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记 

　　“雁门关”亦名“清官册”，是衡阳湘戏的传统剧目。原剧较冗长。整理本作了较大的压缩，删去了“六郎离营”、“天齐庙写状”、“六郎见母”、“六郎被害”、“御街遇救”、“呼必显登程”、“潘妃修书”、“王府定计”、“酒醉潘洪”、“复圣升官”、“黑松林报仇”等十一场琐碎而又与主题无关甚至削弱主题的场次，以及寇夫人为寇准饯行的情节，刘准备受贿亦由明场改为暗场。

　　原本“六郎告状”系在金殿，为了加强“拿潘”的机密性和严重性，整理本改为八贤王深夜带六郎在后宫倔殿诉冤，并将呼必显领旨拿潘也改在连夜启程。

　　本剧经衡阳湘剧团艺朮委员会集休讨论，由蒋经成同志执笔整理。

　　人　物　赵匡义　赵德芳　杨延昭　呼必显　潘　洪

　　黄　龙　黄　菊　陈　琳　柴　干　旗　牌

　　中　军　刘准备　寇　准　白　牌　金牌官

　　老太监　家　院　班　头　驿官甲、乙、丙

　　太监甲、乙、芮　探　子　兵　士　衙　役

　　龙　套　手　下　武　士

　　第一场 

　　赵德芳　（内唱“南路起板”）

　　恼恨潘洪蔽圣明，

　　（太监持灯笼引赵德芳上。）

　　赵德芳　（接唱“南路原板”）

　　通敌叛国害大臣，

　　杨延昭回朝告御状，

　　本御要做保本人，

　　为叔皇除贼安社稷，

　　赵德芳深夜参圣君。

　　（小圆埸，二幕开，赵匡义正坐，旁立太监。赵德芳入。）

　　赵德芳　儿臣见驾，愿叔皇万岁！

　　赵匡义　御侄平身。

　　赵德芳　万万岁。

　　赵匡义　赐座。

　　赵德芳　儿臣谢座。

　　赵匡义　御侄深夜进宫，为了何事？　

　　赵德芳　兹有杨延昭临阵脱逃，回到京都，儿臣将他拿下，现已押来宫外，请叔皇发落。

　　赵匡义　呵！胆大的杨延昭，临阵逃脱，这还了得，吩咐武士将他押进宫来，待寡人亲自审问。

　　赵德芳　领旨。万岁有旨：武士手将杨延昭押上殿来。

　　（二武士押杨延昭上，杨被捆，背插冤状。）

　　杨延昭　杨延昭见驾，吾皇万岁。

　　赵匡义　胆大杨延昭，临阵脱逃，私奔京都，这等贪生怕死之臣，要来何用？推出宫外斩了！　

　　（武士押杨下。）

　　赵德芳　且缓！启叔皇，儿臣见杨延昭背插一物，将他捎转，看过明白。

　　赵匡义　有这等事？捎了转来。

　　赵德芳　万岁有旨，将杨延昭捎转。

　　（武士押杨廷昭复上，杨跪。）

　　赵匡义　捎转！

　　（武士拉杨延昭面朝外跪。）

　　赵匡义　杨延昭，你背插何物？

　　杨延昭　问安的表章。

　　赵匡义　呈了上来，待寡人一观。

　　（武士取冤状交太监，太监转吴义。）

　　赵匡义　（一看）分明是一张冤状，怎说是问安的表章？

　　杨延昭　臣有满腹含冤，无处申诉，特冒万死前来奏明。

　　赵德芳　启叔皇，他说有满腹含冤，要向万岁奏明。

　　赵匡义　有什么冤情？当着寡人奏来。

　　杨延昭　遵旨！

　　（唱“南路原板”）

　　杨延昭跪金銮珠泪双淋，

　　尊一声万岁爷龙耳细听：

　　臣状告老奸臣潘仁美，

　　赵匡义　住了！大胆的杨延昭，当朝国丈，岂是你告得的！

　　赵德芳　启叔皇，岂不闻“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老太师若有什么过错，也是告得的。

　　赵匡义　啊！告得的么？　

　　赵德芳　馛然是告得的。

　　赵匡义　哦！杨延昭，你奏吧！

　　赵德芳　杨延昭，万岁不降罪于你，你大胆的奏来。

　　杨延昭　容奏：

　　（接唱）他是个卖国通敌的大罪人，

　　赵匡义　他有什么罪过？

　　杨延昭　（接唱）论罪情他有十大项，

　　项项大罪欺圣君。　

　　赵匡义　哪十大罪？慢慢的奏来。

　　杨延昭　（唱）谎圣驾五台山胡儿兵进。

　　赵匡义　二？

　　杨延昭　（唱）双龙会是奸贼诡计所行。

　　赵匡义　三？

　　杨延昭　（唱）金殿上蒙圣主挂了帅印。

　　赵匡义　四？

　　杨延昭　（唱）命催粮逼死了呼延老将军。

　　赵匡义　五？　

　　杨延昭　（唱）黑道日动残兵要害我父子性命。

　　赵匡义　六？

　　杨延昭　（唱）我父子得胜回他紧闭关门。

　　赵匡义　七？

　　杨延昭　（唱）我父子困两狠他全不救应。

　　赵匡义　八？

　　杨延昭　（唱）将七郎绑高竿乱箭穿身。

　　赵匡义　九？

　　杨延昭　（唱）害我父两狼山碑前丧命。

　　赵匡义　十？　

　　杨延昭　（唱）他要夺我主爷锦绣龙廷。

　　为臣的冤枉情一一诉尽，

　　请我主将为臣明正典刑。

　　赵匡义　吓！

　　（唱“南路快打慢唱”）

　　听罢言来心战惊，

　　恼恨潘洪叛国臣，

　　孤本当准了六郎状，——

　　又恐打冷了西宫心；

　　孤若不准他的状，——

　　锦绣江山坐不成。

　　左思右想无计策，

　　（旁唱）那一旁看御侄有何计生。

　　御侄，杨延昭告下太师十大罪状，还是准也不准？

　　赵德芳　儿臣启奏叔皇：杨延昭告下御状，一来为着叔皇江山，二来为着杨家冤仇；想杨家冤仇事小，叔皇江山事大。依儿臣之见，叔皇应即傅下旨意，命得哪部大臣？前往雁门关捉拿潘洪回朝审问才是。

