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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石磨

蔡上矢

  时 间 现代。

  地 点 山区集镇十字路口。

  人 物 粑粑婶——做粑粑的能手,50岁。

  幺丫头——粑粑婶的女儿,21岁。

  毛  伢——青年农民,23岁。

  (舞台分左右两个表演区,台左三分之二处是粑粑婶家,有石磨一台。备右角是毛伢的机房,置打浆机一台。中间有窗门相隔,两家招牌悬挂。天幕上是依山傍水的古老集镇。

  (合唱声中幕启,两家人各自紧张地忙碌着。粑粑婶母女推磨,毛伢操作机器打浆。)

  (幕后合唱)两家店门对着开,

  两家都想发大财,

  两家都做粑粑卖,    

  恰似那唱戏搭对台。

  粑粑婶 哎哟!闹得个烦死人罗!(捶腰,与幺丫头提桶下。)  

  毛 伢 (望着粑粑婶下的方向)哎——

  (唱)她母女内内外外忙不赢,

  一天到晚汗淋淋。

  可怜石磨工效低,

  老牛破车累死人。

  想帮忙几次遭到当头棍,

  想看冷我这心中又不忍。

  我两家冷饭掺水揉不紧,

  何日里才能共店门?(提桶下)

  粑粑婶 (提桶上)我那个丫头就只夸打浆机如何如何好,我呀,看都懒看得它一眼!

  (唱)打浆机再好我不稀罕,

  他不会发粑粑也是枉然。

  这石磨虽然是磨米缓慢,

  用惯了的东西我心中喜欢。

  常言道小斧头能将大树砍,

  小蚂蚁锈钻空一座山。

  只要我手不停脚不懒,

  凭手艺他也难把我的生意拦!

  (对窗口)呸!什么机不机的,有么得了不起!哼!(喊)幺丫头!幺丫头!

  幺丫头 (照镜梳头上)妈,么得事?

  粑粑婶 哎哟,你就不晓得急! 

  (唱)小袒宗你把梳子快放下

  照什么镜子插什么花。

  今日是五月端阳赛龙船,

  好几个村子进店订粑粑。

  东村订了五百五,

  西村订了八百八。

  大米泡了好几斗,

  全靠我母女把劲加。

  别放过今日的好生意,

  你快快推磨莫拖拉。

  幺丫头 (唱)我骨头都快累散了架,

  走路还不许梳头发。

  好!干脆做个披毛鬼,(解发结)

  看哪个进店吃你的脏粑粑!

  粑粑婶 哎哟,你梳你梳,斯文架子少来点!没看到如今这些伢儿,男的女的就只爱打扮。    

  幺丫头 要讲心灵美,外貌美嘛。(走至窗口)   

  粑粑婶 美美美,做工夫的人还讲么得美唦。我做丫头时,梳一个头发管得好几天。哎呀,你快点梳,莫朝外面望好不好!

  幺丫头 哪个对外面望唦,明明朝你站着。(背对窗门,取小镜梳头)

  (唱)镜对窗口我眼斜瞟,

  镜子里我把对门瞧。

  只见那皮条飞快转,

  白花花的米浆流满槽。

  可惜他店中帮手少,

  毛伢哥忙得难开交。

  今天我家泡米好几斗,

  劝妈妈合伙开店在今朝。

  倘若她思想硬是不开窍,

  我就要发个脾气让她瞧!(沉思)

  粑粑婶 哎,你看这丫头的那双眼睛罗。(发现奥妙)砍脑壳的!

  (唱)关窗门我看你眼往哪儿瞟。(扯窗帘。幺丫头故意闭眼装睡。)快推磨去!  

  幺丫头 (唱)天没亮是何人将我肩膀摇?

  粑粑婶 死丫头,天头日月你都搞不清了。

  幺丫头 一天到晚没日没夜地忙,我就是搞不清。

  粑粑婶 哎哟,你硬要把我急死嘞!  

