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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杂货

谢宝金记录;尹伯康校勘付印

  前言

  《卖杂货》为邵阳花鼓戏南路典型的“二小”戏。它与《打对子》一剧同系小丑,花旦学徒的开蒙戏,过去作为“找出子戏”经常演出。

  此剧情节简单,写货郎何老三到王家庄卖货,心想占满姑娘的便宜,反而被满姑娘骗取货物的故事。唱词较多,动作性较强,带有一定的歌舞色彩。全剧唱词以“卖杂货”调一调到底。

  剧本由谢宝金同志记录,尹伯康同志校勘付印。

  人 物  何老三  小 丑

  满姑娘  花 旦

  (何老三上。)

  何老三 (念)七十二行都未学,

  就只学到卖杂货。(坐)

  士农工商做一行,

  行行都能出状元。

  在下何老三。爹娘养大于我,未曾学艺,靠卖杂货为生。隔了许久未曾出外卖货,今天天气晴和,不免出外卖货一回。待我把箱子拿出来看看。(开箱,见老鼠)哎呀!几个月未出外,老鼠钻到箱子里来了,莫把我的东西弄坏了。(看货物)还好。是了,好久未出门了,今天出门,对妈妈讨个彩头看看。(向内)妈妈,今天我出外能弄多少钱?

  (内: “弄一个钱。”)

  何老三 碰到鬼了!弄一个钱,吃粪也行人开茅厕门。

  (内: “一本万利。”)

  何老三 好一个“一本万利”。妈妈讲几句彩话看。

  (内:“好,你听着:老三今天出门早,莫逗姑娘和嫂嫂。”)  

  何老三 要是逗了?

  (内:“若要逗了姑和嫂,只怕箱子都救不倒。”)

  何老三 我才不信!出得门来,往乡下走呀!

  (唱“卖杂货“)  

  吃了团年饭,

  全靠这根担,(呀哈咿哈嗨)

  冇得这根担,

  饿起不好看,不好看。(咿哟来哈嗨)

  冇得这根担,

  饿起不好看,不好看。

  吃了团年酒,

  全靠这双手,

  没有这双手,

  饿起真出丑,真出丑。         

  没有这双手,

  饿起来真出丑,真出丑。

  不觉来得快,

  只见庵一座,

  大喊两三声,

  何老三 卖杂货,卖货啊。(南无阿弥陀佛)

  老师父,买点货呀!

  (内:“什么货?”)

  何老三 梳子。

  (内:“我又没头发,买梳子做什么。”)

  何老三 是呀,梳子没用。那买点胭脂水粉啰。

  (内:“我又没老婆,买花粉做什么。”)

  何老三 对呀!哎,你说没老婆,那你和尚崽崽哪里来的?

  (内:“何老三我的崽。在家人的血脉,出家人的结脉,是人家贵崽不好带,送到庵院里来的。”)

  何老三 哦,这也难怪。老师父,今天我走了这远了,还没开张,请你指点我一下,到哪里去买货好呀?

  (内:“此去不远,上个岭,下个坡,有一个王家庄。王家庄有个满姑娘,八月十五要出嫁,要买东西。你到那里去卖,一定把货卖得干干净净的。”)  

  何老三 要得。要是我弄到钱了,转来我两个打个陡伙。

  (内:“平伙”。)  (注)

  何老三 对,打个平伙。

  (内:“什么平伙?”)

  何老三 弄只狗肉吃。

  (内:“何老三呀,你莫骂人,吃斋的怎吃得狗肉。”)

  何老三 那人家说灾狗灾狗。

  (内:“那是骂狗的。”) 

  何老三 那就打个豆腐平伙。

  (内:“那倒要得。”)

  何老三 如此我就少陪了。

  (唱)多谢师父来指点,

  王家庄卖杂货。

  上了一个岭,

  下了一个坡,

  转弯了,已到了,

  毛蓝布,剃头刀,胭脂水粉,花红彩缎,

  注:打平伙,两人或数人凑钱买菜吃,邵阳一带方言。“平伙”疑为“拚伙”转音,合拚开火之意。

  咿子哟卖货哟。

  大喊两三声,

  何老三卖杂货,卖货哟。

  卖货,卖货,有人要货吗?

