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记
“抖碓”又名“舂糠”，是衡阳花鼓戏传统剧目。原剧表演比较淫荡，改编时除删去部分含有色情的辞句外，主要是端正了西八郎这一人物。
此剧由衡阳花鼓戏发掘小组集体讨论，刘剑风执笔整理。
人 物 姚奶奶 姚春香 西八郎
姚奶奶 （上，念）
丈夫去世早，要我把心操，
田里有收成，搭帮长工好。
老身姚氏，丈夫死后，留下十亩水田，请来长工西八郎耕种。西八郎与我死去的儿子同年，因此他叫我做同年娘。这个后生倒也逗人喜欢，又有力气，又肯做事，田里土里，年年丰收。这几年我真是搭帮了他。只是一件，我那女儿春香人大心大，西八郎又爱说爱笑，他俩人当了面就讲不完场，若是闹出笑话来，叫我如何做得人起！心想将西八郎辞去，又可惜去了个帮手，留在家里又不放心。唉，真使我左右为难。（看天色）太阳当顶。春香，春香！
姚春香 （内）呃，来啦！
（上，念）
房中绣荷包，送与同年哥，
妈妈一声唤，不知为什么？
妈，什么事？
姚奶奶 你快背捆柴来，烧火煮饭，我去量糠煮潲。
姚春香 是。
（奶奶拿畚箕下。春香出门背柴进厨房，奶奶拿畚箕上。）
姚奶奶 糠冒得啦，拿么东西煮潲？春香！
姚春香 （上）姆妈，又做什么啰？
姚奶奶 连冒糠煮潲哪！
姚春香 冒得，去踏唦？
姚奶奶 要得，你去踏啰！
姚春香 我个人踏不起。妈，我去喊同年哥来，我同他两个人踏。
姚奶奶 两个人踏什么？
姚春香 踏碓唦！
姚奶奶 这大的人啦，还象只毛疯婆样！
姚春香 妈，你乱讲，我哪点象只毛疯婆啰？
姚奶奶 十七、八岁的黄花女啦，一点事都不懂。
姚春香 妈，我怎么不懂事啰？
姚奶奶 唉，春香啦，你要放明白点，西八郎虽然是我的同年崽，到底是外姓人，你不要同他在一起嘻打哈笑。
姚春香 两个人讲讲话怕什么啰。
姚奶奶 蠢丫头，你哪晓得，娘是寡妇，你是闺女，家里又冒得别的男子，地方人见你同他嘻打哈笑，把话编烂，那时节你叫娘怎么做得人起呵！
姚春香 （敷衍地）好，我以后不同他说笑话就是啰！
姚奶奶 只要你听话，娘就放心了，你要晓得……
姚春香 妈，你莫讲了，我晓得嘞！妈，我去……
姚奶奶 你去做么子？
姚春香 米已经下了锅，我去添火。妈，你去喊同年哥哥回来踏糠啰。
姚奶奶 好崽，要得。我去喊西八郎，你去添火。春香，你帮我把红薯藤斫碎，等我来煮潲噢！
姚春香 晓得咧！
（奶奶出门，春香顽皮地向奶奶做鬼脸下。）
姚奶奶 同年崽，同年崽！
西八郎 （内）来啦！（上）同娘，东瓜、南瓜搭了棚，辣椒、茄子分了秧，就只园角上那块土还冒下种，你老人家说种些什么？
姚奶奶 我看就种苋菜吧！同年崽，快帮我去踏糠，菜嘛，等下午再种。
西八郎 踏糠？
姚奶奶 冒糠煮潲了啰！
西八郎 （喜）要得。（随姚奶进屋）
同年妹妹！我俩个踏糠去啰！
（春香闻声暗上，向西八郎示意母不许同去。）
姚奶奶 俫仔，你一个人去踏算啦！春香要帮我煮饭。
西八郎 我一个人不去。
姚奶奶 怎么不去？
西八郎 我一个人奈不何。