  幺丫头 原始工具,光急顶么得用哦!(懒洋洋地推磨,粑粑婶喂磨)

  (唱)这间屋里黑洞洞,

  光线不好气不通。

  粑粑婶 (唱)推磨何须光线好,

  免得你东张西望磨洋工。

  幺丫头 (唱)光线不好推不动,

  两腿打晃眼发朦。

  粑粑婶 那硬是古怪,我看你硬是想偷懒!来,我推你喂!

  (二人调换)

  (唱)如今你我调工种,

  米要喂进磨眼中。

  幺丫头 我晓得!(不耐烦地喂米)

  粑粑婶 (唱)这台石磨并不重,    

  你看我推得好轻松。

  只要这样推下去,

  丫头也’

  我俩个今朝硬要收早工。

  幺丫头 (唱)收早工就去看电影,

  我与你坐在正当中。

  粑粑婶 是的是的。(突然中止)哎呀,死丫头,你米没喂进磨眼里啦!难怪推起来这么轻快的。你……阳天白日就想看电影! 

  幺丫头 窗门关着,这屋里漆黑的,我看不见!

  粑粑婶 推磨又不是绣花,未必你的眼睛比我还差些?来,我喂你推!

  幺丫头 调来调去,还不是一样。

  粑粑婶 小祖宗,你狠些!(开窗)这下会好了吧!

  幺丫头 好个鬼,依得我的气来,要把这扇磨子砸它个八十八块!

  粑粑婶 啊?!么得呀?你刚才讲么得呀?

  幺丫头 我……我要砸烂它!(拾锤欲砸磨)

  粑粑婶 哎哟,你发它的脾气搞么得唦?你……你只怕发癫了!

  (唱)鬼丫头你莫发癫,

  这石磨是我家的祖宗传!

  还是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置,    

  到如今用了百多年。 

  熔了就请岩匠錾,

  裂了又加铁箍圈。

  早些年有人要当尾巴割,   

  我将它藏在床下面。

  丫头呀,

  石磨虽然不会说得话,

  除了你,它就是我的肉心肝!

  你看它不要油也不要电,

  人一推它就转从不讲价钱。

  你要舍得花力气,

  赚钱哪能不流黑汗。

  只要你跟着我没日没夜干,

  老石磨定能够跑在机器前。

  幺丫头 老牛拉破车人都会搞死去!你看人家用机械打浆,不费力,工效高,几多好!

  粑粑婶 人家人家,你就只晓得人家!那个机器有个么得好?一天闹得个人死。

  幺丫头 妈,你莫讲蛮话好不好!

  (唱)打浆机与石磨相差万远,

  两个相比隔重天。

  老石磨一天从早磨到晚,

  还不如打浆机按按电开关。

  毛伢哥多次邀我们合开店,

  为的是共同富裕取长来补短。

  毛伢哥他有好机器,

  妈妈你祖传手艺冒了尖。

  我在柜台里卖粑耙,

  到晚上扒着算盘来数钱。

  我劝妈妈思想开点窍,

  甩掉破车,携手共进,幸福生活比蜜甜!

  粑粑婶 (唱)我吃饱了怄气的大锅饭,

  机器再好我不得把伙联。

  他合店是想学我的祖传艺,

  到时候就会抢去我家的铁饭碗。

  丫头,你妈不是喝米汤长大的,这个当我就不得上!

  幺丫头 妈……

  粑粑婶 莫“妈妈妈”的,快烧把火去。你要快点!

  幺丫头 我晓得!(怏快地下)

  粑粑婶 这丫头口口声声就只夸机器好机器好,我今朝硬要看看这锅锅是铁打的还是泥巴做的。(至窗口,见刚上场的毛伢忙蹲下。毛伢喊“幺妹”奔至窗口。)

  毛 伢 幺妹!幺妹!我刚才还看见她站在这里的啦。嗯,只怕是故意躲起来了。(吹口哨)

  粑粑婶 (背白)我看他搞些么得鬼名堂。

  毛 伢 幺妹,快站起来,我有件事告诉你。

  粑粑婶 (学幺丫头腔)你说唦!

