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记
《淮河讲邦》系衡阳湘剧常演传统剧目。
汉高祖旧臣蒯彻、李左车、奕布等因淮河梁王刘长，不知戚姬为己母，前往说之，被囚；又令田子春盗宗卷，梁王始悟，联合七国及周勃、陈平、张苍等共扶助刘恒（汉文帝）即位，杀诸吕报仇，吕后焚宫自杀。
剧本由老艺人谭保成、曹金彪、周皮贵、尹垂富、何寿生同志口述，经刘回春同志校勘付印。
人 物
蒯文通 净 刘 乾 少脸
李左车 老生 田 儿 生
栾 布 丑 中 军
田子春 生 四龙套
第一场
（李左车、蒯文通、鸾布、田子春同上。）
李左车 （念）治国丹书第一人，
蒯文通 （念）为国为民秉忠心，
栾 布 （念）贪生怕死非臣道，
田子春 （念）臣报君恩子奉亲。
四 人 请！
蒯文通 列公大人。
三 人 蒯大人。
蒯文通 你我来在议事厅前，怎样而坐？
三 人 依礼而坐，
蒯文通 好个依礼而坐。（四人同坐）
李左车 哎！
蒯文通 哎！
栾 布 哎！
田子春 哎！
四 人 （同笑）哈哈哈哈！
蒯文通 列公大人。
三 人 蒯大人。
蒯文通 你我来在议事厅前，这个一哎，那个一哎，所为何来？
李左车 蒯大人哪曾知道，只因淮王千岁，兵扎淮河一月有余，不见你我一班老臣前去迎驾请安，小千岁传下令来，要你我一班老臣前去言讲，汉室家邦现已一月有余，不见你我前去，小千岁降下罪来如何是好？
蒯文通 哦，既然如此，有道是：
（念）忽听君命召，
栾 布
田子春 （念）不俟驾而行。
蒯文通 哎呀，慢着。列公大人，想那淮王小千岁，年纪虽小，性烈如火，此番你我前去言讲汉室家邦，若讲得清楚明白还罢了，若讲得不清不白，那就好有一比。
三 人 好比何来？
蒯文通 好比那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哎，去不得。
李左车 当真去不得。
栾 布 果然去不得。
田子春 实在去不得。
众 （边坐边讲，同笑）啊，哈哈哈。
蒯文通 列公大人。
三 人 蒯大人。
蒯文通 这个说去不得，那个说去不得，难道你我就不去不成？
三 人 依蒯大人又便怎样？
蒯文通 依老朽倒有个愚见。
三 人 有何高见？
蒯文通 此番你我到淮营而去，必须议下—个班头。
三 人 什么班头？
蒯文通 分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班，小千岁传一斑，就是那一班，不要班班混杂，有失你我大臣的体统。
李左车 蒯大人言之甚是，但不知是哪一个的头班？
蒯文通 就是李大人的头班。
李左车 老朽怎么做得头班？
蒯文通 昔年李大人脱袍现铠坻挡霸王有功，才对你光武君之职，你怎样做不得这个头班？
李左车 好便虽好，怎奈我有了几岁年纪。
蒯文通 在议事厅前，难道哪个没有几岁年纪？
栾 布 难道哪个没有几岁年纪？
田子春 难道哪个没有几岁年纪？
蒯文通 田大人，你这句话，就说不出口啰，李大人，有道是老当益壮。
李左车 好，好，老朽权且应下这个头班，
蒯文通 （对众）应下就应下，说什么权且应下。
李左车 老朽应下就是。
蒯文通 应下就是好的，应下就是好的。
栾 布 有了头班，但不知足哪个的二班？
蒯文通 就是栾大人的二班。