　　赵匡义　准奏。武士手快快松绑。

　　（武士给杨延昭松绑，武士下。）

　　赵匡义　杨延昭且回天波府，寡人傅旨召回太师与你质对就是。

　　杨延昭　谢主龙恩。（拜下）　

　　赵匡义　御侄，潘洪镇守雁门关，如狼似虎，两班文武，何人胆大心细，可领旨前往？

　　赵德芳　这个……启叔皇，扫殿侯呼必显智勇双全，可颔旨前往，不若即刻宣召进宫。

　　赵匡义　御臣奏之极是。内侍，速傅寡人旨意，扫殿侯即刻进宫。

　　太　监　是！（下）

　　赵德芳　启叔皇，目下朝廷潘贼党羽甚众，扫殿侯须即晚起程，赶至雁门关，以免泄漏风声，有碍大事。

　　赵匡义　寡人自有道理。　

　　（太监引呼必显外场上。）

　　呼必显　（念）皇王圣旨宣，

　　深夜把驾参。

　　臣呼必显见驾，愿吾主万岁。

　　赵匡义　呼卿平身。赐座。

　　呼必显　万万岁。（向芳）贤王千岁。（坐）启万岁，召臣深夜进宫，有何国事？　

　　赵匡义　兹因杨延昭回得京来，告下潘洪十大罪状，特宣卿进宫，就命你领旨前往雁门关提拿潘洪回朝议罪。

　　呼必显　启吾主，潘洪镇守边关，兵多将广，只宜智捕，不可强拿。

　　赵匡义　依卿之见呢？

　　呼必显　依田之见——（想）要为臣前往雁门关提拿潘洪，请赐臣三道圣旨。

　　赵匡义　哪三道圣旨？——？

　　呼必显　一道圣旨，君间臣安。

　　赵匡义　唔！卿家好差。只有臣间君安，岂有君问臣安，行此反礼？

　　呼必显　启万岁，想那潘洪，骄横跋扈，目中无君，君问臣安，以骄其气。

　　赵匡义　（想）所见不差。二？

　　呼必显　二道圣旨，犒赏三军。

　　赵匡义　又是为何？

　　呼必显　老贼奸狡多诈，心存疑惧，犒赏三军，以安其心。

　　赵匡义　这三？

　　呼必显　捉拿潘洪。

　　赵匡义　依卿所奏。寡人赐你三道圣旨，漏夜兼程，赶往雁门关。事成之后，另有升赏。（交圣旨与呼）御珏、呼卿出宫去罢。（下）

　　呼必显　谢主龙恩。

　　（念）手捧圣旨出宫廷，

　　赵德芳　（念）呼卿才智胜孔明。

　　呼必显　微臣不敢！　

　　赵德芳　卿家此番去到雁门关，诸事需要谨慎，如若不然，不仅忠良冤仇无能得报，我叔皇的江山益发不得太平了。

　　呼必显　千岁！

　　（唱“南路快打慢唱”）

　　八千岁一言来提醒，

　　保我主太平春，

　　辞别贤爷出宫廷，

　　雁门关巧拿叛国臣。（向芳一揖下）

　　赵德芳　（接唱“前板”）

　　一见呼卿出宫廷，

　　不由本御喜在心，

　　但愿得三道旨削除奸佞，

　　振朝纲靖边氛四海升平。（下）

　　第二场 

　　（八龙套引潘洪上。）

　　潘　洪　（引）奉旨镇边关，

　　与北国暗通往来；

　　除了杨业父子，

　　老夫喜满胸怀。

　　（潘洪进内场坐，中军暗上。）

　　潘　洪　（诗）辕门旌旗展，

　　众将两边排，

　　赫赫白虎帐，

　　亚赛帝王台。　

　　老夫姓潘名洪，表字仁美，在宋为臣。因吾女西宫伴驾，甚得圣宠，老夫得以官居文华殿大学士之职。兹因杨业父子，屡与老夫不和，是我一面暗修书信，打往北国，要北国兴兵犯宋；一面又在金殿蒙哄宋主，挂了元帅印信，单要那杨业父子以为马前先行。来到雁门关，是我略施机谋，使得杨业父子被困两狼谷口。杨七郎突围前来求救，老夫用酒将他灌醉，捆绑百尺竿头，将他活活射死。杨业在那两狼谷口，盼兵兵不到，望子子不回，只得碰死在那李陵碑下。眼中之钉已经拔掉，好不喜煞老夫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探　子　（急上）启禀太师，朝廷有圣旨到。

