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现代。
地点 古楼巷。
人物 古晓月 金声钟 刘百路
李晚菊 喝螺王 石 柱
［主题歌——
方是城，
圆是城，
方方圆圆一小城。
小城也有繁华道，
京都也有巷子深；
不信你到城里看，
大街也住人，
小巷也住人。
你是人，
我是人，
你你我我成众生。
为官也有爱和恨，
小民也共死与生；
不信你往天上看，
朝朝旭日起，
古月照今人。
［灯渐亮，古楼巷。
［巷口。豪华的一号楼鹤立鸡群，把对面挂着“古楼巷建筑公司”招牌的低矮楼房衬托得愈发地破旧寒酸。
［喝螺王那充盈着独特气韵的叫卖声从小巷深处幽远地传来——
喝螺王 （似喊似歌）
喝螺哇，
喝螺喂，
男人喝了金钢钻，
女人喝了蚌壳精哩哟……
［李晚菊的声音从一号楼丢过来：喝螺王，把担子挑到一号楼来——
［石柱的声音从建筑公司这边吼过来：
喝螺王，把担子挑到这边来——
喝螺王 哎！好！好——
［李晚菊的声音：挑到一号楼来——
［石柱的声音：挑到建筑公司来——
［喝螺王挑着担子，不知往哪边好。
［李晚菊：这边来——
［石柱：这边来——
喝螺王 嗨——
（唱）来来来，
我就来，
口中应承脚难抬。
老汉我把喝螺卖，
到此常常费徘徊。
这一边，楼高户豪为富不仁常耍气派，
这一边，公司潦倒人穷气大瞪眼鼓腮。
热了这一边——那边不把喝螺买，
亲了那一边——莫想再到这边来。
［李晚菊：哟哟，你到底还来不来呀？
［石柱：喝螺王！你不想来了是吧？
喝螺王 （唱）左不是右不是进不是退不是，
我实实无奈，
（猛地担子一放）
哎哟哟我拐了脚，
要买都到这里来。
［李晚菊和石柱各从一号楼和建筑公司走出来——
李晚菊 我说老头呀，你架子比市长还大哟！他金市长我一个电话就会吼得他团团转，你一个卖喝螺的，我李晚菊就硬是喊不动啊！
喝螺王 哪里哪里？谁不知道你是市长的岳母娘啊……我这里是拐了脚——
石 柱 我说喝螺王，你还算聪明，晓得拐脚拐在这巷子中间，要是再拐过去一点，看我不把你担子掀了！那一号楼算什么？住的都是些霸户夺财的王八——
李晚菊 你骂谁？
石 柱 你说我骂谁就骂谁！
李晚菊 你敢再骂一声？
石 柱 乌龟！王八！占着我们公司的楼房，害得我们倾家荡产发不出工资！
李晚菊 （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石 柱 你笑什么？
李晚菊 我笑你怎么那么没出息！有本领就把我们赶走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汉，学得泼妇似地在这里骂街！告诉你，惹恼了老娘，我一口气二十四句，把你祖坟都骂翻！哼！——
［李晚菊说罢得意地甩手而下。
石 柱 （追两步，无可奈何，咬牙切齿）刘百路！你这条“卖国求荣”的狗！拿公司的钱修那么栋高级商品楼，白送给那些有钱有势的人住。害得我们挂起腊肉吃光饭，守着高楼住破房，老子，老子——（寻求着发泄，猛地发现那“古楼巷建筑公司”的招牌，冲上去取下来要砸——）
刘百路 （一边用大哥大和什么人说着话，一边上）莫说得那么难听嘛，我什么时候欠过帐？就是贷款也不能赖你们的赌债嘛！现在是什么年代？赖赌债还算得上好汉？今晚你再来，先还赌债再开局，我就不信你总赢！（猛撞在石柱举起的招牌上）石柱！你要干什么？
石 柱 （畏惧）你？！——我……
刘百路 （磕地关上大哥大）反了你了是么？跟你说，只要我刘百路还坐在总经理这个位置上，看谁敢翻了我的天！
石 柱 你——
刘百路 我什么？！——
（唱）要耍威风——轮不上你，
电大生一个——只配拌沙泥。
想当年古晓月来势凛凛，
她可是名牌大学高才生，
只因要和我做对，
轻轻把她除了名。
石柱你从来把我恨，
赶走你心上人我更成你眼中钉！
［古晓月暗上。
石 柱 哼！她现在可成了百万富翁！
刘百路 那你就更连她的气味都闻不着了！
石 柱 你——
刘百路 再说，她成了亿万富翁又怎么样？我和她赌的不是钱，而是总经理这个位置！在总经理这个位置面前，她永远是我的手下败将！
古晓月 （淡淡笑着拨号）……
刘百路 （大哥大响。他不屑地瞟一眼石柱，打开手机）喂！那里？
古晓月 在你身后，喝螺担边！
刘百路 身后？（转身）古晓月？！
石 柱 晓月？！
古晓月 （款款而起）刘总经理——
（唱）我谢你，
常把晓月记心上，
我成了你人生路上一辉煌。
你可知，
我也没敢把你忘，
犹似那受虐的孤女不敢忘后
娘。
俗话说君子报恩十年不晚
……
石 柱 晓月不是君子报恩是报仇——
石晓月 不！报恩——
（唱）刘百路赐我之恩重于山，
想当年学成归来忠于赤胆，
提意见与建议没遮没拦。
谁知你视我为心腹之患，
胸中无名妒火燃，
做姿态假当伯乐把我荐。
我竟然傻呼呼纯呆呆感动不已，
热泪盈眶踌躇满志壮怀激烈，
起草了施政大纲洋洋万言。
你拿过大纲撕成碎片当众砸
向我的脸，
还唱着“打败美帝野心狼”！
刘百路 古晓月你好记性啊？
古晓月 （唱）若非你伤我自尊激我逆反催我向上，
哪来我商海弄潮百折不挠衣锦还乡！
刘百路 （故作大度地打着哈哈）那你得好好谢谢我了。
古晓月 （拿出个精致的镶金小盒冷冷地抛给刘百路）……
刘百路 送给我？
古晓月 打开看看！
刘百路 （打开）破纸条？！这么珍贵的镶金小盒装着破纸条？
古晓月 不！那不是破纸条！那是我当年的施政大纲！那是被你凌辱的女人的尊严！
刘百路 啊？！
古晓月 怎么样？今天我可是回来了！而且就是冲你这总经理位置回来的！你说得对极了，我就是当了亿万富翁，如果坐不了你这总经理的位置，也还永远是你手下败将！
刘百路 （悲天怜人地）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啊！这是中国，想撤了我不容易啊！
古晓月 只怕是过时的皇历不能翻！
刘百路 那你就来当当这总经理啊！
古晓月 我正是走马上任的！
刘百路 你——走马上任？
古晓月 新上任的金副市长分管城建，他已征得市政府常委会的同意，任命我为古楼巷建筑公司常务副总经理！
刘百路 什么？前几天金副市长找我谈话，说要给我派个得力的副手来，居然是你？
古晓月 怎么？有些想不通？
刘百路 哼！我去找市政府！
古晓月 那又有什么用？你可知我一次就向市希望工程捐款五十万元，这除了海外侨胞，国内的弱女子有几个能做得到？要不是你把一号楼白送给一些权势人物居住，他们还做死地保着你，这一次我早一步到位，做了这总经理了！
刘百路 原来你是拿钱买的这副总经理！
古晓月 不！我只是拿钱来证实我能率领职工们在经济大潮里搏击、成功！让这频于倒闭的公司再创辉煌！然后，我再凭我的实力彻底地战胜你！
刘百路 古晓月！你别再做梦！既然你拿五十万块钱绝买到我总经理的位置，那你就别再想凭公司的发展来战胜我！要知道，这公司已是一具僵尸，一号楼就是公司的活棺材！既然我刘百路做了这副棺材，那无论谁来，也只能陪我闷死在这活棺材里！
古晓月 不！刘总。你把话说得太悲哀了！这么漂亮的一号楼，它应该是公司腾飞的翅膀，怎么会是活棺材？你说的一具僵尸，那只能是指你自己。那是因为你的心已黑，黑心的人自然离死已近！所以，我劝你别再在黑道上走！可以凭本领赚些钱，再不能靠赌博和受贿过日子！如果我没搞错，你手中的大哥大，就是一号楼三单元二楼那位李姓大款为感谢你让他白住进一号楼给你的回报！