栾 布 老朽连开不得口，开口就好有一比。
众、 好比何来？
栾 布 好比皮匠铺内的破鞋子。
栾 布 开口就给我一锥子。
蒯文通 请问栾大人是哪里人氏？
栾 布 路隔千里。
蒯文通 路隔千里，到此乃是一客，怎样做不得二班。
栾 布 列公大人，看我脸上有没有晦气？
众 没有的。
栾 布 好，那我权且应下这个二班。
蒯文通 应下就应下，说什么权且应下。
栾 布 好，我应下就是。这三班一定是蒯大人的了。
蒯文通 不道三班是我。列公大人，老朽好有一比。
众 好比何来？
蒯文通 好比老犬不能爬墙，老猫难以捕鼠。你来看，田大人青春年少，有如浩月当空，这个三班一定是田大人的。
田子春 列公大人。
众 田大人。
田子春 蒯大人今天说话是一嘴二舌头。
李左车
栾 布 怎见得？
田子春 先前要李大人做头班，李大人说年纪来了做不得头班，蒯大人说老当益壮，今要蒯大人做个三班，他说老猫难以捕鼠，老犬不能爬墙，岂不是一嘴二舌头？你我此番到淮营言讲汉室家邦，若讲得清楚明白，有功是我们的，与蒯大人无份。如此我们就走。
李左车
栾 布 好，我们走。（众起身欲走）
蒯文通 哎！慢走，慢走，老朽权且应下三班就是。
众 应下就应下，说什么权且应下。
蒯文通 好，老朽应下就是。
众 应下就是好的。（同坐）
蒯文通 老朽应下了三班，这四班一定是田大人的了。
田子春 有了三班就不用四班了。
众 怎么不用四班？
田子春 此番三位大人进淮营言讲汉室家邦，若有不测，下官也好前来搭救。
蒯文通 二位人人，田大人想是脱逃之计。
李左车
栾 布 他乃荆州人氏，说话耿直，说来就来，说不来就不来。
蒯文通 哦，田大人是荆州人，说话耿直，说来就来，说不来就不来，田大人请站下来。
田子春 下来何事？
蒯文通 清受老朽一礼。
田子春 施礼为何？
蒯文通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田子春 求者何来？
蒯文通 求田大人多带几床芦席到淮营而去。
田子春 带芦席将来何用？
蒯文通 好包裹我们几根老骨头打转。
众 好话多讲。
蒯文通 你我在哪里一会？
栾 布 在鬼门关一会。
田子春 你我在淮营一会。
众 如此，请！
田子春 告辞了。
（唱“北路二六”）
议事厅前把话发，
二位大人听根芽，
蒯大人做事多奸诈，
二老紧紧跟随他。（田下场）
蒯文通 又道：急行无好事，
李左车
栾 布 缓步最为高。
蒯文通 田大人，你我再来闲坐，闲坐。
李左车
栾 布 好，你我还闲坐一时。
蒯文通 刚才你我议下的班头何不在此试演试演，以免到了淮营，有失你我大人的体统。
李左车
栾 布 蒯大人言之甚是，你我来试演试演。
蒯文通 私场演。
李左车
栾 布 当场用。
蒯文通 小千岁传头班。
李左车 是哪个的头班？
栾 布 就是你的头班。
李左车 好，我头班领先。
蒯文通 小千岁传二班。
栾 布 是哪个的二班啊？
李左车 是栾大人你的二班。
栾 布 哦，是我的二班，二班随后。
李左车
栾 布 小千岁传三班？
蒯文通 我三班就开溜。
李左车
栾 布 蒯大人你哪里去？
蒯文通 到淮营而去。
李左车
栾 布 到淮营是走这一边，你那边是回府去了。
蒯文通 哦，淮营是走这一边，好，再来，再来，小千岁传头班。
李左车 我头班占先。
蒯文通 传二班。
