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江杰明——民警，二十多岁。
关小虎——民警，十八岁。
于 萍——女犯，二十来岁。
胡 建——男犯，二十多岁。于萍的情人。
刘玉林——男犯，二十来岁。
1
（大幕像两扇沉重的门。）
（江杰明和关小虎全副武装从观众席中分头走上舞台。
（江杰明在幕前拿钥匙开锁。）
（大幕徐徐拉开。）
（无字的男声伴唱起，低沉浑厚：“啊……，）
2
（舞台很黑，可听到沉重的脚步声。）
（灯渐明。）
关小虎 （对内喊）刘玉林。
（刘玉林背一吉他上。）
刘玉林 到！
关小虎 （指吉他）还带这玩艺儿干什么？
刘玉林 没什么。玩玩！
关小虎 玩玩？取下来！
（刘玉林急退，护住吉他。）
江杰明 小关，让他带着！这事情局长知道。
关小虎 （对内喊）胡建！
（胡建安祥沉稳地上。）
胡 建 到！
关小虎 （对内喊）下一个，于萍。
（于萍上。）
于 萍 到！
（胡建闻声回头凝望，于萍也突然停步。四目相视。）
（江杰明欲喊又停，若有所思。）
关小虎 还站着干什么，快过来！
江杰明 今天由我和关小虎同志押送你们去湘沅监狱服刑，希望你们都老实一点，老实人嘛，总是不会吃亏的。上船吧！
（民警与犯人上船，关小虎把犯人的一只手铐在船舱栏杆上。）
江杰明 （对内）老周师傅，开船吧！
（机声隆隆，汽笛长呜。灯暗。）
3
（浩瀚的洞庭湖。灯渐明。）
（民警和犯人作船行舞蹈上。）
江杰明 （拍拍刘玉林背上的吉他）可以弹弹吗？
刘玉林 你也会玩这个？
江杰明 试试看吧！
（江杰明取下吉他弹唱。）
（幕后伴唱起：
“洞庭湖水浪千层，
小舟一叶缓缓行。
汽笛长鸣惊心魄，
长空暗地起风云。”）
（随着歌声天色逐渐阴沉，乌云奔涌，风浪渐起，小机船开始颠簸晃动。）
关小虎 老江，船怎么颠得这么厉害？
江杰明 外面起风了，有风必有浪，有浪船就颠嘛！
（于萍呕吐。）
江杰明 小关，我挎包里有晕船药，拿几片给于萍！
（机器声骤停，风雨突起。）
江杰明 真糟糕！一定是机器坏了，我到驾驶舱看看。小关，把枪掏出来。记住，这不是在学校念书，也不是上朋友家做客！（下）
刘玉林 机器也要休息了！（感叹自语）是呀，休息总归是好事。
关小虎 不准说话！
（舱外风声、雨声、涛声响成一片。）
（幕后合唱起：
“长空啊，风怒吼，
湖面啊，浪重重。
湖面长空两相接，
风雨惊涛好混沌！”）
刘玉林 求求你，放开我们，风浪这么大，船又坏了……求求你。
关小虎 放开？胡说八道！
刘玉林 （狂怒吼叫）放开！马上放开我！
关小虎 不准叫喊！
刘玉林 我不愿意死，混蛋。放开我……
关小虎 （用枪逼近刘玉林）还敢骂？你想死吗？
（刘玉林抬手把枪打落在胡建面前。）
（关小虎不顾一切扑上去扭住刘玉林的手，两人搏斗，关小虎转为劣势。）
关小虎 （大呼）老江，快过来！
（江杰明急上。）
江杰明 小关，放开他！（把枪踢到关小虎面前，飞快扭住刘玉林的手，将他双手铐住）……你叫得不错，嗓门挺洪亮的……
刘玉林 放开我，王八蛋！
（江杰明抓起抹布塞在刘玉林口中。）
于 萍 请你们注意，我们也是人。
江杰明 是犯人。
于 萍 犯人同样是人。
江杰明 可惜人与人却有很大的不同。
于 萍 我要提醒你们，我们只是个盗窃团伙，我只判了三年；他（指刘玉林）只判了五年；他（指胡建）只判了七年。
江杰明 谢谢你的提醒，你们的情况我都知道。
于 萍 我是说，我们没有死罪，你应该赶快放开我们。
江杰明 很遗憾，手铐钥匙不在你们手中。小关，你过来。
4
（一声霹雳。灯光全灭。）
（这是船舶左侧，只有追光照着江杰明和关小虎。）
关小虎 老江，船坏得很厉害？
江杰明 嗯！
关小虎 能修好吗？
江杰明 很难说！
关小虎 这船——
江杰明 随时都有可能翻沉。你说，犯人怎么办好？
关小虎 这……你是这次押送的负责人……
江杰明 那么我命令你表态！
关小虎 （犹豫）我觉得……于萍的话……我们没有判他们的死刑……
江杰明 你是说要打开他们的手铐？他们要是乘机逃跑怎么办？
关小虎 这……我不知道！你是负责人，我……听你的！我去驾驶舱看看！（急下）
江杰明 小关，当心！（沉思）听我的……
（风声、雨声、涛声更响。）
（幕后女声伴唱起：
“水茫茫，小船颠簸无止歇，
