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表　和　珅　鸾仪卫，后擢居军机大臣、九门提督等要职。英俊潇洒中透露出阴鸷乖张之气。

　　乾　隆　弘历，清高宗皇帝，时年老迈。

　　梦　化　女尼。和珅的知音。

　　曹剑亭　老御史。

　　永　琰　乾隆帝第十五皇子。

　　永　璇　乾隆帝第八皇子。

　　哈公公　内宫总管太监。

　　纽曲禄　户部门官。

　　宫　本　日本公使。

　　默　哈　印度公使。

　　史密斯　英吉利公使。

　　盐铁司、织造司、漕运司、赋税司，朝官、武士、卫将、亲兵、太监、内侍、宫女、侍女、家院、禁子、罪臣等若干。

　　一

　　（清·乾隆晚期。）

　　（紫禁城。）

　　（幕启：钟鼓齐鸣，韶乐辉煌，城根旌旗招展。旭日从古老的皇城后面冉冉升起，华光四射。）

　　（伴唱：“龙风鼓响，

　　景阳钟催。）

　　（哈公公上。）

　　哈公公　（高唱）圣驾出朝——

　　（鼓乐声中，文武百官簇拥着乾隆帝上。永璇、永琰两位皇子不离左右。）

　　乾　隆　（唱）手挽着二皇儿，　　

　　迈步出宫闱。

　　忆少时巡江南跋山涉水，

　　宝月楼上遇梦妃。

　　六宫粉黛无颜色，

　　一夜温情永萦回。

　　梦妃已乘黄鹤去，

　　莫奈何，年年庵堂祭娥眉。

　　哈公公　启驾！

　　曹剑亭　慢！

　　乾　隆　嗯？

　　曹剑亭　启奏万岁，这御辇顶上无有黄龙宝盖，万万不不可。

　　哈公公　啊呀呀！

　　乾　隆　嗯，因何无有？

　　哈公公　奴才疏忽。值守卫卒在哪里？值守卫卒哪里去了！

　　朝　官　（一派惊慌，窃窃私语）这是要掉脑袋的呀！不祥之兆！

　　众卫将　值守卫卒何在？

　　（和珅口中念念有词：“宝月昔时记，韶年……”迷迷茫茫，人魔一般走来。）

　　哈公公　值守卫卒！

　　和　珅　（惊醒）值守卫卒和珅在！

　　哈公公　你这个奴才不要命，莫把我这条命也扯进去。

　　和　珅　（顾盼左右，大惊）哎呀！公公……

　　哈公公　嘟！启奏万岁，都是这奴才玩忽职守。

　　乾　隆　该当何罪？

　　哈公公　当斩！

　　众　官　斩！

　　乾　隆　拉下去吧。

　　和　珅　万岁呀，奴才当斩，死不足惜，只是有一事不能瞑目。

　　乾　隆　何事？

　　和　珅　奴才昨夜梦见九天玄女，她赐我五言诗一首。今朝醒来却只记得三句，正在苦苦思索，故而失职。若有哪位大人能背出我梦中之诗的第四句，奴才死而无怨。

　　哈公公　混帐东西，一个掌伞的，死到临头还谈什么屁诗。

　　乾　隆　啊，梦中得女娲娘娘赐诗倒也有趣。曹御史，我们来听听，那九天玄女赐他什么诗。

　　曹剑亭　听听无妨，你就大胆吟来。

　　和　珅　喳！

　　（唱）冬冰俯北诏，

　　春阁出南城。

　　宝月昔时记，

　　韶……

　　乾　隆　（淡淡一笑）

　　（接唱）韶年今日迎。

　　哈公公　（对和珅）前面三句狗屁不通，后面万岁爷这一句才叫千古绝唱。

　　曹剑亭　公公，这一回的马屁可就拍到蹄子上了。

　　乾　隆　这是朕少游江南时，题记宝月楼的游戏之作。

　　哈公公　啊，这是万岁爷之作，好诗，好诗！

　　曹剑亭　公公，刚才你说什么来？

　　哈公公　奴才该死。（扑通跪下）

　　永　璇　来人，侮骂圣诗，拉下去斩了。

　　哈公公　万岁饶命！

　　乾　隆　不学无术。

　　和　珅　万岁，这一切皆因奴才引起，与公公无关，就治奴才的罪吧！

　　乾　隆　嗯。（挥手，示意哈公公被赦）你姓什么？

　　和　珅　钮祜禄氏。

　　乾　隆　叫什么？

　　和　珅　和珅。

　　乾　隆　可曾人学？

　　和　珅　幼时入官学，初通文墨。后来学习弓马．略识文武之道。

　　永　璇　父皇，我看他伶牙俐齿，倒也是一个人才。

　　永　琰　父皇，梦中得诗实属无稽之谈，此人花言巧语，不可留在宫中。

　　乾　隆　伶牙俐齿也罢，花言巧语也罢，众位爱卿，你们虽然饱读诗书。却有几个能背得朕的《宝月楼记》？

　　（众人面面相觑。）

　　乾　隆　难得呀，难得。和珅！

　　和　珅　奴才在。

　　乾　隆　你为朕掌了几年伞？

　　和　珅　整整七年。

　　乾　隆　好吧，朕擢升你为御前侍卫，随驾听命。

　　和　珅　谢主隆恩。

　　百　官　（呼声雷动）皇上圣明！

　　（切光。）

　　二

　　（京郊，围猎境。）

　　（赶山之声如疾风骤雨，时而低缓，时而急促。）

　　（众武士张弓搭箭，追逐阻击。）

　　（和珅披挂一新，阔步登场。）

　　和　珅　（唱）御前卫再不是旧时模样，

　　挎制刀披甲胄气展眉扬。

　　这正是天生我才必有用，

　　怎甘心举旗掌伞立朝堂。

　　那日里，

　　冒生死略施小计，

　　圣天子他被我耍了花枪。

　　并非是万岁爷昏猎老迈，

　　为人君谁不爱谄语颂扬。

　　扯起了顺风旗前程无量，

　　从今后击长空九霄翱翔。

　　巴图鲁！

　　众武士　吼！

　　和　珅　（唱）搭弓箭助圣上林中狩猎，

　　为取悦万岁爷务须要百步穿杨。

　　众武士　明白。

　　和　珅　好，各执其事，恭候圣驾！

　　（众武士退下，复上。）

　　众武士　（惊呼）有刺客！

　　和　珅　拿下！

　　（众武士押解梦化上。）

　　和　珅　你是何人？

　　梦　化　（闭目不理）阿弥陀佛。

　　和　珅　佛也罢，道也罢，今日圣上围猎，闲杂人等一律回避，你难道不知。

　　梦　化　若非圣驾到此，贫尼还不来呢。

　　和　珅　来此何事？

　　梦　化　借钢刀一用。

　　和　珅　借刀何用？

　　梦　化　我要立地成佛。

　　和　珅　我的钢刀不斩无辜。

　　梦　化　善哉。军爷既不斩无辜，难道又忍心无辜含恨、良臣蒙冤？

　　和　珅　如此说来，你是告御状来了？

　　梦　化　正是。

　　和　珅　你可知道，告得不好是要杀头的？

　　梦　化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和　珅　好胆量！有何冤枉你先说来听听。

　　梦　化　军爷请听。

　　（唱）我本是深闺女红妆。

　　先父官居御史郎。

　　都只为揭举赃官遭诬陷，

　　李侍尧害我全家入牢房。

　　可怜我，

　　爹娘惨死在大堂上。

　　叹只叹，

　　姐妹个个刀下亡。

　　虎口余生，闯过了千山万嶂，

　　披袈裟，念阿弥，尼姑庵里把身藏。

　　只盼得天赐良机把君王见，

　　拼一死吐冤情状告强梁。

　　和　珅　（唱）纤纤弱女竞有如此胆量，

　　倒叫咱男子汉脸面无光。

　　小尼姑你既敢御前告状，

　　俺和珅岂惧怕蹈火赴汤。

　　待只待乾隆爷箭无虚发心花放，

　　你大胆喊冤见君王。

　　梦　化　难得军爷如此深明大义……

　　和　珅　闲话少说，赶快躲进树林之中，听得高呼“皇上神箭”，你便喊冤上前。

　　梦　化　多谢军爷！（跪）

　　和　珅　哎呀呀，不必如此。（扶起）

　　（打围声陡起，梦化匆匆下。）

　　（乾隆内唱：“纵马攀弓张御弩——”）

　　（哈公公引路，百官相随，乾隆跃马登场。）

　　乾　隆　（唱）九州逐鹿，

　　山河依旧。

　　弓马劲遒，

　　奈何这双手颤抖，

　　气喘如牛。

　　老了吗？

　　否、否、否。

　　驱龙驹，

　　紧甲胄，

　　振臂再把弦来扣。

　　百　官　（喝彩）好！

　　众武士　神矢如电弓如虬。

　　（随着乾隆箭发，远处武士一齐开弓。）

　　（和珅挥手，武士甲捧双雕上。）

　　和　珅　万岁爷弓马不减当年，一箭射中双雕。（献双雕）

　　乾　隆　一箭双雕？

　　众　　一箭双雕？

　　永　琰　皇阿玛果能一箭双雕，快让孩儿看看。

　　哈公公　看吧，牛皮不是吹的，双雕不是柳条儿穿的。

　　永　琰　两只鸟是并排飞的，这箭是前后穿过去的，稀奇呀稀奇！

　　永　璇　阿弟，何必那么认真。

　　和　珅　八殿下，可是看清了。

　　永　璇　看清了，皇阿玛果然是神箭。

　　和　珅　皇上神箭！

　　乾　隆　哈哈哈……

　　百　官　（三呼）皇上神箭！

　　（梦化头顶状纸从容而上。）

　　梦　化　冤枉！

　　哈公公　圣上围猎，何人斗胆惊扰，还不拿下斩了。

　　和　珅　且慢，圣上一箭双雕，分明是吉祥之兆，万万不可侮慢山神，违拗天意。

　　曹剑亭　圣上乃英明帝君，小百姓敢于拦路喊冤，正是万民拥戴之象征。臣以为理应体察民情，广施雨露，以张扬天下。

　　乾　隆　好，朕今日兴致甚佳，将状纸呈了上来。

　　（哈公公呈上状纸。）

　　乾　隆　（细阅）嘿！这个李侍尧，胆子不小。竟敢私吞朝廷发放云贵的赈灾银两，贪赃枉法还要杀人灭口，是可忍，孰不可忍！曹御史，这等大事，满朝文武竟无人知晓吗？