栾 布 我二班随后。
李左车
栾 布 传三班。
蒯文通 我三班奉倍。
李左车 （唱“前腔”）
此番淮营去见驾，
只怕老朽淹黄沙。
奕 布 （唱）你我进营讲好话，
难道小千岁把我杀。
蒯文通 （唱）未进淮营心害怕，
不由蒯彻心胆麻。
我不辞二公走了罢，
李左车
栾 布 蒯大人哪里去？
蒯文通 （唱）却被他二人缠住咱。
哎呀且住，此番一去淮营，难道真的不想两根老骨头打转？有了，我不免假装腹内疼痛，只说要便，岂不就便回府去了。哎哟……二公大人不好了。
李左车
栾 布 蒯大人为何这等模样？
蒯文通 老朽一霎时腹内疼痛，只怕要便了。
李左车
栾 布 蒯大人要便就在此地便。
蒯文通 就在这里便有啥的好意思。
李左车
栾 布 有道，年老不害羞。
蒯文通 权施一礼。
李左车
栾 布 施礼为何？
蒯文通 请二公与我做个肉屏风。
李左车
栾 布 使得，蒯大人请便。
蒯文通 哎嗳，先只想便回府去，又谁知被他两老缠住，要我就在此地便，我又把啥的来便？（想）有了，我不免挖一些唾沫儿吐在尘埃，他有来言我有答浯。（做挖唾沫的动作）呕，呕哎呀呀，二公大人便了，便了。
李左车
栾 布 便在哪里？我们看看。
蒯文通 咦，便有啥的好看。
李左车
栾 布 我二老不看不放心。
蒯文通 你们真的要看？
李左车
栾 布 要看。
蒯文通 如此说，你们就请看。（荆背场、李、栾看便）
李左车 原来是一些唾沫儿。
栾 布 分明是有脱逃之意。
李左车 我二老与池免手而走。
栾 布 嗯！还要拖带而行。
李左车
栾 布 蒯大人，这不是便，乃是唾沫儿。
蒯文通 不道是唾沫儿，二公大久哪曾知道，老朽今早出府得早，未曾用早膳，吃了两碗炒面，刚才一霎时腹内疼痛，便得出来，一霎时猛风一阵，呀嘟……就变成了泡儿。
李左车
栾 布 嗯，你有脱逃之意，我二老不放心。
李左车 要挽手而行。
蒯文通 不道要挽手而走？
栾 布 还要拖带而行。
蒯文通 还要拖带而行哪？二公大人你我此去好有一比。
李左车
栾 布 好比何来？
蒯文通 那虎豹雄心胆。
李左车
栾 布 此话怎讲？
蒯文通 你我干得好险。
（唱“北路快二六”）
扯的扯来拉的拉，
倒把老蒯活气煞。
这一脚走的阳关路，
这一脚便把地狱踏。
李左车
栾 布 哎，淮营踏。
蒯文通 哦，淮营踏。
李左车
栾 布 淮营踏。（三人同笑下）
第二场
（四龙套引刘乾上。）
（中军暗上。）
刘 乾 （念）八月秋风起，
风吹叶欲落。
只为王一旨，
兵扎在淮河。
小王刘乾。父王崩驾，母后登基，命小王兵扎淮河一月有余，不见汉室一班老臣前来迎驾请安，因此设下油锅等待老臣。正是：
（念）设下油锅用火熬，
诸臣到此胆魂消。
（蒯文通、李左车、栾布上。）
蒯文通 （念）淮河营外三声炮，
来时有路去无门。（鸾打抖）
蒯文通 栾大人为何这等模样？
栾 布 哎呀！忘怀了，忘怀了。
蒯文通 忘怀了什么？
栾 布 忘怀未曾带朝简。
蒯文通 带朝简朝见谁？
栾 布 朝见五殿阎罗天子。
蒯文通 咦，栾大人好话多讲，我也忘怀了，忘怀了。
李左车
栾 布 忘怀什么？
蒯文通 忘怀未曾带手禀前去通传。
李左车
栾 布 手禀在你手上啊。
蒯文通 哦，在我手里，李大人前去通传。
李左车 蒯大人前去通传。
蒯文通 栾大人前去通传。
栾 布 手禀在哪个手上，哪个通传。