犹如那一片枯叶飘零。
前面是水深风紧浪更急，
小船啊，随时会翻沉。”）
江杰明 （唱）洞庭水无情翻起滔天浪，
黑暗中风雨惊涛莽苍苍。
刹时间心急如焚口舌苦，
一阵徬徨，一阵心慌，好似那狂风暴雨猛撞胸膛，
猛撞胸膛……
只因为同船载下两种人，
只因为三个犯人船里装。
铁铐无情锁，
犯人紧扣在船舱……
5
（舞台右侧灯光亮。）
（三个犯人在舱里颠簸、挣扎。胡建扯开刘玉林口中抹布。）
刘玉林 放开我们，你们这些杂种。放开！
于 萍 （哀婉地）江干部，我们给你跪下了！（拉胡建一同跪）
（胡建不动。）
于 萍 （唱）风浪紧，船欲翻，
可知道三条命抓在你手中央！
尽管这大千世界尽坎坷，
又有谁不恋生来只愿亡？
难道你心不颤抖无恻隐，
求求你，贵手高抬，救命之恩永不忘。
刘玉林 （吼叫）放开我们，杂种，王八蛋！
（胡建慢慢拉起于萍。灯光暗。）
6
（船舱左侧。 江杰明徘徊犹豫。）
江杰明 （接唱）面对着此情此景难决断，
不由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仔细细费思量。
我若是打开手铐让他们走，
谁见过民警私放犯人走他乡。
倘若是犯人乘机又逃跑，
必定会作案行凶再丧天良。
放犯人风险太大我难担待，
我怕受处分更怕那人民遭殃！
放不得！放不得！
刚迈步，心又沉，
有一种莫名的思绪荡心房；
是内疚？是同情？
我只觉心颤栗来步踉跄！
为什么有期徒刑却要死，
我无权私自叫他们把命亡。
他们也有亲和友，
也有生的愿望心中藏。
小小钥匙千斤重，
欲去开锁，我又徬徨……
7
（舞台灯光全亮。）
（犯人在风浪中挣扎，舞蹈。）
（幕后合唱：
“风愈紧，雨更凶，
狂涛扑入小船舱。
千钧一发不容缓，
船翻人亡哟，你莫徬徨！”）
（江杰明为犯人一一打开手铐。）
（关小虎背三个救生圈上。）
关小虎 老江，老周师傅说船马上就会沉没。
江杰明 啊……小关，会游泳吗？
关小虎 在游泳池里学过。
（江杰明选一个救生圈给关小虎。）
江杰明 （对犯人）你们谁会游泳？
刘玉林 报告，我会游，这点风浪淹不死我。（边说边背起吉他）
关小虎 怎么还顾这个？快丢下，救命要紧！
刘玉林 不！吉他就是我的命根，我宁愿死，也决不丢掉它。
江杰明 胡建，你呢？
胡 建 报告，我从来没有下过水！
江杰明 于萍，你呢？
（于萍摇头。江杰明把两个救生圈给胡建与于萍。）
于 萍 （惊疑）给我？
江杰明 快戴上！现在是不是该向你们祝贺呢？命运又都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了，希望我们还能见面。当然，不应该是我们去找你们，最好是你们来主动找我们。大家顺风向北游，不要把距离拉得太远，随时保持联系。下水！
（声声霹雳，道道闪电。）
（刘玉林、胡建下水。于萍胆怯地下水。）
江杰明 小关，下水！
（江杰明、关小虎下水。）
（又一声霹雳，灯光骤灭。风雨惊涛之声越来越响。）
8
（灯亮。惊涛扑面，浊浪如山。）
（幕后合唱：
“湖在摇，天欲倾，
水在晃，浪排空……”）
（江杰明和关小虎作游泳舞蹈上。）
关小虎 （大声）这里比游泳池大多了。
江杰明 别慌，在这样的游泳池里游几遍，以后什么风浪也不会怕了！
（闪电。）
关小虎 你看，犯人——
江杰明 刘玉林，快追……
（江杰明和关小虎游下。）
（刘玉林和胡建游上。）
刘玉林 大哥，原来你会游！
胡 建 少啰嗦，看到于萍了吗？
刘玉林 （指内）你看——
（于萍飘浮舞蹈上。）
胡 建 于萍。
（胡建救护于萍。）
胡 建 于萍，你再拿上我这个救生圈。
于 萍 不，你留着省力，有你在身边我就放心了。
胡 建 别怕，玉林，咱们逃吧！
刘玉林 什么……逃？行吗？
胡 建 命运是不可知的，风浪这么大，淹不死就得跑！
刘玉林 好！我跟着你！
（江杰明内声：“刘玉林，等等——”）
（江杰明和关小虎游泳舞蹈上。五人水舞。）
（大浪压过来，将五人冲散。舞台上只有于萍在水中挣扎。）
于 萍 救命啊——
（江杰明游上。）
于 萍 救命啊——（昏迷沉下）
（江杰明托起于萍，作游泳舞蹈。）
（幕后男声独唱起：
“浩茫茫洞庭湖上浪如山，
浪如山哟，江杰明救人难上难。
雨打浪推难前进，
昏迷的于萍更把险情添！”）
（伴唱声中，风雨涛声更响。灯光渐暗。）