　　曹剑亭　启奏皇上，边陲早有密报，揭举云贵总督李侍尧滥杀无辜、贪赃枉法、厉兵秣马、图谋不轨。

　　乾　隆　为何不加惩处？　　

　　曹剑亭　只是他远在边陲，羽翼丰满，不敢擅处。

　　永　璇　皇阿玛，事关边陲稳固，应速发重兵进剿。

　　众　官　八殿下言之有理。

　　乾　隆　何人愿领兵前往？（扫视众朝臣）

　　朝官甲　臣愿领兵，只是是近日胯下生了个羊角疔，骑不得马。

　　朝官乙　臣愿领兵，可叹这胳肢窝里生了个钻夹疮，开不得弓。

　　朝官丙　咳！臣虽有凌云之志，无奈老眼昏花。

　　朝官丁　万岁爷，微臣倒是四肢发达、六根齐备，只是不会行兵布阵……

　　乾　隆　（愠）好了，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尔等枉食朝廷俸禄！曹御

　　史。

　　曹剑亭　喳！

　　乾　隆　将他们头上的顶戴花翎摘了。

　　众　官　皇上开恩！

　　（乾隆闭目无语。）

　　曹剑亭　众位大人，得罪了。

　　（四位朝官摘下顶戴，狼狈而下。）

　　乾　隆　平日里封官晋爵一个个争先恐后，今日要领兵打仗难道就无一人能为朕分忧？

　　和　珅　启奏万岁，奴才愿往。

　　乾　隆　（一怔，复大笑）哈哈，娃娃呀，这可是领兵打仗的大事，一个小小的侍卫怎能当此重任？

　　和　珅　皇上，李侍尧虽是独霸一方，不可一世，只不过是仗着大清朝的威风，凭着头上顶戴的权势。他早已是天怒人怨，只要罢了他的官，扒了他的黄马褂，嘿嘿，脱毛的凤凰还不如鸡。

　　乾　隆　啊，还不如一只鸡？

　　和　珅　杀鸡焉用牛刀？

　　乾　隆　如此说来，不须重兵？

　　和　珅　和珅不要一兵一卒，只要圣上四个字。

　　乾　隆　好，便宜行事！

　　和　珅　领旨。（欲下）

　　梦　化　大施主！

　　和　珅　小尼姑。

　　梦　化　请受我一拜。

　　和　珅　别别，快快叩谢圣恩。

　　梦　化　（拜谢乾隆）皇恩浩荡！

　　乾　隆　你……是何人？

　　哈公公　她呀。就是告御状的小尼姑。

　　乾　隆　抬起头来。

　　梦　化　小尼不敢。

　　乾　隆　大胆抬头。

　　梦　化　（抬头）谢万岁！

　　乾　隆　（惊诧）梦妃！

　　梦　化　启奏万岁爷，小尼法号梦化。

　　乾　隆　梦化，梦妃；梦妃，梦化。怎么如此相似，如此相像呀？你青春几何？

　　梦　化　年方十八。

　　乾　隆　是呀，朕下江南至今正是十八年了。

　　（唱）十八年旧梦依稀，

　　又忆起天生质丽。

　　寻梦果见梦中人，

　　世间事竟然是这般稀奇。

　　来人！

　　哈公公　喳！

　　乾　隆　（接唱）

　　赐和珅，黄龙骥，

　　往云贵，

　　速取那李贼首级。（对和珅）

　　卿为她，

　　报了仇，泄了恨，出了这口冤气。

　　归来时，

　　归来时再把你的官职往上提。

　　和　珅　遵旨。

　　梦　化　（唱）我为你焚香面壁，

　　黄卷青灯颂阿弥。

　　和　珅　告辞了。（依依不舍，留连顾盼）

　　梦　化　（深情地）多多保重！

　　（和珅毅然而去。）

　　（梦化目送和珅，伫立良久。）

　　乾　隆　梦化！

　　梦　化　（拜别乾隆）小尼拜别了。

　　乾　隆　哎，梦化呀！

　　（唱）来来来，且莫急，

　　随朕同到庵堂里，

　　一同把佛祈。

　　待来日，

　　朕为你把庙宇重修饬，

　　还要犒赏众僧尼。

　　（切光。）

　　三

　　（庵堂，香烟袅袅，木鱼声声。）

　　（梦化端坐蒲团，口中念念有词：）

　　（众小尼扬拂尘，舞之蹈之。）

　　梦　化　（唱）南无阿弥陀喝罗恒那，

　　青灯如豆心如麻。

　　形单影只孤灯下，

　　叹相知相逢一瞬似昙花。

　　眼前烟云幻化，

　　旅途人在天涯，

　　吉凶未卜梦魂牵挂，

　　似这般相思苦说与谁家？

　　也只得轻轻地将木鱼敲打，

　　哆罗夜耶阿利耶。

　　（一小尼引和珅上。）

　　小　尼　禀师太，外面有一施主求见。

　　梦　化　他从哪方而来？

　　小　尼　（对和珅）你从哪方而来？

　　和　珅　我吗，从东方而来。

　　小　尼　禀师太，施主他从东方而来。

　　梦　化　东方不见。

　　小　尼　师太说了东方不见。

　　和　珅　你就说我从北方而来。

　　小　尼　师太，他说他从北方而来。

　　梦　化　北方也不见。

　　小　尼　无用，北方也不见。

　　和　珅　小师父，我既不从东方而来，也不从北方而来。

　　小　尼　你到底从哪方而来？

　　和　珅　真正的是从西南而来。

　　小　尼　师太，施主他从……

　　梦　化　敞开山门。

　　小　尼　怪呀，我还没报完她就叫开门。嗯，方向对头！（开门）施主请！

　　梦　化　（喜形于色）和君！和君在哪里？

　　和　珅　梦化……

　　小　尼　阿弥陀佛。（下）

　　梦　化　和君……

　　（唱）苍天有眼，

　　神佛有知。

　　故人重相聚，

　　不负我夜夜黄卷诵阿弥。

　　问君一去，

　　怎能够化险为夷？

　　和　珅　（唱）御前领旨，

　　到云贵惩治李侍尧。

　　便宜行事，

　　好一似杀鸡有了宰牛刀。

　　席上举酒，

　　昏悠悠将他的兵权释。

　　堂前宣诏，

　　呼啦啦剥下他的顶戴黄袍。

　　轰隆隆，

　　似泥塑金刚倒。

　　扑哧哧，

　　见鲜血染钢刀。

　　胁从者翻身就拜倒，

　　反戈一击争相立功劳。

　　梦　化　（唱）可叹，可笑，

　　当官的脱却了乌纱帽，

　　恰似那凤凰落了毛。

　　扑棱棱引颈挨刀，

　　看来年，

　　荒冢一堆草没了。

　　和　珅　（唱）也是他机关算尽，

　　到头来法网难逃。

　　梦　化　和君，你可曾到朝廷复旨？

　　和　珅　无有。

　　梦　化　你可曾回家探母？

　　和　珅　也无有。

　　梦　化　千里迢迢回到京都，一不复旨，二不探母，怎的就先到了这尼姑庵里？

　　和　珅　这个嘛，为的是……

　　梦　化　为的什么？

　　和　珅　为的那个……

　　梦　化　为的哪个？

　　和　珅　为的……你呀。

　　梦　化　我？阿弥陀佛！

　　和　珅　（唱）我为你边关执法把仇报，

　　我为你驰聘云贵把恨消。

　　我为你披星戴月把京城返，

　　唯恐你寝食不安心头焦。

　　未进朝廊先把庵堂进，

　　未拜皇上先给菩萨把香烧。

　　（伴唱：“南无阿弥陀佛，

　　夜多耶多阿婆罗。”）

　　梦　化　（唱）京郊一别音渺渺，

　　情系西南魂飘飘。

　　谢苍天善恶终得报，

　　喜有今朝。

　　和　珅　（唱）喜今朝，

　　卒子过河横竖跑。

　　和珅我，

　　脱上戎装换紫袍。

　　梦　化　（唱）我为你把青丝儿缠绕，

　　我为你佛前把香烧。

　　我为你夜伴街灯日打莲花坐，

　　为的是保和君清吉平安无病无灾乐逍遥。

　　和　珅　（唱）谁要你把青丝儿来缠绕，

　　谁要你念阿弥唠唠叨叨。

　　来来来，

　　我给你把袈裟脱了，

　　我给你插上金钗步摇。

　　我给你披上绫罗祆，

　　我给你戴花敷粉把娥眉细细描。

　　（众小尼姑悄悄上。）

　　梦　化　（唱）对着凌花镜，（照镜）

　　偷眼儿瞧一瞧。

　　众小尼　（唱）哎呀呀，

　　十八佳人，

　　青春年少，

　　何苦来伴孤灯长夜煎熬。

　　和　珅　（唱）愿与你结成那百年之好，

　　众小尼　（唱）快答应莫误了美景良宵。

　　和　珅　（唱）从此后有情人恩恩爱爱，

　　鱼水相依，白头偕老。

　　众小尼　（唱）也不枉到人间走了一遭。

　　梦　化　和君！（终于感动，扑向和珅）

　　和　珅　娘子！

　　（俩人拥抱。）

　　众小尼　美煞人也！

　　（唱）阿弥陀佛不公道，

　　这边干旱那边涝。

　　（木鱼乱敲，经语含混。）

　　（哈公公上。）

　　哈公公　圣旨到！

　　（众人跪拜。）

　　哈公公　梦化师太接旨！

　　（梦化无语。）

　　哈公公　梦化师太接旨！

　　和　珅　快，接旨。

　　梦　化　这里无有梦化。

　　哈公公　什么？前些日子咱家亲眼见过，怎的无有！

　　梦　化　她已经还俗了。

　　哈公公　她！啊，你已经还俗了。

　　和　珅　是呀，她已经还俗了。

　　哈公公　咦！尼姑庵里怎么冒出一个和尚来了？

　　和　珅　公公，我是和珅不是和尚。

　　哈公公　和珅呀和珅，你伐贼归来不到朝廷复旨，却先到尼姑庵里调情，勾引得小尼姑凡心动荡。好，我回禀圣上去。

　　和　珅　哎呀，公公且慢。

　　梦　化　梦化接旨就是。

　　哈公公　（宣旨）“奉天承运，大清皇帝诏日：为江山永固，举国吉祥，黎民长乐，福寿恒昌。紫禁城内宫新造寻梦庵，着梦化师太入宫诵经祈佛，即刻起身，不得延挨。钦此。”