  (满姑娘内:“买货。”)

  何老三 买货的你在哪里?

  (满姑娘内:“我在巷子里。”)

  何老三 怎么,你在帐子里。青天白日在帐子里,是在做哪样的事?

  (满姑娘内:“不是的,是巷子里。”)

  何老三 啊,是在巷子里。那你快来啰。

  (满姑娘内:“来了。”上。)

  满姑娘 (唱)奴在绣房坐,

  门外叫买货,  

  出得门来看,

  看是哪一个,是卖货。(咿子哟来哈嗨)

  出得门来看,

  原是一小哥,奴买货。

  何老三 (唱)起眼抬头看,   

  来了一好案;(注一)

  起眼抬头默,(注二)

  来了一堂客,

  不打粉,脸雪白,

  注一 好案,好东西、好玩意、好事情,含义较广,一般用作俏皮语。

  注二 默,与“看”字同义。

  不打胭脂桃红色,

  越看越好看,

  是个好堂客。

  满姑娘 你是卖货的,来得正好,我这里有个满姑娘,八月十五要出嫁,正要买货。

  何老三 少陪了。  

  满姑娘 哪里去?

  何老三 我八月十五要讨亲,回去讨亲去。

  满姑娘 你这是什么话呀,我满姑娘不出嫁,你怎么不讨亲呢,我这里出嫁,你就要讨亲,那就不准你讨。

  何老三 这才有味喃,你出你的嫁,我讨我的亲。  

  满姑娘 那就不准你讨。 

  何老三 我要讨。

  满姑娘 不准。

  何老三 要讨。 

  满姑娘 不准,不准,不准。   

  何老三 好好好,莫讨就是。你要买货,哪里打坐?

  满姑娘 堂屋里打坐。

  何老三 房屋里打坐。那好,到房里去。

  满姑娘 不是的,厅堂去。

  何老三 身上去,那我何老三走桃花运了,去啰。(注)

  满姑娘 做什么?

  何老三 吔,你讲到身上去喃。

  满姑娘 怕要死了,我是说到厅堂去。

  注 此处有秽语,删除。以下如有类似情况,以“※”号代替,不另加注。

  何老三 那听错了。前面带路。

  满姑娘 这里就是,请进。

  何老三 (唱)箱子往上放,

  放到你神台上。

  满姑娘 高了。

  何老三 (唱)箱子往下放,

  放到你肚皮上。

  满姑娘 你讲什么呀?

  何老三 我说放到你土地堂。

  满姑娘 矮了,放不得,放在那边。

  何老三 (唱)箱子放下地,

  伸手做个揖,

  恭喜我屋,我是你屋里,

  你是我屋里。

  满姑娘 怕要死了,我怎么是你屋里?

  何老三 我是恭喜咯只屋里。

  满姑娘 咯只屋里姓什么嘛。

  何老三 恭喜张……  

  满姑娘 不是姓张。

  何老三 那是李……

  满姑娘 你不晓得看神台上呀。  

  何老三 原来是三……  

  满姑娘 三字加一直。

  何老三 那是王。

  (唱)恭喜王家奶奶……

  满姑娘 老了。

  何老三 (唱)王家小小……

  满姑娘 小了。   

  何老三 (唱)王家嫂嫂……

  满姑娘 客官不识宝,姑娘认嫂嫂。

  何老三 原来是姑娘。

  (唱)恭喜王家姑娘。  

  满姑娘 什么姑娘呀?    

  何老三 乱猜总要猜到一个。大姑娘。

  满姑娘 不是的。

  何老三 一姑娘,二姑娘,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姑娘。

  满姑娘 你怎么骂起奴家来了,哪有什么十姑娘?只有叫满姑娘的。

  何老三 那你是满姑娘啰。

  满姑娘 正是。

  何老三 满姑娘吔。  

  满姑娘 嗯。

  何老三 满姑爷喊你。    

  满姑娘 你又占便宜。   

  何老三 你号你的满姑娘,我号我的满姑爷。

  满姑娘 那我就不准你号※。

  何老三 那我要号。

  满姑娘 不准。

  何老三 要号。

  满姑娘 号不得,号不得。

  何老三 好,号不得就莫号。  

  (唱)箱子放下地,    

  伸手作个揖,

  恭喜满姑娘,

  添财又添喜,好不好?