  毛 伢 (唱)轻声儿叫声我的好妹妹,

  今朝我发粑粑又出问题。

  不是发得梆梆硬,

  就是发得酸又稀。

  粑粑婶 (背白)这我就喜欢罗,看你还抢不抢我的生意。

  毛 伢 (接唱)我俩家快快合一起,

  好机器加上好手艺。    

  倘若你妈妈不同意,

  我俩个就悄悄儿把手携。(伸手)

  粑粑婶 (背白)你看你看,这个砍脑壳的有味吧。(狠打手)嗯!我看你还轻不轻狂!

  毛 伢 哎哟!啊——(急跑下)   

  粑粑婶 难怪我丫头这几天不听话的,还是他这个坏酒的药儿作的怪!真的就不是个好东西哩,水老倌!

  幺丫头 (急上)妈,出了么得事?

  粑粑婶 幺丫头也!    

  (唱)常言道懒婆娘做不出好菜饭,毛伢儿果然闯不过粑粑关。

  幺丫头 他发的粑粑怎么样?

  粑粑婶 (接唱)瞎子没得眼睛看,

  拿在手中牙发酸。

  难怪得他天天要合店,

  却原来想把我家的便宜沾。

  丫头,我讲的话灵啵?他是想学俺的手艺,你莫老实很哒,不然,人家一口把你吞进肚子里,你还以为是把你抱到怀里的。

  幺丫头 就是你九精八怪!

  粑粑婶 死丫头,没上没下的!快点推磨,我蒸粑粑去!

  (提桶)你要快点推哪!(下)

  幺丫头 (唱)人家有难她快活,

  张着嘴巴笑呵呵。    

  这……嗯,

  我何不借俺妈妈的手,

  暗中相助毛伢哥。(吹口哨)

  毛 伢 (上唱)忽听得窗口“嘘嘘”口哨声,

  受教训不敢冒然近窗门。

  幺丫头 喂,快点来呀!哎哟,硬是个聋子!

  毛 伢 大婶,莫开玩笑好不好。

  幺丫头 是我啦,你怎么声音都分不清了,

  (幕内:“幺丫头,你在与哪个说话呀?”)

  妈也,我在赶鸡!啊嘘——(毛伢欲跑)哎呀,你跑么得唦,我妈又没来。

  毛 伢 我是草木皆兵,叫你妈吓怕了。

  幺丫头 你的粑粑真的发得不好?

  毛 伢 这有么得法哩。

  幺丫头 我有法。

  毛 伢 你有法?幺妹,你该会不是搞迷信啵?

  幺丫头 谁搞迷信!来,听我讲。(对毛伢耳语)

  毛 伢 好主意!(提米浆进幺丫头门,将浆倒入幺丫头桶中。二人抬下上爿石磨,用锤敲打磨心,又重新安装好。)(幕内:“幺丫头,磨怎么半天没响了?”)

  幺丫头 妈也,我在推!(对毛伢)快打掩护。(提桶下)

  毛 伢 你可要小心啦!(推磨)

  (唱)小幺妹聪明又灵滑,

  想出了打动她妈妈的好办法。

  从今后我们两家合开店,

  定能够做出那又多又泡又甜又大的好粑粑。

  (幺丫头提桶蹑手蹑脚上。)

  毛 伢 怎么样?

  幺丫头 马到成功!

  毛 伢 好,一切按计划行动!(提桶出门,下。)

  幺丫头 妈也,你要快点!(急推磨)

  粑粑婶 (提桶上)来了来了!我硬恨不得背起脚板跑。(对观众)啊嗬,今朝只怕太阳从西方出来了!我还只转个眼睛,这个丫头就推了满满一桶。比对门的打浆机还要快。幺丫头,今朝你硬是懂事了嘞。

  幺丫头 妈也,我要和毛伢的打浆机比赛。

  粑粑婶 好,接娘的代。人就是要讲骨气,你没听说过那乌龟与兔儿跑上坡的事?

  幺丫头 妈,我晓得,那乌龟跑赢了。

  粑粑婶 就是唦!

  (唱)乌龟的本事虽不大,

  它能一步一步慢慢爬。

  老石磨工效虽然低,

  可妈妈我最会发粑粑。

  南来北往的过路客,

  谁不把我的手艺夸。

  方圆周围几十里,

  都称我是发粑粑的科、科……

  幺丫头 科学家! 