　　梦　化　啊！（昏倒）

　　和　珅　谢恩！各位快帮帮忙。（扶梦化）

　　众小尼　谢主隆恩！

　　哈公公　好啦，咱家的事办完了。

　　和　珅　公公，和珅一事相求。

　　哈公公　且说来听听。

　　和　珅　我与梦化已订百年之好，这一来……

　　哈公公　这一来你还想升官？连小命都难保了。

　　和　珅　公公若能成全我们，和珅愿效犬马之劳。

　　哈公公　做梦吧。那日围猎场上，圣上一见这小尼姑便勾起了十八年前的一夜风流。到如今老爷子是心烦意乱、不思茶饭、不理朝政……娃娃，是皇帝老子要紧，还是你和珅要紧，嗯？识时务者为俊杰，乖乖地把心头肉割了献给皇上，到时，咱家把你这番忠心美意暗暗地灌进老爷子的耳朵里，说不定你就飞黄腾达了。

　　和　珅　啊……

　　梦　化　和君，如何是好？

　　和　珅　公公……

　　哈公公　和珅，前程要紧哪！

　　（和珅痴呆无语。）

　　梦　化　和君，你……

　　和　珅　我……

　　哈公公　你敢违抗圣命！

　　和　珅　这……（注视梦化衣衫）

　　梦　化　和君，你？（下意识按住红妆）

　　和　珅　（无可奈何）脱了吧。

　　梦　化　你说什么？

　　和　珅　脱下了吧！

　　（哈公公满意地一笑，退下。）

　　梦　化　（惊）你！你……

　　和　珅　你我今世无缘，只好再修来世吧。

　　梦　化　（悲愤）和君——

　　和　珅　娘子——（长跪不起）

　　（急促的木鱼声。）

　　（压抑、沉闷的诵经声。）

　　（音乐起，如怨如诉，悲切忿懑。）

　　（梦化御却红妆，弃了插花，重披袈裟，脚步沉重却坚毅果敢。她欲下，又回过头来依恋地望了一眼长跪于地的和珅。）

　　和　珅　梦化！（跪步向前）

　　梦　化　（泣笑）嘿……想当初，你倒是很像个刚毅儿男；转瞬间竟然变得如此卑微窝囊。唉……也是你我缘分太浅，那就只好随缘去了吧。

　　（切光。）

　　四

　　（一个声音高呼：“圣旨到！”）

　　（一束追光照射到哈公公身上。）

　　哈公公　（宣旨）“奉天承运，大清皇帝诏日：御前侍卫和珅，代天巡狩，剪除奸佞，甚慰朕心。敕旨擢升户部尚书。望克尽职守，廉洁为政，不负圣期。钦此。”

　　（追光消逝，哈公公隐去。）

　　（和府府邸。）

　　（欢悦的音乐声中，盐铁、织造、漕运、赋税四司官员手捧礼物上。）

　　四　司　恭贺和大人步步高升。

　　和　珅　有劳诸位大人，请！

　　四　司　和大人代天巡狩，戮贼除奸，功高盖世，名标青史。

　　和　珅　诸公过奖了，盛名之下其实难符。

　　四　司　大人荣升，我等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和　珅　不敢当。

　　盐铁司　大人！

　　（唱）南海明珠珠无价，

　　漕运司　（唱）和田美玉玉无瑕。

　　织造司　（唱）绸庄一片莫嫌小，

　　赋税司　（唱）庄园十里莫嫌差。

　　和　珅　诸位大人。

　　（唱）非亲非故厚礼难纳，

　　劝诸君莫要为难咱。

　　四　司　（唱）和大人你我间休说见外话，

　　万勿要太认真苦了自家。

　　新官上任应酬大，

　　奉银微薄你底子差。

　　官场中人情好似锯。

　　来来往往两头拉。

　　区区小礼何足怪，

　　我送给你，你送与他。

　　再呈上书一封且看仔细，

　　这份礼收不收主意自己拿。

　　和　珅　哪来的书信？

　　盐铁司　我舅父大人写的。

　　和　珅　你舅父是何人？

　　盐铁司　王爷！

　　和　珅　啊——

　　漕运司　我姑父也有书在此。

　　和　珅　你姑父又是何人？

　　漕运司　侯爷。

　　赋税司　我干爹也有书在此。

　　和　珅　你的干爹是……

　　赋税司　当朝额驸。

　　和　珅　哦，是驸马爷。

　　织造司　我朋友也有书信。

　　和　珅　你朋友现任何职？

　　织造司　无职。

　　和　珅　掌的什么权？

　　织造司　无权。

　　和　珅　无职无权，我总算轻了一副担子。请问，你那位朋友贵

　　姓？

　　织造司　爱新觉罗。

　　和　珅　啊，啊！

　　织造司　兄弟中排行第八，人称八殿下。

　　和　珅　八殿下，八千岁！诸公，后堂说话。

　　四　司　大人请。（入内）

　　和　珅　我的妈呀！

　　（唱）一张张，

　　一张张底牌亮出来，

　　一阵阵，

　　一阵阵冷汗透鬓腮。

　　那王爷灸手可热，

　　那侯爷如虎似豺。

　　驸马爷亮的是金裙带，

　　八殿下是皇统国脉是龙胎。

　　天地人和一张网，

　　眼面前张张是王牌。

　　撞不破，

　　脱不开。

　　吃不下，

　　哀乎哉！

　　想当初屈居人下掌伞盖，

　　好容易职位显赫列三台。

　　到此时才窥知官场世态，

　　该拿的你不拿同样招灾。

　　叹只叹李侍尧不谙利害，

　　冤里冤枉上了断头台，

　　入染缸焉能怕红绿青蓝紫，

　　挤进了夹缝身子不歪也得歪。

　　做官好比走钢索，

　　一步不慎就会栽下来，

　　叫人来速摆佳肴酒茶，

　　到后堂陪财神畅饮开怀。（下）

　　（纽曲禄提猪头上。）

　　纽曲禄　（唱）户部官员我数一，

　　——论年纪。

　　来往人谁不对我笑嘻嘻，

　　——守门的。

　　衙门换了新主子，

　　莫大意。

　　肩挑猪头讨喜酒吃，

　　拍马屁。

　　和大人，恭喜恭喜！

　　（和珅上。）

　　和　珅　这位大人是……

　　纽曲禄　我是给你老人家守大门的。

　　和　珅　啊，户部门官纽曲禄。

　　纽曲禄　不才正是。

　　和　珅　请请。哎呀，这礼物就不必要了。

　　纽曲禄　礼多人不怪，只是我官卑职小，囊中羞涩，无有厚礼。猪首猪首，珠宝之首，有了这个好兆头，往后金银珠宝就会滚滚而来，请老爷笑纳。

　　和　珅　好好，收下，收下。（旁白）给他一杯白开水，打发了吧。

　　（取水）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纽曲禄　（受宠若惊）谢大人。（一饮而尽）大人，这酒……

