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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亲失妹

洪南楚口述;王前禧校勘

  前记

  衡阳花鼓戏《抢亲失妹》,是描写玉龙山强寇杜兰芳,见清明挂扫母坟归来的美女刘翠兰,欲纳为压寨夫人。刘家正在无计可施时,遇抱打不平的英雄邹宏,邹扮作翠兰为杜兰芳抢上山去。杜的妹妹识破邹为男扮女装,查问情由,互相爱慕,二人相约下山。杜闻讯追来,二人英勇奋战,将杜打败。杜抢亲未成,反失其妹。

  这个剧本,是衡阳花鼓戏老艺人洪南楚同志口述、王前禧同志校勘。

  人 物 刘正得   老生

  刘翠兰   花旦

  丫 环   花旦

  家 人   老生

  杜兰芳   大花

  二大王   小丑

  邹 宏   武生

  公 主   武旦

  梅 香   彩旦

  下书人   小丑

  众喽罗

  (刘正得上。家院随上。)

  刘正得 (引)年老了志气小了,

  叹光阴不觉去了。

  (念)当年科场落了榜,

  含羞带愧回家乡。

  耕种几亩毛土地,

  人人称我员外郎。

  老汉刘正得,幼年攻读几载诗书,落榜回来耕田作地。祖父遗下几份家财,地方人多抬爱,简称我员外。哪点为人不公,无有男孩,单生一女,老安人又早年亡故。今乃清明佳节,不如叫得女儿出来,到南山扫挂坟台。家院!

  家 人 有!

  刘正得 叫丫环请小姐下楼。

  家 人 丫环请小姐下楼。

  (刘翠兰上。)

  刘翠兰 忽听父亲叫,上前听分晓。参见父亲!

  刘正得 儿呀,旁边就座。

  刘翠兰 女儿陪坐。请问爹爹,叫女儿出来有何教训?

  刘正得 今乃清明佳节,带儿上山扫挂坟墓。

  刘翠兰 在家从父,哪有不去之理。

  刘正得 好,家院拿起香烛,往南山走也!

  (唱)春暖花香燕语歌唱,

  桃红柳绿满山岗。

  南山号炮震天响,

  北山祭坟抬猪羊。

  骑马坐轿穿梭样,

  老汉父女步上山。

  老汉年迈精神不爽,

  找个地方去乘凉。

  只见枫树象凉伞,

  歇凉一身再上山。(下)

  (二大王上,起霸。)

  二大王 (念)小子生来古怪,

  爬山过坳飞快,

  跳蚤被我打死,

  虱子被我打坏。

  咱家,钻山狗二大王,大王升帐,辕门侍候。(下)

  (起点,众喽罗、打平等拥杜兰芳上。)

  杜兰芳 (念“点绛唇”)

  不战南不战北,

  把守此山当一国。

  有朝兴动人和马,

  要把大宋一扫灭。

  孤家杜兰芳,当年在科场得中武状元,上殿面圣,狗皇上看不中俺的才貌,把老子削去状元,赶出朝门。是俺无面回家,占领玉龙山,上寨为王,落草为寇。招军买马,积草屯粮,邀尽英雄集会,反呀,反上朝歌,杀了宋王,让老子做朝皇帝。今乃三八日期,下山打掳。来,传二大王进帐!

  众  二大王进帐!

  二大王 二大王见过大大王打参。

  杜兰芳 免!传令兵发半山。

  二大王 令出!众喽罗,听着,大王有令!

  众  有令!

  二大王 二大王有传,兵发半山。

  众  呼啊!(打点,牌子,挖旗站两边。)

  杜兰芳 整服!(众包围大王、二王换衣,脱龙袍,露腿马挂。)二大王!兵扎半山!(众下)

  (唱“倒板”)

  大喝一声众军散,

  (接唱“天官门”)

  众喽罗埋伏在半山。

  乔装改扮商人样,

  当做骡马客人下山岗。

  遇着英雄掳上山岗,

  遇着绵羊要他见阎王。

  顺者昌来逆者亡,

  掳来姣姣做婆娘。

  那一旁,

  钻山狗推马往前闯,

  穿红着绿好女娘。(下)

  (刘正得、刘翠兰同上。)

  刘正得 (唱)年迈力衰两鬓霜,

  挂扫坟台上山岗。

  家院带路坟山往,

  一见坟墓好心伤。

  摆开祭礼。(吹“哭皇天”)

  刘翠兰 (叫二回头)母亲,老娘,唉,唉唉!