蒯文通 哎，说啥的在哪个手上哪个通传，难道哪个怕去通传不成？二公大人请站，（转脸朝内喊）呀，有人没有？
中 军 （出门）什么人？
蒯文通 汉室三家老臣前来迎驾请安，有柬帖在此，与我传了进去。
中 军 你就是三家老臣？与我站下些！
蒯文通 你与我通传！
中 军 候着。
蒯文通 传！（中军进内）二公大人，看这娃娃有些耀武扬威。
李左车
栾 布 我们不怕他。
蒯文通 嗯，我们不怕他！
中 军 禀小千岁，汉室三家老臣前来迎驾请安。
刘 乾 汉室三家老臣来了？
中 军 来了。
刘 乾 传小王话去，吩咐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班，小王传哪一个班，就是哪一班，不要班班混杂。传头班。
中 军 （出门对蒯）呔！小千岁传出话来，吩咐一、二、三、四、五、六、六、七、八、九、十班。小千岁传哪一个班，就哪一班，不要班班混杂。小千岁传头班。
蒯文通 头班就到。
中 军 快来！
蒯文通 就来。（两人对视）二公大人，刚才小千岁传出话来，吩咐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班，小千岁传哪个班，就哪一班，不要班班混杂。小千岁传头斑，你我是哪个的头班？
（李、桌思索。）
栾 布 是李大人的头班。
李左车 哦，是老朽的头班，请蒯大人代报一声。
蒯文通 好，老朽与你代报。报，头班进！（李进内）你我把他送进去。
栾 布 要想出来万不能。
蒯文通 嗯，只怕万不能。
（蒯、栾下。）
李左车 跪见小千岁。
刘 乾 你叫何名？
李左车 光武君李左车。
刘 乾 老王托孤之臣，乃是两朝元老，立地言活。
李左车 谢过小千岁。
刘 乾 进营何事？
李左车 言讲汉室家邦。
刘 乾 你往下—看。
李左车 看什么？
刘 乾 讲得清楚明白便罢，若讲得不清不楚，小王要你赴油锅而死。
李左车 小千岁容禀。昔日楚怀王殿前有二家豪杰，一个是吾皇高祖，一个是西楚霸王，他二人在怀王殿前有约，各领精兵三十余万攻打咸阳，先到咸阳为君，后到咸阳为臣。吾皇高租乃是仁德之君，到一邦安一邦，到一县安一县，先到咸阳三天；西楚霸王乃是暴虐之君，到一邦杀一邦，到一县剿一县，迟到咸阳三天。霸王心怀不忿，设下鸿门大宴，请吾皇赴鸿门饮宴，西楚霸王加我主三项大罪，吾皇说霸王是仁德之君，说得霸王满心欢喜，哈哈大笑，霸王醉倒席前，命我主兵扎宝宗，霸王酒醉醒来，不见吾皇高祖，带领人马前去追杀，偶遇常山王赵尔老将军，与霸王鏖战数十余合，被霸王枪刺马下。后来干戈宁净，老王传旨满朝文武到赵府吊孝，老王御驾亲临赵府，香桂赵娘娘用金盆打水与老王洗脸，老王见香桂赵娘娘生得天姿国色，用香水洒在她的脸上，香桂赵娘娘解开其意，此时叩头谢恩，用半副銮驾接进宫廷，一日两，两日三，身怀十月龙胎。
刘 乾 想小王乃是正宫吕后所生所养。
李左车 你自己的宗脉不清，枉为君也！
刘 乾 住了，大胆李左车，进得营来，言讲汉室家邦，讲得不清不楚，来呀，把他推出处斩。
李左车 且慢！我乃是老王托孤之臣，谁个敢斩？
刘 乾 斩不得要囚。
李左车 囚也囚不得。
刘 乾 囚不得要斩。
李左车 哎，有了几岁年纪。囚下了罢。（李脱衣帽上刑，坐囚室内）
（蒯文通，栾布暗上。）
刘 乾 传二班。
中 军 传二班。