刘百路 你——血口喷人！
古晓月 但愿如此！我只想让世界看到我比你有本领，而不愿看到我只战胜了一个贪官和小人！
刘百路 你——
古晓月 你去吧！我今天刚回来，正巧又有卖喝螺的大爷在！石柱，你把弟兄们都叫过来，今晚我们痛痛快快地喝它一顿！（冷笑着看气愤不已的刘百路远去）大爷！你老人家给我好好地喊几嗓子——
喝螺王 好哩！（韵味十足地）
喝螺哇，
喝螺喂，
男人喝了金刚钻，
女人喝了蚌壳精哪——
［切光。
［灯亮。总经理办公室。
［电话铃响，刘百路拿起电话，又气
又恨地摔下。
刘百路 他妈的——
（唱）见电话想起我的大哥大，
又是恨又是羞羞恨交加。
古晓月告状我后怕，
金市长果然派人查，
幸亏我赔了贷款退了电话步
步为营层层设卡，
才躲过党纪国法罪与罚。
更难忍古晓月走马上阵浑身披挂，
大哥大小轿车电脑储存武装到牙。
掏腰包发足了职工工资和差价，
只哄得工人们屁巅屁巅乐哈哈。
狗日的都是些马屁精，
见钱眼开是王八。
总经理我好比窝在墙角隔年画，
她副总倒成了前呼后拥一女侠。
落水狗哪顾得千古骂，
党性人格不管他，
到如今我一门心思一件事，
一心一意整垮她。
劝世人你莫把我骂，
谁窝着这股火也想掐死她！
［幕内古晓月声：这事就这么定了！有事我负责！
刘百路 （咬牙切齿）你们看她那臭德性！谁见了眼睛不流生血！
［古晓月一身工装，一边和人用大哥大通话，一边飘逸地上。
古晓月 好了！那两百五十万你给我全部打到古楼巷建筑公司的帐上来！我要把它全部用做建设城中城的启动资金！好，就这么定了！——回扣？你还不知道这钱全是我自己的？我可不愿让你因为我犯错误！这样吧，等哪天你真有了困难，朋友白帮你一点倒是应该的！
刘百路 （气恨地用报纸遮住脸）……
古晓月 刘总经理……
刘百路 （置若罔闻）……
古晓月 （喝一口茶）刘总经理——
刘百路 （响响地喝一口茶，却不应声）……
古晓月 刘总？！
刘百路 （吸烟，慢慢地吐烟圈）……
古晓月 （猛地一掌击在桌上）刘百路！
刘百路 （被吓一大跳）你要干什么？
古晓月 哦——原来你要用这种方式才能对话？
刘百路 （羞怒地继续拖腔拖调）什么事啊？
古晓月 我想找你商量一件大事！
刘百路 对不起，我庸才不理大事？
古晓月 你——
刘百路 我什么哇？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当着金市长和掌管我命运的红道上的人的面，我可以捧你抬你以显示我的风度和胸怀；背着他们，我要你永远知道，我刘总经理还是刘总经理！
古晓月 好！坦率！我早不是书呆子，我早看透了你这种人！不过我可得教教你，要摆架子，可不是这么摆的！
刘百路 我庸才一个，晓得摆什么架子？我就晓得我这总经理是前门娶进的大老婆，不象一些人是后门走进的野婆娘！靠几十万块钱去买通官府……
古晓月 （突然大笑）哈哈哈哈——
（唱）刘总你总算正视了我，
知道了黄金不是黑铁砣。
自古语“有钱能使鬼推磨”，
偏忘了没钱实在没法活。
总说道尊严无价钱有价，
偏不知贫困更把尊严折。
农民们无钱或许有碗饭，
工人们没钱水都没有喝。
做头头你让公司陷绝境，
却仍然厚颜自称大老婆。
捐巨资只为政府重视我，
展风采只为注目不为惑。
近些年辛酸羞辱都经过，
何计较你秽言脏语少与多。
该做的事照样做，
该说的话照样说。
只为争口做人气，
换得千家乐呵呵！
刘百路 滚——
古晓月 别忘了，我早不是当年被你愚弄除名的古晓月！（她款款走过去，稳稳坐在副总经理的位子上，掏出大哥大）喂，石柱吗？请通知欧阳副总和业务骨干，一起到办公室来论证我的城中城规划！
石 柱 早按你的吩咐通知下去了！欧阳副总问刘百路同意这个规划么？
古晓月 市政府已明确指令，我主管业务！何况刘百路已明确表明：他庸才不理大事！（磕地关上大哥大）
刘百路 （霍地站起）你——
古晓月 我什么？刚才你不是说得很明确吗？
刘百路 你究竟想干什么？
古晓月 （慢慢打开那精致的小盒，掏出那张规划图，当众一挥，天幕上出现辉煌的城中城远景图）
刘百路 （念）推平古楼巷，建成城中城。古城添春色，人面沐朝晖！
古晓月 这就是我当年的施政纲领，今天有了更完美的发挥——
刘百路 要是我不同意呢？
古晓月 地球照样转！
刘百路 哼哼！你转不成的！
古晓月 是吗？
刘百路 嘿嘿！好一个城中城！好一个梦中楼阁！没有五千万投资，你拿得下它？
古晓月 你到底还算是行家！要是你不那样卑鄙自私该多好！我们本可好好合作干几桩大事的……
刘百路 你还是少白日做梦吧！
古晓月 白日做梦又何偿不可？只要能美梦成真！告诉你，资金不是问题，古晓月亮出帅旗自有三军！
刘百路 亮出帅旗自有三军？
古晓月 （唱）谁不知傍山依水古楼巷，
四围里医院邮电在近旁，
菜市场只有几步远，
架起锅再买菜都不塌场。
更可喜东边就是火车站，
107国道走南傍，
潇水象玉带西边绕，
北边的开阔地要建飞机场。
如此一块黄金段，
谁不愿在此处买房建厂把家安。
只要我推平古楼巷，
就可以按照设计先卖房。
俗话说羊毛取在羊身上，
帅旗一挥自有骁勇从军郎；
只等那旗开得胜古城变模样，
工人们腰包满公司更辉煌！
刘百路 （冷笑）可这面帅旗不好做吧？起码要五百万启动资金——
古晓月 对！要搬迁住户，要推平地基，要把临街的门面拉出规模，要修好到火车站飞机场的道路——
刘百路 可钱？到哪里去弄到这五百万？
古晓月 我自己有资金二百五十万，我把它全部投资给公司——
刘百路 我要是不要呢？
古晓月 你不要？
刘百路 这是国营公司，我是总经理，我可不愿做新工贼，把古楼巷卖给你——
古晓月 新工贼？哈哈！这名字倒用得好！不过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想私吞古楼巷，更没想到去做为富不仁的资本家！我只为那把我这孤儿养育成人的古楼巷人，只为它——（慢慢举起那镶金小盒）
刘百路 （仇视而恐惧地盯着郧小盒，良久）那……还有二百五十万呢？
古晓月 楼！我们的一——号——楼！
刘百路 一号楼？！
古晓月 对！那是公司的财产！我要把它收回来出售！它的价值，还可以抵三百万！
刘百路 那栋楼的住户可都不是等闲之辈，要是他们既不退房又不掏钱买房呢？
古晓月 岂有此理！
刘百路 （欲说什么，忽地又住嘴）我何必提醒她？我又何必拦阻她？只要她如此自信，她必定要败倒在一号楼下！一号楼千丝万缕，是一颗永远拔不掉的铁钉子！只要一号楼的二百五十万不能到位，她自己的那二百五十万就会被拖成废纸！她古晓月就会重新变成穷光蛋！她不就是仗着有钱才敢跟我斗吗？哼！我要推波助澜，让她尽快地卷进她的城中城，永远拔不出来——
［古晓月的大哥大响。
古晓月 石柱吗？他们都到了？好！我马上来！
刘百路 等一等！
古晓月 唔？
刘百路 我也去参加！
古晓月 噢？
刘百路 古副总，你到底年轻有为敢做敢为！身为公司总经理，成见归成见，工作归工作。我也许永远不满意你这人，可我要永远支持你的工作……
古晓月 （直视着刘百路的双眼）谢谢！