姚奶奶 哎呀咧，俫仔，年轻力壮，一个人踏糠都为难？
西八郎 你看同娘霸蛮不！我不是踏不起，是碓房里有鬼！
姚奶奶 鬼呀，么子鬼？
西八郎 对头鬼啰！
姚奶奶 俫仔，你怕是在“诳仙”啦，碓房里清清静静，有只么子对头鬼？
西八郎 同娘，对头鬼都不晓得？咧，“唧唧喳喳一唧唧喳喳”，好多在碓房里叫呵！
姚奶奶 哈哈，俫仔，那是麻雀子啰！
西八郎 莫霸蛮啦，麻雀子就是对头鬼啰！咧，我一个人顾了踏碓，顾不了赶麻雀子，赶了麻雀子，又踏不成碓。麻雀子偷糠吃，可惜耶！
姚奶奶 这个不错，这又哪个去赶麻雀子啦？
姚春香 （暗上）妈，我去。
姚奶奶 你去做么子！还不去烧火！
（春香下。）
俫仔，我去赶麻雀子，你快去端糠来。
（西八郎不乐，忽然一计上心，喜下，复又背一谷箩糠头子上。）
西八郎 同娘，走头里啰！
姚奶奶 走啰！
（姚奶出门，西八郎故意将箩撞在门框上，糠箩掉在地，以左手捏住右手腕子，在屋里乱跳。）
西八郎 哎哟，哎哟！
姚奶奶 啊嗬，怎么啦？
姚春香 （闻声而上，吃惊）同年哥哥，什么事？
西八郎 哎哟，不得了，我痛死啦！
姚奶奶 唉，太不小心了。给我看看，撞伤哪里？
（姚奶以手摸西八郎的伤处，西八郎即避开。）
西八郎 哎哟，痛死人了，撞伤手杆子啦！
姚春香 妈，同年哥哥痛得这么厉害，怎么办啰？
姚奶奶 唉，不得了，春香，你赶快到隔壁去请舅爷来帮你同年哥哥画水。
西八郎 画水冒得用啰！哎哟！
姚春香 你痛得咯样，怎么办啰？
西八郎 我这只手小时候跌断了，请水师接好后，连撞不得。那年在李大爹屋里做长工撞了一下，硬痛了五天五夜才好。哎哟！
姚奶奶 可怜呀，这又怎么痛得过啰！唉！
西八郎 同娘，你老人家莫急，这回冒痛得那狠，大概有两天就会好。哎哟，你莫管我，把糠扫起来啰。哎哟！
姚奶奶 唉，春香呀，你快把糠扫起啰！
姚春香 扫啰！
（姚奶、春香将糠扫入箩内。）
姚奶奶 这又哪个去踏糠啰？
西八郎 冒办法，还是我去踏啰。
姚奶奶 你痛得这狠，还踏得碓？
西八郎 这阵痛得顺些啦。就是手动不得，给个人帮我去扒，我咬紧牙齿来踏啰！
姚奶奶 真是好崽，你去踏，娘来扒。
西八郎 要得，你老人家背糠走啰！
姚奶奶 娘来背啰！
（姚奶背不动，西八郎、春香相说而笑。）
西八郎 背起走啰，同娘呃，哎哟！
姚奶奶 唉，我连背不动啊！
西八郎 背不动就踏不成啰！
姚奶奶 我等糠煮潲，踏不成怎么办？（对春香）春香，你帮我把糠背去。
姚春香 我不去！我要烧火煮饭。
姚奶奶 哼，你有么子用？你同年哥哥手痛得这样厉害，都帮我去踏糠，要你背下就这么为难！
西八郎 哎哟！快点啰！
姚奶奶 （对春香）莫挨啦，背起去吧！
姚春香 我只送到碓房里，扒碓我就不得扒哪！
西八郎 同年妹妹，你莫逗同娘焦急啦，你扒下算了啰！
姚奶奶 嗯！
姚春香 （背起糠箩，灵机一动）啊呀，这是什么气味？妈，不得了，饭烧焦了，快去端开！
姚奶奶 啊嗬！（慌下）
（西八郎、春香会心地笑，出门。）
西八郎 同年妹妹，来，糠让我来背。
姚春香 不，你手痛。
西八郎 （笑）嘻，你看！（将手挥动）