蒯文通 二班就到。
中 军 快来！
蒯文通 就来。
（蒯、栾两人对视。）
蒯文通 栾大人，小千岁传二班，你我是哪个的二班？
栾 布 嗯……
蒯文通 栾大人是你的二班。
栾 布 哦！是我的二班，请蒯大人代报一声。
蒯文通 二班进。
（栾布进门。）
蒯文通 清清白白叉进去一个。（下）
栾 布 跪见小千岁。
刘 乾 下跪何人？
栾 布 阴阳侯栾布。
刘 乾 哪里人氏？
栾 布 乃是滦城人氏。
刘 乾 滦城到此乃是一客，立地说活。
栾 布 谢过小千岁。
刘 乾 你进营何事？
栾 布 言讲汉室家邦。
刘 乾 你可知进来一李？
栾 布 光武君李左车，他便怎样？
刘 乾 他说小王是香桂赵娘娘所生。
栾 布 只怕是的。
刘 乾 想小王乃是正宫吕后所生所养。
栾 布 只怕也是的。
刘 乳 吓，你为何见话答话？
栾 布 君说是，臣说不是，又说欺了君，臣说是，君说不是，又说傲了君，因此，见话而答话，两下无怪。
刘 乾 你这等人物，将你好有一比。
栾 布 好比何来？
刘 乾 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
栾 布 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你自己宗脉不清，枉为君也。
刘 乾 住了，大胆栾布，进得营来，言君之过，道君之错，这还了得。来呀，推出斩了！
栾 布 且慢！老王托孤之臣，谁个敢斩？
刘 乾 斩不得要囚。
栾 布 囚也囚不得。
刘 乾 囚不得要斩。
栾 布 斩不得，囚不得，囚不得，斩不得。
中 军 斩不得要囚，囚不得要斩！
栾 布 有了几岁年纪，囚下了罢。（脱衣，囚）
刘 乾 传三班。
中 军 传三班。
（蒯文通上。）
蒯文通 （唱“北路二六”）
忽听一声传三班，
吓得蒯彻心胆寒，
脚踏营门朝内看。
吓，
二公大人上囚槛。
且住，小千岁好差，他二位进得营去，讲说汉室家邦，纵然讲得不清不楚，吩咐用乱棍把他二老赶了出来，也就够了，平白无故把他二老上了囚槛？是了，我此番进得营去，若是讲得清楚明白，小千岁用笙箫鼓乐嘀嘀嗒嗒把我送出营来，那就使不得。有了，我先在二公大人跟前打下一个矮桩，纵然小千岁把我上囚，也不要失了我舌辩之能。
（唱“前腔”）
眉头一皱计上心，
二公大人尊一声。
二位大人请了。
李左车
栾 布 蒯大人请了。
蒯文通 二公大人为何这等模样？
李左车
栾 布 蒯大人哪曾知道，我二老进得营来，言讲汉室家邦，讲得不清不楚，小千岁把我二老上了闪槛。
蒯文通 哦，你二老讲得不清不楚，小千岁就把你二老上了囚，你在我议事厅前的话可有悔意？
李左车
栾 布 没有悔意。
蒯文通 说啥的没有悔意。你二老纵然要悔，悔将出来不是肠子，便是肚子，老蒯在中间紧紧一把掐住，悔也悔不出口。
李左车
栾 布 纵死不悔。
蒯文通 好个纵死不悔，来来来，请二公升上一个位儿。
李左车
栾 布 让位儿则甚？
蒯文通 让把我老蒯来坐。
栾 布 你不得上囚。
蒯文通 我怎样不得上囚？
栾 布 你有舌辩之能。
蒯文通 哎，说啥的我不会上囚，此番我进得营去，纵然讲得清楚明白，小千岁用鼓乐嘀嘀嗒喀把我送出营去，我还要转来，把几句言浯激动小千岁，也要把我老蒯来上囚。
李左车
栾 布 你为何苦苦要上囚？