　　和　珅　本官以水代酒……

　　纽曲禄　好酒，好酒！

　　和　珅　谢谢。

　　（二人举杯。）

　　（曹剑亭、乾隆便服上。）

　　乾　隆　（唱）小和珅忒可爱善解朕意，

　　曹剑亭　（唱）有胆识有才华剔透灵机。

　　乾　隆　（唱）惩贪官除叛贼功劳不小，

　　曹剑亭　（唱）因此他步步高升换紫衣。

　　乾　隆　（唱）封户部理财政身居要位，

　　曹剑亭　（唱）但看他为朝廷分忧解悒。

　　乾　隆　（唱）暮年人再不能到江南巡视，

　　曹剑亭　（唱）闲来时君臣们淡散无羁。

　　曹剑亭　皇上，眼前就是新任户部尚书和珅府第。

　　乾　隆　礼贤下士，君亲臣密，朕岂能过门不入。

　　曹剑亭　如此，待老臣通报一声。

　　乾　隆　不要惊扰。（示意入内）

　　曹剑亭　这？遵旨！（进门）和大人，客人来啦。

　　和　珅　又是哪位？啊，曹大人光临，不胜荣幸。曹剑亭还有一位贵客。

　　和　珅　何人？

　　乾　隆　（进府）和卿。

　　和　珅　啊，万岁！（拜倒）

　　纽曲禄　哎呀，我的妈！（迅速躲到桌下）

　　和　珅　奴才不知皇上驾到，罪该万死！

　　乾　隆　爱卿平身，朕不过随意走走，不必拘礼。

　　和　珅　恭请圣驾上坐。

　　乾　隆　唔……你在饮酒？

　　和　珅　刚才来了个朋友，一时高兴。

　　乾　隆　是呀，户部尚书官儿不小，应该高兴，今天朕也小饮一杯，以示祝贺。

　　和　珅　这……

　　乾　隆　嗯？

　　和　珅　臣有欺君之罪。

　　乾　隆　何罪之有？

　　和　珅　那是……水。

　　乾、曹　水？

　　和　珅　臣与亲友交往，从来以水代酒。

　　曹剑亭　是吗？（注视和珅）

　　乾　隆　如此说来，是朝廷给你的俸禄太少？

　　和　珅　谢皇上大恩，俸禄已够丰厚。

　　乾　隆　那么，是妻儿老小拖累太多？

　　和　珅　非也。

　　乾　隆　那是为何？

　　和　珅　君子之交淡如水。

　　曹剑亭　为官者清廉如水，实令老配敬佩之至。

　　乾　隆　既无家小拖累，俸禄也够丰厚，那么你的钱都用到哪里了？

　　和　珅　臣把全部积蓄刊钱了一本诗集。

　　乾　隆　谁的诗？

　　和　珅　万岁爷的不朽之作。

　　乾　隆　啊！

　　曹剑亭　和大人真乃是有心之人哪！

　　和　珅　臣将皇上五次游历江南所题诗赋，刊印成集，不知有无谬误，请圣上明鉴。（呈上诗集）

　　乾　隆　（阅）难得爱卿一片赤诚。（感叹）唉，江南无限好，何日再重游。

　　和　珅　圣心如此，何不六下江南？

　　乾　隆　人生易老，朕已非当年，骑不得烈马，拉不开硬弓……

　　和　珅　可作水上之巡呀！

　　曹剑亭　和大人敢莫是要皇上乘船而往？

　　和　珅　着、着、着，造龙舟一艘，置宫殿于其上，文武百官皆乘船相随，千帆齐发，浩浩荡荡，岂非更显帝王天威？

　　曹剑亭　好是好，只可惜并非新招。

　　乾　隆　此话怎讲？

　　曹剑亭　想当年隋炀帝杨广也曾乘船巡游江南。

　　乾　隆　（一怔）这……

　　和　珅　曹大人此言差矣。自圣上登基以来，数十年风调雨顺，百

　　废俱兴，国富民强，万象更新。此次重游江南，正好显盛世昌隆，示皇恩浩荡，岂是那隋炀帝南游可相提并论的吗？

　　曹剑亭　这个……吾皇乃十全天子，当然绝非那无道之君可比。然如今朝廷府库日益空虚，何来巨资作此麋费之行？

　　乾　隆　（不悦）算了吧……（睨视和珅）

　　和　珅　这……

　　（唱）老头子投石探路，

　　拨弦听音。

　　明明他朝思暮想江南行，

　　又不想担挥霍之名。

　　幸亏得前有官场老手来点醒，

　　才窥知宦海游弋浅和深。

　　（灵机一动）四位老兄啊——

　　（唱）有屈尔等权当垫脚石，

　　且助我踏石登梯上青云。

　　哈哈哈，适才奴才盘算了一下，无须动用国库皇银，造龙舟的一切花销，臣自有安排。

　　乾　隆　是吗？

　　和　珅　（对内）有请四位大人前厅面圣。

　　（赋税司、盐铁司、漕运司、织造司上。）

　　四　司　（拜）吾皇万岁万万岁！

　　和　珅　四位大人早愿捐集资银为圣上修造龙舟，重游江南。刚刚说到龙舟一事，皇上驾到，他们只好回避。

　　乾　隆　噢，刚刚说到朕的心事，寡人就到了吗？

　　四　司　（面面相觑）……噢、噢，正、正是。

　　和　珅　这是天意。

　　四　司　对、对，天意。

　　乾　隆　天意，哈哈哈……尔等四个官升正二品。

　　四　司　谢主隆恩。

　　乾　隆　平身。

　　和　珅　速速回去筹集银资吧。

　　四　司　是，是。（旁白）官升得快，钱花得冤呀。（无可奈何，欲下）

　　曹剑亭　回来！

　　四　司　（紧张地）老、老大人尚有何吩咐。

　　曹剑亭　（旁白）你们方才说些什么？

　　赋税司　（微带酒意）说、说的是、是这钱花得该哩。

　　曹剑亭　（故作耳背）嗯，来来来你站拢些儿说，老夫耳背。

　　（盐铁司、漕运司、织造司趁势溜下。）

　　赋税司　（将嘴凑近曹剑亭耳边）说、说的是……

　　曹剑亭　（嗅）啊，好大一股酒气。

　　赋税司　嘻嘻，刚才卑职在和大人后堂多饮了几盅。唔……（呕吐着下）

　　曹剑亭　哼！好一个以水代酒。如此清廉，难得。

　　乾　隆　（玩味酒杯）难得啊，难得。

　　和　珅　臣当以此自勉。

　　乾　隆　摆驾。（下）

　　和　珅　恭送陛下。

　　曹剑亭　（凝视和珅）和大人！

　　和　珅　曹大人……

　　曹剑亭　老夫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和　珅　请曹老大人赐教。

　　曹剑亭　但愿我朝不会再出一个李侍尧！

　　和　珅　（一震）唔……（迅速恢复镇定）皇上天威无上，老大人忠心辅国，定会臣廉邦兴。

　　曹剑亭　但愿如此。告辞！

　　和　珅　不送。

　　（曹剑亭下。）

　　（纽曲禄自桌下钻出。）

　　纽曲禄　祖上有福，这辈子总算躲在桌子底下见哒一回皇帝。（对和珅）多谢大人的美酒，还偷看了皇帝老子一盘。小人告辞了。（欲下）

　　和　珅　（沉下脸色）纽曲禄。

　　纽曲禄　在。

　　和　珅　圣上诏示，为官的要清廉如水，你竟敢用猪头贿赂本官。

　　纽曲禄　小人不敢。

　　和　珅　来人，将猪头悬挂于府门之外，昭示万民，以儆百官。

　　（家院高挑猪头，立于台口。）

　　和　珅　纽曲禄，你贿赂朝廷大臣，违背圣意，来人。

　　（武士应声上。）

　　和　珅　摘去顶戴花翎，贬为庶民，逐出府门。（下）

　　（众武士剥去纽曲禄衣帽。）

　　纽曲禄　咳！

　　（唱）纽曲禄官运不景气，

　　半辈子还是一个守门的。

　　人说是升官要靠拍马屁，

　　岂知道马屁学问也不低。

　　拍轻了不痛不痒冇睬起，

　　拍重了又痛又痒会蹶蹄；

　　拍早了火候未到空费力，

　　拍迟了大势已去失良机；

　　拍下了油水未捞捞把粪，

　　拍上了背脊骨震得双手起鸡皮。

　　要拍得不上不下、不左不右、不迟不早、不轻不重、不偏不倚正惬意，

　　只觉得屁股上面痒窸窸，

　　痒窸窸才是好手艺，

　　好手艺，我老纽可是望尘莫及！

　　卸却了马蹄褂浑身自在，

　　从此后再不用拍马溜须，

　　回家种田去！

　　（切光。）

　　五

　　（追光，哈公公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日：户部尚书和珅，呕心沥血，开源征赋，吐纳筹谋，甚称朕意，敕旨擢升军机大臣。”隐去。）

　　（追光，另一太监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军机大臣和珅允文允武，忠诚可倚，敕旨加封九门提督。”隐去。）

　　（追光，又一太监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军机大臣、

　　九门提督和珅，累有劳绩，颇负盛名，加授太傅衔，以佐皇

　　子。”隐去。）

　　（夜，和府后苑，丝竹悠悠，笙歌阵阵。）

　　（和珅头戴皇冠，项挂朝珠，临镜顾盼。侍女萦绕，婀娜起舞。）

　　（伴唱：“华灯如昼，

　　仆从如云。

　　美女佳酿，

　　好销魂。”）

　　和　珅　（唱）一跺脚，

　　京畿陆沉。

　　一抬手，

　　满窖金银。

　　来来来．

　　且看这波斯镜里——

　　（伴唱：“好一个九五之尊。”）

　　（和珅仰天大笑，皇冠落地。）

　　（永璇上，见状，惊。）

　　（众侍女下。）

　　永　璇　和相爷！

　　和　珅　（惊愕）啊！这皇冠……是为殿下八阿哥你备制的。

　　永　璇　是为我备制的？

　　和　珅　正是。

　　永　璇　当真？

　　和　珅　当真。

　　永　璇　果然？

　　和　珅　果然。

　　永　璇　好！投人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赠相爷一件小小礼物。

　　和　珅　是何珍奇？

　　永　璇　拿去看来。（递过一本奏章）

　　和　珅　（不屑）嘿，一本奏章。

　　永　璇　莫要小看了这奏章，来头可不小哩！

　　和　珅　何人所奏？

　　永　璇　御史曹剑亭。

　　和　珅　他！所奏何事？

　　永　璇　弹劾贪污之王。

　　和　珅　啊，他告的哪个？

　　永　璇　能有哪个，还不是相爷你。

　　和　珅　（看奏折）呀——呸！来人！

　　（武士上。）

　　和　珅　将曹剑亭拿来见我。

　　武　士　喳！（欲下）

　　和　珅　慢。（旁白）他乃朝廷御史。岂能……嗯，请来见我。

　　武　士　是。

　　永　璇　哟，还讲客气？

　　和　珅　得饶人处且饶人。

　　永　璇　果真是宰相肚里能行得船。

　　和　珅　八殿下，这本奏章怎么落到你的手上？

　　永　璇　曹剑亭请我面呈父皇。

　　和　珅　这老儿倒也聪明，如今能见到皇上的唯有你我。

　　永　璇　他却不知你我……（作亲昵状）哈哈哈……

　　和　珅　只要我和珅在，便有你八阿哥的皇位。

　　永　璇　只要我永璇作了皇帝呀！

　　和　珅　怎么样？

　　永　璇　（唱）我赐你轿子可上金銮殿。

　　（和珅摇头。）

　　永　璇　（唱）我赐你打马入宫任留连。

　　（和珅笑而不语。）

　　永　璇　（唱）我封你一字并肩坐龙椅。

　　（和珅不语。）

　　永　璇　（唱）我封你……

　　（思索）

　　（唱）孤的江山与你分半边。

　　（和珅淡淡一笑。）

　　（家院上。）

　　家　院　启禀相爷，御史曹大人带到。

　　和　珅　请！

　　永　璇　我还是回避的好。（捧皇冠下）

　　家　院　有请曹大人。

　　（武士押曹剑亭上。）

　　曹剑亭　（虽皓首之年，仍精神矍铄）唔……楠木大殿，绘凤雕龙，果然是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呀。

