咋啦！
林玉茹 舅母，我……我没有管好俺兄弟，我实在……实在对不起您老人家……（擦泪）
大白桃 猫哭老鼠——假慈悲！
尚进娘 你少插嘴！（对林玉茹）到底咋回事呀？
林玉茹 俺兄弟他侵犯人权，敲诈勒索——
大白桃 你少扣大帽子！他不就是吊销了黎明刚的营业执照吗？
林玉茹 他凭什么吊销人家的执照？
大白桃 黎明刚不服从管理，他当然有权力那样做！
林玉茹 他的权力哪来的？是政府给的！给他权力是让他为人民服务的，不是让他欺负人用的！
尚 进 黎明刚算啥人？我就是欺负他又该咋着？
林玉茹 人家是国家公民，欺负人家就是侵犯人权，就是违法，你懂不懂？
大白桃 就算咱兄弟欺负他了，可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处分人啊！
林玉茹 不少工商户反映他有敲竹杠行为，仅黎明刚一户他就勒索了一千块钱，你能说这是小事吗？
［尚进娘一晕。
林玉茹 舅母，你消消气，你有心脏病，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尚 进 气坏了俺娘算啥，保你的官要紧！
尚进娘 你给我住口！
［尚进走开。
尚进娘 玉茹哇，舅母我有句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玉茹 舅母，你讲，我听您讲。
尚进娘 你兄弟没有娶上媳妇，要是把他除了名，我真怕这往后的日子他……他过不下去呀。
林玉茹 舅母，我……
尚进娘 玉茹，你看这样好不好，尚进收人家那些钱，咱们如数上交，还让您兄弟留下。看在舅母养你多年的份上，你就帮帮您兄弟这个忙啊！
林玉茹 舅母，这个忙我很想帮，也能够帮，可党的纪律不允许我帮啊！
大白桃 林玉茹，你那样可怜一个劳改犯，难道就不能可怜咱兄弟吗？你还要良心不要啦？
［姗姗上。
尚 进 姗姗——
姗 姗 （摘下戒指）这个戒指，请你收回。
尚 进 姗姗——
尚进娘 玉茹，你是局里的大红人，你就给您局长求个情，别处分您兄弟啦，啊！
林玉茹 舅母，我——
大白桃 （发现文件）啊？娘，她当真把俺兄弟给开除啦！
［尚进夺去文件一看，双手颤抖不止，愤怒地盯着林玉茹。
尚进娘 玉茹，这文件是真的吗？
林玉茹 是真的……
尚进娘 不能再改了？
［林玉茹含泪摇头。
林玉茹 舅母——
尚 进 林玉茹，你恩将仇报，狼心狗肺！（跑下）
大白桃 林玉茹，你可是俺娘养大哩，气坏了俺娘，叫你坏一辈子良心！
（跑下）
［林玉茹呆住。
林玉茹 （唱）骂声如雷轰头顶，身在六月似抱冰。
泪闻笑语满市井，谁解我林玉茹难言之情，
怎能忘好舅母桑榆晚境，气坏了年迈人我怎担承？
［黎明刚内喊 “走——”赶二青年上，进屋。
黎明刚 （对二青年）给林大姐跪下！
林玉茹 明刚，咋回事？
黎明刚 跪下！
［二青年跪下，勾头不语。
林玉茹 明刚，你这是干什么呀？
黎明刚 （对二青年）你们……你们这些不懂事的东西呀！咱们这种人能有今天，就不错啦！可你们身在福中不知福，竟敢背着我惹事生非告黑状！你们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吗？你们这是往林大姐心上戳刀子啊！
林玉茹 （对二青年）起来，都起来！
黎明刚 大姐，你别管！（拉开林玉茹，对二青年）给林大姐说，状纸谁写的？
［二青年不语。
黎明刚 （对春霞大吼）说！
春 霞 （哽咽地）林大姐，我……
黎明刚 把悔过书掏出来！
