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物　刘　嵚　李春风

　　刘　嵚　（内唱）山重重水匝匝天高云淡。

　　（刘嵚乘马上。）

　　刘　嵚　（唱）金风爽马蹄疾，不由我刘东山喜满胸间。

　　中秋近念妻儿将我思念，

　　今日里携饷银回家团圆。

　　抬头望日当午阳光灿烂，

　　拍坐下红鬃马趱程上山。

　　（见路碑。）

　　（念）“拦月山。”好哇，过了拦月山，离家只有一半路程了。

　　（圆场。上山，跳涧，马鸣。）

　　（唱）马嘶鸣惊飞树木摇旋，

　　峰如锷刺苍天雾缭云缠。

　　哎，上得山来，人困马乏。不如在此逗歇一会。（下马）

　　（李春风乘马上。）

　　李春风　（念）尘世难逢开口笑，

　　菊花易得满头斜。

　　平生交结皆豪客，

　　啸傲江湖处处家。

　　哦，你看涧水那边，有匹红鬃烈马！水边石上，坐着一个彪形大汉，不知他是什么样人？待我前去问个明白。

　　刘　嵚　（起身）啊！

　　（唱）风送铜铃响丁当，

　　白马上坐着个少年郎。

　　李春风　（唱）跳下马鞍来观望，

　　那黑大汉象个黑阎王。

　　原来是位壮士，小生这厢有礼了！

　　刘　嵚　嗨！原来是位少年郎君。

　　李春风　造次行途，请问壮士高姓大名，

　　刘　嵚　唔，这个么——

　　（唱）眼若铜铃头若斗，

　　魔鬼见我也发愁。

　　一张铁弓闻天下，（示弓）

　　李春风　哦！莫非壮士就是，在北京巡捕衙门里的缉捕军校教头，别号东山的刘嵚？

　　刘　嵚　正是！

　　（唱）谁人不知我刘教头。

　　李春风　好啊，久闻壮士大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相遇。

　　刘　嵚　哈哈哈。

　　李春风　请问教头，今独自一人，意欲何往？

　　刘　嵚　这个么，只因中秋节近，欲回本籍交河县去，与家人团聚。噢，小后生，你姓甚名谁，欲去哪里？

　　李春风　承教头赐问，小生姓李名春风，家住临淄。三年前带些资本，往京贸易，颇得利息。积聚得银钱千两，今欲回家婚娶，正好与先辈作伴，同路行去，放胆壮些。直到河问府城，然后分路，有幸有幸。