  粑粑婶 是的是的。

  (接唱)都称我是发粑粑的科学家。

  幺丫头 妈,你是科学家,我就是科学家的女儿。

  粑粑婶 好好跟妈学几年,你就成为正儿八经的科学家了。

  (唱)一家人出了两个科学家,

  幺丫头 (唱)一个女儿一个妈。

  粑粑婶 (唱)科学家的女也,

  幺丫头 (唱)科学家的妈呀,

  (同唱)两个科学家推粑粑。

  粑粑婶 (唱)丫头今朝把劲下,

  幺丫头 (旁唱)她蒙在鼓里还笑哈哈。

  心中的主意早已定,

  慢慢我就要难倒她。

  粑粑婶 (唱)丫头也,你手儿推得累不累?

  幺丫头 (唱)妈妈也,女儿我一点不疲乏。

  粑粑婶 (唱)丫头也,我看你越长大了越听话,

  幺丫头 (唱)妈妈也,听了你的表扬我力气加。

  粑粑婶 就是要力气大,推磨才有劲。(向观众)真的是泥鳅要捧,伢儿们要哄。二十大几的丫头还喜欢听奉承话。丫头也!

  (唱)昨夜晚我睡在床上把账算,

  当一个万元户并不困难。

  少点算,一天只推五升米,

  一升米能赚两毛钱,

  一天赚卞毛,十天得十元,

  当个万元户,只要一万天。

  到那时我带你进城玩一玩,

  好好吃餐光头面。 

  给你扯段花花布,

  再买一把花洋伞。

  头发揉成弯钩钩,

  脑壳箍个塑料圈。

  漂亮的丫头坐在粑粑店,

  定能够把对门的生意拦。

  幺丫头 (唱)一万天将近三十年,

  到那时女儿要把孙子添。

  穿什么花花衣,

  打什么花洋伞,

  老太婆讲什么怪打扮,

  白头发烫圈圈多难看。

  顾客们见了我会跑得老远,

  儿媳们会骂我轻狂癫。   

  妈妈呀,

  亏你还是个科学家,

  加减乘除不会算!

  粑粑婶 丫头,你不是不晓得,妈妈没读过书,不象你读了高中有文化。

  幺丫头 看你,又表扬我!

  粑粑婶 不表扬你,这几斗米就推不完。

  幺丫头 真的呀,那我就使劲推!(快速推磨)

  粑粑婶 (先喜后急)哎哎哎,丫头,你稍微慢一点!

  幺丫头 这乌龟跑起来了,我就捉不住。

  粑粑婶 哎哟,丫头,你快停下来,莫推哒! 

  幺丫头 妈,我刹不住车。(将磨推翻落地)

  杷粑婶 你……怎么把磨也扳翻了!

  幺丫头 哪个要你表扬我的唦?  

  粑粑婶 算了算了,快帮我抬起来。

  幺丫头 哎唷——(揉脚)

  粑粑婶 你哼么得呀?

  幺丫头 我的脚拐了。哎唷——

  粑粑婶 啊!你的脚拐了?真的是忙人不做好事。

  幺丫头 哎唷,我的脚痛得很勒,我的妈也!

  粑粑婶 丫头,你莫喊莫喊,来,我给你扯一扯。

  (扯幺丫头脚)

  幺丫头 哎哟哎哟!啧啧啧!越扯越痛,我不要你扯!(推婶)

  杷粑婶 (急得围着石磨打转转)哎呀!丫头,你把磨心也打断哒呀。你……

  幺丫头 用了百把年的磨心,早就烂了,还怪我。(幕内:“粑粑婶,我们等着要粑粑!”

  粑粑婶 稍等一会!稍等一会!哎,这怎么得了啦!(幕内:“粑粑婶,你讲话不算数,给我们退钱!”)

  粑粑婶 稍等一会!哎哟,您俺催命啦!

  (唱)外面顾客声声催,

  磨心断了无法推。

  丫头你快去找人来帮忙,

  要性命也只有这一回。

  幺丫头 我的脚一动就痛,到哪儿去找人?