（幕后合唱起：
“风浪急，暴雨狂，
民警与犯人命相连。
生与死，在一起，
民警与犯人命相连。”）
（江杰明和于萍慢慢消融于昏暗之中。最后舞台全黑。）
（黑暗中传来江杰明的幕后唱：
“手无力哟脚悬铅，
湖洲哟湖洲，你何时能出现在眼前。”）
（随着音乐的结束，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9
（在鸟雀啁啾中，灯渐明。）
（湖边的荒洲，风停雨歇，可见绿水、芦苇、朝阳、白雾。）
（昏倒在地的于萍渐醒，江杰明昏倒在她身旁。）
（幕后女声伴唱：
“风停雨歇湖面平，
晨雾朝阳水上升。
阵阵清风拂人面，
于萍啊死里又逃生，又逃生。”）
于 萍 （惊骇地望着江杰明）是他？啊，头上有血，难道他死了？还在呼吸，我得赶快走！
（于萍将江杰明的手枪扔进苇丛。）
于 萍 （四顾呼喊）胡建！刘玉林！
（音乐紧骤，间或有野禽疾声长呜，悲泣呼号。）
于 萍 （唱）冰凉的风心上吹，
呼亲人唤亲人无人应答好伤悲！
野禽声声长吟啸，
苇叶上的水珠颤微微。
茫茫苇丛无处走，
无奈何我只得把头回。
（自语）我该怎么办？该往哪里走？（忽见沙滩上江杰明的脚印）脚印！是这个民警的脚印……难道是他把我从风浪中救上来的？……是他救了我……
（接唱）见脚印不由我心潮滚滚，
民警他为救我自陷危险。
此时节他沉沉昏迷头流血，
我怎能袖手旁观、忘恩负义把理亏？
（于萍撕衣为江杰明包伤，轻轻把他扶起。）
于 萍 （轻声）喂——醒醒——你醒醒呀！
江杰明 （唱）迷迷蒙蒙，昏昏沉沉，
分不清是梦还是醒。
于 萍 喂，你醒醒——
江杰明 （接唱）又听得耳畔娓娓细语声，
轻声唤我是何人？
强睁眼，细端详，
你……你……
于 萍 （接唱）我是于萍，是于萍！谢天谢地，你可醒过来了。知道吗？我推你，喊你，你一动也不动，真把我吓坏了。别动，再好好歇歇。
江杰明 （挣扎着推开于萍）不，你给我站开！
（于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默默走开。）
江杰明 （呼喊）小关——周师傅——
（江杰明踉跄欲倒，于萍忙跑来扶住他。）
于 萍 别白费劲啦，这儿没别人，就只你和我，你知道吗？你的头被苇茬戳了一条口，流了好多血……
江杰明 怪不得有些痛。哎，我的枪呢？
于 萍 枪？是不是掉在附近，我帮你找找。
（两人分头寻找，于萍拾起枪。）
于 萍 在这儿，找到了！
江杰明 快给我！
于 萍 （交枪）仔细看看，没坏吧？
江杰明 没有。啊，你看到胡建和刘玉林了吗？
于 萍 没有。
江杰明 那……我们走吧！
于 萍 上哪儿？
江杰明 总不能老在这里呆着呀。
于 萍 江干部，我……太累了，还能歇歇吗？
江杰明 好！来，先生点火，烤烤衣服，这寒气挺重。
（两人抬些芦苇，江杰明掏出打火机点火为，随着火苗的跳动，轻缓的音乐起。）
江杰明 你饿了？
于 萍 嗯！
江杰明 （随手挖出几节苇根丢给于萍）给！
于 萍 这是什么？
江杰明 苇根，你嚼嚼！告诉你，在洞庭湖里，就饿不死人！（突指内）野鸭！
于 萍 在哪儿？我怎么没有看到？
江杰明 别嚷！（捡石头）你看，（朝内扔石头）打中了！于萍，站着干什么，快追！
（两人追捕野鸭。）
于 萍 抓到了，抓到了。（高兴地）你真厉害。
江杰明 你烤衣服，我来烤野鸭！
于 萍 不，弄吃的女人总比男人利索，你去烤衣服。站着干什么，去呀！
（音乐跳跃，气氛轻松。江杰明烘烤衣服，于萍烧烤野鸭。）
于 萍 江干部，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江杰明 这……不知道。洞庭湖中这样四面环水、一面朝天的荒洲，多得很，有的方圆几十里没有人烟，芦苇无边无际，有些地方还有沼泽地……
于 萍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能……走出这荒洲吗？
江杰明 有我在，你放心吧，我一定要把你带出这荒洲。哟，烤糊了。
于 萍 熟了，熟了，快吃，快吃呀！味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江杰明 真香，你自己吃呀。
于 萍 嗯，只可惜没有盐。