　　潘　洪　呵！老夫并无边招回京，为何有圣旨来到？

　　探　子　已到了十里长亭。

　　潘　洪　再探！　

　　探　子　得令。（下）

　　潘　洪　中军，传老夫将令，众将摆队十里长亭。

　　中　军　是！

　　（潘洪下。）

　　中　军　下面听着：朝廷有圣旨来到，老太师有令，摆队十里长亭。

　　（中军下，八龙套摆队下。潘洪率众军从左上，潘上，车右下。呼必显　率旗牌及随从四人右上，左下。）

　　（潘坐车左上，下车，落坐。呼率众右上，潘跪。呼率众由左入关，潘　上车随后回关。）

　　（潘、呼串众一齐入帐，呼捧旨站中央，潘跪接圣旨后即起，呼站左厢。）

　　呼必显　老太师请上，待末将素礼参拜。

　　潘　洪　奉旨钦差，老夫焉敢受拜？

　　呼必显　这是礼当。

　　潘　洪　但行常礼。

　　（呼参潘后站立一厢。）

　　潘　洪　（向中军）与钦差看坐。

　　呼必显　老太师大驾在此，末将焉敢妄坐！

　　潘　洪　奉旨钦差，哪有不坐之理。

　　呼必显　末将谢坐。（一揖后坐下）

　　（众将士过场打参。）

　　潘　洪　钦差驾到，老夫摆队不齐。

　　呼必显　岂敢！末将来得冲撞，老太师海涵。

　　潘　洪　圣天子龙驾？

　　呼必显　龙驾安康。

　　潘　洪　满朝文武？

　　呼必显　俱有各色手禀，前来问候老太师金安。

　　潘　洪　有劳他们。

　　（众将士吆喝。）

　　潘　洪　钦差，你随从将官，明盔亮甲？却是为何？

　　呼必显　末将随带的几名小卒，在此侍候老太师的鑫安。请问老太师，帐下将官，一个个明盔亮甲，又是为何？

　　潘　洪　老夫帐下这几名小卒么……哈哈哈……理当要在此侍候钦差。

　　呼必显　末将不敢！天气炎热，恐众将受暑，请老太师傅下一令，吩付众将解甲换袍。

　　潘　洪　言得是。同传一令。中军：

　　呼必显　（同时）旗牌：

　　中　军　有！　

　　旗　牌　（同时）有！

　　潘　洪　传老夫将令，众将解甲换袍。

　　呼必显　（同时）传爷将令，众将解甲换袍。

　　中　军　令出。下面听着：老太师有令，众将宫解甲换袍。

　　旗　牌　（同时）令出。下面听着：钦差有令，众将官解甲换袍。

　　（众将士两边穿下。）

　　潘　洪　不知钦差驾到，有何贵干？

　　呼必显　末将领奉两道圣旨前来。

　　潘　洪　哪两道圣旨？这——？

　　呼必显　一道圣旨，君问臣安。

　　潘　洪　吔吔吔！哈哈哈！只有臣问君安，岂有君问臣安，行此反礼？

　　呼必显　老太师镇守雁门关，受尽风霜劳苦，尽可问得。

　　潘　洪　果真是有道明君。中军。

　　中　军　喳！　

　　潘　洪　与老夫看朝简过来。

　　中　军　喳！（取朝笏交潘）

　　潘　洪　（起立，捧朝笏）吾皇万岁！这二？

　　呼必显　二道圣旨，犒赏三军。

　　潘　洪　圣天子有爱将之意。

　　呼必显　老太师也有暖将之心。请问老太师，末将一路而来，见三十里一小营，五十里一大营，想都是老太师的营篷？

　　潘　洪　尽是老夫的营篷。

　　呼必显　老太师点将，一时焉能得到？

　　潘　洪　老夫手下有一白牌，即传即到。

　　呼必显　请老太师传令，各营将官前来听点，末将也好回复圣命。

　　潘　洪　传白牌。

　　中　军　白牌走上。

　　白　牌　（上念）忽听叫白牌，

　　快步进帐来。

　　参见太师。（跪）

　　潘　洪　见过钦差。

　　白　牌　（起）参见钦差！（向呼打参后站立一旁）老太师，有何军情？

　　潘　洪　传老夫将令，各营将官一齐披挂前来听点。

　　白　牌　请太师发令。

　　潘　洪　中军发令。

　　中　军　（发令）令出山摇动，

　　白　牌　（接令）言罢鬼神惊。（出帐上马下）

　　潘　洪　略备一樽，与钦差同饮。

　　呼必显　末将打扰。

　　潘　洪　钦差请先。

　　呼必显　老太师请先。

　　播　洪　哈哈哈！年幼之人，到还老成，老夫权且引个道儿，你随老夫这里来！

　　（潘先下，呼随后下。）

　　第三场

　　（二幕外，黄龙、柴干、黄菊、陈琳吊场上。）

　　陈　琳　陈琳。

　　柴　干　柴干。

　　黄　菊　黄菊。

　　黄　龙　黄龙。

　　黄　菊　众位将军请了。

　　众　　请了。

　　黄　菊　适才白牌到来，朝廷差来钦差，你我须早上雁门关听点。

　　众　　三军，启道雁门关。

　　（四手下带马上，陈等上马。大圆埸。陈、柴率手下先下。黄龙跌下马来。黄菊下马掺扶。）

　　黄　菊　兄长为何跌下马来？

　　黄　龙　为兄马失前蹄。

　　黄　菊　如此兄长回营换马，速即就来。

　　（黄菊下、黄龙原路下，陈琳、柴干跑马上，黄菊随上。）

　　陈　琳　黄老将军哪里去了？

　　柴　干　（同时）黄老将军哪里去了？

　　黄　菊　我兄中途马失前蹄，回营换马去了，少时太师升帐，二位将军与我兄方便一言。

　　陈　琳

　　柴　干　那个自然。三军。

　　手　下　有。

　　众　　听辕门打罢几鼓？

　　手　下　才打二鼓。

　　众　　将马带去加料。（手下带马下）你我辕门伺候。

　　（陈、柴、菊两边下。）

　　（开中幕。起点，四龙套引潘洪上，中军随上。）

　　潘　洪　威风凛凛登宝帐，大小儿郎受犒赏。

　　（进帐坐，陈、柴、菊等上，站立两厢。呼必显持书暗上，坐帐外。）

　　潘　洪　众位将军可曾到齐？

　　众　　俱已到齐。

　　潘　洪　朝廷差来钦差，犒赏尔等，须要高声听点。（向中军）呈军册簿。

　　中　军　军册簿呈上。鼓篷起鼓。（提笔结潘）陈琳。

　　陈　琳　有。

　　中　军　柴干。

　　柴　干　有。

　　中　军　黄菊。

　　黄　菊　有。

　　中　军　黄龙。

　　众　　一卯不到。

　　潘　洪　嗡！胆大黄龙，老夫在此点将，就一卯不到。

　　柴　干　启太师，人马多了，挨挤不上，老太师宽限一时。

　　潘　洪　记下四十军棍。

　　中　军　鼓篷起鼓听点。陈琳。

　　陈　琳　有。

　　柴　干　黄老将军还不见来，待我出帐看过。（出帐）

　　黄老将军……　

　　中　军　柴干。

　　陈　琳

　　黄　菊　柴将军？

　　中　军　柴干。

　　柴　干　（柴却回帐内，伏地）末将请罪！

　　潘　洪　柴干，老夫在此点将，你须要仔细打点。

　　柴　干　喳！

　　潘　洪　起来！

　　（柴起，站立一旁。）

　　中　军　起鼓。黄菊。

　　黄　菊　有。

　　中　军　黄龙。

　　柴　干　二卯不到。

　　潘　洪　住了。胆大黄龙，连误二卯，这还了得！柴干听令：速拿黄龙前来。

　　柴　干　得令！（持令出帐，黄龙上）黄老将军，你连误两卯。

　　黄　龙　柴将军，快快与我招门。

