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东汉初，姚期与子姚刚奉旨平南，凯旋而归，光武帝刘秀封赏有加，并赐姚刚打马游街，太师郭荣御街挡道，姚刚一怒杀之。郭妃哭诉于刘秀。姚期绑子上殿请罪。刘秀念其父子有功于国，并有“姚不反汉，汉不斩姚”诺言，只将姚刚发配河北，父子在殿外哭别。

　　姚期深感伴君甚难，请求告老还乡，以终天年。刘秀予以抚慰，应允今后戒酒，劝勿辞官，并带姚期进宫，面向郭妃赔罪。

　　弹腔。系整本《上天台》中的一折。为唱工老生的重头戏，也是科班、戏校的教学剧目。20世纪三四十年代红极一时的女唱工郭福全①，《姚期绑子》为其代表作之一。她的演唱功底深厚，气口喷口均好，尤善于以声传情，韵味醇浓。1935年，由上海百代公司录制了唱片。稍后有女唱工老生吴淑岩②、刘春泉亦名重一时。抗战胜利后，湘剧名票曹运钧③，曾客串《上天台》多次，颇为观众赞许，并自费去上海百代唱片公司复制了1935年所录的全部湘剧唱片32张，至50年代为长沙市戏曲工作室收购珍藏。

　　朝代：东汉

　　人物：姚　期（大净）

　　姚　刚（二净）

　　刘　秀（唱工老生）

　　郭　妃（花旦）

　　太监甲、乙（分别由小生、小丑扮演）

　　［金銮殿。

　　［太监甲、乙引刘秀上。

　　刘　秀　（唱《十板头》）

　　恨只恨南蛮贼真可胆大，

　　他要夺为王的锦绣邦家。

　　姚皇兄带人马去把贼扫，

　　得胜时回转来王把功加。

　　文凭着邓先生④阴阳八卦，

　　武全仗众皇兄保定中华。

　　内侍臣摆王驾龙书案下——

　　［上殿入座时，内传哭声。

　　刘　秀　（接唱）又听得后宫内哭声喧哗。

　　［郭妃上。

　　郭　妃　（唱《南路快打慢唱》）

　　可恨姚刚太不仁，

　　劈死我父为何因？

　　含悲忍泪金殿进——

　　［郭妃上殿，跪。

　　郭　妃　（接唱）一本一本奏当今。

　　郭妃见驾，愿主万岁。

　　刘　秀　梓童⑤为何这等模样？

　　郭　妃　可恨姚刚，将我父劈死，还望万岁与妾妃做主呀……

　　刘　秀　既有此事，梓童下殿，寡人⑥与你做主。

　　郭　妃　谢主隆恩。

　　［郭妃谢恩起身。

　　郭　妃　（念）　放下一丛火，

　　能烧万重山。

　　喂呀！爹爹呀……

　　［郭妃掩面哭下。

　　刘　秀　且慢，你看姚皇兄，纵子行凶，剑劈郭老太师，这还了得！　内侍。

　　太　监　奴婢在。

　　刘　秀　宣伴驾王绑子上殿。

　　太　监　是。（传旨）伴驾王绑子上殿哪！

　　［姚期内白：“接旨啊！”唱《南路倒板》：

　　安庆府⑦绑姚刚如雷劈炸——

　　罢罢罢……舍了罢！

　　［姚期绑姚刚上。

　　姚　期　姚刚！

　　姚　刚　老爹！

　　姚　期　奴才呀！

　　（接《快打慢唱》）

　　骂一声小姚刚不孝冤家。

　　那郭荣在哪里将儿得罪？

　　为什么持宝剑将他斩杀。

　　明知道他女儿西宫伴驾，

　　满朝中文武臣谁不怕他。

　　此一回上金殿朝皇见驾，

　　怕只怕父子们命染黄沙。

　　姚　刚　老爹呀！

　　（接唱《快打慢唱》）

　　老爹爹不必怒气发，

　　孩儿言来听根芽。

　　父子们征南蛮功劳甚大，

　　圣天子在金殿赐酒插花。

　　恨郭荣在金殿拦本阻驾，

　　他道儿还是个年少娃娃。

　　这一本使孩儿心肺气炸，

　　因此上拔宝剑将他斩杀，儿不犯王法。

　　姚　期　嗯！

　　（接唱《快打慢唱》）

　　小奴才说此话胆有天大，

　　敢对着为父的咧嘴张牙。

　　是好汉随为父朝皇见驾——

　　走！

　　［父子上殿，姚刚跪于殿脚。

　　姚　期　（接唱）叫一声小姚刚细听根芽，