  (杜兰芳、二大王冲上,下马站高坡观看。)

  刘翠兰 (唱“三川调”)

  一见娘墓泪悲哀,

  好比钢刀剖儿怀。

  有娘生来无娘带,

  怎叫翠兰想得开。

  千声万声喊不应,

  娘不还魂儿不起来。

  刘正得 (接唱)我几何必泪悲哀,

  为父言来听开怀。

  人死三魂七魄在,

  睡在阳台不起来。

  家院与我收祭菜,

  天生有命明年再来。

  杜兰芳 (大笑)哈哈哈,阿弥陀佛!

  二大王 肉煮萝卜。

  杜兰芳 什么肉煮萝卜?

  二大王 大王老子你吃斋,念的是阿弥陀佛,二大王吃的是荤,吃的是肉煮萝卜。

  杜兰芳 你得见了没有?打胭脂的观音娘娘。

  二大王 走出一班观音娘,大王老子赶上前去,抢上寨去,给大王做一个压寨夫人罗!

  杜兰芳 讲得好,马来!(上马)

  (唱)那个姣姣生得好,

  好象仙女下九霄。

  快马加鞭往前跑,

  赶不到姣姣不回山腰。(下)

  刘正得 (唱)耳听后面人声叫,

  人仰马翻为哪条?

  家院带路往前跑,

  杜兰芳 (接唱)凉亭外面下鞍桥。(下马)

  咱家喽罗,上前去问来,谁家女,哪家眷,在山岗扫挂坟墓?

  二大王 呔,站过来,刚才在山岗,扫挂坟台的姓什么?叫什么?

  家 人 刘正得员外,带女儿在南山挂扫坟台,你问什么?

  二大王 站着!不要走开,少时回话。(对杜兰芳)禀大王,是刘正得员外,带女儿扫墓。

  杜兰芳 刘正得?传我话去,你说杜大王要见员外,是当年结拜的。

  二大王 通传员外,杜兰芳宴见,是当年结拜的。去!去!

  家 院 杜大王?杜兰芳?哎呀,是强盗!

  二大王 鬼子刀了你!

  家 人 好,我传,我传。禀员外,有什么杜大王要见。

  刘正得 杜大王……(想不见不行,勉强地)好!有请!

  家 人 有请!

  二大王 大王有请!

  刘正得 大王在哪里?大王!

  杜兰芳 员外在哪里?(对面)员外,哈哈哈,弟有一礼。

  刘正得 兄也有一拜!

  杜兰芳 久别兄台。

  刘正得 长挂心怀。

  杜兰芳 今日一见,

  刘正得 喜笑颜开。哈哈哈,大王请坐!

  杜兰芳 兄长请坐笑颜开,哈哈哈。请问兄长,兄弟科场一别,在哪里安身?

  刘正得 唉!兄弟!

  (唱)兄弟别来十五载,

  文武二字全丢开。

  一不经商做买卖,

  每日耕田把土开。

  不幸安人早亡故,

  所生一女无男孩。

  今乃清明佳节日,

  带你侄女扫坟台。

  我看贤弟好光彩,

  请道其详说明白。

  杜兰芳 (唱)兄弟科场同结拜,

  生如骨肉共娘怀。

  文武才好无人爱,

  可恨狗官不中我的才。

  怒恼小弟反出外,

  玉龙山上聚英才。

  有朝人马聚齐了,

  要夺大宋锦绣龙台。

  兄长,长亭不便多言,后会有期,小弟告辞了。

  刘正得 兄不送了。

  二大王 大王,亲事可成?

  杜兰芳 唉!乃是当年结拜兄弟之情,讲不出口。

  二大王 你讲不出,我去讲。

  杜兰芳 你讲得准,重重赏你。

  二大王 包讲包准,你老请便。呔!通传,你对你员外讲,二大王要见,快!

  家 人 禀员外,又有什么二大王要见!

  刘正得 叫他进来。

  家 人 进来!

  二大王 见过员外。员外呀:

  (唱)开言尊声员外员外,

  二大王有言呀说开怀。

  大王喜欢你的令爱,

  倒不如结配和偕。

  刘正得 (接唱)贼子说话不自爱,

  敢把臭气放出来。

  若有幼年性情在,

  这一下打破你的天门盖。

  二大王 你打得好,我不如在大王跟前刁一下火,只说他依从了,上前拜过岳父。(对大王)他依从了,上前拜过岳丈。

  杜兰芳 哦!他依从了,通传,说大王拜过岳丈。

  二大王 大王告辞!(下)

  杜兰芳 拜过岳丈,马来!(上马,下)

  刘正得 不!不!不好了!