　　柴　干　启太师，黄龙到。

　　（黄龙随柴干进怅，跪下。）

　　潘　洪　下跪可是黄龙？

　　黄　龙　正是。

　　潘　洪　老夫点将，你到哪里去了？

　　黄　龙　末将中途马失前蹄，回营换马去了。

　　潘　洪　哼！哪里是什么马失前蹄，分明故意触犯老夫的将令，这还了得！

　　黄　龙　末将实是马失前蹄，回营换马。

　　众　　请老太师开恩！

　　潘　洪　咳！这也开恩，那也开恩，哪有许多恩开！请动皇令，斩

　　（刀斧手押黄龙下，中军持皇令随下，中军复上。）

　　中　军　黄龙斩首！（还皇令）

　　呼必显　噫！方才不知斩了哪员将官，待我上帐问个明白。报！呼必显告进。（进帐）参见老太师。

　　潘　洪　钦差免礼。上帐何事？

　　呼必显　请问老太师，方才斩的哪员将官？

　　潘　洪　乃是黄龙。

　　呼必显　他身犯何罪？

　　潘　洪　老夫在此点将，他连误二卯，因此将他推出斩首。

　　呼必显　他在营中官职多大？

　　潘　洪　也不过小小八抬之位。

　　呼必显　哦！“小小八抬之位”。

　　潘　洪　咳！老夫斩了那黄龙，你敢莫心中不服？

　　呼必显　下官不敢！老太师从不亏人。

　　潘　洪　好个“从不亏人”。

　　呼必显　老太师，末将奉旨前来犒赏三军，意欲借虎头金印点将一回，也好回复圣命，不知老太师意下如何？

　　潘　洪　（想）唔！要借老夫虎头金印，不能得够；借你皇令一面，点将之后，须当归还老夫。

　　呼必显　那个自然。

　　潘　洪　中军看令。

　　中　军　喳！（交令与潘）

　　潘　洪　（执令）钦差拜令。

　　（呼拜令。）

　　呼必显　请太师交令。

　　潘　洪　接令！（交令）

　　呼必显　（接令）谢过老太师。

　　潘　洪　打座！

　　（潘出帐，坐呼位。呼上帐入座。）

　　呼必显　一朝权在手，

　　众　　便把令来行。

　　呼必显　好个“便把令来行”。众位将军，本藩奉旨前来犒赏尔等，须要高声听点。

　　中　军　起鼓。（提笔给呼）陈琳。

　　陈　琳　有。

　　中　军　柴干。

　　柴　干　有。

　　中　军　黄菊，（菊未应）黄菊。

　　（菊正在掉泪、再呼后始匆匆近前下跪。）

　　呼必显　咳！胆大黄菊！本藩点将，你敢莫心中不服？

　　柴　干　启禀钦差，方才斩的那员将官，乃是他的胞兄，黄将军站在一旁，思兄掉泪，需钦差开恩！

　　呼必显　哦，方才斩的那员将官，就是他的胞兄。起来！

　　（黄菊起来，站过一旁。）

　　潘　洪　哈哈哈！这娃娃点将，倒还有点威风杀气。　

　　呼必显　起鼓。听点！黄菊听令：满营将官不点，单点你元帅潘仁美。

　　黄　菊　得令。咳！钦差点将，将老太师也点在其内，我又怎好上前？柴将军，请站下来。

　　柴　干　黄将军打叫何事？

　　黄　菊　柴将军请受我一礼。

　　柴　干　黄将军施礼为何？　

　　黄　菊　钦差有将令，满营将官不点，单点太师，请柴将军与我代传。

　　柴　干　钦差有将令，你还怕他则甚？将令给我，待我向前。（接令）还未曾向前，有点胆战，打下定心拳。下面听着：钦差有令，满营将官不点，单点太师潘仁美。

　　潘　洪　嗐！钦差好生无礼，连老夫都点在其内。且自由他，

　　柴　干　启禀钦差，老太师一卯不到。

　　呼必显　记下四十军棍，吩咐鼓篷起鼓。

　　黄　菊

　　陈　琳　彭篷起鼓。

　　呼必显　柴干听令：满营将官不点，单点你元帅潘仁美。

　　柴　干　得令。钦差有令：满营将官不点，单点元帅潘仁美。（看）启禀钦差，元帅二卯不到。

　　呼必显　记下八十。

　　潘　洪　噫！钦差连点老夫两次，待我上帐问个明白。

　　（潘缓缓起来，欲上帐。）

　　柴　干　一卯不到，重责四十，二卯不到，重责八十，三卯不到，卡擦……（碰着潘，即跪下）

　　潘　洪　嗐！柴干，你不要之乎也者。滚！（将手持之书、扇顺手丢在柴干头上。）

　　柴　干　喳！（拈起书本和扇子起来，站在一旁揩汗）

　　潘　洪　请问钦差，为何将老夫也点在其内？

　　呼必显　（起，取出圣旨）圣旨下！

　　潘　洪　呵！又有圣旨？吾皇万岁！（急跪）

　　呼必显　潘洪接旨：“杨延昭回京告下御状，潘洪镇守雁门关，明为抗敔，实系私通胡儿，此等逆臣，罪在不赦，着押解回京议罪。”众位将军，将潘洪冠带去了，上了刑具。

　　柴　干　嗬呀！你这奸贼也发作了。来！将冠带剥了下来，上了刑且。

　　（众去墦冠带，上刑。）

　　潘　洪　不好！

　　（起方，唱“南路快打慢唱”）

　　你奉旨前来赏三军，

　　不料你暗地拿大臣，

　　既要拿爷对爷讲，

　　柴　干　呸！钦差前来拿你，还来对你讲？

　　潘　洪　答话者敢是柴干？

　　柴　干　柴将军。

　　潘　洪　你就不怕老夫了？

　　柴　干　我还怕你呀！（笑）我怕你也怕多了，如今我不爱怕你了。

　　潘　洪　你要仔细！

　　柴　干　你要仔细打点！

　　潘　洪　站下去！

　　柴　干　我偏要站上点！

　　潘　洪　怎么？

　　柴　干　怎么？呵嗬！我还怕你！（笑）

　　潘　洪　（接唱）暗地拿爷哪算能？

　　爷不死儿不走冤仇还在，

　　除非是儿逃了爷亡了冤仇罢休，

　　雁门关不与你闲言争斗——

　　呼必显　押上囚车！

　　（手下打囚车上，潘上囚车。）

　　潘　洪　（接唱）宋皇爷金殿前细说根由。

　　（四手下押潘下，旗牌持令跟下。）

　　呼必显　（唱“南路快打慢唱”）

　　雁门关拿潘洪山摇地动，

　　众　　好胆量。（齐笑）

　　呼必显　（接唱）众将官一个个喜笑盈盈，

　　站立在宝帐内用目观定，

　　雁门关要一个掌帅之人。

　　黄菊过来！

　　黄　菊　在！

　　呼必显　本藩要回朝复命，雁门关军务人事，付与将军掌管。

　　黄　菊　末将才疏学浅，恐误国家大事。

　　呼必显　将军人才，堪当重任，不必推辞。中军看印。

　　（中军捧出皇令、印信，呼出位，黄菊拜印、受印。）

　　呼必显　雁门关乃两国交界之地，将军须要小心防守。

　　黄　菊　那个自然。

　　呼必显　告辞。

　　众　　末将等奉送。

　　（四龙套拥呼必显下，菊等送歪帐外。）

　　柴　干

　　陈　琳　恭喜将军，拜印封爵。

　　黄　菊　还望众位将军协力同心，共守边关。

　　（黄菊、陈琳、柴干三人同下。）

　　第四场

　　（二暮外，杨延昭上。）

　　杨延昭　（唱“南路原板”）

　　只为国恨与家仇，

　　再与贤王定计谋。

　　且住！潘洪老贼已由呼大人押解回京？圣上将他发交西台御史衙前审问，要我前去质对，我想那西台御史刘准备，贪财畏势，我若前去质对，必受其屈。不免前往南清官求八千岁一助。就此走走。