　　和　珅　曹大人请坐。

　　曹剑亭　和相府还有我曹某的座位，荣幸之至。

　　和　珅　曹公乃朝廷老臣，理当尊崇。大人为御史只怕有二三十年了？

　　曹剑亭　可曾记得，你还在举旗掌伞的时候，下官早就是御史了。

　　和　珅　论安邦治国，阁下在我之上。

　　曹剑亭　讲吹拍逢迎，敝人望尘莫及。

　　和　珅　（不悦，仍有耐心）听说，你告了我的状……

　　曹剑亭　为国除奸，为民除害，乃御史之职守。

　　和　珅　这么说，不告倒我和珅你是誓不罢休。

　　曹剑亭　撞倒南墙不回头，乃曹某的秉性。

　　和　珅　痛快。可是，你给圣上的奏折，乾隆爷又批给我了。

　　曹剑亭　啊！（惊愕）

　　和　珅　（亮奏折）你告我贪赃枉法，索贿受贿？

　　曹剑亭　不错。

　　和　珅　你告我欺君媚主，蒙蔽圣听？

　　曹剑亭　然也。

　　和　珅　你告我强权豪夺、贪得无厌、服用奢侈、挥金如土、鱼肉百姓、陷害忠良、排除异己、营私结党……是也不是？

　　曹剑亭　我倒要问你，告的是也不是？

　　和　珅　句句是实，岂止这些，本官今日让你开开眼，家院！

　　家　院　奴才在。

　　和　珅　那个骡马贩子又来作甚？

　　家　院　想求个前程。

　　和　珅　（从身边盒子里摸出一颗顶珠抛去）拿去吧！

　　家　院　（接顶珠在手，窃笑）嘻嘻，够个知府的份儿。（欲下）

　　和　珅　慢，告诉他，白银太占地方，换成黄的吧。

　　家　院　喳！（下）

　　和　珅　曹大人，你都看到了吧。去告吧，皇上就在紫禁城里，举步之劳，你怎么不去奏上一本？

　　曹剑亭　和珅，你、你、你不要太得意了！我这里有古诗一首相赠与你……

　　和　珅　和某洗耳恭听。

　　曹剑亭　（吟）“百千万贯犹嫌少，

　　堆积黄金北斗边。

　　可惜太师无脚力，

　　不能搬运到黄泉。”

　　和　珅　好诗！本来我要变个法儿杀了你，只是可惜了你那一肚子文章。好吧，留着你慢慢告状吧，送客！

　　曹剑亭　苍天！（拂袖而去）　　

　　和　珅　（疲惫）唉，对付这个老倔头真要精神。（伸了个懒腰）

　　（众侍女急忙上前，为和珅揉腿、捶腰。）

　　（灯渐暗。追光照射着昏昏欲睡的和珅。）

　　（木鱼声声，由远而近。）

　　（迷梦中，梦化飘然而来。她身披华丽的披风，似仙非仙，似俗非俗。）

　　梦　化　（唱）阿弥陀，

　　阿弥陀，

　　大梦沉沉，

　　终不觉。

　　（伴唱：“今夜秋风起，

　　残叶舞婆娑。”）

　　梦　化　（唱）阿弥陀，

　　阿弥陀，

　　人欲横流，

　　流不辍。

　　（伴唱：“一枕黄粱醒，

　　回首奈若何。”）

　　和　珅　（似醒非醒，若醉非醉）你是何人？

　　梦　化　阿弥陀佛。

　　和　珅　来此何事？

　　梦　化　超度亡灵。

　　和　珅　谁死了？

　　梦　化　军机大臣和珅

　　和　珅　你看看我是谁？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梦　化　有的人虽死犹存，有的人虽未死，其灵魂早已堕入深渊。

　　和　珅　既然没了灵魂，我怎么还能吃、能睡、能操劳大事？

　　梦　化　那是另有亡魂附体。

　　和　珅　谁的亡魂？

　　梦　化　二十年前云贵总督李侍尧。

　　和　珅　（惊起）你？啊……梦化！（扑向梦化）

　　（梦中的梦化隐入迷雾之中。）

　　和　珅　（大叫）梦化！

　　（光复明。）

　　众侍女　（围绕和珅）相爷，相爷！

　　和　珅　（醒，怅然若失。对众侍女变态地吼叫）给我跳！

　　（众侍女惶恐地歌舞之。）

　　（伴唱：“华灯如昼，

　　仆从如云。

　　美女佳酿，

　　好销魂……”）

　　（光渐暗。）

　　六

　　（华灯耀彩，寿屏辉煌。百官朝贺，宫娥如霓。笙歌动地，仪仗前导。）　

　　（老态龙钟的乾隆帝由内侍搀扶着上。他艰难地登上宝　　座，说起话来也显得有气无力，含混不清。）

　　（和珅却是精神百倍，踌躇满志地高唱寿仪。）

　　和　珅　紫阳高照，瑞气弘扬，普天同庆，圣寿无疆！

　　哈公公　文武百官，大礼参拜！

　　众朝官　（行大礼）敬祝吾皇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乾隆喜形于色，频频点首。）

　　和　珅　陛下，该恩准众卿平身了。

　　乾　隆　（声音微弱）平身吧。　　

　　哈公公　众卿平身！　　

　　（众朝官礼毕。）　

　　和　珅　请陛下颁诏。　　

　　乾　隆　和卿代朕……立言吧。　　

　　和　珅　遵旨。（读诏书）　　

　　（唱）“六十年受天命春秋鼎盛，　　

　　起五鼓、睡三更、巡八方、察万民、十全天子靠的是百倍艰辛。

　　朝事纷繁如临阵,

　　乱云飞渡心不惊。

　　东临蓬瀛观沧海，

　　六下江南体民情。

　　抚平了川西云贵，

　　扫荡了安南战云。

　　四海归一统，

　　万国朝大清。

　　九州笙歌起，

　　百姓享太平。

　　四千年才有个乾隆盛世，

　　六十载风调雨顺万象新。”