  (唱)霹雳一声大祸到,

  浑身上下冷汗流。

  家院带路回家跑,

  有何人救我命一条。(下)

  (二大王带喽罗,拿聘礼上。)

  二大王 (唱)大王寨前差我走,

  带动喽罗下山跑。

  我这名字本不好,

  大王喊我钻山狗。

  阳关大道不敢去,

  山磡河边下面跑。

  倘若官兵捉到了,

  就要剥皮去熬油。

  喽罗带路小道走,

  不觉来到刘家坳。

  唉,到了!

  众  二大王,你怎么知道是这个屋?

  二大王 这上下左右几十里,二大王都知道,不要多口,看我眼色行事,叫得个把人出来。

  (家院上。)

  家 人 哎呀,怎么有这么多人啊?二大王,你也来了。

  二大王 不与你讲,老头子,叫你员外出来,二大王有话讲。

  家 人 员……员外有病,出来不得,你存话,请对我讲。

  二大王 好!就给你讲,我家大大王送给十分厚礼,金饰一副,银饰一副,彩缎百尺,黄金万两,望岳父大人受纳。传进去!

  家 人 有请员外。

  (刘正得上。)

  家 人 员外,狗贼子送来十份厚礼。

  刘正得 家院,礼物分文不受,原物打转。他来接亲,活的没有,死的抬上几个去!

  家 人 二大王,员外传下话来,礼物分文不受,原物打转。他来接亲,活的没有,死的抬上几个去!

  二大王 礼物受得也受,受不得也要受。新娘子,不管死的活的,今晚三更来抢亲。我的人走!

  家 人 二大王把礼物拿得去!

  二大王 从来不听老人言。(走)

  家 人 二大王好商量。

  二大王 看来不值半文钱。(又走,家院又拖住)再来!(打突吐,下)

  家 人 员外,他说,死的也要,活的也要,三更时候来抢亲呀!

  刘正得 家院呀!赋子这样无理,死的也要,你拿银子去街上买回毒药一包,把一家人毒死罢了。

  家 人 遵命!(到里面拿出银子一锭)员外,我去了呀!

  (唱“哭皮黄腔”)

  员外要我买毒药,

  一家毒死见阎罗,

  总说强中还有强中手,

  为什么恶人冇得恶结果。(下)

  (邹宏上。)

  邹 宏 (唱“倒板”,开山子,马扭马接唱)

  平生志气比天高,

  苍天何必亏英豪,

  文韬武略无用处,

  一颗明珠土内包。

  俺,邹宏,家居山东平阳人氏。只因性情不好,爱打抱不平,那天打死程知县之子,闯出满门大祸,连累爹娘,尽在刀下丧命。是豪杰见事不好,手提钢刀杀条血路逃走。是俺流落江湖,无有别件所干,每日在墟场上卖武营生。眼观前面是座墟场,往墟场上走走。

  (唱)时运不至好怪哉,

  浮云遮盖栋梁材。

  心想要攀天边月,

  脚下缺少腾云鞋。

  怀中抱对珊瑚树,

  走遍天下空徘徊。

  扬鞭催马往前赶,(左右撞老家人)

  你慌慌张张为何来?

  呔!你这老头儿,慌慌张张,气色不对,内中必定有隐情,你好好把真情实话讲来,要不然,(举拳)就是这一下,结果了你的性命。

  家 人 好汉哥呀!你哪曾知道,那玉龙山上有个杜大王,要抢我家小姐为婚,员外无计可施,只得要我买下毒药一包,把一家人毒死罢了。

  邹 宏 你在怎讲?

  家 人 把一家人毒死呀!

  邹 宏 好恼也!

  (唱)听罢言来心着恼,

  一口恶气上心梢,

  眼前若见贼子面,

  定将贼子剥骨熬油。

  老人家!此地到你家有多少路程?

  家 人 一箭之地。

  邹 宏 你去告诉员外,就说有个汉子,保你全家不死。来!带路I

  家 人 好汉上马。

  邹 宏 (唱)邹宏生就擎天手,

  要与人间解忧愁。

  倘若别人有急难,

  粉身碎骨不辞劳。(下马)

  家 人 好汉哥哥,到了。请员外迎接你。有请员外。

  (刘正得上。)

  刘正得 (念)有事在心头,

  叫人暗地愁。

  家 人 参见员外。

  刘正得 家院!砒霜可买来了?