［春霞掏出悔过书。
春 霞 林大姐，我不该……诬告尚进大哥……
［林玉茹一震。
黎明刚 （夺过悔过书）滚！一辈子也别来见我！
［春霞爬起，哭泣着跑下。
黎明刚 （对春生）都给我滚回店里去！
［春生下。
林玉茹 黎明刚，你这是给我唱的哪出戏呀？
黎明刚 林大姐——（跪下）
（唱）教徒无方责任重， 害了大姐罪非轻。
春霞承认是诬告， 这悔过书上签了名。
你快请上级撤决定， 保住尚进好名声。
［林玉茹接住悔过书，坠入迷宫。
［春生跑上。
春 生 师傅，不好啦，春霞跳河啦！
［黎明刚、林玉茹大惊，跑出。
［黎明刚背着春霞上。
黎明刚 春霞，你没事吧？
林玉茹 春霞，你为什么要跳河？你才十几岁呀！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因为这点小事去死，你可怜不可怜哪？啊？
春 霞 林大姐，我……我没诬告尚进大哥，可是……我最敬仰的黎师傅……却逼我写悔过书……
林玉茹 噢？
黎明刚 春霞，你小，师傅我平时待你最好，可你——
春 生 黎师傅，我原来以为你是条汉子，是个人物，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窝囊！
春 霞 黎师傅，俺的揭发信写的是真是假，你心里最清楚！你为啥非要颠倒黑白？
春 生 春霞，起来，咱不死！咱做得对，咱凭啥死？走，咱们谋生路去！
二青年 走——（下）
林玉茹 明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呀？我记得你曾对我怒吼过，你说你是个人，要我把你当人看了，你却这样糟贱自己。这到底为什么呀？明刚！
黎明刚 （自语地）这到底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林玉茹 明刚——
（唱）你是人来到了人间世上， 理应该把人字当作顶天梁。
眼见你人生途中倒在地上， 为扶你我得罪了亲人一帮。
我盼你活得能像个人模样， 我盼你活一个正正堂堂。
我盼你活出来人生质量， 我盼你活出尊严活出辉煌。
徒弟奋起去告状， 为你呐喊抗争人前把眉扬。
谁料你逼着徒弟撤诉状， 把天赋人权当垃圾扔在路旁。
这悔过书映照出你的可怜相，
这悔过书写满春霞泪千行。
黎明刚，你想一想， 你这样活着多窝囊！
这样的人生是啥质量？ 你为啥就直不起驼着的脊梁？
黎明刚 大姐，我——（蹲下，抱头无语）
林玉茹 直起腰来吧，明刚！我不希望看你这样活着！（下）
［黎明刚慢慢站起。
黎明刚 （唱）望澧水水茫茫苦辣酸咸涌心房。
恨不能端起澧水冲刷我胸膛！
黎明刚多少年看惯冷眼望，多少年我历尽人生风霜。
市场上受欺辱能让就让， 为的是保住余生得安康。
林处长画出了我的可怜相，一番话刺痛了我的肝肠。
为什么我人前总有卑微状？为什么我逼着徒弟弯脊梁？
为什么尚进咋欺我都忍让？为什么我活得这样可悲和窝囊？
做人没有人模样， 枉来人间走一场。
我多想活出来人生质量， 我多想活出来人的辉煌。
我多想活一个坦坦荡荡， 我多想大叫三声直起脊梁。
［四面响起叫骂声 “你个劳改犯，你个三只手，劳改犯，三只手
［黎明刚在叫骂声中晕倒，挣扎爬起。大声地 “不”！
——切光
第六场 认 子
［市城郊，尚进家。
［尚进娘端瓢上，喂鸡。尚进由屋内垂头上。
尚进娘 你去哪？
尚 进 反正不去偷。
尚进娘 你——（不理尚进，继续喂鸡）