刘百路 （不失为官场老手地）哈哈哈哈……
［切光。
［喝螺王那韵味独具的叫卖声穿场而过。
［喝螺哇——
喝螺喂——
［主题歌旋律，公园。
你是人，
我是人，
你你我我成众生……
［灯亮，古晓月上。
古晓月 （唱）论证会开得遂心愿，
城中城美景在眼前。
商城园林补长短，
推敲设计访公园。
（大哥大响）喂，哪里？
石 柱 我，石柱。
古晓月 请说。
石 柱 你哪里。
古晓月 八景公园。
石 柱 你等我，我就来。
古晓月 不！你不要来！有话就在电话里说。喂喂？……他把电话挂了？
（唱）往事悠悠倏忽闪，
无限惆怅涌心间；
咬牙我把幻影撵，
不让恶梦扰心田。
（撞上一对情侣。对方狠狠瞪她一眼，古晓月转身下。
［石柱上。
石 柱 （唱）石柱今天生斗胆，
找她诉说肺腑言，
纵然难把旧情挽，
胜似夜夜把心煎。
［石柱寻寻觅觅下。刘百路尾随上。
刘百路 （唱）悄悄我把石柱撵，
不能让他把她缠。
要促晓月速做茧，
燃火把她自己煎。
只要她开弓便没回头箭，
城中城里陷深渊。
怕的是石柱搅得她主意变，
死灰复燃只恋女爱共男欢。
啊，古晓月——（闪进假山后躲避）
古晓月 （唱）是谁见我就躲闪——谁？
石 柱 （上，接唱）公园寻你好半天。
古晓月 那你躲我干什么？
石 柱 我躲你？我正愁找不到你哩！电话里你不让我来……
古晓月 那会是谁？
［古晓月绕假山寻找，石柱紧随其后，刘百路绕出复又绕进。古晓月石柱复绕出。
石 柱 是游客找不到方便处吧？
古晓月 不管他！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不过这假山倒也有趣……（掏出图纸）要是在这里也堆上一座这样的假山，供住户的孩子捉捉迷藏，岂不更有诱惑力？
石 柱 你是为完善城中城规划才逛公园？
古晓月 对。
石 柱 晓月……
古晓月 唔！
石 柱 （鼓足勇气）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古晓月 我们不是正在好好地谈吗？
石 柱 不谈城中城……
古晓月 ……请别打扰我……
石 柱 我相信那个泉头水总是清清亮亮的——
古晓月 可早被那场暴雨搅浑了！
石 柱 就不能雨过天晴了？
古晓月 雨过天晴？
石 柱 对！
古晓月 这么说你还记得那刮风下雨的日子？
石 柱 晓月——
石晓月 那一天……
（唱）好端端被撕了一张脸，
正值刮风下雨天。
天不发冷人自冷，
好想恋人到眼前。
对我说声你没错，
让我紧靠他的肩。
谁知道——
举目难觅情人眼。
石 柱 （唱）原谅我——
不敢挺身站人前。
刘百路霸道又凶险，
他说道，
谁敢护你一锅端。
古晓月 （唱）因此你——
忍看竹马被折断，
忍看青梅落人前。
忍看弱女孤身远，
忍看商海几翻船。
忍看旧伤结新茧，
忍看女儿梦难圆。
石 柱 原谅我，原谅我算不得一个男子汉，却是个知道忏悔的人——
古晓月 忏悔？我承包采石场，差点被炸死，谁来忏悔？我开发廊，被人当做坏女人侮辱，谁来忏悔？我搞房地产，第一个让我赚了大钱的人却用迷幻药把我灌昏，谁又来忏悔？
石 柱 晓月！看在我苦苦等你这么多年，你也要原谅我啊！
古晓月 （慢慢冷静）石柱，我早原谅你了！其实人各有各的难处，当年你父母都卧病在床，就靠你那一点工资，你再要被刘百路端了，你一家可怎么过！
石 柱 晓月，你别嘲笑我了——
古晓月 不！我从来不嘲笑人无奈的缺点！我当时也太浪漫化了，才那样要求我的恋人！其实我只恨刘百路，生活中好多美好的事情，都被他那样的小人搞坏了！可生活偏又有那么怪，人人都恨那种小人，可人人身边又都有那种小人！既然人人都恨，为何又人人身边都有？要是人人都敢于斗一斗那种小人，我想这世界应该美好许多吧？
石 柱 晓月……
古晓月 歇一会吧，我好累。
［古晓月靠在假山上。石柱不敢紧挨身边，远远地蹲在一傍。
刘百路 （唱）他二人恩恩怨怨都因我，
恨不得把我皮来剥。
今天窃得她心声，
下辈子难与我言和。
这才是世上唯有人难做，
好比青蛇遇蛤蟆。
不是吞下你，
就是箍死我。
多亏我从来心就狠，
宁可真使坏，不可被冤着。
若真象石柱他软骨人一个，
那才是做鬼难、做人更难、算白活！
石 柱 （猛地抬头）谁？
古晓月 （亦抬头）谁？
石 柱 好象刘百路！
石晓月 （举目四顾）你是想起他就怕吧？
石 柱 我怕他？你就不怕？
古晓月 我怕他？除非他真变好了！
石 柱 变好了你还怕什么？
古晓月 我怕天下的好人，偏不怕所有的坏人！
石 柱 我不……懂。
古晓月 好人那么好，我唯恐对不起他们！坏人那么坏，我只想战胜他们，懂了么？
石 柱 可我偏不懂我还不如刘百路！
古晓月 什么意思？
石 柱 刘百路当初那么伤你，可你在论证会上对他居然又是敬烟又是倒茶，好一派真诚相待握手言和的样子；可对我，怎么就总不可谅解了呢？
古晓月 那是因为他是刘百路，你是石柱！
石 柱 什么意思？
古晓月 他刘百路伤的是我的尊严，你伤的是我的心！接纳他不需要感情，只需要理智，只要他在我面前服输了，不再捣鬼了，我就算战胜他了，我的尊严也就恢复了！而你——
石 柱 晓月——
古晓月 （唱）素不相识可同路，
柴不同山可同炉。
两情不悦难同梦，
心有疙瘩怎共屋？
害你久等求宽恕，
晓月对你长祝福。
石 柱 不——
古晓月 石柱……
石 柱 （突然大笑）哈哈哈哈……
古晓月 你笑什么？
石 柱 你以为刘百路就服输了？
古晓月 哼！
石 柱 不！你永远不了解我们男人！就象我永远不会对你死心一样，他刘百路也永远不会对你服输！告诉你，不要以为论证会他那么热情地支持你是出于好心，不，那是他明知不可为而有意推你下深渊！他要借你自己的手杀死你！他要让你重新变为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古晓月 我虽然成了穷光蛋，但古城却添上了一笔辉煌，工人们也再不会遭受贫困，那是写在人们心里的丰碑，那是历史将永远铭记的价值！
石 柱 关键是你永远没法成功，因为你永远收不回一号楼！
古晓月 笑话！我自信没有战不胜的邪恶！
石 柱 晓月！你太幼稚了，也太狂妄了！你把你商海弄潮的成功，误做为一切都可以成功！要知道，商海的复杂多变永远比不得人生的高深莫测！
古晓月 石柱，我忽然发现，你比以前深刻多了！可惜你万变不离其宗，你永远缺乏男人应有的斗志和傲骨！
石 柱 晓月，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但有一条你起码应该相信，我决不可能害你。请你听我的话，不要把辛辛苦苦捡来的柴放一把无谓的火烧掉！如果你对古楼巷硬有那割不断的亲情，你可以拿出十万二十万甚至一百万，分赠给每一个职工，特别是那些养育过你的恩人，然后，你仍然远走高飞，去搞你的房地产，去炒你的股票，去赚你的钱！如果你愿意，我今天就去学开车，做你的司机，我什么都不为，就只为天天看着你——
古晓月 （动情地）石柱……
石 柱 啊？！听我的吧？
古晓月 （递给石柱一条手绢）把眼泪擦掉吧——
石 柱 同意了！
古晓月 原谅我——
石 柱 那——你就把公司买下来……
古晓月 不！那会伤了工人们的心！他们已习惯了做国营公司的主人！做国家的主人！