　　（小圆场，二幕开。）

　　杨延昭　来此已是。宫门哪位在？

　　太　监　（上）什么人？（出宫）呵！原来是杨郡马。请了。

　　杨延昭　公公请了。相烦通传贤爷，只说杨延昭求见。

　　太　监　稍待。（入内）有请贤爷！

　　赵德芳　（上）何事？

　　太　监　杨郡马求见。

　　赵德芳　叫他自进。（坐外埸）

　　太　监　（向外）贤爷有旨：杨郡马自进。

　　杨延昭　（入）杨延昭见驾，愿贤爷千岁！（跪）

　　赵德芳　御妹夫平身，一旁赐座。

　　杨延昭　谢千岁！（起来，坐下）

　　赵德芳　潘洪老贼已发交西台御史衙中审问，御妹夫缘何不去质对？

　　杨延昭　启千岁，臣想那西台御史，贪财畏势，必不能秉公剖断，臣若前往质对，必受其辱，特来求千岁作主。

　　赵德芳　（想）御妹夫不必惊慌，待本御扮做你的跟随，一同前去，料也无妨。侍儿，看便衣过来。

　　（芳换便装，持金镜藏袖内。）

　　赵德芳　御妹夫，你我一路同行。

　　（唱“南路快打慢唱”）

　　可恨潘洪太不仁，

　　通敌叛国害忠臣，

　　御史衙中观动静，

　　若亏杨家不徇情、

　　（芳、杨同下。）

　　第五场

　　（四衙役上，站门，刘准备上。）

　　刘准备　（念）全凭逢迎伎俩，

　　才得官居西台。

　　（诗）衙门是公庭，

　　王法有重轻，

　　有了金元宝，

　　可作犯律人。

　　西台御史刘准备。圣上将潘杨二家案件发在我衙审问，昨日西宫娘娘差人送来厚礼，要我将潘老太师之案谅情谅情，今日坐堂审问此案。衙役们！

　　衙　役　喳！

　　刘准备　潘老太师来了，速速通报。

　　衙　役　喳！

　　刘准备　整顿堂规！

　　衙　役　喳！

　　（兵士二人押潘洪上，兵士即退下。）

　　潘　洪　有事在心头，叫人暗地愁。来此已是御史衙。有人没有？

　　衙　役　（出）什么人？

　　潘　洪　速速通傅，只说潘老太师来了。

　　衙　役　请站。（入）启大人，潘老太师来了。　

　　刘准备　潘老太师来了，待我亲自出迎。（出门）潘老太师在哪里？哎呀！卑职见过老太师。

　　潘　洪　罢了！

　　刘准备　老太师请进。

　　潘　洪　随我同进。

　　刘准备　请太师松了刑具。

　　潘　洪　此乃朝廷王法。

　　刘准备　什么朝廷王法？（松刑）老太师请上坐．

　　潘　洪　此乃御史法堂，老夫焉敢就坐？

　　刘准备　老太师若不上坐，下官站都无处站了。

　　潘　洪　哈哈哈！你倒是个知趣的官儿，一同皆坐。

　　（潘中坐，刘坐其侧。

　　潘　洪　请问御史，少剔杨延昭一到，你将此事如何判断？

　　刘准备　老太师请放宽心，下官将此案尽行推在杨家身上，不与老太师半点相干也就是了。

　　潘　洪　哈哈哈！你若把此事推在杨家身上，老夫定要保你官上加官。

　　刘准备　（起立）全仗老太师的提拔。（向潘深深一揖）

　　潘　洪　少时刻杨延昭一到，你便怎样？

　　刘准备　见面礼就给他这多。（以手示四十之数）

　　潘　洪　他若不招呢？

　　刘准备　他若不招，又给他这多。（以手示八十之数）　

　　潘　洪　哈哈哈！　

　　刘准备　哈哈哈！衙役们，整顿堂规。杨延昭到了，要他报门面进。

　　衙　役　喳！

　　（杨延昭上，赵德芳紧随其后。）

　　杨延昭　来此西台地，叫人暗猜疑。（停脚不入）

　　赵德芳　御妹夫，本御在此，你大胆上前。

　　杨延昭　里面哪位在？

　　衙　役　（出）什么人？

　　杨延昭　前去通传，杨延昭要见。

　　衙　役　报门而进。（入）　

　　杨延昭　千岁，他要我报门而进。

　　赵德芳　大胆进去。他要是问你身后是谁，你只说是随带的跟随。

　　杨延昭　招！杨延昭进。

　　（杨入站左边，芳站杨后。）

　　杨延昭　请了。

　　刘准备　下站敢是杨延昭？　

　　杨延昭　正是。

　　刘准备　你身后是谁？

　　杨延昭　随带跟随。

　　刘准备　（拍惊堂木）胆大杨延昭！见了本御史为何不跪？

　　杨延昭　哪有被告上坐，原告下跪之理？

　　刘准备　胆大杨延昭！你在两军阵前，懒战貔貅，临阵脱逃，私自回京，还敢诬告潘老太师，不动大刑，谅你不招，人来！

　　衙　役　有！

　　刘准备　（拿签筒站起）将杨延昭叉了下去，重贵四十。打！

　　（芳即向前，并立去头戴之风帽，刘见芳，双膝跪地，潘躲王公案下。¬）

　　赵德芳　唗！好奸贼！　

　　（唱“南路快二流”）

　　可恨奸贼起歹心，

　　不由本御怒生嗔，

　　手执金锏将你打，（打死刘）

　　锏打奸臣命归阴。

　　衙　役　（跪）不与小人等相干。

　　赵德芳　不与尔等相干。起来！将奸贼尸首打了下去。

　　衙　役　是！　

　　（众衙役抬尸下，复上，出礼单。）

　　衙　役　启千岁：适才刘御史袍服内漏出一纸礼单。（上）忽听圣旨宣，忙步上金阶。臣金牌官见驾，愿主万岁！

　　声　　（内）寡人赐你金牌一道，速去霞谷县调寇准连夜进京，不得有误！

　　（太监持金牌上，将牌交金牌官，下。）

　　金牌官　遵旨！（下）十载寒窗读诗文，

　　上京得中头一名，

　　可恨权臣蒙圣主，

　　将我参革出朝门。

　　官寇准。乃东鲁人氏，昔年上京应试，蒙圣恩得中魁首，不想被权臣参掉。是我在吏部效力三载，蒙八千岁提拔，才得职授霞谷县正堂。自到任以来，黎民倒也好训。今当三、六、九日，放告之期，——左右。