　　少时刻万岁爷前来问话，

　　你只说吃醉酒错把人杀。

　　臣，姚期见驾，愿主万寿康宁。

　　刘　秀　老皇兄平身。

　　姚　期　万万岁！

　　刘　秀　老皇兄归班。

　　姚　期　谢主。

　　刘　秀　老皇兄可知罪？

　　姚　期　老臣知便知罪，但不知罪犯哪条？

　　刘　秀　养子不教，纵子行凶，剑劈郭老太师，反言不知何罪？

　　姚　期　启奏圣上，郭老太师在府门之外私立三尺禁地，文官下轿，　武官下马，但不知主上可曾赐他？

　　刘　秀　寡人有意，还未赐他。

　　姚　期　既然主上未曾赐他，是这等逆臣斩之不差。

　　姚　刚　（大吼）绑坏了！

　　刘　秀　殿脚下绑的何臣之子？

　　姚　期　乃是孽子霸林。

　　刘　秀　敢莫是征南蛮救驾的姚刚？

　　姚　期　正是。

　　刘　秀　他乃是有功之臣，不可绑坏了。内侍，速速松绑。

　　姚　刚　谢主不斩之恩。

　　刘　秀　非是寡人不斩于你，你父子在朝有十大汗马功劳，斩罪改为无罪，发往河北充军三年。金殿别主，午门别父，安庆别母，拜别去吧。

　　姚　刚　臣领旨呀！

　　姚　期　（唱《快打慢唱》）

　　好一个万岁爷有赏有罚，

　　金殿上赦却了不肖冤家。

　　父子们情急急忙把殿下——

　　［姚期送子下殿。

　　姚　刚　哈，哈，哈……

　　姚　期　嗯！

　　（唱）　儿好比枯树逢春又发芽。

　　（大叫头）我的儿呀！……

　　姚　刚　老爹！

　　姚　期　娇儿呀，我的儿呀！……

　　姚　刚　（唱《快打慢唱》）

　　父流泪来儿悲伤，

　　老爹鬓发白如霜。

　　在朝为官有什么好，

　　一点不到有损伤。

　　劝爹爹写下辞王表，

　　告归河北鬼神庄。

　　爹爹在上，受儿拜别！（跪拜）

　　拜别吾父出朝房，

　　安庆府再拜老亲娘。

　　（小叫头⑧）老爹！

　　姚　期　娇儿！……

　　姚　刚　严亲！……

　　姚　期　霸林！……

　　［姚刚忍痛挥泪下。

　　姚　期　（小叫头）姚刚呀，娇儿呀，我的儿！

　　（唱《快打慢唱》）

　　午门外去了姚刚子，

　　好似钢刀割胸膛。

　　撩袍端带金殿上，

　　老臣有本奏君王。

　　臣，二次见驾，愿主万岁。（跪）

　　刘　秀　老皇兄因何去而复返？

　　姚　期　非是老臣去而复返，臣年迈，要告归河北。

　　刘　秀　江山才得太平，叫寡人何能割舍。

　　姚　期　主上舍不得老臣，老臣焉能舍得主上？要臣在朝奉君，要依臣两件大事。

　　刘　秀　哪两件大事？

　　姚　期　戒酒百日，少入西宫。

　　刘　秀　只要皇兄在朝辅孤，慢道戒酒百日，就是一年半载，又待何妨。

　　姚　期　有道明君。

　　刘　秀　内侍搀扶。

　　［两太监扶起姚期。

　　刘　秀　（唱《南路慢板》）

　　金銮殿搀扶起皇兄次况，

　　你本是我朝中开国栋梁。

　　到今日这江山太平气象，

　　怎舍得老皇兄告老还乡。

　　姚　期　（接唱）万岁爷待老臣恩高义广，

　　微臣我拼着生拼着死，

　　拼生拼死报答君王。

　　刘　秀　（接唱）老皇兄何必告老还乡党，

　　下位来孤与皇兄——（转《南路三眼板》）叙衷肠。

　　［刘秀下位，走近姚期跟前。

　　刘　秀　（接唱）恨王莽设下了松棚大宴，

　　造药酒毒死了平帝老王。

　　为王的十二岁天涯逃难，

　　王莽贼绘图形捉拿小王。

　　秋八月十五日开科选将，

　　王也曾扮举子扰乱科场。

　　采桑殿中了那岑彭貌相，

　　不中那湖阳城马武子章。

　　因此上题反诗粉壁墙上，

　　一心要杀王莽，重整汉室锦绣家邦。

　　那日里路过在鬼神庄上，

　　姚伯母可算得女中贤良。

　　王要卿别老母兴汉灭莽，