  家 人 员外,我们死不成了。在中途路上,遇着一位英雄好汉,他说,保我全家无事。

  刘正得 啊!真有此事?好汉现在何地?

  家 人 就在花门之外。

  刘正得 你就说员外有请。

  家 人 好汉哥哥,员外有请。

  刘正得 英雄在哪里?

  邹 宏 员外在哪里?

  (二人见面,笑。)

  刘正得 英雄请坐,好汉请坐!

  邹 宏 员外请坐,员外请坐!

  刘正得 家院!请好汉上坐。

  (唱)今乃清明佳节口,

  我带小女扫墓归,

  路上遇着玉龙匪,

  问其来因是拜弟。

  谁知匪徒起歹意,

  强霸吾女为夫妻,

  又着小贼下聘礼,

  本应绝亲把礼退。

  弱者怎敌强者过,

  因此上,只得毒死一家免是非。

  邹 宏 (唱)听罢言来怒火起,

  大胆贼子把人欺,

  手提钢刀上山去,

  刘正得 哪里去?

  邹 宏 (唱)恨不得拿贼活剥皮。

  刘正得 哎呀!好汉哥哥,老汉曾听人说,杜贼山寨有五百喽罗,三千担粮草,实是勇猛。俗话说,寡不敌众,弱不敌强,须要定计而行才是。

  邹 宏 定计而行?好!大家想个计策。

  家 人 是,想个计策。大家想来。

  邹 宏 (手势)老院哥,可有计?老员外,可有妙汁?

  刘正得 老汉忙中无计,好汉哥哥可有高计?

  邹 宏 要用胭脂花粉之计。

  刘正得 何谓胭脂花粉之计?

  邹 宏 要一个英雄豪杰,男扮女装,身藏短刀,让贼把他迎上寨去,到了洞房里,等那贼进入洞房,将他—刀,结果了他,与民除了害,又与员外出了气,你说好与不好?

  刘正得 好!好高计!

  家 人 总要个英雄扮小姐才好。

  邹 宏 要打得贼子过,战得赋子败,这样的英雄扮小姐才是。

  家 人 小姐开了口。

  邹 宏 丑鬼!

  家 人 我是丑鬼,员外请英雄扮小姐。

  刘正得 他又怎么得去。

  家 人 讲好话罗,实在不肯去,就……(耳语)

  刘正得 好汉哥哥,请上受我一礼。

  邹 宏 此礼为何?

  刘正得 礼下有求。

  邹 宏 求者何来?

  刘正得 请好汉捞做小姐。

  邹 宏 呔!我乃堂堂男子,岂能扮做红粉佳人?

  刘正得 这……

  家 人 员外!(手势,示目外跪)

  刘正得 好汉呀!你不能改扮佳人,我家老小无救了。

  邹 宏 这……

  家 人 员外!(手势)

  刘正得 那我就跪下了。

  邹 宏 起来。

  家 人 要他答应才起来。

  邹 宏 多嘴!

  刘正得 好汉哥哥,你不答应,我就跪在地上不起来。

  邹 宏 好!我答应。员外起来。天色不早了,要小姐速急离开此地,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由俺邹宏一人担当。

  刘正得 好!员外知道了,丫环走上。

  (丫环上。)

  丫 环 唉!一家有事,百家不安,参见员外。

  刘正得 不用,上前见过邹英雄。

  丫 环 邹英雄有礼。

  邹 宏 免礼!

  刘正得 丫环,陪英雄到小姐房中。(耳语,)

  丫 环 请英雄随我来。(与邹下)

  刘正得 家院吩咐下去,杀猪宰羊,铺毡挂彩,迎接匪首接亲。(下)

  (音乐起过场,丫环与邹宏上。)

  (丫环为邹宏梳妆。)

  邹 宏 (唱)昨晚做梦本不好,

  梦婆要我扮女流。

  气来扬拳又动手,

  丫 环 哎呀,邹英雄,你是这样扬拳动手,不等到山寨,就会被人识破的呀!

  邹 宏 大姐!这、这……怎么办呢?

  丫 环 那你就拜一个师傅学一下罗。

  邹 宏 到哪里去拜师呀?

  丫 环 (手点鼻子)拜我唦!

  邹 宏 就拜你做师傅!