　　刘　嵚　好说，好说！

　　李春风　刘教头，听人言道，这拦月山上，新近有一伙绿林好汉啸聚，要是碰上了……

　　刘　嵚　哈哈哈……想我刘东山——

　　（唱）从小威名四海传，

　　巡捕衙内任教官。

　　平生最喜捕强盗，

　　大盗闻我心胆寒。

　　李春风　不知教头一生捕了几个？

　　刘　嵚　多哩！

　　（唱）随你异常凶狠盗，

　　瓮中捉鳖手掌问。

　　二十余年捕盗贼，

　　究竟多少计算难。

　　李春风　不知可曾撞着好汉没有？

　　刘　嵚　吓！

　　（唱）并无一个是敌手，

　　些小鼠辈何足言。

　　倘若前途撞着了，

　　显显手段给你看。

　　李春风　不知凭着什么手段？

　　刘　嵚　你看——

　　（唱）一张铁弓一壶箭，

　　百步之外杨柳穿。

　　弓如满月放三箭。

　　要叫李广也羞颜！

　　李春风　可恼！

　　（唱）听罢言来怒冲冠。

　　狂徒张口吐妄言。

　　看我今日露手段，

　　叫他威风落九泉。

　　壮士，闻听人呼你赛仁贵？

　　刘　嵚　正是。只因有一次我随太尉出猎，一箭射落空中鸿雁。

　　李春风　壮士弓箭如此，愿借肩上宝弓一看。

　　刘　嵚　行！（取弓）请看！

　　李春风　（接弓）刘教头，这一张铁弓……

　　刘　嵚　此乃是祖传宝弓。

　　李春风　祖传宝弓？

　　刘　嵚　名叫飞龙射月弓。

　　李春风　飞龙射月弓？

　　刘　嵚　没有千斤力气——

　　李春风　怎么样？

　　刘　嵚　休想拉开！

　　李春风　要是小生拉得开？

　　刘　嵚老弟，你？哈哈哈，你若能拉个半开，我身上所带百两纹银，全部相赠。

　　李春风哎，谁要你的银钱？壮士，小生就得罪了。

　　刘　嵚老弟，你不要白费力气。

　　李春风试试不妨。（故意不拉开）

　　刘　嵚　哈，你就是把吃奶的力气使出来，也休想拉动！来。把弓还给我！

　　李春风让我再试试！

　　刘　嵚　不用试了。

　　李春风我若拉开，你到真赠银百两？

　　刘　嵚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李春风　如此得罪了！（拉弓，开如满月）

　　刘　嵚　（大惊失色）你……这……莫非弓弦损坏？

　　李春风　请教头察看！（还弓）

　　刘　嵚　（接弓，用力拉满）怪事？并无损伤，老弟，你再拉一番。

　　李春风　行啊！（接弓，连拉连放，如绷绢带）。

　　刘　嵚　（惶恐）拉得好啊！愿借老弟宝弓一看。

　　李春风　请便！

　　（李春风取肩上弓递给刘嵚。刘嵚接弓，拉弓。用力，半拉开。）

　　刘　嵚　哎呀，老弟莫非神仙下凡，使得如此硬弓？

　　李春风　（互相换弓）小生之力，何足称神。只怪你那张弓太轻了。刘东山，少陪了。（拍马下）

　　刘　嵚　不好！

　　（唱）少年拍马似腾云。

　　我不由浑身冷汗淋。

　　二十年朝廷当缉捕，

　　龙潭虎穴也曾经。

　　遇上武艺高强手，

　　只可屈膝去求情。

　　倘若对抗或逃跑，

　　定然一命委埃尘。

　　天教我这番倒了架呀！（下）

　　（李春风上。）

　　李春风　（唱）可笑刘嵚夸海口，

　　英雄面前逞英雄。

　　我今截住峡谷口，

　　驻马、张弓、搭箭。

　　谅他插翅也难腾！

　　（刘嵚上。）

　　刘　嵚　（唱）没奈何硬着头皮走，

　　慢腾腾转过拦月峰。

　　遥见少年百步外，

　　不好，这回一定死得成呀。

　　李春风　（唱）我双手拉起满月弓。

　　你道弓箭无敌手，

　　今日请你听箭风。

　　刘东山，看我第一箭射中你的马缨！

　　刘　嵚　好汉……

　　（李春风箭中刘嵚马缨。）

　　李春风　刘东山，看我第二箭射中你的朴刀刀背！

　　刘　嵚　好汉留情。

　　（刘嵚取朴刀在手，欲挡。李春风趁机箭发，中朴刀刀背。）

　　李春风　刘东山，看我第三箭……

　　刘　嵚　只求好汉饶命。

　　李春风　射掉你毡帽顶上红缨！

　　（李春风虚发一箭，刘嵚畏惧地伏下身来，李春风放箭，正中目标。刘嵚浑　　身颤抖。）

　　李春风　哈哈哈。刘东山，现在你来射我三箭！

　　刘　嵚　好汉，小人有眼无珠，刚才出言不逊。罪该万死！

　　（刘嵚滚下马鞍，解腰间银袋，双手捧着，膝行至李春风马前叩头。）

　　刘　嵚　银钱谨奉好汉拿去，只求饶命！

　　李春风　饶命？

　　刘　嵚　好汉，百两纹银，我已全数奉送，身上已无分文，只求好汉饶命！

　　李春风　（下马，也跪地）哈哈哈！快莫作此状，起来，起来！

　　刘　嵚　小的不敢

　　李春风　唉，刘东山。（扶刘嵚同时起身）适才同行，闻你自夸天下无敌，小生听了不平，在途间作此一番轻薄事，与你作耍取笑一回。

　　刘　嵚　领教，领教。

　　李春风　刘东山！

　　（唱）强中更有强中手，

　　莫在人前夸技能。

　　满招损来谦受益，

　　望你牢牢记在心。

　　刘　嵚　（唱）宽宏大量李壮士，

　　一席话说得我热泪盈。

　　今日不回家乡去，

　　勒转马头回北京。

　　李春风　这又为何？

　　刘　嵚　（唱）辞掉本职再回乡，

　　开个酒肆度光阴。

　　从今再不把武艺论，

　　李壮士请看！（毁弓折箭）

　　毁弓折箭表寸心！

　　李春风　好哇！刘东山到底是个英雄！

　　刘　嵚　如此，告辞了！

　　李春风　后会有期！

　　（二人上马。分下。）

　　（剧终）

　　(1980年4月，根据《拍案惊奇》《刘东山夸技顺城门》改编)

　　注：《毁弓》为作者担任云盘町公社文化站辅导员时为公社业余祁剧团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