［尚进出院，与姗姗相遇，忙低下头走开。
姗 姗 等等。
［尚进回头。
姗 姗 昨天晚上，林大姐和我谈了大半夜，我想通了。（掏出一捆钱）这是我赚的两万块钱，黎师傅的股份公司成立了，你拿去入黎师傅的股吧！
尚 进 （颤抖着手接过钱，泣声地）姗姗，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
姗 姗 走，找黎师傅去！
［二人下，尚进娘进屋。
［黎明刚上，二青年随上。
春 生 师傅，还是让我替你去吧！
黎明刚 为啥？
春 生 你现在已是卤肉公司的大经理了，这事你去办，不体面！
二青年 是啊！
黎明刚 啥叫体面？我这才叫真正的体面。你们都回去吧！
［二青年下。黎明刚进院。
黎明刚 家里有人吗？
［尚进娘掂刀走上。
尚进娘 谁呀？
黎明刚 大娘，我是荷花市场的工商户。
尚进娘 噢。你有啥事啦？
黎明刚 嗯……有点小事。
尚进娘 有啥事你只管说吧。
黎明刚 我想问问，你老一直在这住吧？
尚进娘 俺几辈都在这，从没搬过家。有啥事呀？
黎明刚 我想问问，你家十五年前是不是丢过一辆自行车呀？
尚进娘 是啊，咋啦？
黎明刚 是不是加重飞鸽哩？
尚进娘 没错，是加重飞鸽。俺孩他爹把车买回来，就放在这了，一转眼的工夫就不见啦。同志，你是不是抓住那个小偷啦？
黎明刚 大娘，十五年前偷您自行车的就是我。
尚进娘 你……你好缺德呀！
（唱）想当年俺一家生活困难，全凭着他爹剃头挣钱。
费千辛和万苦把钱积攒，买一辆飞鸽车全家心欢。
只说是剃头有了方便， 谁料想一场喜事成凄惨。
新飞鸽转眼看不见， 疼得我三夜泪没干。
孩他爹一气把病犯， 病床上躺六月我侍候半年！
只说是小偷难找见， 不料想今日送上门前。
恼怒问只觉得天摇地转——（抓棍）
黎明刚 大娘——
尚进娘 （接唱）不打你难洗我心底沉冤！（抡起棍欲打，棍落）
黎明刚 大娘——（唱）
叫一声好大娘你容我把话讲，听一听我这有罪人的诉说衷肠。
黎明刚我立誓还清旧帐， 偷五十还一百加倍来偿。（掏钱）
六百元赔车款送您门上， 请原谅迷途人昔日荒唐。
良心债都还了落身轻爽， 到那时我再来认你做亲娘。
大娘，我给你老赔罪啦——（叩头）
二青年 （进院跪下）老人家，原谅俺师傅吧！
［大白桃推车上。
尚进娘 孩子，起来——（拉起黎明刚）你这个儿子，我现在就认啦！
黎明刚 （激动地）娘——（投入尚进娘怀中）
大白桃 黎明刚，你别不要脸，谁跟你一个娘啊？
尚进娘 你咋呼啥？他这个儿子我认定啦！走，到里屋去。
［林玉茹风风火火地上。
大白桃 哟，大处长来啦！
林玉茹 我有急事找你！
大白桃 是不是又要吊销我的营业执照哇？
林玉茹 据黎明刚讲，三里庄有个姓王的，昨天晚上拉着两扇猪肉便宜卖给他，他没要，你是不是……
大白桃 不错，我要了，咋？这也犯了您的啥法了吗？
林玉茹 桃，老王那肉有问题呀！
大白桃 （拿起围裙在林玉茹脸前抖一下）有啥问题？一点问题也没有！把路让开，别耽误我做生意！（推起肉食车要走）
林玉茹 这肉你不能卖。
大白桃 你凭啥不让我卖？我卖了几年肉，有病没病我还看不出来？还用着你来教我吗？
林玉茹 如果这肉没问题，那个姓王的会那么便宜卖吗？
大白桃 他家有病人，急着用钱，因为这才把猪杀了拉出来卖，你知道吗？大处长。
林玉茹 他跟黎明刚也是这样说的，可那话不能相信啊！
大白桃 你不信我信，出了问题我担着！
林玉茹 不管怎么说，这肉你不能卖，必须拉到防疫站化验。