蒯文通 我和你同来不撇伴。
（唱“快二六”）
我和你同来不撇伴，
咱陪二公坐囚槛。
请！
（李左车、栾布下。）
蒯文通 （唱）脚踏营门朝内看，（手上吆喝）
淮王千岁好威严。
且住，此番进得淮营而去，小千岁年少，我年老，他的性躁，我的性傲，不是吵，便是闹，我不免歪戴蒲头，斜插蟒袍，他那里善讲，我这里善答，他那里恶讲，我这、我这、我这里恶回。
（唱）斜插蟒袍趔玉带，
歪戴蒲头进营来，
进营去不行君臣礼，（进内）
问我一言把口开。
请了。
陈 乾 下站何人？
蒯文通 舌辩侯蒯文通。
刘 乾 谁来问你的官职。
蒯文通 我不讲休不清楚。
刘 乾 谁要问你的字辈。
蒯文通 不说不得明白。
刘 乾 你可知君臣之道？
蒯文通 略知君臣之道。
刘 乾 可知礼仪？
蒯文通 略知礼仪。
刘 乾 吓！你进得营来，一不作揖，二不叩头，你晓得什么君臣，你晓得什么礼仪？
蒯文通 我道小千岁怪老臣何来，原来怪老臣进得营来，一不作揖，二不叩头，老王在日，老臣与小千岁乃是弟兄班辈，老王崩驾，才与小千岁分了个君臣，有了一拱也就够了。
刘 乾 这也罢，你进营何来？
蒯文通 言讲汉室家邦。
刘 乾 你可知先进来一李？
蒯文通 光武君李左车。
刘 乾 后进来一栾？
蒯文通 阴阳侯栾布。他二老又便怎样？
刘 乾 他二老讲得不清不楚，小王把他上了囚。
蒯文通 哦，他二老讲得不清不楚，小千岁就把他上了囚。请问小千岁，他二老进得营来，言讲汉室家邦，为的是哪个江山？
刘 乾 小王的江山。
蒯文通 谁家的社稷？
刘 乾 小王的社稷。
蒯文通 却又来，他二老为的是你家的江山，你家的社稷，纵然讲得不清不楚，小千岁吩咐用乱棍耙他二老赶出营去也就够了，平白无故把他二老上了囚，莫怪老臣说小千岁你有些欠……
刘 乾 欠什么？
蒯文通 欠通啊！
刘 乾 蒯彻。
蒯文通 老臣在。
刘 乾 你敢莫会讲？
蒯文通 讲得几句。
刘 乾 你敢莫会说？
蒯文通 说得几篇。
刘 蒯 你抬头观看。
蒯文通 看什么？
刘 乾 你说得清楚明白便罢，若说得不清不楚，小王的尚方宝剑不利么？
蒯文通 幸喜得小千岁的尚方宝剑不利，要是宝剑锋利，定要克己。
刘 乾 小王身无罪过。
蒯文通 眼睁睁你有三项大罪。
刘 乾 啊！小王有哪三项大罪，头一罪你与我讲。
蒯文通 你听：
刘 乾 说呀！
蒯文通 坐！若问你一大罪？请问小千岁，这淮河两岸的百姓是古来有的，还是新有的？
刘 乾 古来有的。
蒯文通 不是的。
刘 乾 是的。
蒯文通 不是的呀……昔年老王与霸王在怀王殿前，各领精兵三十余万，攻打咸阳，先到咸阳为君，后到咸阳为臣，到一州杀一州，到一县剿一县，把淮河两岸的百姓斩尽杀绝。后来干戈宁净，老王用飞令往各州府县调来的百姓，在此耕种不纳粮，养子不当差，老王爱百姓如子，百姓敬老王如神。你这暴君，平白无故带领人马，马踩淮河的百姓，犹如踏了你老子尸骸一般，这是你暴君弥天的一大罪。
刘 乾 （气急）小王认了你头一罪，二罪你要讲？
蒯文通 你与我坐。
刘 乾 你说呀。
蒯文通 你坐呀，若说你二大罪，那陈梁、赵凤他二老可曾尅扣军饷？
刘 乾 没有。
蒯文通 失落汛地？
刘 乾 也没有。