姚春香 死鬼，你真坏。
西八郎 我不装手痛，同娘怎会放心让你来呀？
姚春香 （笑）嗤，走啰！
西八郎 （唱）同娘不该管得紧，
姚春香 （唱）哥哥是个鬼灵精。
西八郎 （唱）妹有情，
姚春香 （唱）哥有义，
西八郎
姚春香 可笑妈妈操空心。（入碓房）
西八郎 几天冒进碓房，好多灰呀！
姚春香 来，我俩个来打扫一下。
西八郎 要得。
（唱）妹扫碓臼，
姚春香 （唱）哥打灰。
西八郎 （唱）敲紧碓尖，
姚春香 （唱）好用力。
西八郎 （唱）妹妹端糠，
姚春香 （唱）倒在碓臼内。
西八郎 （唱）我与妹妹，
姚春香 （唱）来踏碓。
同年哥哥，来踏啰！
西八郎 哪个踏，哪个扒？
姚春香 我扒你踏啊！
西八郎 我踏？
姚春香 是啰！
西八郎 那你就扒啰！
姚春香 你踏啰！
西八郎 扒啰！
姚春香 踏啰！（笑）嗤！
西八郎 哈哈……
（唱）正月踏碓是新春，
同年妹妹呃！
姚春香 呃！
西八郎 （唱）家家户户，
姚春香
西八郎 衣哪嗬之嗨！
西八郎 （唱）耍呀龙灯！
同年妹妹呃！
姚春香 呃！
西八郎 （唱）妹妹扮做胡大姐，
姚春香
西八郎 哪呀哪衣哟！
姚春香 （唱）哥扮刘海，
姚春香
西八郎 衣哪嗬之嗨，
姚春香 （唱）戏金蟾。
同年哥哥呀！
西八郎 （唱）二月踏碓二月八，
同年妹妹呃！
姚春香 呃！
西八郎 （唱）王三姐在彩楼，
姚春香
西八郎 衣哪嗬之嗨，
姚春香 （唱）把绣球打。
（春香唱得高兴，忘记了执糠，将扒钩放下，效王三姐抛球恣态，西八郎随舞。）
同年哥哥呃！
西八郎 呃！
（唱）王孙公子她不选！
姚春香
西八郎 哪呀哪衣哟！
姚春香 （唱）单打平贵，
西八郎
姚春香 衣哪嗬之嗨，
姚春香 （唱）小冤家。
同年哥哥呀！
西八郎 唱得好，哈哈……
姚奶奶 （内）春香呀！快点子踏啰！
（西八郎、春香闻声惊慌，停止了舞蹈。）
姚春香 在这里踏啦！（对西八郎）快踏啰！
西八郎 踏！
（西八郎用劲踏、春香很快地扒，执钩被碓嘴踏住。）
姚春香 啊嗬，将扒钩都踏断啦！
西八郎 哎，你快点抽唦！
姚春香 哪抽得赢啰！
西八郎 （停碓修整扒钩）嗳，连冒得力气啦！同年妹妹，你来帮点子忙，两个人来踏。
姚春香 一臼糠都冒踏完，就要我帮忙呀？我不来！
西八郎 你不来我就不踏，同娘喊起来啦，看你怕不怕？
姚春香 死鬼！踏啰！
西八郎 来啰！同年妹妹，慢点子踏，莫踏重啦，力用猛了会把碓踏翻啦！同年妹妹到底有力气，两个人踏到底不同。
（春香偷偷地走开了。）
到底不同，硬是不同！（用劲踏，踏得接不上气来，奇怪起来，看春香）咦，好鬼婆！难怪越踏越重呵！
姚春香 你说冒点力啦，怎么踏得这起劲啰？
西八郎 我以为你冒走唦！
姚奶奶 （内）春香呀，怎么冒听见碓响了！
姚春香 踏完一臼啦！在换糠呃！
西八郎 （看糠）踏碎啦，挖出来。
（二人挖糠，又将畚箕内的糠倒在碓臼内，春香见麻雀吃糠，赶雀。）
姚春香 嗾唏！嗾唏！死麻雀子。
西八郎 快点踏完算啦！
姚春香 踏啰！（见碓臼里又有麻雀在吃糠）嗾唏！
（唱）麻雀不是好东西，