大白桃 天恁热，离防疫站恁远，拉到那不坏也得坏，坏了我卖给谁？卖给你要不要？
林玉茹 桃，俺妹夫是咋死的，你忘啦？不就是因为在外吃了有毒的食物才死的吗？如今咱们市建成了大市场，外地来的客商成群结队，如果让他们吃病肉出了问题，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呀？
大白桃 林玉茹，我告诉你，这肉我可是三百块钱买的，不让卖你得包赔损失！
林玉茹 可以，我赔你损失。
大白桃 拿来！
林玉茹 我这只有一百五十块钱，你先拿着。
大白桃 不行，非三百不行！
林玉茹 你——
［黎明刚上。
黎明刚 （掏钱）桃妹，我这有三百块钱，你拿着吧。（将钱塞给大白桃）林大姐，你瞧，那棵桂花树正需要肥料，咱就把这肉埋在那里吧！
林玉茹 嗯，好。
［二人推肉食车下。
大白桃 （唱）接过这些钱心内发软，这一个劳改犯行为不凡。
一月前他到俺娘家去赔款，
俺的娘逢人就夸认了个好儿男。
只夸得我也将他来高看，收下这三百块我暗自羞惭。
哎哟——（急捂肚子）
［林玉茹、黎明刚急上。
林玉茹 桃，你咋啦？
大白桃 哎哟——（钱撒在地上）
黎明刚 那肉你吃啦？
大白桃 嗯，吃的不多！哎哟——
黎明刚 不好，食物中毒！
林玉茹 快，送医院抢救。
［黎明刚背起大白桃欲走。
大白桃 （指着地上的钱）钱，钱——
林玉茹 （照大白桃屁股上拍一巴掌）走吧——
［黎明刚背大白桃急下，林玉茹蹲下捡钱。
——切光
第七场 醒 悟
［市医院。大白桃坐在床上偷看黎明刚。
黎明刚坐在凳子上打盹。
［尚进娘端着鸡蛋碗上，林玉茹追上。
林玉茹 舅母，给我。
尚进娘 还是我去吧。
林玉茹 哎，舅母——（对尚进娘耳语，尚进娘一笑，将鸡蛋碗递给林玉茹，下）
［林玉如端着碗递给黎明刚，示意其递给大白桃。
黎明刚 （接过碗，走到大白桃床前）大妹妹，吃点东西吧。
大白桃 （看了黎明刚一眼，泪珠在眼里直打转，忙扭过脸去）俺不吃，啥也不想吃。
黎明刚 桃妹，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就慌。吃吧，吃了好得快。
（将碗送到大白桃手里）
［大白桃看了黎明刚一眼，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吃了起来。
［林玉茹、黎明刚对视一笑，走出。
［一女护士拿药上。
女护士 大嫂，你真有福气呀！
大白桃 有啥福气？差点没死。
女护士 你有个好丈夫，他守了你三天三夜，对你别提有多关照啦！（下）
大白桃 好丈夫？（放下碗，推开窗户，朝外观看）
（唱）眼看着他的身影愧泪不断，脸发烧心儿跳满面羞惭。
孩他爹中毒死前车之鉴， 这一次我差点也命丧黄泉。
多亏了黎明刚不计前嫌， 为救我他日夜守护在床前。
往日里我不把他当人看， 今日里他却对我体贴百般。
看人家比自己见识短浅， 恨不能找个地缝往里钻。
做生意我不如一个劳改犯， 做女人我难和表姐比攀。
我不该嫉恨他常怀私怨， 我不该欺行霸市乱耍横蛮。
我不该丢人品钻进钱眼， 我不该弃祖德去学刁钻。
俗话说，尊重人才能被人来高看，
辱别人等于把自己来糟贱，
稀里糊涂这些年， 我怎把这做人的道理全忘完？
［黎明刚上。
黎明刚 桃妹，出院手续办好了，车也找好了。走，我送你回家。
大白桃 明刚哥，你为我花了恁些冤枉钱，还守了我三天三夜，你叫我……
黎明刚 你说这就见外啦，咱俩一个娘，你有了病照顾照顾还不应该吗？桃妹咱走吧？