  丫 环 好,我收你做我的徒弟,用心学啊!(音乐起过门)哎呀,女人好难受,梳头、穿衣、走路、说话,一条起码知识,行不动裙,笑不露齿,话其高声。哎呀,女人走路都有几色,长衣路穿帔,一般是抖水袖。短衣、整领,扯角。再就走路,闺门路,嫂子路。婆婆夸小姐是闺女,暂时告诉你走闺女路。(做过套)这是顺扮头,整鬓、整耳环,整领、开门、端椅,哭嫁。好,你来做,师傅是根线,全靠徒弟变。

  (邹宏稍微做点过程。)

  邹 宏 (唱)到今日男扮女装好不害羞。

  (刘正得与家院上。)

  刘正得 (唱)心中恼恨贼强寇,

  强霸吾女结鸾交,

  若不是邹宏计谋巧,

  哪有吾家性命留。

  将身来在绣楼口,

  邹 宏 打强寇。(羞下)

  丫 环 英雄,是员外。

  刘正得 妙也!

  (唱)求天谢地把邹宏保。(下)

  (二大王带喽罗打轿上。)

  二大王 (唱)谯楼打罢三更后,

  带领喽罗接姣姣。

  叫人来带路刘家走,

  见了老狗说根苗。(下马)

  老头儿,开门!

  家 人 忽听人马叫,开门看根苗。啊!二大王来了,请进府坐。

  二大王 不坐了,叫你员外出来。

  家 人 是,有请员外。

  刘正得 啊,叫丫环请小姐上。

  (丫环扶邹宏上,卖脸色。)

  (吹“哭想思”。)

  二大王 快上轿!

  (二大王把邹宏一抱抱入轿内,丫环随下。)

  刘正得 (叫二回头)姣生,姣儿,几呀!

  家 人 (低声)员外,是邹英雄,小姐在绣楼上。

  刘正得 啊,小姐在绣楼,上轿是邹英雄,中了计。

  家 人 中了计!

  刘正得 这正是:邹宏上山灭强敌,闷坐府中听好音。(下)

  杜兰芳 乔装来打扮,打扮做新郎。

  二大王 花轿到!(彩旦拿伞遮邹下,丫环随下)

  (念)时吉日良,

  天地开张。

  诸人肃静,

  新人拜堂。

  (彩旦、丫环、邹宏上,拜堂。)

  (拜后,邹撞杜兰芳一下,邹扯眉眼下,杜兰芳笑。)

  (下书人上。)

  下书人 领了一句话,请帖手中拿。门上哪位在?

  二大王 什么人?

  下书人 望你通传,后山批剥大王,有请帖一盒,请你家大王,过寨赴宴。

  杜兰芳 原帖打转,大步即至。

  二大王 来人听话,修书不及,原帖打转,滚你妈的蛋。

  下书人 慢,我问你,你是新走江湖的还是惯走江湖的?

  二大王 是惯走江湖的。

  下书人 呔,你这烂屄口的!马尾稍的!我们后山到此是一个客位,不理则罢,还开口要我滚呀!

  二大王 啊,你倒是个惯走江湖的呀。来此送客。

  下书人 不要送罢。

  二大王 要送。

  (上前三步,又后退三步,二人同敬礼下。)

  杜兰芳 二大王听令,大王后山饮宴去丁,令你看守洞房。

  二大王 得令。(下)

  杜兰芳 两厢侍候!(众喽罗上,呼吙)兵发后山。

  (牌子,众下。)

  公 主 (内)走也!(上)

  (唱)头戴凤冠珠玉翠,

  身穿八宝凤龙衣,

  一身打扮谁能比,

  赛过仙女下瑶池。

  梅香带路洞房去,(圆场)

  见了兄嫂听端的。

  (梅香拿椅坐于出场口。)

  公 主 梅香,叫那新贵人,上前纳礼!

  彩 旦 遵命,喂,那位大姐,寨上公主来了,叫新贵人上前敬礼。

  丫 环 啊,公主来了。(向邹宏耳语低声)小姐,公主来了,上前敬礼。

  邹 宏 不道敬礼。嗯!(向公主行个男礼)公主有礼!

  (转身坐下)

  公 主 (吃惊)啊,她为何行一男礼?丫环上前问来。

  彩 旦 那一位大姐,你家小姐为何行一男礼?

  丫 环 男礼?哎呀,大姐,我家小姐母亲死得早,又无哥兄老弟,在家早装香,晚点灯,作菩萨揖作定了,公主莫怪。

  彩 旦 公主,那位大姐言道,新贵人的母亲死得早,又无哥兄老弟,在家早装香,晚点灯,作菩萨揖作定了,望公主莫怪。

  公 主 哦!(向邹看下)她是女人,为什么有喉珠?