  满姑娘 (唱)客官不懂礼,

  此话说错哩,  

  我是闺阁女,  

  怎么能添喜,要不的。

  何老三 (唱)满姑娘莫发气,

  再来恭喜你,

  恭喜满姑娘,

  百事都如意,好不好?

  恭喜满姑娘,

  余钱又剩米,好不好?

  满姑娘 (唱)板凳拖一拖,  

  客官你请坐,

  奴到厨房内,

  倒杯茶你喝,把茶喝。

  何老三 (唱)上面接了茶,

  盘子下面捏一把,  

  我看满姑娘,  

  开骂不开骂,骂不骂。

  满姑娘 (唱)见小奴不欺,

  见大奴不怕,

  你若刻薄我,

  刻薄你爹和妈,把眼瞎。

  何老三 (唱)满姑娘莫开骂,

  我送你一块洗脸帕,

  去到厨房内,

  用水把脸擦,好不好?

  满姑娘 (唱)客官气量大,

  送我洗脸帕,

  我到厨房内,

  洗手把脸擦,多谢了。(下)

  (何老三将接茶以后两人的这段表演重复一次。满姑姑上。)

  何老三 你就来了。  

  满姑娘 有些什么货?

  何老三 你摆起※凳子,我把箱子打开你看。

  满姑娘 那好。  

  (何老三打开箱子,满姑娘看见花,伸手拿。)

  满姑娘 好花。  

  何老三 好花好花,神仙老子※一把抓。你看花哪有这么粗。

  满姑娘 看花还有什么名堂不成? 

  何老三 当然有名堂呀。  

  满姑娘 什么名堂?请你教我嘛。

  何老三 好,我来做你。

  满姑娘 你来学我。

  何老三 我学你。(学满姑娘动作)好花,好花。 

  满姑娘 好花,好花呀。  

  何老三 比我做得好多了。 

  满姑娘 请你讲个价钱。

  何老三 请听:

  (唱)满姑娘你站下,

  听我讲一个价,

  若买这朵花,

  铜钱四百八,要不要?  

  满姑娘 (唱)客官请站下,  

  听我一个价,

  你讲四百八,  

  还你一十八,卖不卖?

  何老三 (唱)出门碰到鬼,

  碰到你个背时的,

  我讲四百八,

  还我太少哩,我崽卖。 

  满姑娘 (唱)客官气莫发,

  转来再讲价,  

  你讲四百八,

  我还二百八,卖不卖?

  又道是生意讲成的,棉花纺成的,会做生意坐断凳,不会做生意两头奔。    

  何老三 有味。他说会做生意坐断凳,不会做生意两个睏。

  满姑娘 我不会做生意,我两个睏。

  满姑娘 你耳朵巴掌大,从来不听话。我是说会做生意坐断凳,不会做生意两头奔。  

  何老三 哦,那是我听错了。你到底出得多少钱?我减点,你加点,我两个就斗起了呀!

  满姑娘 你要多少才卖?  

  何老三 三百六。(注)  

  满姑娘 多了。

  何老三 两百四。   

  注 此处原为两百四,比满姑娘已经出过的价还低,不甚合理,故改。  

  满姑娘 多了。  

  何老三 一百二。

  满姑娘 还要少点。

  何老三 一个钱。

  满姑娘 还少点。

  何老三 送把你。 

  满姑娘 多谢了。(拿花欲走)  

  何老三 慢点。

  满娘姑 你说送把我,说话不算话。

  何老三 说话算话,只要你讲四句彩话,我就送把你。

  满姑娘 讲四句彩话,什么为题?

  何老三 这花为题。

  满姑娘 好,请听:

  (念)一朵纸花红彤彤,

  奴家插起好美容,

  日间插起长街走,

  夜来收藏笼箱中。  

  客官,多谢了。(下) 

  (何老三将讲价这段二人的表演重复一次。满姑娘上,二人相碰。)

  满姑娘 还有什么东西? 