大白桃 明刚哥，咱坐会再走吧？
黎有刚 那……坐会儿也好，嘿嘿。（坐下）
大白桃 （从腰里掏出一卷钱）明刚哥，这三百块钱你还拿着。
黎明刚 我不缺钱。
大白桃 这是我还你的钱！
黎明铡 你吃错药了吧？我没借给你钱啊！
大白桃；以前我是吃错药了，我不该那样对你，更不该要你这三百块钱。
黎明刚 钱是龟孙，花了再拼。桃妹，咱走吧？
大白桃 不，这钱你非得拿着不可！（握住黎明刚的手，又触电似的松开）
黎明刚 嘿嘿，好，这钱我拿着。不过，十五年前，我偷过您家一只羊，这钱就算那只羊钱，咱清帐了！（将钱塞给大白桃）
大白桃 不不不，这钱说啥我也不能要。
黎明刚 孩子在外地上着学哩，这钱就算我给孩子的学费，行了吧？
大白桃 明……明刚哥……
黎明刚 你……你要是没事，咱就回……回家吧？
大白桃 明刚哥——（抓住黎明刚手）
黎明刚 桃妹，还有事没有？没事咱走吧？
大白桃 明刚哥，你四十多了，就没有想过成个家吗？
黎明刚 咋没想啊，我做梦都想，可我……
大白桃 就没有哪个女人喜欢过你？
黎明刚 咱名声不好，不敢叫人家喜欢。
大白桃 你就没有喜欢过哪个女人？
黎明刚 咱有那个心，就是没那个胆。
大白桃 明刚哥——
（唱）俺往日荒唐请原谅，
黎明刚 （唱）黎明刚往日也荒唐。
大白桃 （唱）你看我这个人像啥样？是像老虎是像狼？
黎明刚 （唱）你不象狼来不象虎， 就像一只小绵羊。
大白桃 （唱）俺想人股你让不让？
黎明刚 （唱）俺做梦也想让你当——
大白桃 当啥？
黎明刚 （唱）老板娘！
大白桃 明刚哥——
［二人抱在一起。
林玉茹 （一步踏进屋门，愣了一下）哦，对不起。首先声明，我啥也没看见！
大白桃 表姐，你坏，你坏你坏……（捶打林玉茹）
——切光
尾 声
［舞台一角。
奥丽丝 哇，好一个动人的中国故事！刘局长，从黎明刚身上，我不仅看到了你们的政府官员对人权问题的关注，而且也看到了中华民族伟大的人性和人格力量。我有一种预感，二十一世纪将是你们中国的世纪！
刘局长 谢谢您的预感！
奥丽丝 刘局长，黎明刚和大白桃结婚了吗？
刘局长 他们结婚已经两年了，如今生活得很美满。
奥丽丝 太好啦！我衷心祝福他们！
刘局长 奥丽丝女士，你今天来的特别巧，黎家卤肉股份公司今天要举办一个特别的活动！走，我领你去看看！
奥丽丝 ＯＫ——（随刘局长登上舞台）
奥丽丝 林女士，请问，你们今天要举办什么特别的活动啊？
林玉茹 哦，是这样，我们黎家卤肉股份公司三年内赚了五百万元。董事长黎明刚决定，拿出二十万捐给希望工程，二十万捐给孤寡老人，二十万用于归还良心帐。
奥丽丝 良心帐？就是把偷别人的钱还给别人？
林玉茹 不错。你看，我们把外省的失主都请来了。明刚，开始吧！
黎明刚 好！（取出满托盘的钱，发给二个徒弟，尔后对众人）大爷，大娘们，兄弟姐妹们，共产党叫我们富了，我们今天虽然腰缠万贯，可心里总觉得缺少什么。人不能象猪狗那样，吃饱了就啥也不讲了。为了过上有人格尊严的生活，我们决心彻底洗刷以前的罪过，还清良心上的债务。大爷们、大娘们、兄弟姐妹们，我黎明刚、还有我的徒弟们，向你们谢罪啦！（举钱跪下，二徒弟一同跪下）
［众人扶黎明刚和他的徒弟，刘局长、林玉茹等人鼓掌，奥丽丝的闪光灯频频地闪动……
［主题歌声中，幕缓落。
——剧终
（该戏由张家界市工商局、永定区分局、永定区个体劳动者协会资助排演，获得巨大成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