石 柱 你原来——并没脱俗！
古晓月 不！要论观点，我自认为西方人也没有我解放；但我是中国人，我就是要搞好这家国营公司，我就是要在同一起跑线上战胜刘百路！我要让全世界看到，并不是挂什么样的牌子损害了国家，而是那些以权谋私的蛀虫和碌碌无为的庸才害了人民误了祖国！我要让那些愿意做真正的政治家的人下定决心搞体制改革，下定决心除掉这些蛀虫、撤了这些庸才！
石 柱 痴人说梦！
古晓月 我会让你在事实面前惊醒的！我这就去一号楼，我这就去找你们认为最难拔的钉子李晚菊！
［古晓月毅然下。
石 柱 晓月她……是走火入魔？还是鬼迷心窍！或者……是哪根神经出了毛病？不然，怎么会如此痴痴迷迷执拗不改？唔，对！肯定是哪根神经出了毛病！肯定是……
［石柱自语着下。
刘百路 神经病？精神病？石柱说她精神病？唔……好！这个精神病好！好极了……
［刘百路阴阴地笑。
［切光。
［又是喝螺王那气韵独具的叫卖声
……
［灯亮，李晚菊家。
［刘百路上。
刘百路 （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当官的亲戚比民强。
为逼晓月来就范，
请出市长岳母娘。
［按门铃。
［李晚菊优越感逼人地上。
李晚菊 谁呀？
刘百路 我，刘百路。
李晚菊 啊，刘大经理呀，又想来孝敬老娘点什么啊？
刘百路 这不，朋友从深圳带回个按摩器，说是摸麻将手臂酸胀了可以自动按摩，我还没那个福气，摸麻将三天三夜都不酸不胀，所以，就拿来——
李晚菊 你呀，我倒就爱你这点心中有我善解人意。所以那次听说有人想撸掉你的总经理，我就叫我家小菊坚决不让金市长同意——
刘百路 谢谢……
李晚菊 我也不图你谢，就图你心中有我这老寡妇！我二十二岁守寡，带着我家小菊，什么样的气没受过？还只有你见面总喊我一声大婶，那时你也不晓得我家小菊将来要嫁市长——
刘百路 我这人生来扶弱不服强！那时大家都欺侮你，我就想，这么可怜的人欺她干什么，简直是畜牲！有本领就挑古晓月那种女人耍威风！
李晚菊 那时她也可怜，父母双亡，饿急了垃圾箱里捡东西吃……
刘百路 可现在她就不同口罗，只怕你老人家还记着她可怜，她都要拿你老人家开刀呢！
李晚菊 （大笑）哈哈哈哈！我和她一无冤二无仇，她拿我开什么刀？
刘百路 房子……
李晚菊 房子？这房子又不是她家的——
刘百路 大婶，你怎么就这么没记性呢？她现在不是公司副总经理吗？
李晚菊 那她就更不该那么蠢嘛！听说她为当这副总经理，都花了五十万块钱。她既然这么想当官，就不想再升了！若还想再升，且不说变着法子去讨好上司，总不至于还非要选个市长岳母找岔子吧？
刘百路 这你老人家就不懂了。她要想呈威风，就得找个不好惹的来它个下马威！
李晚菊 没那么容易。
刘百路 只怕难说哟。
李晚菊 那好呀，老娘我正好想有人跟我赛赛爪子磨磨牙！
刘百路 你可小心着她一点，听说她还有神经病！
李晚菊 什么？她有神经病？
刘百路 我也是刚听石柱说的。
李晚菊 石柱说的？
刘百路 怪不得她那天一见金市长，那双眼睛就露出象母狼一样的光——
李晚菊 她还想打我女婿的主意？
刘百路 她有钱，又长得狐狸精一样——跟她打交道这么些年，我可是摸透了她！
李晚菊 你摸过她了？
刘百路 不是那意思——
［幕后古晓月声：请问，李晚菊大婶住哪一套房？
刘百路 啊——古晓月来了，我不想让她知道我们关系这么好——但愿你不败倒在她面前……（刘百路下）
李晚菊 我败倒在她面前？哼——
（唱）李晚菊没有别的狠，
狠在是个女人精。
苦尽了便把坏占尽，
吃喝嫖赌样样能。
莫只道男人会使坏，
寡婆我决不让须眉。
骂起人口吐白沫三天三晚不歇气，
跳起脚尿湿裤裆不饶人。
古楼巷里鬼都怕，
金市长见我怕三分。
老娘我不想做武则天，
只想做无人敢惹的小市民。
既如此何怕你这个神经病，
大屁股稳稳坐看我轻轻把你赢。
［古晓月上。
古晓月 大娘，你好。
李晚菊 （并不答言。却围着古晓月怪怪地左看右看前看后看）……
古晓月 大娘，你不认识我了？想当年，你还给过我两个馒头一根好长好长的腌豆角哪——
李晚菊 你还记得那个事？
古晓月 记得！滴水之恩，点点在心啊！
李晚菊 刘百路说她有神经病，可我怎么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来呢？
古晓月 你说——什么？
李晚菊 不象不象，却看她象个狐狸精。一个女人，长这样一副面孔这样一副身段，那是任哪个男人都经不起她的勾引的，我倒要叫小菊防着她点……
古晓月 大娘——
李晚菊 （没好气地）你吼什么？这是我的家，在我家还没听人敢这样看着我说话的！仗着你是个小小的副总经理，又长副狐狸精样子，就可以这样跟我说话吗？
古晓月 我这不是好好地叫你大娘吗？
李晚菊 可你心里没好好叫我！跟你说，女人看女人，你心里花花肠子几道弯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现在先想好了，你若是为敬我而来，我挽起袖子给你做饭菜；你要是为打我的什么鬼主意而来，你趁早给我滚！再要是象母狼嚎春一样勾引我的女婿，看我不撕了你那张脸！
古晓月 你——
李晚菊 我什么？
古晓月 ……
（唱）是可忍孰难忍难忍要忍，
谁叫我登了她家门。
看她满眼是挑衅，
似笑非笑眉倒拧。
分明得的时髦病，
倚官仗势欺凌人。
看穿了想透了倒也冷静，
生吞了强忍了只为城中城。
大娘，我今天来，不是来跟你斗气的。
李晚菊 你是来要房子的？
古晓月 你都知道了？
李晚菊 刘百路刚来告诉过我了。
古晓月 噢？他来是做你的工作希望你搬出去？
李晚菊 笑话！他要我搬出去当初就不会把我请进来！
古晓月 此一时彼一时……
李晚菊 什么此一时彼一时，到什么时候他都是刘百路！恨的人他永远会恨，怕的人……
古晓月 哦——难道石柱说的是对的？
李晚菊 什么？石柱说她是精神病，她还说是对的？……
古晓月 大娘——
李晚菊 莫喊！我只告诉你，房子我不得搬！
古晓月 那——你就带头掏钱把这套房子买下来好么？整栋楼做价三百万，你要是带头买并能一次性付齐房款，你住的这是最好的楼层，我按平均价还优惠你伍仟块，这我可以做主——
李晚菊 你可以做主？
古晓月 对！要是大家不同意，我可以担保，我私人的二百五十万反正全献给公司了——
李晚菊 什么？二百五十万全献给公司了？
古晓月 对！
李晚菊 不是借？
古晓月 借什么？我把公司就当自己的家！
李晚菊 疯了！真疯了！
古晓月 大娘，你同意我的意见么？
李晚菊 你疯了，我又没疯！告诉你，我一个寡妇，一不偷，二不抢，三钻不了政策的空子赚不了黑心钱，更不象你有副漂亮的面孔可以拿身子换，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
古晓月 住口！
李晚菊 不想听？那你就走！我还要告诉你，就算我有钱，我也不买！除非你做了金市长夫人！
古晓月 李晚菊！那我只能告诉你：半个月后搬出这套房，否则，我们将强制收回！楼房是公司的，关系到上千工人的生存权益，谁也挡不住我！我马上把售楼告示贴遍古城！十天之内，我将推平古楼巷，兴建城中城！再会——
［古晓月决然而下。
［切光。
［灯亮，天幕上一派宏大的建筑场面。
［幕后唱：