江杰明 我倒希望能有点糖。
于 萍 你也爱吃甜的？胡建也一样。
（于萍意识到自己失言，忙低下头。）
江杰明 啊，你说胡建他们会逃跑吗？
于 萍 我想……大概不会吧。
江杰明 真要是这样就好了，我也就好向上面交差啦！
于 萍 你吃呀！给……
江杰明 你手艺不错，佩服！吃得真痛快。
于 萍 你听说过这句话吗？女人总比男人强嘛！
江杰明 不对。应该是男人决不会比女人笨。
于 萍 不。请问你会唱流行歌曲吗？会跳迪斯科吗？服输了吧，哈哈……
江杰明 算了，毫无根据的猜测和结论一钱不值。
于 萍 那好，咱们试试！
（于萍哼唱《一把小雨伞》，起舞。）
于 萍 （唱）我们俩一起打着一把小雨伞，
江杰明 （接唱）——一把小雨伞。
于 萍 （唱）虽然是雨下得越来越大，
江杰明 （接唱）——越来越大。
于 萍 （唱）只要你来照顾我，
我也照顾你。
我们俩在一起——
（与江杰明同舞）
永远不分离！
江杰明 （合唱）希望你记住我俩的友谊，
于 萍 （合唱）希望你记住我俩的友谊，
永远记在你的心里。
江杰明 怎么样？
于 萍 不错！我原先以为你们这些穿警服的人生活一定很单调、紧张、刻板、乏味，真想不到你的舞跳得这么好，佩服。
江杰明 干我们这一行什么都得会一点！瞧你这一身泥，快到湖边去洗洗吧……啊，你的衣服撕破了，把我的拿去穿上，已经烤干了！
（江杰明把自己的警服递给于萍。）
于 萍 （娇嗔地）你要莫过来啊！（下）
江杰明 （唱）见于萍体态轻盈去湖边，
不由我柔情似水荡心间。
她容貌俊俏长得美，
明眸秀目细眉弯。
苗条身材肤色好，
笑语动人歌声甜。
我知她从小父母便离异，
孤独的少女度日难。
冷雨凄风阳光少，
伶仃的小树啊成材不修便长弯……
倘若她不是囚徒是平常女，
我……我……我……想到此不由我心慌意乱——
（幕后女声伴唱：
“怎能够胡思乱想意缠绵！”）
江杰明 （唱）于萍她虽犯刑律成囚犯，
善良情未泯灭还存心田，
应对她热情相待勤帮助，
要让她重新做人把头还。
（对内）于萍，洗好了吗？把衣服扔过来，我给你烤烤。）
（于萍内声：“哎，你别过来。”）
江杰明 我把火烧得挺旺了。寒气挺重，要当心着凉。于萍，快来！
（于萍上。）
于 萍 （唱）洞庭水洗去污泥一身轻，
又听他，又听他轻声细语叫于萍。
刹时间脸儿红来心儿跳，
千头万绪，奇奇怪怪难理清。
哎，你看我穿这警服行吗？
江杰明 行呀。我看挺漂亮的。
于 萍 漂亮？真的？
江杰明 真的。
于 萍 啊……
（唱）远望这年轻民警人英俊，
若不是他将我救，我茫茫湖底早丧生。
人世间谁作好事都求报偿，
舍生忘死来救我，他不求报偿岂是真。
于萍我身陷囹圄无钱物，
此时节他要什么我知情。
江杰明 于萍，还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呀！
于 萍 啊！
（唱）倒不如我与他逢场作戏，
男民警女囚犯也可调情。
江杰明 于萍，来呀！
于 萍 别着急，来了……（在江杰明身边坐下）我知道你需要什么，不用说我也明白，都是人嘛……（搂住江杰明）
江杰明 （清醒过来）干什么？你……站开！（连连后退）
于 萍 （紧挨过去）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来嘛，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说话算数。来呀！
江杰明 （拔出手枪）站住。你再过来我就开枪！
于 萍 哟，表演得真像！你说，你为什么要去风浪中救我？
江杰明 因为你是人。
于 萍 是女人吧？
江杰明 不，是犯人。
于 萍 是犯人！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江杰明 犯人同样是人！
于 萍 可惜人与人却有很大的不同，现在的人给予别人什么都是希望得到报偿，这就叫交换。有人是赤裸裸的要，有的人却要装出一副虚伪的面孔，就像你一样。这么大的风浪淹死一个犯人算得了什么？不就因为我是一个漂亮女人吗？
江杰明 住嘴！
于 萍 不，我要说，生活中什么都是假的，我算看透了。
江杰明 错了，到底什么是真正的人、真正的生活，你知道吗？
于 萍 我知道，我懂！