西八郎 （唱）不偷糠来就偷米，
姚春香 （唱）吱吱喳喳到处飞，
西八郎 （唱）吱呀吱吱吱．喳呀喳喳喳，
姚春香 （唱）同年哥哥呃！
西八郎 （唱）喊么子啦？
姚春香 （唱）快打死它！
西八郎 （唱）要得哪！
姚春香 （唱）打打打打打！
西八郎 （唱）拍拍拍拍拍！
姚春香 （见鸡在吃踏好了的糠）嗾唏！嗾唏！，斋鸡下，真讨厌！（将鸡赶出，闩门）
西八郎 同年妹妹，你哪有这香？
姚春香 我哪里香啰，是园里柑子花香。
西八郎 我看你比柑子花还香些！
姚春香 死鬼！踏啰！
西八郎 又来踏啰！
（唱）柑子树上开白花，
同年妹妹呀！
姚春香 （唱）么子哪？
西八郎 （唱）花好花香实堪夸！
实呀实堪夸！
同年妹妹呀，
姚春香 （唱）柑子花香你爱不爱？
同年哥哥呀！
西八郎 （唱）我爱妹妹胜过花！
胜呀胜过花！
同年妹妹呀！
姚春香 （唱）你爱妹妹哪些好？
同年哥哥呀！
西八郎 （唱）你纺纱织布会绩麻！
会呀会绩麻！
同年妹妹呀！
（姚春香热情洋溢，丢落扒钩，载歌载舞。西八郎停碓随舞。）
姚春香 （唱）我织匹细布送与你！
同年哥哥呀！
西八郎 （唱）细布缝衣做新姑爷！
新呀新姑爷！
同年妹妹呀！
姚奶奶 （内）又冒听见碓响啦！
姚春香 （唱）你与哪个配成双？
同年哥哥呀！
姚奶奶 （上）倒看是只么子案，碓连不响啦！（听）
西八郎 （唱）妹妹头戴凤冠花！
凤呀凤冠花！
姚奶奶 难怪，在唱调呵！唱又唱得好哪！
西八郎
姚春香 （唱）结成夫妻配成对，
同年妹妹呀！／同年哥哥呀！
男耕田地女纺纱，
过呀过生涯，
同年妹妹呀！／同年哥哥呀！
姚奶奶 咯还得了！（发怒闯入碓房，头撞在门上）哎哟！青天白日硬把门都关起啦！还得了！开门！开门！
姚春香 不得了！妈妈来啦！
西八郎 同娘来啦，快开门啰！
（西八郎欲开门，姚春香一把拉住。）
姚春香 会骂人呀！
西八郎 哪怎么办？
姚奶奶 在搞么子鬼？快开门！
姚春香 来啦，（对西八郎）你躲在我背后，我将门开开，等妈妈进来，你溜出去。
西八郎 要得。
（姚春香开门，姚奶奶入，西八郎溜出。）
姚奶奶 青天白日，关着门做么子？
姚春香 冒做么子。
姚奶奶 冒做么子？你想把盐擦瞎我双眼睛啦？不揭翻你身皮也算我冒用！西八郎哪去啦？
姚春香 不晓得。
姚奶奶 不晓得？躲得脱？哼，还装手痛哪！
（姚奶奶寻西八郎，姚春香趁机溜出门。）
姚春香 （顽皮地）妈，你莫操空心啦，同年哥哥老早就少陪你了啦！（下）
姚奶奶 好只死妹子，还讲我操空心哪，噢！商商量量走哇，走脱了就算你们狠！嗯，气死我啦！我老早就晓得两只不要脸的会出我的丑呵！（稍停，自语地）唉！
（春香暗上窃听。）
说实在的，如不是怕人家骂我冒家教，两个人配做一对要还是要得啦！
姚春香 （喜）同年哥哥转来啰！妈妈答应啦，快来拜丈母娘啰！
姚奶奶 哎呀啦，好只不要脸的家伙，好只不要脸的家伙！
（姚奶奶手指着姚春香骂，姚春香急下，姚奶奶边骂边追下。）
（剧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