蒯文通 却又来，他二老一没有尅扣军饷，二没有失落汛地，难道要一些金银到鬼门关买命不成？只因你这暴君，要带领人马，马踩淮河两岸的百姓，是他二老跪在你的跟前，苦苦地哀求，你执意不从。大梁王陈辉是你的堂弟，小粱王刘策是你的血叔，你这暴君枪挑堂弟，死于非命，剑劈血叔丧于疆场，这是你这样暴君弥天的二大罪。
刘 乾 （气急）小王认了你二罪，三罪你与我讲。
蒯文通 你与我坐。
刘 乾 说。
蒯文通 听哪，若问你三大罪，你的贵体是哪个娘娘所生，哪个娘娘所养？
刘 乾 小王乃是正宫吕后所生所养。
蒯文通 不是的。
刘 乾 是的。
蒯文通 不是的呀。你这暴君乃是香桂赵娘娘所生，非正宫吕后所养。香桂赵娘娘身怀十月龙胎，正宫吕后不服，在老王跟前巧奏一本，说是能会造龙参米，仙鹅蛋，讨来圣旨前去守生代劳，香桂赵娘娘接着打开一看，哪是什么龙参米，仙鹅蛋，分明是包毒药，本当不吃，有违圣命，本当吃了，又身怀你这暴君在腹，不敢违抗圣命，只得勉强吃了下去，一霎时五脏崩裂，生你这暴君下地，母子难舍难分，在你的左脚指上咬了一口，可怜香桂赵娘娘手攀玉石栏杆，活喇喇吐鲜血而亡。你这暴君长大成人，九岁分茅，十岁列土，一十一岁发配到永安潞州为王，你明是为王，暗是充军，你自己母仇不报，反把仇人当母，这是你暴君弥天三大罪。
刘 乾 （气急）蒯彻！
蒯文通 老臣在。
刘 乾 走！
蒯文通 老臣走。（准备出门）
刘 乾 蒯彻！
蒯文通 老臣在。
刘 乾 走哇！
蒯文通 老臣走！（出门站左边）
刘 乾 且住，老王驾下的老臣，来一个胜一个，怪不得老王的江山犹如铁桶。
蒯文通 这几句话，我若回答他不来，也就算不得舌辩侯蒯文通。
刘 乾 是了，我若不将蒯彻上囚，岂不中了他舌辩之能。来！
手 下 有！
刘 乾 二次传蒯彻。
四龙套 二次传蒯彻。
蒯文通 来也，喜天子，敬天子，喜也臣，爱也臣，老臣敢不奉君。
刘 乾 小王喜则喜你，只是有些傲。
蒯文通 傲啥的？
刘 乾 傲上。
蒯文通 小千岁，昔年老王走慌忙，鸿门设宴楚霸王，霸王不听范增语，后来自刎在乌江。千岁好比楚霸王，在淮河两岸逞豪强，分明是你君不是，怎说老臣来傲上？
刘 乾 住了，大胆蒯彻进得营来，言讲汉室家邦，讲得不清不楚。来呀！
手 下 有！
刘 乾 把蒯彻推出斩了！
手 下 是！
蒯文通 且缓！慢着！请问小千岁，你要斩谁？
刘 乾 要斩你。
蒯文通 不道要来斩我。小千岁，当年兴汉灭楚之时，韩信路过青龙驿，是我苦苦劝他造反，谁知韩信心怀痴忠，执意不反，是我言道，你不听我蒯彻之言，到了以后必死在阴人之手。后来吕后用飞令将韩信调回京去，在那未央宫中处决之时，他脚踏宫门道了一声好悔，好悔，悔不听我蒯彻之言，果然死在阴人之手。后来老王回朝，闻知此事，午朝门外设下油锅，要把我蒯彻拿回京去，赴油锅而死，是我回头一本奏道，桀犬吠尧，尧非无道，吠非其主，老王解开其意，才封老臣舌辩侯之职，要斩，在你老子手里斩了，也不轮到你这暴君来斩我。
刘 乾 小王把你好有一比。
蒯文通 好比何来？
刘 乾 张仪，苏秦。
蒯文通 他二人又便怎样？
刘 乾 舌辩之徒。
蒯文通 小千岁说他是舌辩之徒，老臣说他有治国大才。
刘 乾 怎见得他有治国大才？
蒯文通 他说合六国有功，怎的不是治国大才？
刘 乾 住了，大胆蒯彻，言君之过，道君之错，这还了得。来呀，
手 下 有！
刘 乾 把蒯彻推出斩了。
蒯文通 慢，斩不得。
手 下 斩不得要囚。
蒯文通 囚也囚不得。