　　（乾隆颌首，众朝官起舞。）

　　乾　隆　看赏！

　　哈公公　赏吉祥如意！

　　（众朝官取如意舞之蹈之。）

　　众朝官　（颂）吉祥，如意，如意，吉祥！

　　（唱）马产麒麟猪生象，

　　如意，吉祥。

　　公鸡生蛋出双黄，

　　如意，吉祥。

　　九天降下金钱雨，

　　如意，吉祥。

　　铁树开花兔变羊，

　　如意，吉祥。

　　和　珅　陛下，还有番外贵宾恭贺万寿。

　　乾　隆　宣。

　　哈公公　有请各国公使，奏乐！

　　（日本、印度、英吉利公使上。）

　　和　珅　日本国公使宫本不和为陛下祝寿。

　　（乾隆点头。）

　　（日本公使宫本出列。）

　　宫　本　（唱）富士山如画美丽，

　　长江黄河婀娜逶迤。

　　大海隔不断中日友谊，

　　雄健的君主所向无敌。（下）

　　（印度公使默哈出列。）

　　和　珅　印度公使默哈给圣上拜寿。

　　默　哈　（唱）阿拉皇上，阿拉皇上，我祝陛下福寿无疆，福寿无疆拉拉拉……（下）

　　（英吉利公使史密斯出列。）

　　和　珅　英吉利使臣史密斯给陛下祝寿。

　　乾　隆　啊，这红头发、蓝眼睛……是人吗？

　　和　珅　是人，是人，很聪明的人。

　　史密斯　（唱）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乾　隆　跪！他怎么不下跪？

　　哈公公　还不下跪！

　　众朝官　（怒喝）跪！

　　（史密斯耸耸肩。）

　　和　珅　启奏陛下，西洋人腿上无有膝盖，难以弯曲。故而不能下跪。

　　众朝官　（或惊，或悟）啊……

　　（有人扑哧窃笑，忍俊不禁。）

　　（乾隆点头，众朝官唯诺。）

　　（史密斯下。和珅如释重负。）

　　哈公公　仪郡王八殿下敬献寿礼。　

　　（内侍捧金佛像随永璇上。）

　　永　璇　（唱）急管繁弦颂歌扬，

　　百官欢庆在朝堂。

　　摹龙颜铸就金佛像，

　　敬祝父皇寿无疆。

　　乾隆（喜形于色）像朕吗？

　　众朝官　像、像、像！

　　和　珅　（唱）两耳垂肩福寿长，

　　龙眉凤目闪灵光，

　　大肚能容无限量，

　　众生普渡是吾皇。

　　乾　隆　（笑）哈哈……

　　哈公公　嘉庆王十五阿哥献寿礼。

　　（内侍抬着一乘小轿，轿上以红纱盖着一尊“巨像”，随永琰上。）

　　众朝官　（谈论纷纷）这是何宝物？准是一尊更大的佛像……

　　永　琰　儿臣永琰敬祝皇阿玛万寿无疆！

　　乾　隆　十五皇儿，你这是献的什么稀世珍宝？

　　永　琰　乃是大清朝的护国之宝。（揭开盖头）

　　（御史曹剑亭挺立在众人面前。）

　　众朝官　（惊愕）啊！

　　曹剑亭　臣，曹剑亭叩见陛下，敬祝皇上圣寿无疆！

　　乾　隆　（失态）曹……爱卿，多年不……见我……

　　和　珅　曹剑亭，你瞒天过海，行为诡秘，意欲何为？

　　曹剑亭　天下乃大清朝的天下，皇上乃天下人的皇上，值此万寿佳节，我，为何来不得？

　　和　珅　圣寿大典，岂容你胡作非为。

　　曹剑亭　我也有一件礼物敬献万岁。

　　和　珅　礼物何在？

　　曾剑亭　在此。（袖中取出奏章）

　　哈公公　（接过奏章）一本奏折！（背白）得，有好戏看了。（呈与乾隆）

　　曹剑亭　陛下，十多年来，和珅一掌遮天，闭塞言路，蒙蔽圣听，亲小人远君子。臣等欲见陛下难于上青天，满腹忠言无缘面圣。今天出此下策，实出无奈。陛下呀！

　　（唱）走遍了江南塞北，

　　到处是苦痛酸悲。

　　荒山赤地草木枯萎，

　　江河泛滥田园摧。

　　官府频频加赋税。

　　豪门个个嗜血肥。

　　有多少饿殍怨鬼，

　　有多少响马强贼。

　　走投无路宁为匪，

　　官逼民反亟可危。

　　白莲教徒闹云贵，

　　苗民揭杆乱边陲。

　　似这等国事民情不肯奏万岁，

　　只用那甜言蜜语把君媚。

　　分明是欺君惑主、祸国殃民的大奸佞，

　　万岁呀，你要明察秋毫辨是非！

　　乾　隆　那赈灾的银两呢？

　　曹剑亭　都被这千古巨蠹吞噬了。

　　和　珅　大胆！你竟敢摇唇鼓舌、混淆视听、辱骂重臣，来呀！

　　众武士　喳！

　　和　珅　将那乱朝臣子拿下！

　　（武士将曹剑亭捉拿。）

　　永　琰　慢！父皇，曹大人所言句句是实。近日＆城之内广传民谣：“民不饱，和珅饱;民不笑，和珅笑。”望圣上明鉴。

　　乾　隆　真有……此事？

　　和　珅　那都是曹剑亭制造谣言诬陷忠良。

　　乾　隆　啊？

　　和　珅　请圣上为臣作主。

　　乾　隆　你说怎么办？

　　和　珅　将曹剑亭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曹剑亭　陛下！

　　永　琰　父皇！

　　乾　隆　（摆摆手）下天牢吧。

　　和　珅　遵旨！将曹剑亭打入天牢。

　　永　琰　皇阿玛！

　　和　珅　十五阿哥，嘉庆王！今日乃是你父皇的寿诞之日，你假献寿礼、庇护奸佞、出言荒谬、行为诡谲，难道要活活气死你的老父亲？为臣，你该尽忠；为子，你该尽孝；为亲，你该尚义；为友，你该讲仁。而今，你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永　琰　（愤怒）你、你、你专横跋扈、欺君惑主、巧舌如簧……

　　（乾隆咳喘不止。和珅忙上前给他抚背摩胸。）

　　（少顷。）

　　和　珅　唉！我和珅为大清朝呕心沥血，为英明圣主竭尽忠诚，凡数十年从无二心。如今要落下个欺君惑主的罪名，怎不叫人寒心。臣恳请陛下恩准，归隐于山林，躬耕于田土。（摘下头上顶戴）陛下，臣再也不能侍候您老人家了！（声音哽咽，泪如雨下）

　　乾　隆　（接过顶戴，颤巍巍为和珅戴上）戴上，戴上！

　　和　珅　皇上有了十五阿哥这样能说会道的殿下，还要微臣何用？

　　乾　隆　（有气无力地）那就……叫、叫他也下天牢吧。

　　和　珅　（整冠，欣喜）十五阿哥，圣意难违，这就怪不得下官了。拿下！

　　（众武士拿下永琰。）

　　永　琰　奸佞，贼子！（被绑架下）

　　（和珅目送永琰，若有所思……）

　　（众朝臣垂头丧气，疑窦丛生。）

　　哈公公　和大人，现在轮到您献寿礼啦。

　　和　珅　……唔，抬上来。

　　哈公公　军机大臣、九门提督和大人敬献寿礼。

　　（内侍抬波斯镜上。）

　　众　官　啊，好镜。

　　和　珅　启奏陛下，此镜出自波斯王国，乃是稀世珍宝。臣特献此

　　镜，给皇上鉴赏龙颜。

　　乾　隆　抬过来，给寡人照一照。（照镜，脸色渐渐阴沉，百感交

　　集，无限惆怅）老了……老了。（挥手撤镜）

　　和　珅　是呀，陛下……您已经老了。

　　乾　隆　唔……

　　和　珅　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乾　隆　讲吧。

　　和　珅　（对众朝官）礼毕，尔等退朝吧：

　　哈公公　退朝！

　　众朝官　万岁，万岁，万万岁！（下）

　　乾　隆　唉，人生易老，孰能万岁。

　　和　珅　陛下呀！

　　（唱）您须发好似霜雪染，

　　凤目龙眉已凋残。

　　往昔英姿今不见，

　　万代江山要人传。

　　乾　隆　依爱卿之见呢？

　　和　珅　依臣之见么……

　　乾　隆　这江山应该传给……哪个？

　　和　珅　论天文地武，讲仁义道德，忠孝两全还要数八阿哥。

　　乾　隆　永璇儿？

　　和　珅　正是。

　　（永璇暗上。）

　　乾　隆　唔……（昏昏欲睡）

　　和　珅　陛下、陛下！臣代陛下草诏了？

　　乾　隆　……呼……（熟睡）

　　和　珅　（愕然）这……

　　永　璇　（扫兴）唉！

　　（光渐暗。追光直射乾隆的面部，乾隆渐露微妙的表情。

　　（切光。）

　　七

　　（和府后厅。）

　　（和珅忧心忡忡上。）

　　和　珅　（唱）我本当代天草诏立永璇，

　　却不料乾隆爷不哼不哈似睡非睡不开言。

　　囚御史贬永琰真伪莫辨，

　　不由我满腹疑云夜难眠。

　　（家院上。）

　　家　院　禀相爷，有一女尼求见。

　　和　珅　啊？是她，快快有请。

　　家　院　有请师太。

　　（梦化缁衣合十上。）

　　梦　化　阿弥陀佛。

　　和　珅　……你！

　　（二人相见无语。静场。）

　　和　珅　梦——化！

　　梦　化　和——君！（扑拥）

　　和　珅　梦化呀！

　　（唱）庵堂一别音容渺，

　　痴情何缪缪。

　　奈有红墙宫禁，

　　咫尺万里遥。

　　且喜得皇上年耄耋，

　　大限将到。

　　待来日，

　　脱缁衣，弃梵稿，

　　你如花貌，

　　我与卿卿同偕老。

　　梦　化　（唱）菩提树下青青草，

　　盼君君难到。

　　虽有慈航普渡，

　　苦海无边何时了。

　　劝和君激流勇退，

　　速速脱紫袍。

　　和　珅　（唱）我权倾朝野多显耀，

　　富甲天下任逍遥。

　　树大根深枝叶懋，

　　何须脱紫袍。

　　梦　化　哎呀，和君哪！

　　（唱）乾隆爷已是树枯藤老．

　　岂不闻天子一朝臣一朝？

　　和　珅　哈哈哈……

　　（唱）未来的圣天子早已预料，（手示八字）

　　已是我牵在手中的嫩羊羔。

　　梦　化　唉！

　　（唱）残叶尚知秋已到，

　　可叹你错把严冬作春宵。

　　和　珅　梦化，你忒多虑了。

　　梦　化　和君哪！皇上于八月十五，双手高举燃烧之烛，口中不断

　　吟诵……

　　和　珅　吟诵什么？

　　梦　化　“月到中秋分外明，双辉耀耀照乾坤。”

　　和　珅　（一震）啊？（旁白）月到中秋……是取十五之吉数，这帝王双手高举燃烛乃是王旁加上双火……分明是十五阿哥永琰的琰字……哎呀不好！果如我所料也……（故作轻松）哎呀，梦化呀！

　　（唱）老头子老迈昏愦多梦魇，

　　举止怪异乃自然。

　　祈神诵诗何足怪，

　　你休要疑虑重重把愁添。

　　梦　化　（唱）利令智昏，

　　欲海难填，

　　我劝你痛改前非多行善，

　　散尽浮财赎前愆。

　　尘世间我早已无绻缱，

　　愿与君深山同修再生缘。

　　和　珅　（唱）谢知交深情一片，

　　甘冒大忌把讯传。

　　想当初屈居人下立宏愿，

　　好容易显赫辉煌有今天。

　　怎忍看多年心血随风卷，

　　岂甘受禅门清苦终老林泉。

　　梦　化　（唱）苦口婆心难规谏，

　　不由人万种悲憾涌心田。

　　恩义情缘此一别，

　　从今后黄卷青灯伴余年。

　　和　珅　此一去不知何日得见？

　　梦　化　你我相见之日，便是牛戴帽子的时候。

　　和　珅　牛戴帽子……

　　梦　化　阿弥陀佛。（步履沉沉下）

　　和　珅　梦——化——（怅然若失）

　　（有倾。）

　　和　珅　来人！

　　（众亲军上。）

　　众亲军候命。

　　和　珅　（厉声）调集九门兵马待命。

　　众亲军　喳。

　　（切光。）

　　八

　　（天牢。永琰与曹剑亭身着囚衣在石桌上对弈。几个衣衫滥缕的罪臣在围观助阵。）

　　（伴唱：“你出车，

　　我跳马，

　　小卒过河惊了驾。

　　孤注一掷，

　　兵临城下，

　　看棋高一着，

　　胜者为龙败者虾。”）

　　（灯光复明。）

　　永　琰　将！

　　曹剑亭　这……

　　永　琰　嘿嘿，小卒子过河已成大器，如今是锋芒毕露，看你如何

　　阻挡！

　　罪臣甲　危局就在眼前。

　　罪臣乙　不见得。

　　曹剑亭　这都是好大喜功、养痈为患，才弄成这般残局。

　　罪臣丙　唉！这正是老鼠咬哒猫尾巴——不晓得死活。身陷天牢还在下棋。

　　（禁子甲、乙匆匆上。）

　　禁子甲　（悄声）各位大人小心了，和相爷来了。

　　众　　啊？

　　罪臣丙　咳，这只瘟猫！

　　曹剑亭　所带多少人马？

　　禁子甲　两名护卫。

　　永　琰　可有兵器。

　　禁子乙　无有兵器，只有酒肉。

　　曹剑亭　有酒？

　　禁子甲　有酒。

　　永　琰　有肉？

　　禁子乙　有肉。

　　众　　不知又有何花招？

　　曹剑亭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禁子甲　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永　琰　各位大人哪！你我的末日到了。