　　衙　役　有。

　　寇　准　抬出放告牌。

　　金牌官　（上）金牌下。

　　衙　役　金牌下。

　　寇　准　有请。

　　（寇下位出迎、金牌校尉上。）

　　金牌官　金牌下！

　　寇　准　（跪）万岁！

　　金牌官　跪听宣召：金牌到来，提调寇准连夜进京，不得有误！

　　寇　准　万万岁！

　　金牌官　金牌急如火，

　　寇　准　即刻便登程。

　　金牌官　请！（下）　

　　寇　准　嗄！

　　（唱“南路快打慢唱”）

　　有寇准接金牌猜疑不定，

　　圣天子金牌召却是何情？

　　莫不是奸佞臣又起歹意？

　　莫不是贤王爷保我官升？

　　此一番进京去吉凶难定，

　　大丈夫为皇家何计死生！

　　罢罢罢退公堂后堂内进，

　　退堂！

　　（众役下。）

　　辞别了高堂母即便登程。（下）

　　第八场 

　　（寇准借马牌、院子跑驿，过两场，每场均有驿宫与寇等换马。）

　　寇　准　（内唱“南路起板”）

　　马蹄踏遍路旁草——

　　（寇等三人上。）

　　寇　准　（接唱“南路摇板”）

　　星夜进京不惮劳。

　　眼观皇城已来到，

　　且到馆驿宿一宵。

　　（驿官上迎，马牌牵马下，寇偕院子入驿馆上坐。）

　　驿　官　参见老爷。

　　寇　准　罢了。

　　驿　官　用些什么？

　　寇　准　前途俱已用过。今晚小心更鼓。

　　驿　官　是！人役们，小心更鼓呵！（边叫边下）

　　寇　准　家院，四更时分，冠带伺候。

　　家　院　是。

　　寇　准　歇息去吧。

　　家　院　是！（下）

　　寇　准　想我寇准，职受霞谷县令，为官以来，上不负君，下不亏民，圣上金牌调我连夜进京，不知为了何事？今晚独宿馆驿，好不愁闷人也！

　　（内起初更。）

　　寇　准　（唱“南路戈板”）

　　有寇准坐馆驿自思自想，

　　思想起幼年间苦读寒窗，

　　上京时得中在龙虎榜上，

　　又可恨奸佞臣坏了心肠，

　　参革我栋梁。

　　（内起二更。）

　　（接唱“弋板”）

　　耳边厢又听得二更鼓响，

　　不由我七品官想断枯肠，

　　霞谷县为黎民剖断冤枉，

　　又不曾亏百姓欺压善良，

　　金牌调我为哪桩？

　　（内起三更。）

　　（接唱“弋板”）

　　听谯楼打罢了三更时分，

　　风入疎帘月穿棂，

　　孤单单宿馆驿心中烦闷，

　　夜漫漫又何能挨到天明，

　　不得安心！

　　（寇看书，家院捧茶上。）

　　家　院　老爷用茶。

　　（寇用茶，内起四更。）

　　（唱“弋板”）

　　移星换斗四更尽，

　　叫家院与你爷改换衣巾。

　　（寇偕家院下，音乐起“过场”寇更衣上，院子捧笏后上。）

　　寇　准　（接唱“弋板”）

　　转回来我对家院论，

　　老爷言来你细听：

　　我命你回衙去报一信，

　　你道是老爷一路平安到京城。

　　倘若是太夫人将你来问，

　　你道是你老爷不久回程，

　　倘若是少夫人将你来问，

　　你就说你老爷吉凶难明，

　　切要记清。

　　家　院　遵命！

　　（院子交笏与寇下。寇捧笏出馆驿，内起五更。）

　　寇　准　（接唱“南路原板”）

　　朝臣待漏五更冷，

　　铁甲将军夜渡津，

　　东华门本是交官走，

　　西华门本是武将行，

　　我寇准打从东华门进，

　　（内大笑声。）

　　（接唱）两旁文武发笑声。

　　他笑我寇准官职小，

　　七品县令怎见当今？

　　有才不在官大小，

　　无才枉受爵禄恩。

　　撩袍端带把龙庭进，

　　（接唱摇板）

　　九龙口内臣见君。

　　臣寇准见驾，吾皇万岁！

　　声　　（内）卿家进京来了？

　　寇　准　金牌宣召，臣连夜进京，不知有何国事？

　　声　　（内）兹因杨延昭告下潘洪十大罪状，现潘洪已押解回朝，特召卿回朝审问此案。

　　寇　准　臣启万岁：潘杨二家，一家皇亲，一家国戚，臣官卑职小，不敢审问。　

　　声　　（内）不妨。就封卿西台御史，外赐圣旨一道，审问此案。领旨下殿。

　　寇　准　遵旨。

　　（太监捧旨上，将旨交与寇准，下。）

　　（赵德芳暗上。）

　　寇　准　（唱“南路原板”）

　　手捧圣旨下龙廷，

　　殿前又见八贤君。

　　臣寇准叩见贤爷千岁！恕臣有圣命在身，不能全礼。

　　赵德芳　卿家进京来了？

　　寇　准　进京来了。

　　赵德芳　万岁调你进京，为了何事？

　　寇　准　万岁调臣进京，审问潘杨二家案件。

　　赵德芳　他二家一个皇亲，一个国戚，卿家七品县令，怎好审问？

　　寇　准　圣上将臣升了。

　　赵德芳　升在哪里？

　　寇　准　西台御史。

　　赵德芳　可喜可贺！

　　寇　准　全仗千岁提拔。

　　赵德芳　卿家可知前任刘御史之事？

　　寇　准　为臣不知。

　　赵德芳　只因他审问潘杨二家案件，受贿埋冤，有亏杨家，被本御一锏打死丹墀。

　　寇　准　（一惊）呵嗬呀！这等说来，为臣不敢审问此案。待臣回复圣命。

　　赵德芳　且慢！卿家只管大胆审问，若有为难之处，到本御南清宫领教就是。

　　寇　准　臣遵旨。

　　（唱“南路摇板”）

　　贤爷与臣作了主，

　　哪怕老贼是皇亲。（下）

　　赵德芳　（接唱“摇板”）

　　好个忠心小寇准，

　　七品县令判皇亲，

　　惩奸除佞贤臣到，

　　不怕老贼不招承。（下）

　　第九场

　　（四衙役、一斑头引寇准上。）

　　寇　准　（唱“南路散板”）

　　金殿领了万岁命，

　　西台御史审皇亲。

　　（吹打，供奉圣旨于中堂，叩拜后上公堂。）

　　声　　（内）公公到！

　　班　头　公公到。

　　寇　准　有请。（出迎）

　　（老太监上。）

　　老太监　手捧千金礼，来到御史门。御史有礼。

　　寇　准　公公请进。

　　老太监　咱家有进。

　　寇　准　公公请坐。

　　老太监　咱家有坐。

　　寇　准　不知公公到此有何见教？　

　　老太监　动问御史，潘老太师之案，是在贵衙审问么？

　　寇　准　正在敝衙审问。公公问此则甚？

　　老太监　请退左右。

　　寇　准　两厢退下。

　　（众衙役、班头退下。）

　　老太监　咱家奉了西宫娘娘之旨，送来一份礼单，御吏晒纳。（递礼单）

　　寇　准　（看礼单）好一份厚礼。呵！公公，此礼为何？

　　老太监　少时审问太师，要你谅情谅情。

　　寇　准　王法森严，必须按律而断。

　　老太监　哎！什么王法不王法？把礼单收下吧！　

　　冠　准　这个……

　　老太监　咋！西宫娘娘有话嘱咐于你，只要太师在，不要太师坏，如若不然，不但你这顶乌纱戴不牢，连性命都难保啦！　

　　寇　准　（寻思后转笑）公公休得动怒，烦劳回复娘娘，老太师之事，下官自有道理。（收礼单）

　　老太监　这便才是。告辞。正是：暂离西台地，（下）

　　寇　准　（目送太监下）

　　王法不徇情！

　　且住！西宫娘娘送来厚礼，与老贼讲情。想我寇准，忠心辅国，岂能受贿埋冤！我若不收此礼，后宫娘娘定会降罪，这又如何是好？这、这、这……有了！下殿之时，八千岁言道，若有为难之处，可至南清官领教。人来！