江杰明 你不知道，你不懂！正因为如此，你才成为罪犯。
于 萍 （理屈词穷）是的，我是罪犯，你打吧，开枪打死我吧。你打呀，打呀！
江杰明 （愤怒已极）你……（猛击于萍一个耳光）
（静场。）
于 萍 你……你真打人……
江杰明 假如我是你什么人，比如说，是你哥哥，我早把你打得鼻青脸肿啦！于萍，难道你真准备就这样在世界上混一辈子吗？难道你这样做对得起胡建吗？你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转身急下）
于 萍 （唱）民警他一记耳光把我惊醒，
我好悔，好恨，禁不住泪珠哗哗淌，酸甜苦辣痛我的心。
原来他知我这人，
原来他懂我的心。
他知道犯人同样有感情，
他懂得经霜枯草也有魂。
我羞呀，羞我轻浮生邪念，
我恨呀，恨我把他人看轻；
我喜呀，喜我又遇人间暖，
我忧呀，忧我今后苦前程。
禁不住心中连连将他唤，
哥哥呀，哥哥……我不敢高声呼唤好伤心。
（江杰明复上。）
江杰明 你哭什么？
于 萍 你走开，我不要你管……（捂着脸朝内跑去，脚被苇茬扎伤）哎哟！
江杰明 别乱动，快扶住我的肩膀。
于 萍 走开，我不要你管！
江杰明 坐下！让我看看……都被苇茬扎出血来了。（扶于萍坐下，为她抹泥，包脚）你的鞋呢？
于 萍 早丢了。
（江杰明把自己的军用胶鞋脱下递给于萍，于萍接过鞋扔得老远。）
江杰明 你……（又把鞋捡来，命令地）穿上！（见于萍不动，又帮她穿鞋）鞋是大了点，可总比光着脚要好！于萍，人活在世界上就得像一个真正的人。你和胡建都还挺年轻，只要好好改造，都会有前途的。你是不是真爱胡建？
于 萍 （沉默半晌）该怎么说呢……
（灯光渐暗，只有江杰明和于萍所在的右侧有光照着他们。
10
（左侧灯光渐明，可以看到胡建伫立湖边望着远方发愣。）
（刘玉林在一旁轻轻弹拨着吉他。）
11
（舞台右侧，跳动的篝火给人一种温暖的气息。江杰明和于萍谈话在继续。）
于 萍 该怎么说呢？他人长得标致。又很聪明，我很爱他。他第一次被关押出狱后便失去了工作。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同情，他到处流浪，吃了不少苦……他虽然从没有对我说过一个“爱”字，可我能感觉到他是真心爱我，而且爱得很深很深。有时连我都隐隐觉得可怕。在他身边，有时我觉得很安全，有时又觉得很危险……
江杰明 啊……你判了三年，可他判了七年，四年时间不算长，可也不算短，你真心爱他，就应该耐心等他，要让他感到生活中还有希望。当然，你的日子会要过得艰苦一些，你会遇到许多困难，不过只要咬紧牙关，什么事都会挺过去的……
（右侧灯光渐暗。江杰明和于萍消失在黑暗之中。）
12
（湖洲某高地。）
（胡建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
刘玉林 大哥，别着急，于萍不会有危险，她有救生圈。
胡 建 风浪这么大，可她是个女人，我真想马上寻到她。
刘玉林 大哥，还是现实些吧，如今我们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别太死心眼……
胡 建 （大吼）住嘴，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刘玉林吓得连连后退，入内。）
胡 建 （唱）望湖面，不见亲人影，
听苇涛，不闻她的笑语声。
于萍啊于萍，我虽然脱笼成鹏鸟，
却不知你是死还是生？
（刘玉林急上。）
刘玉林 大哥，有人，是那个姓江的“警吊子”。
胡 建 走，快跑！
刘玉林 大哥，还有于萍！
胡 建 于萍——
刘玉林 我们逃不逃？
胡 建 随你的便！（对内）于萍——
（于萍呼“胡建”急上，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江杰明跟上，久久望着胡建和于萍，然后默默地转过身。）
（刘玉林悄悄走到一旁，拨动吉他。）
刘玉林 （唱）追寻啊追寻，我苦苦地追寻。
东南西北到处找，
时时刻刻都在寻。
追寻得那样苦恼，
寻觅是那样销魂。
可能白发被黄土掩，
终生寻找万事空。
追寻啊追寻，我苦苦地追寻，
浩茫天下无觅处，
回首原在你心中。
只要你忠诚去追寻，去追寻……
