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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水枪的大兵

江波

  人 物 牛大爷 一个缺牙却健谈的河南籍乡下老头

  小 侯 一个身上功夫不错的消防战士

  (大年夜,远处热闹异常,近处却出奇地安静。)

  (牛大爷背包裹行李,手拿一个信封,数着门牌上。)

  牛大爷 一一……,哎哟不对,这城里人爱管这一念做yao,可得记住了,一一七、一一八、一一九,总算到了(放行李捶背)哎呀俺的个娘呀,要说咱中国人实在是太多,那车上车下,站里站外,就像俺黄河滩上的芦苇是头挨头脚挤脚,这不,下午应该到的车,捱到天黑连顿团年饭都没赶着。还好,总算是到咧,不说了,不说了。(欲进)不对,这大过年的,到处都是热气腾腾,这儿咋这么冷冷清清?(看门牌)消防队?不对,更不对咧,这部队里俺只在样板戏的电影里头看到过什么搜索队,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消防队,俺得找个人打听打听,头一回进城,可不敢莽撞。(欲打听,却四处无人,发现前面一座高塔,顺着塔根往上看)哎呀俺的娘呃,前面这座塔少说也有20层楼房高,这城里人也真怪,把房子修得跟窗筒似的,呃?……那塔顶上好象站着个人,这天寒地冻地,地面都冷得俺鼻涕直流,他站到那么高的塔顶上,怎么受得了?莫非,莫非……不好!(向塔顶)哎呀同志呀,这大过年的,你可千万别想不开……(突然间,警铃骤响,汽车马达发动声,一辆辆消防车呼啸着警笛出门而去,牛大爷吓得躲到墙根下直喘粗气,消防车远去)哎呀俺的个娘呃,这城里人也真怪,大过年的把这汽车弄得哇呀哇呀的,就跟当年的鬼子进村一样,怪吓人的。(突然想起,向塔顶)同志……嗯?不见了,哎呀不好!肯定是刚才乱的时候跳下来了。(朝地下四处打量,寻找,小侯上。 

  小 侯 老大爷,你找什么?

  牛大爷 哎呀,小同志,快、快、快救人!

  小 侯 (茫然)救人?救什么人?

  牛大爷 方才俺看到一个人,站在那座高台上,你想这大过年的,他爬到那上边去干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想不开,想……

  小 侯 想自杀?哈哈哈哈哈……

  牛大爷 小同志,你笑啥?

  小 侯 大爷,看你想到哪去了,那是我在上边值勤呢?

  牛大爷 别朦人了,这塔少说也有20层楼高,你下得这么快?

  (继续打量四周)

  小 侯 我都下来一分多钟了。

  牛大爷 这就怪咧,要跳下来也该落在这一块呀,呃,小同志,要真是你的话,莫非你刚才是飞下来的?

  小 侯 飞?唉!要能飞就好喽!这些年来,为了练这项本领,不知流了多少汗水,吃了多少苦头哇!

  牛大爷 小同志,您贵姓?

  小 侯 哦,免贵姓侯。

  牛大爷 怪不得,怪不得。

  小 侯 怎么?

  牛大爷 这猴的动作是要比人利索些。

  小 侯 哈……大爷,这您就想错了,您想着我这姓侯的该着比别人利索,那牛是最笨的了吧,可我们单位有位姓牛的同志,动作是最快的一个,爬起楼来,是一蹭一层楼,比我这姓侯的的可快多了。

  牛大爷 啥?这牛比猴还快?那可真给我们牛家露脸了,唉,小同志,你们这位姓牛的同志,他叫什么名字?

  小 侯 哦,他单名一个墩字,叫牛墩!

  牛大爷 啥?你说他叫啥?

  小 侯 叫牛墩。

  牛大爷 这可真巧咧,你说世界这么大,同名同姓还真不少。

  小 侯 同名同姓?大爷,您说谁跟谁同名同姓?

  牛大爷 小同志,是这么回事,我有个小孙子在这城里当兵,他也叫牛墩。

  小 侯 什么?您就是牛墩同志的爷爷?