手 下 囚不得要斩。
蒯文通 哦，斩不得要囚，囚不得要斩，有了几岁年纪，囚下了罢，囚下了罢。（脱衣帽上锁）
（唱“北路二六”）
淮营上了双环锁，
鳌鱼吞钩怎得脱，
脚踏营门把田大人叫，
（叫头）田大人，田子春，我那田大人！
（唱）田大人不到恐怕我命难活，
（蒯文通下。）
（田子春与田儿上。）
田子春 （唱“牝路二六”）
乔装募化一道人，
搭救汉室三老臣。
儿呀！
田 儿 在。
田子春 进得淮营去，不要父子相称。
田 儿 怎样相称？
田子春 师徒相称。
田 儿 儿记下了。
田子春 儿站在此地。辕门有人没有？
手 下 什么人？
田 儿 禀告小千岁，有一道人前来募化，请求布施。
手 下 站着。（进内对小千岁）启禀小千岁，辕门外来了一道人，前来募化，求取布施。
刘 乾 小王喜的交锋对垒，不晓得什么行善布施。
手 下 （传话）小千岁传下话来，只喜交锋对垒，不晓行善布施。
田 儿 烦你通报，九见天子十见佛，小千岁大发慈悲。
手 下 （又进内）启禀小千岁，这道人言道：九见天子十见佛，请千岁大发慈悲。
刘 乾 哦，传他进来。
手 下 小千岁传你进去。
田子春 有劳。儿呀！随父进去。
（田儿随田进辕门，儿跪，田子春站。）
田子春 小千岁在上，贫道稽首。
刘 乾 为何稽首？
田子春 稽首顿首，愿小千岁天长地久。
刘 乾 好一个天长地久。哎！
田子春 小千岁为何龙颜带忧？
刘 乾 只因宗派不清。
田子春 宗派不清，请看宗卷。
刘 乾 小王也曾看过。
出子春 在哪里看过？
刘 乾 老龙殿。
田子春 不是老龙殿，乃是少年寺。
刘 乾 你怎么知道？
田子春 千岁不耐耳烦，听贫道慢慢讲来。贫道昔年不利，在长安城摆下小小的课棚，那日里从东方来了一白发老翁，他就哈哈大笑，贫道问他，你笑者为何？老翁说道香桂赵娘娘身怀十月龙胎，岂不是一喜，后来从西方又来了一白发老翁，他就嚎啕痛哭，贫道问他你哭者为何，他说道吕后心怀不满，暗害香桂赵娘娘，她在老王殿前讨来一旨，进得宫去，香桂赵娘娘打开一看，哪里是什么龙参米、仙鹅蛋，分明是一封毒药，本当不吃，违抗圣命，本当吃了，怎奈身怀十月龙胎，不敢违抗圣命，只得勉强吃了下去，一霎时五脏崩裂，生下小千岁的贵体，生得下来母子难舍难分，在小千岁脚指上咬了一口，可怜香桂赵娘娘手攀玉石栏杆，口吐鲜血而死，小千岁可信？
刘 乾 不信！
田子春 有诗为证：
（诗）刘乾刘乾，
右脚不全，
若知宗派，
须看卷宗。
刘 乾 且慢，小王这点内情，这道家焉能知道？（想）你这道长，小王要看宗卷，如何得到？
田子春 小千岁要看宗卷，待贫道去到长安城走上一遭。
刘 乾 那乃是雁鸟飞不到之处，你又怎能去得？
田子春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刘 乾 好个有心人。（看田儿）下跪何人？
田子春 乃是小徒。
刘 乾 来，把他徒儿押了下去。
（手下押田儿下。）
刘 乾 你这道长，小王限你一月盗取宗卷前来，汉室三家老臣与你的徒儿有救，一月之内若无宗卷，汉室三家老臣与你的徒儿一齐开刀。掩门。
（刘乾、手下下。）
田子春 正是：
（念）忽听君命召，
不俟驾而行。（下）
（剧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