  何老三 还有对面笑。  

  满姑娘 对面照,是镜子,我要买,拿来看看。

  何老三 你看。对面站起两个人,里面照起两口人。

  满姑娘 也是两个人。要多少钱?

  何老三 只算三百文。  

  满姑娘 多了。

  何老三 两百。

  满姑娘 多了。

  何老三 一百。  

  何老三 送把你。

  满姑娘 多谢了。(欲下)  

  何老三 你哪里这么爱财?

  满姑娘 你讲了送把我的

  何老三 好,先前送花把你,讲四句彩话,如今镜子加两句,讲六句彩话,就送把你。

  满姑娘 好,请听:

  (念)一块镜子四四方,

  奴家拿起巧梳妆;

  左边梳个盘龙髻,

  右边梳个茶花装;

  只有中间梳得好,

  梳个双龙来抢宝。

  客官,多谢了。(下)

  (何老三将刚才满姑娘的表演重复一次。满姑娘上。)

  满姑娘 还有什么?

  何老三 还有毛蓝布。※

  满姑娘 毛蓝布,我只买一尺,多少钱一尺,

  何老三 一个钱一尺。

  满姑娘 是不是正尺?

  何老三 是正尺。对门三嫂子买布是我的妻子,那边王老爷娘子买布也是我的妻子,今天你买布还是我的妻子。(注一)

  满姑娘 不买了。

  何老三 为何不买了?

  满姑娘 哪个买你的布都是你的妻子,那我就不买了。

  何老三 你听错了,我说是量布的尺子,哪个说妻子啰。

  满姑娘 你说的尺子,那好,我买一尺。

  (何老三量布。(注二)满姑娘把一匹布全拿走;何老三痴望着满姑娘,望入了神,满姑娘拿布下。)

  何老三 满姑娘,满姑娘。

  (满姑娘上。)

  何老三 你扯多少布呀?

  满姑娘 一尺。

  何老三 我是一疋布。

  满姑娘 莫乱讲,难道我还会多要你的。

  何老三 一尺,一尺。

  满姑娘 还有什么东西?

  何老三 水彩。

  满姑娘 怎么卖法?

  何老三 一个钱一挑。

  满姑娘 三伢子,拿箩来。

  何老三 拿箩来做什么?

  满姑娘 担水彩。

  何老三 不是箩挑,是指甲一挑。

  注一 邵阳南路一带,尺、妻同音。

  注二 量布时何老三和满姑娘的台词,由演员即兴编凑。

  满姑娘 买一挑。

  (何老三挑粉时用眉眼。满姑娘下。)  

  何老三 姑娘,东西都买齐了吗?  

  满姑娘 (上)还有什么货?    

  何老三 都卖完了。算算帐,一朵花…… 

  满姑娘 那是送的。   

  何老三 是送的。一块镜子…… 

  满姑娘 讲了彩话的。  

  何老三 对。一疋布……

  满姑娘 一尺布。

  何老三 一尺布,一个钱,水粉一个钱,共两个钱。拿钱来,我好走了。 

  满姑娘 今天妈不在家,过天来拿。  

  何老三 要得。还有这空箱子怎么拿?扛起走。   

  满姑娘 磨肩膊。

  何老三 拿起走。

  满姑娘 占手脚。 

  何老三 送把你。  

  满姑娘 最撇脱。

  何老三 要是要得,你妈不在家里,我今晚就在你家睡,好不好?  

  满姑娘 好。只是你身上有点汗臭气,到对面洗了澡再睡。

  何老三 要得,到哪里洗?  

  满姑娘 外面灰屋里。你去脱衣,我就倒水来。

  何老三 要得。

  (何老三出门,满姑娘关门下。)

  何老三 灰屋在哪里?

  (内:“东南边。”)

  何老三 不见。

  (内:“西北边”。)

  何老三 也不见。

  (内:“那就不知道。”)

  何老三 满姑娘呀,开门。

  (内:“哪个在乱叫呀,把他抓起来!”)

  何老三 上了当!真倒霉呀!(下)

来源:《湖南戏曲传统剧本(三九)·花鼓戏第6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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