　　曹剑亭　未料想到得这么快。事到如今，只有速速报与万岁，方能转危为安。

　　永　琰　父皇他会来救我？

　　曹剑亭　知皇上者，曹剑亭也。

　　永　琰　好，解我玉佩，但不知何人愿往？

　　禁子甲　奴才愿冒死前往宫中送信。

　　永　琰　如此，受永琰一礼。

　　禁子甲　啊，不敢当，不敢当。奴才去了。（急下）

　　禁子乙　各位莫怕，这牢门由我把着，铁锁锁着，看他怎么着。

　　曹剑亭　来来来，下棋下棋。

　　（和珅便服，率两名亲兵携酒带肉上。）

　　和　珅　（唱）昨夜晚梦化透机玄，

　　波谲云诡转瞬间。

　　山雨欲来风云变，

　　改朝换代在眼前。

　　除后患务必要当机立断，

　　毒酒一壶诛永琰。

　　胜者为王先下手，

　　迫使老皇立永璇。

　　牢头哪里？

　　禁子乙　（不予理会）嗯哼。

　　和　珅　打开牢门。

　　禁子乙　（白眼）这里关押着要犯死囚，无有圣上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内。

　　和　珅　你看我是谁？

　　禁子乙　啊、啊，原来是九门提督和大人、和相爷呀。

　　和　珅　既知是我，为何这等啰嗦。

　　禁子乙　（有意拖延时间）大人哪里知道，……这个，这个……清早起来碰到一个卖花生的，剥皮去壳，十粒五双，一吊钱半斤，八个钱四两，四个钱二两，两个钱一两。我跟他还价讨价，他跟我讨价还价。三句言语不和，两个脾气不合。我就说卖得你就卖，卖不得你就莫卖。今天我起早哒，碰哒鬼，口里冇味，只吃哒一斗二升米的稀饭，如今肚子又饿哒，精神不爽，懒得啰嗦……

　　亲兵甲　休得啰嗦。

　　亲兵乙　还不滚开。

　　禁子乙　呸，坐牢的老爷归我管，做官的老爷归你管，各人门口有三尺硬地。

　　和　珅　来人。

　　（一队武士上。）

　　禁子乙　我的妈呀，这小子后面有埋伏，（大呼）各位小心啦！

　　和　珅　与我拿下。

　　武　士　喳。（押禁子乙下）

　　（亲兵开牢门。）

　　（和珅进牢，扫视众人。）

　　曹剑亭　嘿！你这只小卒子，终于追杀进来了。

　　和　珅　（一惊）嗯！

　　永　琰　小王叫你有来无回。（吃掉一只棋子）

　　和　珅　（又一惊）啊！（四顾，见无异常，方才落心）唔……

　　曹剑亭　当心我的卧槽马！

　　永　琰　防备我的马后炮！

　　和　珅　哈哈哈，好雅兴啊！

　　永　琰　哎呀呀，和相爷，敢莫是我的忌日到了。

　　和　珅　哪里话来。臣仰慕殿下久矣，早有竭诚追随之意。那日金殿之上，为了老寿星的面子迫不得已，万望见谅。今日特备水酒一樽，冒忌前来，给殿下陪个不是。

　　永　琰　有酒？

　　和　珅　有。

　　永　琰　有肉？

　　和　珅　有。呈上来。

　　（亲兵摆酒肉于石几上。）

　　永　琰　哈哈，和相爷讲交情、重仁义，让小王我做一个饱死鬼。

　　和　珅　呃……殿下取笑了。来呀，给殿下斟酒！

　　亲　兵　喳。（斟酒）殿下请！

　　曹剑亭　（急岔开）殿下请看……（指棋暗示）若能使这只“过河卒”暂缓进击，那么老臣我就能让这盘死棋绝处逢生、反败为胜。

　　永　琰　（会意）罢罢罢，小王就让你三分。

　　和　珅　（进逼）殿下，这酒……

　　永　琰　这个……小王正想借用相爷这杯美酒助兴，来赌一赌胜败输赢。相爷呀！

　　（唱）谢相爷仁慈大度好品性，

　　谢相爷百忙中屈驾移尊。

　　谢相爷恩施玉液助棋兴，

　　谢相爷亲临把盏壮精神。

　　这杯酒非等闲事关大运——

　　和　珅　那就请殿下速饮此酒以壮声威。（亲手递酒）

　　曹剑亭　慢！（夺过酒杯，置于一旁）

　　（唱）先饮后弈万不能。

　　和　珅　（怒）你……

　　永　琰　哈哈哈……相爷呀！（亲昵地拉过和珅立于桌旁）

　　（唱）请相爷稍安勿躁先观阵，

　　拭目袖手看输赢。

　　曹大人行兵布阵要抓紧，

　　掷车、跳马、架炮、飞象我只竭力稳住这个“兵”，（暗指和珅）

　　曹剑亭　（唱）殿下您当心卧槽马，

　　永　琰　（唱）小王我眼观八路心里明。

　　（二人悠然对弈，旁若无人。）

　　（众罪臣焦急地关注着狱外动静。）

　　（伴唱：“水急鱼跳风声紧，

　　鱼龙对垒紫禁城。

　　看谁棋高一着，

　　扭转乾坤。”）

　　和　珅　（急不可耐）咳！

　　（唱）他二人悠然对弈好镇静，

　　虚实真假难摸清。

　　常言道棋差一着满盘输，

　　须防止夜长梦多起风云。

　　我何不借观棋强行助阵——

　　殿下，你只须催兵逼帅，定可一着制胜。（执棋子欲掷）

　　曹剑亭　（见狱外尚无动静，情急掩棋子）且慢！老夫有言在先，这只过河卒子，必须缓动。

　　永　琰　曹大人既有约在先，小王岂能无信。

　　和　珅　哼，兵不厌诈，（强行下棋子）将！

　　（众惊，静场。有顷。）

　　和　珅　（大笑）哈哈哈……

　　（唱）胜者当饮美甘霖。

　　殿下请！（递酒）

　　永　琰　（不知所措）这……

　　曹剑亭　殿下，老臣早已垂涎这杯美酒了，请赐给老臣解馋吧。（欲接酒）

　　和　珅　（挡）哎，本官早知曹老大人近日偏爱美酒佳酿，特地为你也准备了一杯。来呀，给曹老大人看酒。

　　亲　兵　（斟酒）喝吧！

　　众武士　（吼）喝！

　　永　琰　（见狱外仍无动静，失望地）曹大人，看来和相爷这番美意，你我是非领受不可了。

　　曹剑亭　（凝神谛听）这……

　　永　琰　……也罢！（愤然举杯）

　　曹剑亭　（谛听，似有所觉）殿下……

　　（内呼：“圣驾到！”。）

　　（满场皆惊。）

　　（哈公公引乾隆上。）

　　众　　罪臣接驾！　　

　　和　珅　臣，和珅恭迎圣驾。

　　乾　隆　嗯，谁敢把寡人的和爱卿打入天牢？

　　和　珅　陛下，臣是来送酒的。

　　乾　隆　酒，给谁送酒？

　　和　珅　臣久慕十五阿哥仁孝聪颖、德惠意诚，如今殿下待罪，我甚怜之。备了些酒茶，聊表心意，犯了大清律典，请陛下降罪。

　　乾　隆　卿来安慰朕的皇儿，何罪之有。

　　和　珅　谢皇上宽恩。

　　乾　隆　你随朕多年，朕真还没有把你看出来。

　　和　珅　我……

　　乾　隆　朕只知你有为政之才，却不知你……

　　和　珅　我……

　　乾　隆　还有仁爱之心。

　　和　珅　啊……（如释重负）

　　乾　隆　这酒……也就非同一般了？（慢慢端起酒杯）

　　（和珅骤然紧张。）

　　乾　隆　这酒……不是水了吧？

　　和　珅　不不，这是真正的陈坛老窖……

　　乾　隆　朕也是多年没有尝酒了。

　　永　琰　、众　人 （惊）陛下！

　　和　珅　陛下。酒能滋阴补阳、润脾壮胆、行气活血、健骨强筋、延年益寿、颐神抒心……

　　乾　隆　有这么多的好处？

　　和　珅　那是指……指凡夫俗子而言。

　　乾　隆　那，帝王天子呢？

　　和　珅　陛下久居帝位，已集天地之精华．聚万物之灵气，无须再补。反之，酒下肚，肚生火，火贯肠，肠连肝，肝火太旺不利颐养天年。

　　乾　隆　这么说，寡人喝不得？

　　和　珅　（接过酒杯）陛下与九天齐寿，与大地长久，这杯酒当撒向天地之间，（洒酒）即如同陛下亲饮此酒一般。

　　（众人嘘了一口气。）

　　乾　隆　（微微点头）唔……

　　曹剑亭　（旁白）好一张利嘴，巧舌如簧，老夫偏偏要当着万岁的　　面，喝下这杯毒酒，以一死揭穿他的罪恶图谋。（取酒杯在手）老夫今日听和相爷一番开导，茅塞顿开，原来喝酒还有这么多的好处，那我就多谢了。（欲喝）