　　衙　役　有。

　　寇　准　启道南清宫。

　　（众衙役拥寇外下，班头内下。）

　　第十场 

　　（太监引赵德芳上。）

　　赵德芳　（唱“南路散板”）

　　乱臣贼子谋朝廷，

　　不由本御挂在心。（坐）

　　寇　准　（上唱“南路散板”）

　　匆匆离了西台地，

　　南清宫里问贤君。

　　来此宫内，待我叩环。

　　太　监　何人叩环？

　　寇　准　烦劳傅禀，寇准求见。

　　太　监　候着！启千岁，寇准求见。

　　赵德芳　宣他进宫。

　　太　监　贤爷有旨：寇准进宫。

　　寇　准　领旨。臣寇准见驾，贤爷千岁！

　　赵德芳　平身。赐座。

　　寇　准　臣谢座。

　　赵德芳　卿家进宫何事？

　　寇　准　臣奉旨审问潘杨二家案件，正要升堂理事，西宫娘娘差人送来礼单，请贤爷观看。（递礼单）

　　赵德芳　待本御一观。（看礼单）好一份厚礼，卿家就该收下才是。

　　寇　准　臣为国办事，焉敢受贿埋冤，特地进宫奏知贤爷，望贤爷指教为臣。

　　赵德芳　有本御作主，卿家大胆收下。

　　寇　准　这……也罢，就暂寄南清宫，候事完毕，再作定夺。

　　赵德芳　也好。就暂存南清宫，候事完毕，再来领取。——哎呀！惭愧呀，惭愧！

　　寇　准　千岁何言“惭愧”二字？

　　赵德芳　卿家有所不知，我想那潘老太师犯罪，就有西宫潘娘娘送与卿家一份厚礼，那杨郡马与本御是一门内亲，本御并无厚礼送与卿家，岂不惭愧！

　　寇　准　哎呀！（跪）千岁说出此言，臣该万死！

　　赵德芳　卿家请起。

　　寇　准　谢千岁。（起立）

　　赵德芳　卿家此番前来，是乘骑还是坐轿？

　　寇　准　为臣乃是步行而来。

　　赵德芳　哎呀！为了我叔皇的江山，步行岂不是累坏了卿家。昔年外国进贡来一匹骤骝，叔皇恩赐本御，本御如今就送与卿家乘骑，并赐卿家穿宫牌一面，早来早见，晚来晚见，侍儿，看穿宫牌。

　　（太监内下，取穿宫牌上，将脾交寇。）

　　赵德芳　带驿骝上来。

　　（太监外下，随即带马上，立宫外。）

　　赵德芳　卿家回衙理事。

　　寇　准　臣别驾。（出宫，向太监）贤爷在此，将马往下带。

　　（太监将马往下带。）

　　赵德芳　侍儿，御史在此，将马往上带。

　　（太监将马往上带。）

　　寇　准　请往下带。

　　（太监又将马往下带。）

　　赵德芳　嘟！

　　（唱“南路散板”）

　　内侍带马不中用，

　　本御亲自带骅骝。

　　（芳亲自与寇带马。）

　　寇　准　不敢！

　　（接唱）哪有君与臣带马？

　　赵德芳　（接唱）忠心打动本御心。

　　寇　准　（接唱）这骅骝本是万岁赐，

　　赵德芳　（接唱）本御转赐寇爱卿。

　　请上马。

　　寇　准　臣别驾！

　　（接唱）臣大胆谢千岁忙跨金蹬，

　　（寇上马，笑下。）

　　赵德芳　（接唱）小寇准可算得栋梁之臣。（欣然下）

　　第十一场 

　　（四衙役、寇准外上。班头内上。）

　　寇　准　（唱“南路散板”）

　　御史衙前下金蹬，（下马，入堂）

　　大堂审问老奸臣。

　　来！

　　班　头　有！

　　寇　准　升堂。

　　（寇升堂。）

　　寇　准　五刑可曾齐备？

　　班　头　俱已齐备。

　　寇　准　将潘洪押上堂来。

　　班　头　将潘洪押上二堂来。

　　（二皂将潘洪押上。）

　　潘　洪　来至公堂地，

　　衙　役　呼！

　　潘　洪　胆战心又惊。

　　衙　役　呼嗬！

　　潘　洪　刘准备已死？不知是哪个官员在此，倒有些个威风杀气。

　　（班头出，押潘之皂退下。）

　　潘　洪　御史衙门，谁个官员在此？

　　班　头　乃是寇老爷。

　　潘　洪　哪十寇老爷？

　　班　头　寇准老爷。

　　潘　洪　莫道是那寇准？

　　班　头　呔！要叫老爷。

　　潘　洪　前去通报，说老太师来了，要他前来迎接老夫。

　　班　头　迎接你呀？（笑后厉声）报门而进！

　　潘　洪　嗄！要报门而进。也罢！来此矮檐下，权且把头低。快与老夫报门！

　　班　头　好！待我与你代报。报！犯官告进。

　　潘　洪　呔！什么犯官？要叫老太师。

　　班　头　要叫犯官！

　　潘　洪　太师！

　　班　头　犯官！　

　　潘　洪　呸！我打死你这奴才。

　　班　头　得得得！太师就太师。报！太师……犯官告进！

　　（班头迅入，潘无奈随后人，站立一厢。）

　　潘　洪　请了。

　　寇　准　潘洪！见了本御史为何不跪？

　　潘　洪　见了你这小小御史就要下跪，见了当今万岁，老夫岂不要在那午朝门外就地滚上金銮宝殿？

　　寇　准　（冷笑）哼！哼！哼！你嫌我官卑职小？来，打转公案，高悬圣谕。

　　（吹打，正堂悬起圣旨，公案左摆，寇坐，潘对旨跪。）

　　潘　洪　臣潘洪见驾，吾皇万岁！　

　　寇　准　松刑。

　　（衙役与潘松刑。）

　　寇　准　潘洪。

　　潘　洪　臣。

　　寇　准　圣旨在上，本御史在旁，你怎样私通北国，陷害杨家，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讲！

　　潘　洪　臣启奏主上，老臣镇守雁门关，无日不杀，哪日不战，杨延昭懒战貔貅，临阵脱逃，回得京来，诬告老臣，望主参详。

　　寇　准　潘洪，本御史在此间你的口供，你与谁说话？

　　潘　洪　老夫与圣上说话，谁与你这狗官说话！　

　　（潘坐在地下，以手支颐，佯瞅不睬。）

　　寇　准　潘洪，你这卖国的奸贼！想你身为当朝太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荣耀！谁想你这老贼，贪心不足，纵容你子潘豹，在天齐庙摆下百日擂台，要将天下英雄，一纲打尽。杨七郎将军因酒后失性，走上擂台，三拳两足，将你子潘豹打死。你这奸贼此时与杨老舍公扭袍面圣，好个有道明君，见一家皇亲，一家国戚，不好判断，备得御宴与你二家取和，谁知你这老贼，口和心不和，容和意不和，暗修书信，打往北国，要胡儿兴兵犯上。你这老贼在金殿之上，蒙蔽圣上，挂了帅印，单单要那杨家父子以为马前先行，到了雁门关，黄道日期，你不准他父子出兵，黑道日期反命他父子出马，他父子偏偏又得胜而归，你就该大开关门，迎接他父子进城才是，你这老贼，反紧闭关门，对杨老将军言道，必须将北国胡儿，斩尽杀绝，方许进城。想那胡儿有百万之众，一时焉能斩得尽、杀得绝，他父子百般无奈，就杀一阵，败一阵，败一阵，杀一阵，败至在两狼谷口，他父子被胡儿团团围困。那杨老将军命杨七将军杀出重围，回转雁门关搬兵求救，不想你这老贼，记起了打子仇恨，假意将杨七将军接进关去，用酒将他溅醉，绑在那百尺高竿，把一个杨七将军活活射死。那杨老将军见七将军久去不回，放心不下，又命杨六将军杀出重围，探听下落。那杨老将军被困两狈谷口，盼兵兵不到，盼子子不归，白日受饥饿，夜晚受风吹，百般无奈，就碰死在那李陵碑下。那六将军闻得他父已死，进京告下御状，好个万岁爷，准了他的词状，命得扫殿侯由雁门关将你押解回朝，发给前任刘御史审问，那刘御史受贿埋冤，被八千岁一锏打死，万岁又发金牌，调本御史连夜进京，审问你这老贼，今当圣旨在上，本御史在旁，速将私通胡儿、陷害忠良、卖国求荣的勾当从实供招，如若不然，大刑难受！