江杰明 （重重咳嗽）够了，这里毕竟不是公园。刘玉林，看到小关和周师傅了吗？
刘玉林 报告，没有看到。
（远方船鸣。）
江杰明 （挥臂高呼）停船——
于 萍 停船——
刘玉林 停船——
胡 建 （压低声音对于萍和刘玉林）叫什么？
江杰明 （见船走远，回头）都站着干什么？胡建、刘玉林，去扯些芦苇在这儿点上火发信号。
（胡建未动。）
江杰明 你还站着干什么？
胡 建 没有工具。
江杰明 你有手！
胡 建 我不会。
江杰明 说不会的人，往往都挺能干。你不是也说过不会游泳吗？快去！于萍，你的脚痛就在这儿休息。
（刘玉林、江杰明和胡建、于萍分头下。）
（稍顷，江杰明和胡建搬芦苇分头上，放下芦苇后，江杰明低头点火。）
（胡建乘机向江杰明猛扑过来。）
江杰明 来得好！
（二人开打。胡建被江杰明打翻，江杰明顺势拔出手枪。）
（刘玉林和于萍急上，见状大惊。）
江杰明 是嫌扯芦苇太辛苦吧？刘玉林，把他捆起来！
刘玉林 没有绳子。
江杰明 会有的。把他的外衣撕成布条条，拧成绳子，快，我不喜欢磨磨蹭蹭的人。
（刘玉林拧绳子。）
刘玉林 大哥，这就对不起啦！（捆胡建）
江杰明 刘玉林，让我看看你捆人的技术如何……不对，绳子该往那边套……紧一点，胡建不是白花花的豆腐，捆不碎的。
（对胡建）我真不理解，为什么有些聪明人老喜欢办蠢事！
（掏出打火机给刘玉林）你去点火。
（刘玉林点火，几次不燃。）
江杰明 （急躁地）真笨，走开，让我来。
（江杰明弯腰时，胡建突然踢掉江杰明的手枪，手枪落在于萍面前。
胡 建 玉林，动手！于萍，枪！
（刘玉林、江杰明、胡建开打。于萍下意识地捡起枪。
胡 建 于萍，快给我解开绳子……手抖什么，见鬼！快……
（刘玉林和胡建终于把江杰明打倒在地。并把他的手脚全部捆紧。）
胡 建 （夺过于萍于中的枪）聪明人，现在真想再听听你的高论。
江杰明 我说过，聪明人有时也会办蠢事。
胡 建 恐怕你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干蠢事啦。
江杰明 但愿如此！
（胡建用枪瞄准江杰明。）
江杰明 慢！我还想说一句，最后一句！
胡 建 我们洗耳恭听！
江杰明 如果你们还想在这个世界上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就不要这样无法无天。请注意，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们自己！
胡 建 谢谢你的提醒，可惜你活不到明天了。
（胡建沉着地慢慢走几步，突然转身欲朝江杰明开枪。）
（于萍近乎疯狂地扑到枪口前。）
于 萍 （撕心裂肺地）等一等，不能杀他！
（于萍与胡建僵持，四目相视。）
胡 建 （唱）湖上有风轻轻吹，
为何吹不进你心扉？
有他无我你应清楚，
挡住枪口，你是为了谁？
于 萍 （唱）湖上有风轻轻吹，
吹动湖水入心扉。
风浪中他救我你应清楚，
你可知，寸草犹知报春晖。
胡 建 （唱）风浪中他救你舍生忘死，
枪口下你为他拼命解危。
看起来你与他患难与共，
心相印情意绵紧紧相随。
于 萍 （唱）我爱你情深意重心无愧，
你胡乱猜疑我心如火焚欲成灰。
我与他犯人民警两清白，
我求你枪下留情把贵手抬。
胡 建 我要是不答应呢？
于 萍 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
胡 建 你想怎么办？
于 萍 你先杀了我！
刘玉林 大哥，杀人总不是好事，我们快走吧。
胡 建 好，就成全他吧。走！
江杰明 不能走。回来——
（于萍欲举步又犹豫。）
刘玉林 于萍，你不欠他的情啦，他从风浪中救了你，你从枪口下救了他，两相抵消。末了他还是民警，你还是犯人。监狱里不好呆，你受不了那份罪。
（于萍下决心与刘玉林、胡建下。）
江杰明 （边喊边在地上爬移）回来，你们都回来，前面是绝路。于萍，你回来……
（灯光渐暗，只有追光照着江杰明，他顽强挣扎爬行着，一步，又一步……）
（幕后合唱起：
“急切呼唤远行人，
空闻苇叶沙沙声。
一尺一寸向前进，
芦苇荡里苦追寻！”）
（追光在合唱声中渐暗，全灭。）
13
（灯光渐明。这里是无边的芦苇荡。）
（胡建、于萍、刘玉林在苇丛中前进。）