推平鼓楼巷，
嗨嗬！
建成城中城，
嗨嗬！
古城添春色，嗨嗬！
人面沐朝晖，
嗨嗬！
［古晓月手持对讲机，指点着，筹画着。
［工人们随着古晓月的指点，舞蹈着，翻旋着，造型定格。
［刘百路上。
刘百路 （唱）古晓月硬敢发神经，
粮草未齐先发兵。
售楼八字没一撇，
古楼巷老街已推平。
电视打广告，
告示贴满城。
设计图宏伟，
工地闹腾腾。
气势逼人无退路，
好汉绝处要求生。
不学霸王乌江刎，
要玩斧底来抽薪。
只要资金不到位，
晓月她就死得成。
我生她就死，
她死我就生。
冤家生死古难全，
莫怨百路太狠心。
三十六计我不用，
只用谣言来杀人。
说她神经病，
叹她发了疯。
绝她贷款路，
售楼搞不成。
当官的要是支持她，
当官的也是个大神经。
要搞得上下不敢和她近，
处处黄河水不清。
［猛转身戴上鬼脸，和一群戴假面的人狂呼乱舞——
谣言，谣言，
你是蒙面怪！
谣言，谣言，
你是致命癌！
谣言，谣言，
你是爱滋病！
谣言，谣言，
你是两面胎！
人人怕，
个个爱，
嘴巴一嘬传开来。
今天你受害，
明天我遭灾。
莫怪，莫怪！
活该，活该！
［戴假面的冲击着工人们的舞蹈造型，造型慢慢缺损，终于崩溃——
［古晓月冷峻地上。
［戴假面的立即围着她狂舞。
［古晓月冷冷地观察，猛一伸手，把戴假面的刘百路揪了出来！
古晓月 刘百路！果然是你——
刘百路 是我又怎么样？
古晓月 你究竟要怎么样？
刘百路 是你逼得我没有办法！你曾说过，你要凭你的实力，彻底地战胜我！所以，我必须先置你于死地！
古晓月 你以为象你这么造谣就可置我于死地吗？告诉你，我古晓月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要是你几句谣言可杀了我，我古晓月早跳进黄海喂鱼了！
刘百路 好！你既然如此坚强如此伟大，那你又何必狠狠地揪我！是呀，我刘百路当然奈不何你。可要是金市长和市委市政府的领导都相信你是神经病，工商银行税务公安的人也都相信你是神经病，那又该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呢？
古晓月 刘百路，我要提醒你：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刘百路 古晓月，我也要告诉你：在谣言面前只怕人人平等！
古晓月 哈哈！
刘百路 嘿嘿！
［两人相视大笑。
［切光
［主题歌——
你是人，
我是人，
你你我我成众生。
……
［喝螺老人喊着嗓子摇着头过场……
［灯亮。副市长金声钟家。
金声钟 （拿着电话）小菊，小菊！你就那么听你妈的？我跟古晓月什么都没有！我总共才见过她两次！什么一次就够了？糊涂！我欣赏她的才干和风度，与你说的一见钟情关系暧昧毫无共通之处！什么？你们电视台的都那么说？还收到了揭发材料？还有人呼吁要声援你把这事曝光？！——小菊，相信我，千万别胡来！小菊，我们既是夫妻，就要互相信任！失去起码的信任，那还怎么能做夫妻？我跟你说实话，我从大山里一步步走出来不容易，单为那牙缝里省钱供我念书的父母，我也会认认真真地做人，一切违反党纪国法伦理道德的事我都不会做！何况你很美！我不是糊弄你，我说的是真话——（对方已摔下电话，金声钟看着电话，慢慢放下。）
［门铃响。
金声钟 请进……
［刘百路提一大包进。
金声钟 啊，是百路同志？怎么找到家来了？我有规定不在家里接待办事的同志。这样吧，既然来了请把包先放到传达室……
刘百路 不——
金声钟 请提出去再进来好么？
刘百路 金市长，我不能提出去啊，我没这个权力呀——
金声钟 什么？
刘百路 控告信？
金声钟 控告信？控告谁？刘百路，你——
金声钟 我？！
刘百路 金市长——
（唱）一号楼联名控告你！
金声钟 告我什么？
刘百路 （唱）告你是以权谋私扯不清？
别人耍权为索贿，
你却拿权钓美人。
金声钟 一派胡言！
刘百路 真正是一派胡言哪！
（唱）我恨他们太卑鄙，
他们却有枝有叶乱拌筋；
只为迷上古晓月，
要和娇妻把婚离。
金声钟 卑鄙！无耻！
刘百路 小菊的单位电视台的也都这么说！我刚听我们公司到电视台打售楼广告的人回来说，电视台都要把这事曝光哩！
金声钟 ？！……
刘百路 还有更难听的啊！
金声钟 说——
刘百路 （唱）开放年月乱了套，
睡个情人不稀奇，
金市长睡个神经病，
冤不冤来值不值？
金声钟 刘百路！诬篾了我还不够，还要这样来贬古晓月吗？
刘百路 不是我！我也恨这些小人！要不，我怎么会把一号楼要我转给市委政府的信都一把蔸了来给你？
金声钟 你是怎么得到这些信的？
刘百路 这些日子我们做一号楼住房的工作，要他们退还楼房，便听到他们沸沸扬扬地要写控告信，说要没有你的支持，古晓月没这个位置也没这个胆！说你要是和她关系正常，决不会支持一个神经病这么干！我怕果然这样会造成对你的不良影响，便骗他们说，我代你们一起送吧，我们公司也正有人要揭发金市长和古晓月关系那个呢？
金声钟 他们就这么信得过你？
刘百路 那就不知道了，聪明人也有糊涂的时候！
金声钟 聪明人也有糊涂的时候？！
（唱）一句话更把我点醒，
急水一来水易浑。
家事国家逼向我，
差点做了糊涂人。
博士生做市长犹似河水拌井水，
有时清醒有时昏。
分明是百路把我恨，
一箭双雕手段阴。
刘总经理——
刘百路 哎！
金市长 这一大包控告信，只怕你该邀个头功吧？
刘百路 我只为金市长好，不敢邀功！
金声钟 （击桌）你装什么糊涂！我是说，这一大包控告信，都是你精心策划一手炮制！
刘百路 （骤然一愣，慢慢转着眼珠，突然）金市长英明！
金声钟 噢？！
刘百路 真不亏是博士市长？什么事都瞒不了你！
金声钟 那你还有何话要说？
刘百路 我可全是为了你！
金声钟 哈哈哈哈！好一个全是为了我！
刘百路 当然是全为了你！就算如你所料，这些谣言都是我一手炮制，那它就应该早传遍了鼓楼巷，传遍了古城的大街小巷！什么古晓月本是个神经病啦，她的钱全是她发疯卖身得来的啦；什么金市长迷上了个卖身的神经病啦，什么为了讨她的欢心不惜牺牲在一号楼的老干们的利益啦……金市长，你想，这些谣言哪一条不能置你于死地？可你，还蒙在鼓里！作为你直接管辖下的最大的一家公司总经理，我若不用这种办法直接捅到你面前让你明白，那我刘百路还算个人吗？
金声钟 卑鄙小人！
刘百路 卑鄙小人也是人啊！我这都是让古晓月逼的！金市长，相信我，我伤的虽然是你，但决不是冲着你！我们没有利害冲突，我决不会跟你争市长！我还远没到那个档次！我——
金声钟 你只想整垮古晓月？你很明白，只要我金声钟不敢支持她，一号楼她就收不回，银行她就贷不到款；没有这笔钱做后盾，城中城就会成为泡影，她的二百五十万投资就会拖成废纸！没有了钱，她古晓月就会永远成为你的手下败将！
刘百路 金市长英明！
金声钟 你认定我会钻进你设计的圈套？
刘百路 你如此英明的金市长当然不会走进我刘百路的圈套，但你却躲不过谣言的圈套！金市长，我实话跟你说，象你这样英明的人其实很多很多，象你这样愚蠢的人却很少很少！像你这样关心古晓月的人很少很少，但关心副市长这个位置的人却很多很多！告诉你，即使那些人都知道这是谣言，但他们何妨利用这些谣言帮帮他们的忙呢？
金声钟 啊……