  牛大爷 但——不是你们这个牛墩的爷爷,我孙子当的是扛机关枪的大兵。

  小 侯 那他在城里什么地方驻扎?

  牛大爷 (掏出一个信封)看,人民西路119。

  小 侯 那就是我们单位嘛。

  牛大爷 不对哇,两年前俺是亲自送小墩子当的兵哇,小同志,你们这位小墩同志可是河南人?

  小 侯 没错,是黄河水把他泡大的。

  牛大爷 属牛的,一九七三年生?

  小 侯 没错!

  牛大爷 长得文文静静,白白胖胖的?

  小 侯 不对,长得黑乎乎,结结实实的。

  牛大爷 不对,又不对咧。

  小 侯 大爷。牛墩同志刚入伍时,是长得白白胖胖的,可这两年来,为了适应工作需要,当一名合格的大兵,(象演习一样配合身段,边说边做),他摸、爬、滚、打、跳、窜、翻、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寒顶凉风,热冒酷暑,爬墙、越窗、飞檐、过户……

  牛大爷 (受了感染,也抖动着一身老骨头动了起来)奸淫掳抢,破门撬窗,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小同志哇!我说你这是说谁呀?活脱脱一个蒙面侠客,绿林好汉。

  (一个身段没摆稳,差点摔倒。)

  小 侯 (急扶)大爷,这后面是你加上去的,前面我说的可全是真话,干我们这行的,个个都有一身绝技,别的不说,就说抓窗吧!

  牛大爷 啥?爬窗户?

  小 侯 对,不管他楼房多高,十层还是二十层,五秒钟一层,蹭!蹭!蹭!眨眼就上了房顶。

  (配合身段。)

  牛大爷 放着好好的楼梯不走,去爬窗户,你说这专爬窗户的能有个好东西?

  小 侯 楼梯不能走哇大爷,要是楼梯能走人,那谁还去爬窗呢?我们这位牛墩同志可是一蹭一层楼,比我这姓侯的快多了。

  牛大爷 小同志,这牛的动作比猴还要快,我老觉得玄乎。

  小 侯 不信,等会他回来,你看看他那一双牛蹄……

  牛大爷 啥,牛蹄?

  小 侯 哦!你老总是牛哇猴的,把我也给弄糊涂了,我说的是他那十个手指,指尖上全是死茧,不信,到时候你咬咬看。

  牛大爷 (示嘴)唔,我试不了啦。

  小 侯 哦,没牙了,没牙也就试不成了。

  牛大爷 小同志,听你这么说,我老觉得不太像,俺老汉是一个儿子俩个孙,数牛墩最小,他从小娇生惯养,长得是文文静静,白白胖胖,读书时成绩还不错,就是那体育过不了关(身段),跑步连我这老头也追不上。跳马他就往木马肚子底下钻,一上平衡木他是一摇三晃,单杠双杠他是爬都爬不上,每逢体育考试哇,他就干脆装病不下床,不瞒你说(作耳语状)他高中毕业考试体育不能达标,还是我那儿子他 的爹给他开后门,拉关系才拿到合格证的呢!

  小 侯 大爷,看来您还怀疑我们单位的牛墩同志是您孙子喽?

  牛大爷 世界这么大,同名同姓的还少得了?在没弄清楚之前,可不敢乱认。

  小 侯 同名同姓的是不少,但我敢肯定,我们单位的牛墩同志就是您孙子。

  牛大爷 凭啥? 

  小 侯 牛墩同志今天值班,他告诉我说,他爷爷今天要从河南坐火车来看他,如果他出外执行任务,就让我先带他爷爷去招待所登记个铺位,他爷爷的大名叫……

  牛大爷 叫啥?

  小 侯 叫牛、耕、田。

  牛大爷 对!对!对!(来神了)牛耕田就是俺,俺就是牛耕田,不耕田的不是牛,是牛他就得耕田。请问你小同志,俺小墩子呢?

  小 侯 刚才您看见一队消防车出去,他们去救火去了!

  牛大爷 救火?