　　卿说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好一个邓先生能言会讲，

　　金石言打动了伯母心肠。

　　最可叹姚伯母悬梁命丧，

　　卿又要孝三年才保为王。

　　是为王祷告了天和地，

　　六月六日大雪飞霜。

　　因此上孝三年改三月，

　　孝三月改三天王亲自捧丧。

　　白水村兴人马打过败仗，

　　收二十单八将龙凤呈祥。

　　云台山剐王莽汉室重创，

　　众文武保孤王驾坐洛阳。

　　王登基倒有个太平景象，

　　河清海晏乐尧唐。

　　又不料南蛮贼兴兵反上，

　　他要夺为王的锦绣家邦。

　　老皇兄带人马把贼扫荡，

　　又谁知年迈人被困沙场。

　　好一个小姚刚真有胆量，

　　杀南蛮救皇兄得胜还乡。

　　奏凯回朝，王心欢畅，

　　在金殿赐御酒插花封王。

　　郭太师在金殿一本奏上，

　　他道是年纪小不能封王。

　　谁料到在御街两下相撞，

　　拔宝剑斩郭荣惹下祸殃。

　　郭娘娘上金殿悲声大放，

　　他要王斩却了小小姚刚。

　　王本待斩了你姚刚小将，

　　想到你老皇兄年迈苍苍。

　　王念你三个子两子命丧，

　　王念你只留下独子姚刚。

　　因此上发配他河北而往，

　　明充军暗保护是为王一片苦心肠。

　　等候得郭娘娘心平气散，

　　三年满传圣旨召回洛阳。

　　王早年曾许下诺言一项：

　　姚不反汉，汉不斩姚，永镇朝纲。

　　此一回进宫去把罪赔上，

　　你把那好言语哀告皇娘。

　　纵然是郭娘娘要把罪降，

　　天大事有为王一力承当，料也无妨。

　　姚　期　有道明君，请驾。

　　［刘秀下，二太监随下。

　　姚　期　（唱《南路慢板》）

　　好一个万岁王果真有道，

　　也是我身经百战挣来功劳。

　　郭太师被姚刚一剑杀了，

　　万岁爷不降罪出了赦诏。

　　带老夫进宫去赔罪哀告，

　　但愿得将仇恨冰化雪消。

　　——剧终

　　注释：

　　① 郭福全：（1911—1960），长沙人，福禄坤班出身，先学丑行，后改唱工，因嗓音圆润，唱腔优美，出科后便小有名气，惜不久出嫁，夫死后重返舞台，声誉大起。以《辕门斩子》、《姚期绑子》、《纪信替死》、《捉曹放曹》、《程济赶车》、《落驿赐绫》等剧驰名，20世纪50年代尚经常演出。曾发表《唱曲管窥》长文，总结唱腔艺术。

　　② 吴淑岩：（1922—1986），湖南望城县，7岁从父著名小生吴绍芝学小生，9岁登台演出《打猎回书》，故艺名九岁红。14岁时改唱老生，师从徐绍清。抗战时期随父参加湘剧抗敌宣传队和中兴湘剧团，在田汉编剧的《江汉渔歌》中扮演赵观，《双忠记》中扮演张同敝等角。1949年参加洞庭湘剧工作团，1970年调戏校任教。《捉曹放曹》、《打鼓骂曹》、《姚期绑子》等唱工戏，行腔极富韵味，其小生戏如《打猎回书》及《金印记》、《打侄上坟》等穷生戏，颇得其父“绍派”真传。

　　③ 曹运钧：长沙人，20世纪30—40年代为亚中烟厂厂长，并在大西门经营粮食。酷爱湘剧，成为名票，被推为新声票友社社长，常粉墨登场。其人仗义疏财，凡湘剧艺人死后无钱安葬者，均由其出钱料理。20世纪50年代中期病逝。

　　④ 邓先生：这里指刘秀的军师邓禹。

　　⑤ 梓童：见《斩三妖》注⑩。

　　⑥ 寡人：古代帝王对臣下的自称。

　　⑦ 安庆府：此处指姚期所居府第，非地名。

　　⑧ 叫头：戏曲锣经。多用于剧中人情绪激动而有所呼号、控诉时。分大小叫头（京剧名“单双叫头”），“大叫头”是情绪特别高昂时，重复一次，“小叫头”则不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