　　潘　洪　无有什么招的！

　　寇　准　嘟！

　　（唱“南路散板”）

　　杨延昭告你十大罪，

　　无有供招万不能，

　　叫人来与爷叉下去打。

　　潘　洪　皇亲国戚，哪个敢打？

　　寇　准　（接唱）他把皇亲来压人。

　　说什么皇亲国戚不敢打？

　　我打的是通敌卖国臣！

　　打，打，打！

　　（役拖潘下，内打潘声：一十，二十，三十，四十。解潘上。）

　　潘　洪　哎哟！

　　（唱“南路起板”）

　　上堂来责打我四十大板。

　　班　头　（拿夹棍掷于潘前）大刑到。

　　潘　洪　这是什么？

　　班　头　铜夹棍。

　　潘　洪　不用。

　　班　头　少刻就要用。

　　潘　洪　拿开去！

　　班　头　我偏要拿拢一点！

　　潘　洪　拿下去！

　　班　头　我偏要拿上一点！

　　潘　洪　罢了！

　　班　头　不止八两，硬有几斤。

　　播　洪　了了！

　　班　头　小了？还有大的在后头。

　　潘　洪　苦哇！

　　（接唱“南路原板”）

　　打得我两腿鲜血淋，

　　任你五刑来拷打，

　　要供招除非是见了阎君。

　　寇　准　呸！

　　（唱“南路散枝”）

　　你是那钴天鹞子爷要折你的翅，

　　会走的黄狼爷要抽你的筋，

　　叫人来看过铜夹棍，

　　夹起来！

　　（接唱）看他招承不招承？

　　（众衙役正欲叉潘下夹，潘大呼一声卧倒。）

　　班　头　太师晕刑。

　　寇　准　哦！（想）来，前去问他有招无招，如若不招，还有大刑难受。

　　班　头　从实供招，如若不然，还有大刑难受。

　　潘　洪　卖国求荣，是你这狗官代的笔。

　　班　头　他说卖国求荣是老爷代的笔。

　　寇　准　奸贼！

　　（唱“南路散板”）

　　任你是个铁打汉，

　　寇老爷权当打铁人，

　　叫人看过红铁链，

　　看他招承不招承？

　　叉了下去！

　　（众叉潘下。）

　　潘　洪　（内大声）哎哟！

　　（班头急上。）

　　班　头　太师气绝啦！（复下）

　　寇　准　哎呀！（急出位）且住！五刑用尽，这奸贼并无半点口供，竟尔气绝身亡，西宫娘娘知道，岂肯与我干休？这！这！这………

　　（寇准几乎晕倒。班头复上。）

　　班　头　启老爷，我已用凉水将他喷醒。

　　寇　准　（骤然清醒）快快搀扶收监。

　　班　头　是！（下）

　　寇　准　且住！五刑用尽，奸贼无有供招，这便怎处？（想）有了！适才老贼言道：“要招供除非是见了阎君”，我不觅趁老贼受重刑晕迷之际，假设阴曹，诓取他的口供。事不宜迟，还要与八千岁商议、商议。来！

　　衙　役　有。

　　寇　准　南清宫去者。

　　（众拥寇外急下。）

　　第十二场 

　　（起点，众衙役携牛头马面上。寇扮判官、赵扮阎罗上。）

　　赵德芳　（念）只为奸贼口供事，

　　暂将公衙当“森罗”。

　　（芳、寇上高台，芳中站，寇旁站。）

　　赵德芳　众衙役，尔等皂口速装扮起来。

　　（众带面具，芳、赵亦将假须挂起来。）

　　赵德芳　众鬼卒！将潘洪押上森罗殿！

　　（班头扮小鬼拉潘洪上，潘跪。）

　　赵德芳　嘟！胆大潘洪！你在阳间，怎样私通北国，陷害杨家，从实招来，放你还阳，日后还有一朝人王帝主，你若不招，将你叉下油锅，永无复生之日。

　　潘　洪　哎呀！且住！（边讲边起）只见黑暗沉沉，上坐阎君，旁站判臣，满堂大鬼小鬼，牛头马面，定是阴曹地府，莫非我死了不成？方才阎君言道，我若将在阳间私通北国、陷害杨家之事，从实招了出来，放我还阳，日后还有一朝人王帝主，如若不招，就将我叉下油锅，永无复生之日。唉！招了吧！

　　（唱“南路阴皮”）

　　有潘洪跪股前一言告禀，

　　尊一声净君爷细听详情：

　　赵德芳　慢慢的讲来。

　　（芳、寇录供。）

　　潘　洪　（接唱）杨七郎打擂台吾儿丧命，

　　因此上打子仇怀恨在心。

　　勾结了北番国兴兵犯境，

　　要夺取我主爷锦绣龙廷。

　　在金殿蒙圣主我讨下帅印，

　　命杨家父子们以为先行，

　　两狼山打一仗他父子被困，

　　杨继业命七郎回关搬兵。

　　见七郎我想起打子仇恨，

　　我将他绑高竿乱箭穿身。

　　杨继业在两狼不见救应，

　　因此上李陵碑命丧残生。

　　杨六郎突重围逃回本郡，

　　八贤君扶助他面奏当今。

　　我心中只恼恨仇人三个，

　　赵德芳　头一个？

　　潘　洪　南清宫内八贤君。

　　赵德芳　第二个是谁？

　　潘　洪　二恨御史小寇准。

　　赵德芳　这第三个呢？

　　潘　洪　告御状的杨六郎是我的大仇人。

　　赵德芳　卖主的江山是实么？

　　潘　洪　卖主的江山是实意。

　　赵德芳　私通胡儿是真么？

　　潘　洪　私通胡儿是真情。

　　一桩桩一件件都已招认，

　　求阎君放我还阳改恶从善做好人。

　　（寇以所录之供交班头，示其叫潘洪画招。）

　　班　头　（向潘）画招！

　　潘　洪　供招是实。（画招）

　　（班头取回供招还寇。）

　　赵德芳　撤去森罗。

　　（芳、寇取下假须，众皆卸下面具。）

　　潘　洪　（见是假，大惊）呵！

　　赵德芳　嘟！大胆潘洪！竟敢私通北国，陷害杨家，如今有了你的供招，还敢抵赖么？

　　潘　洪　你君臣假设阴曹，诓哄大臣，该当何罪？

　　赵德芳　现有你的口供在此。

　　潘　洪　拿来我看。

　　赵德芳　拿去看来。

　　（芳以其所录口供交潘，潘郎撕碎，并吞之。）

　　赵德芳　呵！锁住！

　　（众衙役锁潘。）

　　寇　准　千岁不必惊慌，阎君的撕碎了，臣判官这里还有一张画了招的。

　　（寇出示供招，潘颓然低头长叹。）

　　赵德芳　哈哈哈！卿家真乃高才。（向衙役）押了下去！（众衙役押潘下，内起五更），天色将明，你我更换衣巾，上殿回复圣上去者。

　　（音乐大吹打声中芳、寇同下。）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