  小 侯 对,我们这里是消防队,是专管救火的。

  牛大爷 不对,我孙子来信说,他在这城里当的是扛水机关枪的大兵。

  小 侯 哈,大爷,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您孙子说的可能是消防救火用的水枪吧。

  牛大爷 对……他信里写的是水枪,俺还以为是过去打小日本日寸用的那种要灌水的机关枪。不对呀,我老汉前年明明是送小墩子当的兵呀。

  小 侯 大爷,消防队的也是兵,我们虽不扛枪打仗,我们是从另外一个方面保卫人民生命财产的——扛水枪的大兵!

  牛大爷 啥?

  小 侯 扛水枪的大兵!

  (幕内声:“小侯,你过来一下”。)

  小 侯 大爷,您孙子他们回来了,我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下。)

  牛大爷 中!中!中!(目送小侯下,打量救火回来的队伍)哟,果然是一个个身强体壮,虎背熊腰……这两年多来,俺小墩子为了练好本领,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再说这消防队的领导,也不知费了多少心,我这回来,可得好好感谢他们才对。(小侯上)小同志,俺小墩子呢,怎么没见他?

  小 侯 大爷,他……

  牛大爷 哦,这两年多不见,俺小墩子长大了,俺可能认不出了,可俺没变呀,他应该认得俺呀,小墩子,小墩子!

  小 侯 大爷,您别叫了,牛墩同志他……他……

  牛大爷 他怎么?

  小 侯 牛墩同志他……

  牛大爷 哦,你问清咧,你们这位牛墩他不是俺孙子。 

  小 侯 牛大爷,牛墩同志他……他…… 

  牛大爷 怎么?

  小 侯 他不是不是你孙子?

  牛大爷 你不是不是俺孙子是咋回事?

  小 侯 不是不是你孙子就是你孙子?

  牛大爷 不是不是俺孙子就是俺孙子。(跳起来叫)小墩子,小墩子。

  小 侯 大爷,你别叫了,牛墩同志他……

  牛大爷 怎么?

  小 侯 他今晚不回来了。 

  牛大爷 小同志,你快说说俺小墩子他怎么了?

  小 侯 大爷,您听我说,您可千万别紧张啊!

  牛大爷 你说,俺不紧张(旁白)俺就觉得心里有点害怕!

  小 侯 今天是大年三十,家家在吃团圆饭,城北老居民区有一家不小心失了火,那一带尽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木屋,火一烧起来,蔓延得很快,屋里的人边吃着团年饭,边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 发觉得晚,等他们发觉时,已经逃不出来了。等我们赶到时,门窗全被大火给封住了,怎么办?

  牛大爷 怎么办?

  小 侯 您的好孙子牛墩同志,临危不乱,只见他飞快地爬上街对面的阳台,靠一根自救绳,腾空飞起,破窗而入,首先救出了外面房间的两人。

  牛大爷 了不起,俺孙子了不起!

  小 侯 当他正准备逃离火海时,突然,他听到了哭泣声。他踹开里屋的门,发现里面还有四个吓呆了的孩子。这时火已上了房顶,并开始向下落瓦,四个孩子,再一个个往外救是来不及了,怎么办?

  牛大爷 怎么办?

  小 侯 您的好孙子,牛墩同志他左手抱起一个最小的,再蹲下来,让另外两个小的从左右两边抱住他的腰,再俯下来,让稍大点的从后面抱着他的脖子,就这样,他一个驮着四个人,钻烈火破窗而出,靠一只手抓住自救绳,飞快的向下滑。由于负荷过重,滑速太快,着地时摔伤了一条腿。(静场)大爷,牛墩同志他只摔伤了一条腿,已经送医院去了,你可千万别紧张啊!

  (小侯连说带做把牛大爷带进了牛墩救火的紧张场面,这时才反应过来。)

  牛大爷 (豪气十足地)紧张?俺干吗要紧张!俺小墩子摔伤了一条腿,救出了六条人命。值!走,去医院看俺孙子去!(侯帮助提行李带路下,牛走至侧幕边又回来,不无遗憾地)可话又说回来了,这大过年的,要是家家都小心点,不失这个火,俺爷孙俩也就不用到医院过年了不是?唉,小同志,等等俺!

  (追下。)

  (剧终)

来源:戏剧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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