  粑粑婶 就随便找一个啦。

  幺丫头 随便找个人,那怎么行?人家没有修磨的工具,只有用嘴巴啃。 

  粑粑婶 这就急死人罗!这几斗米怎么办呢?未必你就找不到一个岩匠呀?

  幺丫头 人倒有一个。

  粑粑婶 是哪个?

  幺丫头 只怕人家不得帮我们修。

  粑粑婶 到底是哪一个?  

  幺丫头 (指窗口)就是他——

  粑粑婶 哎呀,真的,毛伢儿什么都内行。(欲喊,又觉得不好意思)丫头,你喊他过来帮个忙。

  幺丫头 我的脚一动就痛。

  粑粑婶 又不要你脚动,未必嘴动脚也疼?

  幺丫头 十指连心肝,嘴动脚当然要痛。

  粑粑婶 死丫头,你硬是故意扳俏!

  (唱)平日里你妹呼哥来哥唤妹,

  隔窗户你俩个只差凑一堆。

  今日要你将他喊。

  你假装嘟着嘴巴皱着眉。

  小祖宗,我求求你!快喊啦!

  幺丫头 好,我喊我喊!(生硬地喊)毛伢!毛伢!

  粑粑婶 要喊毛伢哥。

  幺丫头 毛伢哥! 

  毛 伢 (上)哎!么得事呀?

  幺丫头 我妈要你过来帮个忙。

  毛 伢 么得呀,你妈要我过来帮个忙?

  粑粑婶 哎哟,你就说是你要他过来帮个忙。

  幺丫头 毛伢哥,是我要你过来帮个忙。

  毛 伢 我怕你妈。

  粑粑婶 你说我不在家。

  幺丫头 我不在家。

  毛 伢 么得呀?你不在家?那我就不过来哒。(故意走开)

  粑粑婶 哎哟,蠢宝,你说我(指自己),不——在——家。

  幺丫头 我妈不在家,你过来唦!(至窗口示意毛伢过来)

  (毛伢端粑粑进粑粑婶家)

  粑粑婶 (亲热地)哎呀,毛伢过来了!毛伢子,嘿嘿,这就难为你了。先前我打你的手,那是失错,对不起,对不起!来来来,快帮我把磨心修一修。

  毛 伢 大婶,那我就不是给你修磨心来的哪,我是和你比粑粑的!你看我发粑粑的技术蛮高哒啵?

  幺丫头 你莫吹牛皮,我妈是发粑粑的科学家,你的粑粑隔老远就闻到一股酸气。

  粑粑婶 是的,那人酸粑粑也酸!

  毛 伢 你们尝也没尝,怎么就说它酸?

  粑粑婶 丫头,你就尝一尝,看他是不是吹牛皮。

  幺丫头 (尝粑粑)妈,你只说他的粑粑发得又稀又酸,你看看,他的粑粑与你发的差不多,一点也不酸哩!

  粑粑婶 (按粑粑)啊?!(故作镇静地)这有么得了不起!

  幺丫头 这就拐哒场啦!人家有机器,粑粑又做好哒;俺的磨子也坏了,他又不肯给我们帮忙修,妈,这个店只怕开不成了。

  粑粑婶 就只晓得讲些没有志气的话。哼,东方不亮西方亮!他不帮忙,我到九拐山找老岩匠去!你给我好生看着鸡儿。(急下)

  (毛伢上,与幺丫头一起撮米、抬桶、开机打浆,进进出出,在欢乐的音乐声中两人紧张地忙碌着。)

  粑粑婶 (艰难地上)哎,累死人罗!

  (唱)腿跑断没有找到老岩匠,

  心担忧几斗米未成米浆。

  不磨完烂掉了猪狗不尝,

  赶回家与丫头再作主张。

  幺丫头!幺丫头!    

  耳听对面笑语声,

  且到后门望一望。(绕道至毛伢家)

  幺丫头与毛伢抬粑粑上)   

  幺丫头 (唱)打浆机果然威力强,

  毛 伢 (唱)几斗米几分钟就成米浆。

  幺丫头 (唱)今朝多亏你帮忙,

  毛 伢 (唱)互相帮助理应当!