刘百路 金副市长，从大山深处打着赤脚走到古城副市长的位置，不容易啊……
金声钟 （唱）一条卑鄙的狗，
一只阴险的狼！
只道古城产异蛇，
何料竟有这恨不得奈不何的
小瘪三！
只恨人生象张网，
七缠八扯难提防。
更恨我——
既然生了忠诚胆，
为何还生弯弯肠？
赤胆叫我做好汉，
弯弯肠子把路拦。
我若支持古晓月，
流言蜚语将我俩伤。
何不来个脱身计，
利人利已两无妨。
常言道苦海无边回头却有岸，
唯有官场船难翻，
若非白痴尽人知，
官海翻船惨！惨！惨！！
刘百路 金市长？！
金声钟 滚！
刘百路 叫我爬都没关系，只要你能想透我的话！
［刘百路下，正碰上古晓月。两人久久对视，刘百路冷笑下。
古晓月 （进内，观察着复杂冷漠的金声钟）金市长？！
金声钟 啊——晓月同志……（欲握手，却慢慢缩回）
古晓月 你——不舒服？
金声钟 （递过那夸张的大包）你看看这个吧！
古晓月 （稍稍一翻，随手抛开）我早看到过了！
金声钟 你看到了！
古晓月 你没见这是复印的？
金声钟 这么说，市委市政府甚至更高的领导也都看到了？
古晓月 你害怕了？
金声钟 你不害怕？
古晓月 我怕什么？不就是刘百路为保自己的位置和自尊而造的谣么？
金声钟 是啊！你怕什么啊！一个敢闯海能赚钱的大老板，此处不留人，我再赚钱去！
古晓月 可我根本就没打算再走！
金声钟 你就——一点没想退路？
古晓月 金市长？你这是怎么了？你难道希望你的部下都是些留足退路随时想走的人？
金声钟 做为一个副市长，我当然希望你们都一心扑在事业上，做一个大公无私全心全意为人民造福的人。可作为一个正常的人，我……
古晓月 难道你也相信他们的谣言，认为我精神上有毛病？
金声钟 我刚才随手翻了翻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他们说的也并非句句都是一派胡言啊！你不顾生死的赚钱，却一分不留地献给了城中城；你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却年过三十不思男欢女爱，而且不放纵自己……
古晓月 难道你竟希望我轻浮放荡？！
金声钟 不！我读过很多书，不光是个建筑学博士。我知道精神病有一千多种，象行为乖戾、性格反常、不合常理、不可思议，特别是没有正常人的欲望，都是其中最重要的表现……
古晓月 金市长！他们造谣的根本目的，就是为让你和你这样的政府领导不敢支持我，因而好斧底抽薪，置我于死地，金市长，你可不能落进他们的圈套！
金声钟 （决然地）古晓月，你是有病！我决定让你先放弃副总经理的职务和城中城规划，到疗养地好好疗养！
古晓月 不！
金声钟 原谅我的果断和突兀！做为普通人或迂夫子，会认为我的决定太让人没有思想准备，但做为搞政治的副市长，这决定就很自然！
古昨月 不！金市长，我请你不要做这种草率的决定，这会彻底地毁了城中城规划，彻底地毁了古楼巷建筑公司，彻底地毁了我古晓月！
金声钟 不！城中城规划也许会延缓很长时间，但你的投资是有数的，总有一天，我会让接替的人还给你！
古晓月 不——
金声钟 （决然）去吧——
古晓月 金声钟！原来你也是一个小人！
［古晓月气愤地冲下。
金声钟 （追至台前）原谅我，古晓月，你斗不过他们，斗不过！你还太幼稚，太不懂复杂多变的人生！你只能有病！只有这样，我才能通过法律保护精神病人的合法权益；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免受流言蜚语的伤害。不然，你只能重新变成穷光蛋，你我只能永远败倒在这群小人的手中！来日方长，我们都好自为之……
［强烈的主题歌……
［切光。
［灯亮，颓败的工地。
［古晓月慢慢上，举目四顾，气恨交加。
古晓月 （唱）这世界得了什么病，
竟说好人发神经。
患得患失好得很，
克己奉公成罪人。
这才是黑心敬恶鬼，
狗眼看人低。
数年来为争那口做人气，
拚搏伴我度晨昏。
商海里沉浮忘了喊救命，
情场上认真忘了惜青春。
忘了我闭目羞花貌，
忘了我窈窕女儿身。
流年似水我不悔，
却被他人做病根。
刘百路流言秽语犹可忍，
金声钟听信谗言寒透心。
看工地已停工泰山压顶，
一号楼难收回斧底抽薪。
银行里视我有病不借贷，
古楼巷唉声叹气死气沉。
眼见得宏伟蓝图成泡影，
晓月我丢了尊严散千金。
再刚强我终是女儿身韵，
怎能不痛断肝肠欲断魂。
［古晓月扶着墙呆呆坐下。
［金声钟暗上。
金声钟 （唱）气走晓月心带愧，
小菊回家闹离婚。
口口声声土包子，
咒我神经恋神经。
身份让我难争吵，
窝在心里伤自尊。
匿名电话更难忍，
拿起电话却无声。
信步不觉来工地——
啊！古晓月？！——
你可知身边更有两难人！
［喝螺王那独特的喊声由远而近，金声钟隐在墙后。
［喝螺王挑担上。他冲古晓月喊两嗓子，古晓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喝螺王 （装上一碗喝螺）晓月姑娘，晓月姑娘——
古晓月 ……
喝螺王 喝一碗喝螺吧！
古晓月 你喊我？
喝螺王 喝成个蚌壳精……
古晓月 喝成个蚌壳精？
喝螺王 姑娘，你自小就最爱喝我的喝螺，最爱听我讲金钢钻蚌壳精的故事。你总爱说：大爷，我一定要象你说的，喝成个蚌壳精，那就任你水里火里风里雨里都不怕了——
古晓月 这鬼世界，你成精成仙都没有用。你就是再有本领，也抵不过他妖言惑众谣言杀人！
喝螺王 我知道了。
古晓月 你知道了？
喝螺王 老汉我穿街走巷，什么话听不到？什么事不知道啊！
古晓月 大爷……
喝螺王 姑娘，这里的住户都搬走了，工地也停工了，我这担喝螺是专为姑娘你才喊到这儿来的！
古晓月 专为我？
喝螺王 我晓得你会在这儿，你一心只为这古楼巷啊——
古晓月 大爷！
喝螺王 姑娘啊……
（唱）老汉我一辈子卖喝螺，
大道理打死我没法说。
我只知要卖喝螺先剁底，
有底的喝螺没法喝。
好比人耳生两个，
有进有出才有快活。
金玉良言听进去，
污言秽语往外泼。
姑娘你莫把愁眉锁，
老汉我陪你喝喝螺。
是肉——有滋有味喝下去，
螺屎——半点不往心里搁。
喝成个金钢钻——顽石我能破，
喝成个蚌壳精——何惧浪与波。
晓月呀，
做人你要打着哈哈过。
这才能——
苦也乐，甜也乐，
干也乐，停也乐。
风风雨雨、成成败败、
恩恩怨怨、苦苦乐乐我都乐，
看谁有本事奈我何！
古晓月 大爷——
喝螺王 姑娘……
古晓月 别人说呀咒呀倒也罢了，我恨的是金市长——
喝螺王 姑娘，你心里那恨……是不是太多了？
古晓月 象他那么有知识有地位的人也跟着咒我，叫人不能不恨啊！
喝螺王 姑娘，老汉我年纪大了，别的不知道，就知道人心里恨不能太多，更不能靠恨撑着自己过日子。我晓得，这么些年你是靠对刘百路的恨才活得这般刚强，这般出息，这般摔跤不知痛挨打不吱声。可刘百路算什么？他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要是哪天倒了，彻底败在你面前了，那你又再靠什么撑着自己？
古晓月 大爷……
喝螺王 要靠爱啊，姑娘！只有你心里永远装满了爱，你才能永远天阔地远有滋有味啊——
古晓月 大爷，也许你……真说到了我的病根！