　　和　珅　（眼明手快，夺过曹剑亭的酒杯）大胆！圣驾在此，岂容你放肆！（泼酒于地）

　　曹剑亭　（仰天长笑）哈哈……刚才你还特地为我斟酒，现在又夺　　我的酒，你你你玩的什么把戏，你安的何许心肠？

　　和　珅　你……

　　乾　隆　好了，好了，不要小题大作了。和爱卿，虽然你一片诚心，可惜愚子不可训，只怕他辜负了你的好意。

　　和　珅　殿下聪慧过人。

　　乾　隆　可惜桀骜不驯。

　　和　珅　可喜知错能改。

　　乾　隆　未必是真心诚意。

　　和　珅　殿下学富五车、有勇有谋、德才兼备、仁孝至诚。

　　乾　隆　是吗？

　　和　珅　俗话说，龙生龙种凤养凤胎，殿下是圣上的亲嫡脉，自然天纵非凡。

　　乾　隆　这么说，他能成大器？

　　和　珅　能……啊！（自知失言）

　　乾　隆　好，就依爱卿所言，立永琰为新君吧。呵——（呵欠）我也该歇一歇了。

　　曹剑亭、众　人　(对永琰)敬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　隆　和爱卿，永琰新为一国之君，还稚嫩了些，你要好好辅佐于他。

　　和　珅　和珅当忠心不二，为大清江山，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乾　隆　皇儿，未登大宝先来拜师。

　　永　琰　（略有犹疑，即刻下拜）师傅在上，受学生一拜。

　　和　珅　（急忙扶起）殿下请起。

　　乾　隆　和爱卿！

　　（唱）和爱卿忠心辅国责任重，

　　敕旨加封忠镶公。

　　登基大典卿操办，

　　速去准备莫放松。

　　和　珅　遵旨。

　　（旁唱）

　　管他阿猫换阿狗，

　　只要在我的股掌中。

　　（志得意满地率亲兵、武士下）

　　（内声：“和府亲军退尽！”）

　　乾　隆　（如释重负）唔……（甩掉手杖，神情大振）

　　（卫将率御林军上，阵列四方。）

　　（曹剑亭及众罪臣隐去。台上仅剩乾隆父子。）

　　乾　隆　儿哪，你站拢些儿。

　　永　琰　喳……（下意识地后退）

　　乾　隆　儿哪，为父的叫你站拢一些。

　　永　琰　呃……喳。（又后退一步）

　　乾　隆　（大声）儿哪！

　　永　琰　（一惊）皇上。（急跪）

　　乾　隆　（近前亲昵地扶起，并为之扑打灰尘）儿啊，你我乃是亲父子呀！（拉永琰坐于膝下）

　　（永琰下意识地变坐姿为跪姿。）

　　乾　隆　（看在眼里）唉……（抚摸永琰）儿啊，你现在是大清朝的皇帝了，为父想听听你的治国大计。

　　永　琰　这……第、第一，设坛台，拜天地，请梦化大师诵经拜佛，祈求太上皇万寿……

　　乾　隆　（怒喝）住了！（注视永琰）

　　（静场。有顷。）

　　乾　隆　（仰天长叹）唉……这就是做皇帝的好处，连亲生父子之间也无真情可言、无真话可讲……哈哈哈……万寿无疆、万寿无疆，难道你果真相信为父能活一万岁吗？咳……

　　（猛咳）

　　永　琰　（突然紧抱乾隆）父——亲——（哽咽）

　　乾　隆　儿哪，倘若为父百年之后，这朝中大事你将倚重于谁呢？

　　永　琰　这……（揣测）当然是……是有赖于太傅和相爷统辖六　　部、总理军机。

　　乾　隆　（猛地推开永琰）还是谎言！

　　永　琰　（跌倒）父亲……

　　乾　隆　（急扶）啊，儿哪！

　　（唱）朕的儿且近前将为父挨紧，

　　父子们今日里亲亲切切、认认真真、推心置腹、坦荡胸怀谈一谈心。

　　天下原本多难事，

　　最难莫过为人君。

　　君王难事千千种，

　　用人识人切莫太轻心。

　　那和珅才华横溢又机敏，

　　文韬武略、内政外交、诗词歌赋样样精。

　　才能用、身能行、口能言、言有信，

　　因为此朕将他的官职一步一步往上升。

　　谁料他，

　　官愈高，欲愈甚；

　　权愈重，德愈沦。

　　养虎为患铸大错，

　　尾大不掉苦酒只能自己吞。

　　不得已大智若愚施韬晦，

　　欲擒故纵使得他利令智昏。

　　纵他贪，容他逞，

　　任他暴敛又横行。

　　让千人唾，万人恨，

　　人人戟指乱国臣。

　　寿诞日佯怒将你们来囚禁，

　　为的是确保后继有贤人。

　　今日里真真假假暂把那贼稳，

　　好让儿从从容容、顺顺利利、安安稳稳登龙廷。

　　传位的珍宝有三件——

　　永　琰　（顿悟）这一？

　　乾　隆　（唱）待来日为父归天后，

　　如此这般将贼擒。

　　释他的兵权罢他的官，

　　打入天牢处极刑。

　　顺民心，得民意，

　　百姓们定然会箪食壶浆、扬尘蹈舞、万众膜拜有道君。

　　永　琰　这二？

　　乾　隆　（唱）惩奸党，把冤平，

　　牢狱解救出清正廉明的众贤卿。

　　加官晋爵委重任，

　　那时节文臣武将、武将文臣，一个一个戴德感恩、肝脑涂地、竭力同心个个拥你作明君。

　　永　琰　这三？

　　乾　隆　（唱）和府的钱财查抄尽，

　　足够儿十年的治国银。

　　我的儿你救灾荒、赈饥馑、修水利、抚乱民。

　　天下大治江山稳，

　　万国衣冠朝大清。

　　和珅倒，嘉庆饱，

　　送一头大肥猪好叫儿坐享其成。

　　我的儿你从此作一个恩威并施、继往开来、长治久安的有道君。

　　永　琰　（激动万分）父皇圣明！

　　（暗转。）

　　（和珅内唱：“天晃晃，地摇摇，混噩缥渺——”）

　　（特写光中，和珅拖镣戴锁，形同枯木，伫立于铁窗前。）

　　（铁镣声声，哀号隐隐。）

　　和　珅　（唱）双翎冠，四龙袍，

　　银满库，金满窖，

　　珍肴美酒妻妾娇，

　　顷刻间如过眼烟云飘。

　　半百春秋皆是梦，

　　二十年来枉操劳。

　　对景伤前事，

　　泣血湿囚袍。

　　（伴唱：“可叹、可悲、可笑！”）

　　和　珅　（唱）想当初一步步加官封诰，

　　不过是牲猪圈养入笼牢。

　　（伴唱：“噬泔潲，舔食槽，）

　　积脂聚膏。

　　只等那时刻到，

　　为主子度佳节、充豪宴、作佳肴。”

　　和　珅　（唱）恃才自误今方晓，

　　梦醒时分究竟是该悔、该恨、该哭、该嚎？

　　（远处爆竹声声。）

　　和　珅　过年了，该杀年猪了！

　　（牢头禁子蹒跚而上。）

　　禁　子　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牢是他造的，正好，如今他自己又用上了。

　　和　珅　浮生若梦。

　　禁　子　和大人，怎么没有一个人来看你，家里没有亲人了吗？

　　和　珅　有……一个。

　　禁　子　他说过什么时候来吗？

　　和　珅　她说要等到“牛戴帽子”的时候。

　　禁　子　牛戴帽子？真稀奇，不明白。

　　和　珅　那是个“牢”字。

　　禁　子　（比划）……嘿！不错。

　　和　珅　她，该来了。

　　（木鱼声声，由远而近。梦化神色黯然，合十上。）

　　禁　子　咦，果然来了。（下）

　　梦　化　……和……君。

　　和　珅　唔……庵堂一别，相府一聚，何其匆匆，今日么……

　　梦　化　今日我来……

　　和　珅　唉，今日我身陷囹圄，来有何益。

　　梦　化　我是来祭吊一个人的。

　　和　珅　何人？

　　梦　化　二十多年前的那位堂堂汉子、热血儿男。

　　和　珅　这么说，今日我倒是另一个人了？

　　梦　化　正是。

　　和　珅　（百感交集）是啊，是啊，我的确不是当年的我了。（惨笑）哈哈哈……

　　梦　化　你笑什么？

　　和　珅　笑我一生拼搏，自以为作了人上之人，今朝回味起来，只不过是乾隆爷豢养的一头肥猪而已……要过年了，该杀猪了。

　　梦　化　和君可曾记得《石头记》中那句名言？

　　和　珅　不知是哪句？

　　梦　化　（低吟）“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和　珅　（一震）唔……事到如今，我能见到你一面，也就死而无憾

　　了！（泣）

　　梦　化　和君不必过于哀伤。今日，你倒为后世作了一件益事。

　　和　珅　（意外）何事？

　　梦　化　以你一生荣辱警醒来者！（闭目合十）阿弥陀佛！

　　（木鱼声中，梦化祭拜和珅后，飘然远去。）

　　（伴唱声渐渐起：

　　“阿弥陀，

　　阿弥陀，

　　大梦沉沉，

　　谁先觉。……

　　（光渐暗。）

　　（光复明，景同一场。嘉庆皇帝出朝，鸾仪簇拥，百官随驾。）

　　众　　（惊呼）啊！这御辇顶上为何又没有黄龙宝盖？

　　值守卫卒　啊、啊，是奴才不小心。（急忙张举华盖）

　　哈公公　　嘿，不小心，一不小心提防着又搞出一个和相爷来！

　　（切光。幕落。）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