  彩 旦 大姐,你家小姐为何有喉珠?

  邹 宏 喉珠呀……生成的。(把椅一带,坐于台前)

  公 主 (公主察颜观色)丫环,要他把真情实话说与公主,要不然,莫说他是一个人,就是一只燕鸟也飞不过此山。

  彩 旦 (对邹说)你这人,把真情实话说与公主方罢,要不然,你插翅飞不过此山。

  邹 宏 这个……

  (一脚踢她挨到左台角。)

  彩 旦 哎呀罗!

  邹 宏 (唱)听罢言来火万丈,

  不由邹宏自思量。

  上脱帔衫下脱裙,

  志气昂昂站在洞房。

  不辞丫环下山岗,

  公 主 转来!

  (唱)汉子做事太莽撞,

  英雄虽有虎豹胆,

  一人怎比万人强。

  邹 宏 (唱)丫环说话有才干,

  回转身来暗参详。

  昔日关公围土坡,

  不降曹操难回汉。

  要学刘备施仁义,

  侧面打动她心肠。

  若得丫头归顺我,

  再施策略灭大王。

  对着公主施一礼,

  叫我转来为哪桩?

  公 主 (唱)站在此地偷眼看,

  年少英俊美貌郎。

  为人不要太莽撞,

  还要试探慢思量。

  丫环,你们二人往后山探听,大王回寨,速报我知。

  二丫环 遵命!(下)

  公 主 请问好汉,家住哪里?姓甚名谁?为何男扮女装?

  邹 宏 公主想是要问——

  公 主 正是要问,打下坐来。

  (两人对椅,斜坐,公主对脸色,二人挨坐。)

  邹 宏 (唱“三川调”)

  家住山东平阳县,

  学名叫做小邹宏。

  从小就是古怪性,

  见事不和要打拖不平。

  平阳知县有一子,

  依仗权势奸女人。

  豪杰从来不畏势,

  三拳打死去示众。

  狗知县拿我父母去抵命,

  豪杰杀出血路逃性命。

  又见你大王不安份,

  强娶女人要为婚。

  因此男扮做女身,

  又来打个抱不平。

  你是大王亲妹子,

  别人强霸你平不平?

  将心比心你细思忖,

  谁正谁劣公主说分明。

  公 主 (接唱)听他言来好中听,

  喜在眉梢笑在心。

  我将此人好一比,

  好比当年潘必正。

  若与此人成婚配,

  纵死黄泉也甘心。

  随兄在山有什么好,

  一世终身落骂名。

  久有此心下山去,

  怎奈缺少引路人。

  天赐良人来到此,

  真是奴的知心人。

  走上前来直说罢,

  唉!

  他若不依羞死人。

  古人有言犹在耳,

  话到嘴边留三分。

  请问相公年多大,

  家中曾否娶过亲?

  邹 宏 (接唱)邹宏今年二十五,

  流落江湖未娶亲。

  公 主 (接唱)相公你那里未娶亲,

  奴家有话不好说明。

  邹 宏 (接唱)公主有话只管讲,

  话讲出来共商论。

  公 主 (接唱)奴家本当从直说,

  恐怕相公来羞人。

  邹 宏 (接唱)公主有话请直说,

  邹宏绝对不羞人。

  公 主 (接唱)我想与你结同心,

  相公是否可答应?

  邹 宏 (唱)只要你的天欢喜,

  又何愁我的地不平。

  耳边听得人喧闹,(战鼓声)

  莫非大王回寨门。

  (二丫环上。)

  二丫环 禀公主,大王回寨。

  邹 宏 公主或杀或战?

  公 主 做事莫慌,慌者则乱,你我下山,去何地安身?

  邹 宏 就在刘员外家安身。

  公 主 丫环,不要带其他东西,只带我随手武器和端箱一口,带我的胭脂马来!

  (与邹宏下山,圆场。)

  邹 宏 请公主稍站一时,有请老管家!

  (家院上。)

  家 人 谁?(开门)哎呀,邹英雄回来了,你还好吗?

  邹 宏 好!

  家 人 有请员外。

  (刘正得上。)

  刘正得 邹宏上山寨,不知吉和凶?

  家 人 邹英雄回来了。

  刘正得 啊!邹英雄回来了,请进!

  邹 宏 (进门)员外,请公主进来。

  刘正得 什么公主?(又出门)啊!公主请进!