喝螺王 就说他金声钟吧，姑娘，我问你——你究竟把他当什么了？
古晓月 当市长呀！
喝螺王 我就知道你总把他当市长，你才那样地高看了他，希望着他，指靠着他。一旦他满足不了你，你才那样恨他，那样折磨自己！姑娘，你怎么就不把他也当做一个人呢？
［金声钟从身后站起。
古晓月 嗯……
喝螺王 他已经很不错了，姑娘，他的事我们都知道。他一个山里伢子，从大山窝窝里走出来，读了博士，当了市长，照俗话说，他是祖坟开了坼呀！他当了那么大的官，一不吃吃喝喝，二不索贿收贿，三不迷恋女色，娶了个漂亮的婆娘，还总骂他土包子。你晓得么？他就是因为支持你做了副总经理，刘百路和一号楼的人都恨透了他，那李晚菊更是唆使女儿要跟他闹离婚，谣言杀你也杀他啊！姑娘，你垮了，你还可以再赚钱去；他要是垮了，一个书呆子，他可怎么对得起还在深山老林不肯出来拖累他的父母啊！姑娘啊，他也是一个人，他已经很不错了啊！你还要他怎么样呢？中国的官要都能象他就好啰，姑娘……
金声钟 （大声疾呼）大爷——
古晓月 金市长？！
喝螺王 金市长？！
金声钟 （唱）大爷你再莫喊市长，
金声钟我是你不屑儿郎。
愧对了人民愧对了党，
愧对了生我的大山养我的湘江。
相信我从此胆气壮，
做一个无私无畏的好儿郎！
大爷，来一碗喝螺——
喝成个金钢钻刀山火海我敢闯，
笑迎那千古依旧红太阳！
喝——
古晓月 喝——
喝螺王 喝——
［众工人舞上——
喝成一个金钢钻，
顽石我能破。
喝成个蚌壳精，
何惧浪与波！
古晓月 你们——都来了？
众工人 我们来了！
古晓月 好！我们大家来想想办法！
工人甲 我看来蛮的，全公司老老少少全部出动，搬了他们的东西扔出去！
工人乙 不行吧？那样他们会告我们聚众抢劫，你动了他一颗钉子，他会说你拿了他一砣金子！
工人丙 那——
古晓月 你们的话倒启发了我，我看……有了，我们来个卸门逐客——
众工人 卸门逐客？！
古晓月 对，我们兵分三路。一路，起诉法庭，依靠法律保护产权——
金声钟 我会坚决支持你们！
古晓月 二，组织婆婆姥姥，动之以情，劝说一号楼的家属……
工人丁 只怕水泼不进……我们的难处他们又不是没看见……
古晓月 那我们就拿出我们的硬招：卸下一号楼所有的门窗！楼是我们的，我们不动他们一草一木，只让他们住在我们没门没窗的房子里，看他们能坚持几天！
众工人 好！这硬绝了！古晓月，真亏你想得出来——
古晓月 金市长，你只当你根本不知道。
金声钟 我土八路自有土脾气，明天我叫办公室主任先通知他们搬，他们若不搬不买，我坚决支持你们卸门逐客！
众工人 卸门逐客！
喝螺王 （使劲喊一嗓子）喝螺哇——
［切光。
［灯亮。
［众工人拆门卸窗的歌舞。
喜洋洋，闹洋洋，
咱们工人有力量。
挥着锤子舞着钳，
排成方阵走成行。
道理你不讲，
不再烧高香。
拆了这家门，
再卸那家窗。
气得他眼睛瞪得螺壳大，
却看见儿媳蹲在卫生间。
哎呀呀，
昔日得意主，今日好难堪。
喜洋洋，闹洋洋，咱们工人
有力量！
……
［李晚菊气恨地上。
李晚菊 （唱）古晓月你这个死女人，
你硬是个女人精！
别人骂你是神经病，
你硬搞得人发了疯。
拆门卸窗你想得绝，
四面空空怎安身？
存折藏哪里？
首饰何处存？
告你没法告，
官司你已赢。
法院责令把家搬，
你带工人强执行。
本想找碴闹到底，
你却不动我一颗钉。
眼出血、心发恨，
眼看要拆我家门。
更可恨女婿反了水，
做死的支持那妖精。
狠心布下生死阵，
要做奶奶不做孙。
活不赢你死赢你，
看谁愿做丧门星！
刘百路 李大婶——
李晚菊 滚——
刘百路 你就这么对我？
李晚菊 你算个什么东西？怎么对你不行？你不就是只知道造谣惑众无事生非吗？一个男人斗不过一个女人，你还有脸活在世上？
刘百路 大婶，只怕你也会没脸活在世上的！
李晚菊 笑话！我要是斗不过古晓月，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甩手下）
刘百路 好！只要你恨古晓月就好！
［刘百路阴笑着退下。
［古晓月内唱——
抖落了心头怨好不舒畅，
古晓月 （上唱）果然是——
看花花更艳，
看天天更蓝，
浊浪里也可见倒映着红太
阳。
法庭上争产权一炮打响，
工人们卸门拆窗斗志昂。
一号楼变巨款指日可待，
城中城再不是幻影一场。
到那时——
喜溢古楼巷，
桌上酒菜香，
不为三餐苦，
拥月入梦乡。
工人们幸福之情写脸上，
古晓月便了却心事一桩。
做个女儿梦，
觅个好君郎，
养个娇娇儿，
做回妈妈娘。
莫笑我小女子庸俗向往，
晓月我做女人再不逞强。
［工人甲上。
工人甲 古总——
古晓月 有事？
工人甲 二三层楼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说不要我们拆门卸窗，只要我们攻下李晚菊，他们就按规定一次交清全部购房款！
古晓月 好呀！
工人甲 可李晚菊不好治啊！
古晓月 难治我才亲身赶来呀！你看，李晚菊还给我下了战表，非请我亲自来不可！
工人甲 会不会有什么名堂？
古晓月 有不有名堂我都得来呀！金市长给我打了电话，说他也马上赶来，帮助我们做工作。
工人甲 好呀！
古晓月 去吧！告诉大家，我们现在要以做工作为主，拆门卸窗为辅。这些天我们的行动已造成了声势，住户们都会好好想的。到哪里都要买房，我们这里条件最好，价格又最合理……
工人甲 就是，现在他们态度好多了！
古晓月 对那些原买房已交款的住户，我们要帮他们把住房再整修一次，这些活儿在我们手里是小事一桩，他们做起来就很难。
工人甲 古总，你的心真好！
古晓月 那只是对弱者！其实卖喝螺的大爷说中了，我心中恨太多爱太少……去吧，我这就去找李晚菊——啊，到了。
［古晓月深深吸一口气，按响了李晚菊的门铃。
［李晚菊猛地把门打开，只见她红衣红裤浓妆艳抹，托一个大大的托盘——
古晓月 （深感意外）大娘？！
李晚菊 （一边往桌上摆酒菜，一边唱）
尝尽辛酸知咸淡，
女人更知女人难。
我知你妖精不容易，
前有恶狗后有狼。
今天敬你三杯酒，
化去干戈玉帛安。
古晓月 （唱）今天这事真稀罕，
老妪红装忒荒唐。
究竟排的鸿门宴，
还是真心来参禅？
李晚菊 （唱）一杯酒，表肝胆，
劝君切莫强人难，
肺腑之言掏给你——
古晓月 （唱）除却搬房皆可谈！（一口喝干）
李晚菊 啊？！
（唱）二杯酒，再把盏，
再一再二莫再三，
求你莫把我来赶，
让人一步自己宽。
古晓月 （唱）一个求字说出口，
犟性之人实在难。
为谢你的三杯酒，
表表我的热心肝。
卖掉我的大哥大，
为你凑份购房钱。（仰脖喝干）
李晚菊 哪个要你的臭钱！我要的是我的脸面！跟你说，好些人都说了，这一次我要赢了，他们就无论老少都喊我老娘——
古晓月 （不禁好笑）……
李晚菊 你笑什么？算帮了我老娘——
古晓月 老娘——这个忙我实在帮不了！
李晚菊 你硬是不让？
古晓月 这不是该让的事！
李晚菊 那——
（唱）三杯酒，再倒满，
为你饯行到阴间。
古晓月 ？！……
李晚菊 （唱）我红衣红裤陪着你，
死到阴间变娇娘。
不信你往窗上看，
花花包里是炸弹。
［工人甲等上，刘百路、石柱随后上。
工人甲 （正听见）什么？你窗户上装了炸弹？
李晚菊 哼！
工人甲 怪不得指名道姓非要古总亲自来不可！
李晚菊 （逼问）怎么？这杯酒你不敢喝了？