  幺丫头 (唱)要是我家也用打浆机,

  毛 伢 (唱)我保证你们每天十块的票子赚一张。

  (二人过场,进粑粑婶屋下。)

  粑粑婶 啊!?一天能赚十块钱?(算账)一一得一……哎呀,我的个天啦,两年半就成了个万元户了。这打浆机真的就狠勒,我今朝硬要好好看看。(进毛伢屋,抚摸打浆机)啧啧啧!这么大个铁嘴巴,一天只怕要吃几担米哟。难怪是幺丫头天天说它好的,那硬是好哇。可惜没得钱买不起呀。哎,想这些搞么得哟!呃,人呢?丫头!脚板拐了又到处跑。丫头!(进自家门,毛伢急上,被幺丫头拉下。粑粑婶脚绊石磨,差点倒地,揉膝盖。)哎唷!啧啧啧!又是你这个背时的!把我的鸡艰睛都碰出血来哒!

  (唱)背时的石磨你瞎了眼,

  不争气反而将我绊。

  跟着你我祖祖辈辈吃尽了苦,

  骨头快把皮磨穿,

  起早摸黑熬了多少夜,

  一年四季赚不了几个钱。

  不想我还没得气,

  一想我心里火冒烟。

  我也恨不得将你砸…… 

  (找锤欲砸,幺丫头急上,夺锤。)

  幺丫头 妈,你怎么也发起它的脾气来哒唦?

  (接唱)可怜它过去为你赚过钱。

  粑粑婶 唉!(唱)老掉牙的石磨还有什么用!

  幺丫头 (唱)没有它我家怎能挣万元。

  粑粑婶 哎,靠它呀,一世莫想当万元户!(无可奈何地跌坐于石磨上。)

  (唱)坐在这石磨上我思绪万端,

  我与石磨相依为命到今天。

  爱它又恨它不争气,

  恨它又难舍它跟我这多年!

  砸它心不忍,

  靠它难赚钱!

  想来想去我已想转,

  有手艺无机器发财实在难!

  幺丫头 妈,你坐在石磨上想些么得哟?

  耙粑婶 丫头,我们要是也有一台打浆机就好了。

  幺丫头 可家里哪有那么一笔钱呢?

  粑粑婶 哎,这磨子坏了,还不知哪天能修好,修好了也会累死人!幺丫头,你来,我跟你讲句话。(对幺丫头耳语)

  幺丫头 (故意地)啊,么得呀?你大点讲!

  粑粑婶 聋子,合——店——!

  幺丫头 合店?哼,我不同意!

  (唱)那刺耳的机器声叫人烦,

  粑粑婶 (唱)常言道习惯成自然。

  幺丫头 (唱)那毛伢是个水老倌,

  粑粑婶 (唱)年轻人就是要打扮。

  幺丫头 (唱)他赚钱不愿流黑汗,

  粑粑婶 (唱)我流尽黑汗没赚钱。

  死丫头,你给我坐在这石磨上好好想转点!(欲拉幺丫头坐石磨)

  幺丫头 妈,你真的想通了?想转了?

  粑粑婶 妈不是糊涂人。

  幺丫头 我的个好妈妈也,今朝硬要你陪我到镇上看电影去。

  粑粑婶 丫头,俺上了年纪还看么得电影罗!

  (唱)年老人只喜欢听渔鼓筒,

  那电影花花绿绿看不懂。 

  要看你去邀你的毛伢哥,

  你俩个坐在影院正当中。

  (幺丫头拉毛伢上,粑粑婶误拉毛伢手)

  换片时多说几句悄悄话,

  还告诉他我如今悔得肚子痛。

  要他伢儿莫见大人怪,

  俺两家携手共把摇钱树来种。

  幺丫头 我的妈也!

  (唱)你与毛伢哥拉手拉了大半天,

  你们的思想早相通!

  粑粑婶 啊——?你这个鬼丫头也!

  毛 伢 (尴尬地)大婶——

  粑粑婶 这……(亲热地应)哎——

  合 唱 两家人合开一个店,

  两家开店心相连。

  同心同德同富裕,    

  欢欢喜喜赚大钱!

  (剧终)

来源:《现代小戏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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