  (公主、丫环同进。)

  刘正得 请公主在小女绣楼上安身。(公主、二丫环同下)邹英雄一场辛苦,后厅饮宴。(下)

  (杜兰芳帝众喽罗上。)

  杜兰芳 (唱)在后山饮罢了龙凤玉宴,

  众喽罗送孤王玉凤楼前。

  胭脂帽遮不住龙眉凤眼,

  学一个宋太祖暗地访贤。

  推马儿来至在山寨门口,

  (下马坐。)

  打叫了钻山狗细说根源。

  二大王走上。

  众  二大王走上。

  (二大王上。)

  二大王 参见大王。不好了,公主与新贵人下山去了。

  杜兰芳 发兵下山追!

  (众喽罗走圆场,“大开门”转烟锣下。)

  (众喽罗在音乐声中出,两边看,人马喧闹,急转。)

  (家院上。)

  家 人 有请员外!

  刘正得 昔日月下擒玉儿,全凭舌尖夺东吴。家院何事?

  家 人 哎呀,员外呀,贼寇把我府包围住了!

  刘正得 啊!有请邹宏。

  家 人 有请邹相公。

  (邹宏上。)

  邹 宏 心中好似擂战鼓,脸上恰似红火烧。参见员外。

  刘正得 哎呀,邹英雄,那贼寇把我府团团围住了。

  邹 宏 可有土台?

  刘正得 有土台。

  邹 宏 请员外土台观阵。家院带马!

  (二人带马上,邹宏、刘正得骑马。圆场,登土台。)

  刘正得 (唱)人仰马翻号炮响,

  刀枪剑戟闪银光。

  下马且把土台上,

  灯笼火把似海洋。

  耳边听得战鼓响,

  (内鼓声,杜兰芳、大王、众喽罗一支长蛇阵出,邹宏勒拳,瞪眼,刘正得急,杜兰芳众下。)

  刘正得 (唱)杀气腾腾心胆寒。

  人成对来马成双,

  银盔亮甲白如霜。

  我将此贼好一比,

  好比唐朝朱梁王。

  东南各向战鼓响,

  (杜兰芳带众人从右边上,摆阵势同前,左边下。)

  刘正得 (唱)吓得老汉无主张。

  寡不敌众,弱不敌强,

  老汉村庄会遭殃。

  下得土台回家往,

  再与邹宏道短长。

  哎呀,邹宏呀,那贼把我府团团围住,你有什么良方?

  邹 宏 待我出马,要把那贼生擒活拿。

  刘正得 想有逃走之意?

  邹 宏 走岂是大丈夫所为,那我就对天盟誓。

  刘正得 那你就跪下?

  邹 宏 (唱)走上前来忙跪下,

  祷告日月与三光。

  邹宏若有逃走意,(拳对口)

  罢也!

  万箭穿心把命亡。

  辞别员外把马上,(上马)

  家院!牵马拿刀准备。

  不战胜那贼不回还。{耍刀下)

  刘正得 邹宏转来——唉,他去了。

  (唱)他去得急来死得快,

  怕他终身无葬埋。

  叫家院把棺材抬出来,

  准备锄头把死人埋。(下)

  (邹与二大王会阵,邹把二大王打倒在地,用手抓住他,下场。)

  (刘正得上,家院随上。)

  刘正得 邹宏去上阵,不知吉和凶。

  (邹宏抓二大王上,放在左台角,下马。)

  邹 宏 见过员外。

  刘正得 胜败如何?

  邹 宏 捉来一将。

  刘正得 捉来一将?是谁?啊,原来是二大王,起来,起来。

  二大王 他妈的,和老子战,把老子抓起来了,这还了得。啊!是你?(把员外衣拖起就走)见大王去!

  (邹宏一刀杀去,把二大王杀死。亮相。)

  邹 宏 (笑)哈哈哈!

  (邹耍散发、耍刀,把刀掉在员外脑袋下,员外一呆,跪在地下。)

  刘正得 你在遭凶!

  (唱)邹宏真是英雄汉,

  越杀越勇无阻拦,

  只恐一人力孤单,

  一人怎敌众人强。

  倘若贼子杀来了,

  可怜我一家见阎王。

  (邹宏起身,叩头、上马、下。)

  刘正得 邹宏转来,转来,不要去!

  家 人 他走远了。

  刘正得 呵嗬!

  (唱)邹宏上马威风凛,

  转来我忙祝告众天神。

  但愿贼子背时倒了霉,

  助我邹宏把功成。

  (刘准备进场,往外一转,看见二大王的尸首,吓了一跳。)

  哎呀!他,他他他,还在那里动呢!(下)

  (大王从左边出,邹宏从右边出,大王敲邹宏的头,朝内翻,邹宏逃走下场,大王追下。)

  刘正得 (上)心中好似擂战鼓,

  脸上恰似红火烧。

  (邹宏上,丢枪下马,晕倒桌旁。)

  刘正得 邹宏速醒,胜败如何?