古晓月 （凛凛地接杯在手）……
李晚菊 慢着！你喝了我这杯酒，可要亲自去拆了那扇窗！
古晓月 （举杯欲喝）……
石 柱 慢！——李晚菊，我问你，你真在窗上装了炸弹？
李晚菊 我反正是坦白了，信不信由你。你拆你们自己的门窗，别人管不着你；我在我自己家窗上装炸弹，看谁又能管着我？我这可是被你们逼的，不是我存心要杀你们！去吧，炸死炸伤炸烂炸残我可都管不了……
工人乙 不怕！她吓唬人罢了！她还真敢炸死人？
工人甲 那难讲！前些日子，一家化工厂不是把整个车间都给炸了吗？事先他不是也又吵又闹地把要炸车间的事吼出去了吗？别人还不是也象你们一样不相信，结果呢？死了几十个，好惨啊……
［金声钟疾步上。
金声钟 古晓月——
古晓月 （慢慢举杯，神情冷峻）……
金声钟 古晓月？究竟怎么了？
工人甲 金市长，你岳母她为了抗拒搬房，在窗户上装了炸弹！
金声钟 啊？！
刘百路 （看看气氛不对，紧张）大婶，你还真装了炸弹？
李晚菊 谁象你，只会背后造谣，一条背后咬人的狗！
刘百路 呀——我还以为她是在酒里放了毒药呢？真要装了炸弹，岂不是连我也给收拾掉？（转身对众人一挥手）撤！不管这老女人说的是真是假，我们都撤了再说！我早说过，不要这样干！跟你们说，这里不爆炸不死人则罢，炸了楼死了人，我刘百路要告你们！
［刘百路蒙着头，且吼且下。
金声钟 晓月！大哥大！
古晓月 唔？
金声钟 给公安局打电话，叫他们火速派人来！
李晚菊 那有什么用？我花高价请人装的是遥控定时炸弹，公安局的就是赶到门口，我也可以先炸了它！
金声钟 啊？！——
古晓月 （一仰脖子把酒喝干），把钳子给我。
石 柱 晓月，你要干什么？
古晓月 （淡淡地）卸窗！
石 柱 （一把夺过钳子）你充什么狠啊！你以为她不敢装是吗？跟你说，即使她没装，我也不让你冒这个险！世界这么大，什么人没有？若说没有，那中央台的新闻里还经常有抢啊杀啊的大案哩！象李晚菊这种人，犯得上为她争高下拼生死吗？她是什么人？一个老寡妇；你是什么人？当代女富翁！她死了，她可是什么都经过了；你要是死了呢？你还没结婚，没做过妻子，没做过母亲！晓月！不值得！即使所有的人都骂我自私，骂我软骨头，我也要说：不值得！
古晓月 不！——
石 柱 什么不！你是量定她李晚菊不敢装是吗？看她那满脸油光的样子，看她这富丽堂皇的家庭，她又有那么个能拍电视能当模特的女儿，又有这么个当着副市长的女婿，也许，她确实只是吓唬吓唬人，不然，她自己早被吓得溜走了，哪里真舍得陪在这里死？可晓月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她真的恨透了你；万一她真的有别的非死不可的隐私；万一她真的精神出了毛病；硬是要装了炸弹又愿意找人陪死怎么办？
金声钟 唔……
古晓月 不——
（唱）此刻我什么都不想，
不管她是假装还是真装。
是假装藐视我做人肝胆，
让晓月留下笑柄在人间。
是真装总得有人血溅窗案，
为什么要把死神推给公安。
既然是非由我起，
我理当冒生死卸炸弹斗顽劣
保楼房，
纵死九泉我心甘！
石 柱 不——
（唱）董存瑞炸碉堡英烈好汉，
黄继光堵机枪重于泰山。
最起码路见不平拔刀剑，
纵丧生也能够传为美谈。
你这样只能叫脓包气短，
跟寡妇争饿气让人可怜。
古晓月 （唱）做人常争一口气，
捐躯献身倾刻间，
这才留得浩气在，
青史方写正义篇。
常遗憾英雄豪气渐不见，
一事当前我为先，
这种人做官他要误天下，
做民不会顾尊严。
这才让小人得志随处见。
光天化日敢劫道当众把少女奸，
晓月我今天洒热血只当我把正气唤，
愿浩气常留山山水水间！
石 柱 不！晓月，我晓得你连日来受够了气，也许你正觉得生不如死痛不欲生，这才正好借一个做英雄的机会愤然赴死！不！你不要这样，你这就跟我走！我会生生死死陪着你！现在我跟你说明白，你这是有病，精神病！我会用爱来治愈你的病，我不嫌你！
古晓月 滚！
石 柱 晓月！
古晓月 你才得了不可救药的自私病，软骨病！
石 柱 金市长！你要劝她！好好劝她！你不能为有一个好市民而眼睁睁看她去死！
金声钟 滚！
石 柱 好！我走！我走！小人！都是些卑鄙的小人……
［石柱跌跌撞撞地下。
古晓月 金市——
金声钟 古晓月——
［两人紧紧握手——
［幕后伴唱——
好熟的星星，
好熟的太阳。
相识才恨晚，
未及诉衷肠。
转眼赴死去，
天地各一方。
李晚菊 呸！放开！你们给我放开！金声钟，你竟敢当着老娘的面，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
金声钟 （猛地从怀里拿出一迭纸）拿去吧！
李晚菊 什么？
金声钟 你女儿跟我这土八路写的离婚报告，我已经在上面签了字！
李晚菊 不！我不准！你再土八路，也是副市长！我决不准她再跟那小白脸鬼混，我决不让小菊再给你戴绿帽子——
金声钟 啊？！哈哈哈哈！绿帽子？……
古晓月 金市长——
金声钟 你能不喊我市长吗？
古晓月 不喊市长？
金声钟 叫一声声钟吧……
古晓月 叫……声钟？
金声钟 也许，我们再也见不着了——
古晓月 声钟！——
金声钟 晓月！——
［两人慢慢走近，久久凝望。突然，他们各自猛一用劲，想把对方推出门外，却同时摔倒在地——
古晓月 声钟，你要干什么？
金声钟 晓月，你快带住户们都撤出去——
古晓月 你快出去！你是市长，大家都听你的！
金声钟 哈哈！你是想把我骗出门外，然后关起门来去冒险卸炸弹？
古晓月 声钟，这才是不打自招，难怪你刚才把我推得那么狠，原来你是要把我摔出门外！（猛拿过锤子）你快带人撤！
金声钟 （抢过锤子）不！我是市长！此时此刻，舍生忘死的应该是我！
古晓月 （挡住金声钟）书呆子！谁规定小民不该奋不顾身？何况，你文弱书生一个，我可是承包过采石场排过哑炮闯过生死关的人——
金声钟 不——
古晓月 声钟——
［两人奋力相争——
［强烈的主题歌——
为官也有爱和恨，
小民也共死与生。
……
［金声钟古晓月同时扑上去拉下炸弹，一把扔到窗外——
李晚菊 （突然大喊）钱！钱！我的钱呀——
［金声钟古晓月同时回头看李晚菊……
李晚菊 我算服了！服了啊！古晓月！我斗不过你！那是我买房子的钱，斗不赢你，这房子我总得住啊！……
［李晚菊高喊着“钱”，狂奔下楼……
［古晓月一松气，身子不由自主的摇晃了下，金声钟忙扶住她。
金声钟 哎哟——好梗啊——
古晓月 （掏出那精致的小盒）原来是你！——（她把小盒放在嘴上轻轻一吻）去吧！你陪我已经陪够了，让过去的都过去吧！喝螺大爷说得对，我不能总靠恨撑着自己……（古晓月把小盒扔出窗外）
金声钟 晓月——
古晓月 我——好累。
金声钟 我也是……
［他俩的手轻轻地握在一起。
［喝螺王等慢慢围上来，静静地看着他们……
［主题歌起——
方是城，
圆是城，
方方圆圆一小城。
小城也有繁华道，
京都也有巷子深。
不信你到城中看，
大街也住人，
小巷也住人。
你是人，
我是人，
你你我我成众生。
为官也有爱和恨，
小民也共死与生。
不信你往天上看，
朝朝旭日起，
古月照今人。
［歌声中，辉煌的城中城。
［全剧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