于 萍 （惊恐地）蛇！
胡 建 （走过去）看，是蛇皮。你呀——
（两人相视一笑。）
于 萍 （唱）摔镣铐脱囚笼心欢意畅，
风轻轻天朗朗万里阳光。
嚼一嚼，苇叶甜，
闻一闻，风也香。
朵朵白云随风荡，
哗哗流水笑语长。
是笑今日自由走，
是笑明天好时光。
刘玉林 这里一条小溪，我先过去了。
于 萍 哟，这样宽！
（胡建抱起于萍涉水而过，并吻于萍。）
于 萍 （接唱）心欲醉更觉荒洲处处美，
自由啊，你使我如履春风喜洋洋。
胡 建 （突然将于萍按倒在地）卧倒！前面苇丛里好像有人。
于 萍 （困惑地）有人？
（胡建扔石探路。）
（前面苇丛中飞起几只鸣叫的野鸭。）
刘玉林 原来是几只野鸭。
胡 建 一场虚惊，走吧！
（于萍慢慢起来，若有所思。）
胡 建 你怎么啦？
刘玉林 脸色不好，是不舒服吧！
于 萍 我在想，为什么要怕野鸭子呢？
刘玉林 看你说些什么，我们是怕前面有人。
于 萍 为什么要怕人？我们不是自由了？后面又没有人用枪押我们呀。
刘玉林 （苦笑）这……大概是因为我们将永远成为罪犯。
于 萍 永远成为罪犯？难道我们就这样提心吊胆过一辈子？那太可怕了！
胡 建 （搂住于萍）放心，有我在你就会好的，相信我。
于 萍 （推开胡建）不……不要骗我，你的心里同样感到空虚。真奇怪，我突然感到，这时候要是有民警押着我们，我心里倒会感到踏实些……唉！
胡 建 于萍，你……嗨！
于 萍 （唱）原以为逃脱囚笼变成自由人，
又谁知野雁孤凫也吓断魂。
不由我提心吊胆细思想，
这自由难道是假不是真？
胡 建 （唱）于萍情绪突变令人惊，
我心中不禁暗暗起疑云。
细想她行动反常神色异，
难道她真与那民警有私情？
刘玉林 （唱）于萍默默无言语，
又见大哥锁双眉。
我们三只糊涂雁，
不知该往何处飞？
大哥，你们先在这里歇歇，我到前面探探路。（下）
胡 建 于萍，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于 萍 你有这个自由。
胡 建 希望你能讲真话。
于 萍 我没有讲假话的习惯。
胡 建 昨天晚上，你……你和那民警的关系到底发展到了一什么程度？
（于萍欲走。）
胡 建 站住，回答我！马上回答！
于 萍 放开我！有股酸味啦，别想得太多，没事！
胡 建 你骗人！于萍——
（唱）看你身穿民警服，
军用胶鞋尽泥泞。
他救你，你救他，同生共死，
更难想，你俩荒洲一夜结伴行……
又爱你又恨你情丝缕缕，
又伤心又后悔心如火焚。
于萍啊，
你死是我的鬼，
你生是我的人，
你若胆敢把心变，
定叫你只有万死无一生。
叫于萍，要记清，
你不要骗我，你不能负心！
于萍，你告诉我，你还真心爱我，一切都是那民警不好，是他调戏你，是他想占有你……说呀，说话呀！
于 萍 （很复杂地）你想得太多了，你错了……
胡 建 （气极，打于萍一个耳光）我没错。你这个臭婊子！
于 萍 （愤怒地）好，都告诉你吧，那个民警爱我，我也喜欢他，你去吃醋吧，去嫉妒吧！
胡 建 过去我真心实意地爱你，爱得都快要发疯了，可现在我要杀死你，就像杀死一条无情无义的狗……
于 萍 开枪吧，有种的朝这儿打！你这个冤家，算什么男子汉。开枪呀——
（刘玉林急上，拦腰抱住胡建。）
刘玉林 大哥——
胡 建 （近乎歇斯底里地）你去爱那个民警吧，他双脚双手都被捆得紧紧的，在这个荒洲上他只能活活饿死、渴死、愁死……
（刘玉林拽胡建下。）
于 萍 （自语）活活饿死、渴死、愁死……
（唱）犹如那平地陡然起大风，
远行的孤雁泣不停。
原以为枪下救他将恩报，
怎想到捆绑荒洲要丧生。
有恩不报非君子，
善恶不分怎算人？
阵阵风声贴耳边，
似闻轻轻呼唤声……
（江杰明内声：“……你们都回来，前面是绝路。于萍，你回来……”）
（于萍稍稍犹豫后往回走，入内。）
（幕后合唱：
“莫犹豫，要回头，
于萍啊，莫怕凶险坎坷路难行！”）
（胡建急追上。）
胡 建 于萍，站住，该死的东西，我要开枪啦！
（胡建欲朝天鸣枪，刘玉林急上拉住他的手。）
刘玉林 大哥，不能开枪——
（枪响。误伤于萍。内传来于萍“啊——”一声。）
（胡建猛击刘玉林一拳，急入内抱手臂负伤的于萍上。）
于 萍 哎哟，你真狠心……（昏迷）
胡 建 于萍——你醒醒——（为于萍包伤）
刘玉林 （惊呼）大哥，不好，有人来了——是那个姓关的小民警！