  邹 宏 打了败仗。

  刘正得 我家保不住了。

  邹 宏 员外不要焦急,请公主出来商议。

  刘正得 有请公主。

  公 主 日间跨战马,晚来抱琵琶。见过员外。

  刘正得 哎呀,公主呀,邹宏打败阵,怎么办呀?

  公 主 不要焦急,待我出下一马。

  邹 宏 待我来带马。

  (公主行礼,上马,下。邹宏上马,下。)

  刘正得 家院,你我拿的拿大棍,拿的拿吹火筒,助阵去!(二人下)

  (杜兰芳左边出,和邹宏对枪,把邹宏打下马来,公主一枪挑起,邹宏上马,下。)

  杜兰芳 妹妹请了,敢莫杀错营盘?

  公 主 哪里是杀错营盘,你知道这汉子是谁?

  杜兰芳 倒也不知。

  公 主 与妹成配了。

  杜兰芳 呸!深山养虎。

  公 主 你敢伤人?

  (开打,对枪,大王败下,公主追下。)

  (邹宏手持双锏上,扭马、打铜,被围,众下。)

  (大王上战邹宏,邹下,公主上接打,大王败,公主追,邹宏上。)

  邹 宏 公主你看,大王的人马如潮水一般,如何是好呀?

  公 主 你我二人肩并肩,杀他一个寸草不留。

  (邹宏、公主二人并行,杀小喽罗,杀完后,夹了大王打,大王逃下。邹宏、公主二人大笑下。)

  (杜兰芳狼狈不堪,与小喽罗两边翻斤斗。)

  喽 罗 大王,哎哟!是我呀。

  杜兰芳 饭桶!(二人对打,两眼看到自己好笑)饭桶!看我营还有多少人马?

  喽 罗 (两边看一下)大王,还有很多人。

  杜兰芳 多少?

  喽 罗 (伸出两个指头)还有你我。

  杜兰芳 嘻!(羞)嗨!被那邹宏小于杀得孤家一场大败,转归北海,招兵买马再来报仇,与我悄悄收兵。

  喽 罗 (高声喝道)呼啊!(大王吓了一跳)

  杜兰芳 放低声!

  喽 罗 (低声)呼啊!

  (杜兰芳与喽罗下。)

  (员外与家院同上,圆场、相互对打。)

  (家院推员外倒地,拖员外脚。)

  家 人 打强盗,打强盗!

  刘正得 哎哟!我是员……哎哟!

  家 人 我要把你打匾。

  刘正得 哎哟,我是员外。

  家 人 啊!(放员外脚)

  刘正得 快快扯着。(家人扯员外脚,拖走)哎哟!扯错了,快扯老爷的手。(家人扯起员外)家院,邹英雄哪里去了?

  家 人 杀强盗去了。

  (内喊杀声,员外与家院惊上土台,怕得发抖。)

  (邹宏与公主两边分上,架抢,丫环上。)

  邹 宠 杀!(对杀)

  公 主 杀!(对杀)

  二丫环 公主、英雄!杀错了营盘!

  邹 宏 啊,杀错了营盘?公主,闻听员外与家院也在阵上来了。

  公 主 快快找来。(找)

  刘正得 打强盗,打强盗!

  家 院 打强盗,打强盗!

  邹 宏 员外看错了,豪杰不是强盗,我乃是邹宏。

  刘正得 啊!原来是邹英雄,她是何人?

  邹 宏 她是公主。

  刘正得 啊!大王哪里去了?

  邹 宏 杀得他一场大败,落荒逃走了。

  刘正得 哪家得了胜?

  邹 宏 我家得了胜。

  (员外从土台上下来,用槐子打死尸。)

  刘正得 打,打强盗。

  邹 宏 人死无仇,不要打了,打起得胜鼓,快快收兵。

  刘正得 杀猪宰羊,后庄摆宴与邹英雄、公主贺功。

  邹 宏 (发笑)啊!哈哈哈!

  刘正得 (拍邹一掌,邹翻一跟斗)好将!

  邹 宏 夸讲!

  刘正得 好将!

  邹 宏 夸讲!

  (众同笑,尾声中,幕落。)

来源:《湖南戏曲传统剧本(三三)·花鼓戏第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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