（关小虎内声：“站住，不要动——”）
（胡建欲抱起受伤的于萍，因情况紧急，只好举枪朝内射击，与刘玉林急逃下。）
（关小虎持枪上。）
关小虎 站住——（朝内射击，追下）
（于萍从昏迷中慢慢苏醒。）
于 萍 （唱）昏沉沉忽闻耳畔响枪声，
低头看雪白的警服染血痕。
强挣扎，立起身，
我要回头把恩人寻。
枪伤阵阵揪心痛，
浑身无力步子沉。
漫漫芦苇无边际，
一步一跌，步步艰难向前行。
（于萍站起在苇丛中艰难前进。）
（灯渐暗。幕后女声伴唱起：
“江杰明啊，你在哪里，
有人苦苦将你追寻，苦苦将你追寻。”）
14
（灯光渐明。另一处苇丛。）
（江杰明在地上艰难爬行。）
（于萍踉跄着上。）
于 萍 报——告——（倒地）
江杰明 于萍，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于萍和江杰明在爬行中靠近，于萍用牙咬开捆绑着江杰明的绳。）
（幕后合唱：
“普普通通一句话暖人心房，
顷刻间忘了伤痛泪汪汪。
像大雁在鸣唱，
似春风在鼓荡，
心弦在颤动，
深情在流淌……”）
（绳索终于解开，江杰明和于萍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音乐深情庄重，动人心魄。）
于 萍 江干部，胡建他们要逃的事我知道，我没告诉你，让你吃亏了……
江杰明 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一个人的过去怎么样并不十分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现在怎么样。
于 萍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他们……
江杰明 谁？
于 萍 胡建和刘玉林。他们是不是会罪上加罪？告诉我，会判他们的死刑吗？
江杰明 这……我无权回答。
于 萍 难道就没有出路？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江杰明 只要不顽抗到底，出路总是会有的。
于 萍 （自语）出路总是会有的……
（关小虎急上。）
关小虎 老江——
江杰明 （惊喜地）小关——
关小虎 昨晚被风浪冲上湖洲，当时我真害怕……呵，胡建他们朝那边跑了……
江杰明 走，快追！
于 萍 江干部，让我和你们一块走，我想再劝劝他们。
江杰明 （点头）走！
（灯光渐暗。）
15
（歌声渐响：
“追寻啊追寻，
我苦苦地追寻……”）
（灯光渐明。刘玉林和胡建在收苇人临时居住的小草房里休息。）
（刘玉林继续弹唱着。）
胡 建 别弹了，我求求你。
刘玉林 （放下吉他）唉，大哥，命里有来终须有，命里无来莫强求。我看于萍不会是你的人啦！
胡 建 别胡说八道！
刘玉林 大哥，男人不应该把女人看得太重，于萍算什么，天下比她漂亮的女人多得很。
胡 建 你太年轻，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爱情。
刘玉林 都二十五啦，还年轻？告诉你，我都和两个姑娘睡过觉！
胡 建 住口！这不叫爱情，是对爱情的亵渎。
刘玉林 爱情，爱情，总要两个人相爱才行。你要逃，于萍却要去救那个民警，这是两股道上跑的车，还是把于萍忘了吧。只要出了这芦苇荡，我可以介绍许多漂亮姑娘给你。对了，有个姑娘叫……
胡 建 住嘴！
刘玉林 大哥！
（唱）大哥休要皱起眉，
丢掉个把女人何必太伤悲。
那谈情和说爱，
就像做买卖。
你有来，我有往，
才会不吃亏。
既然于萍和你“过得摆”（Goodbye）
你何必苦苦把她追。
胡 建 算了，你不懂我的心！（朝外走）我还是回去找于萍。
刘玉林 不行，外面太危险，求求你别去……
胡 建 别拦我！
刘玉林 等等，让我拿上吉他和你一块走。
胡 建 （深情地）不，你累了，就在这儿歇歇，再说两个人目标太大，等一会你一个人走吧。天地大得很……过去有对不你的地方能原谅我吗？
刘玉林 别说这些了，大哥，要死死在一块。
胡 建 别说死，你还很年轻，生活嘛毕竟是美好的，你留下，听话！
刘玉林 大哥——
胡 建 少啰嗦，叫你留下你就给我留下！
（胡建急下。刘玉林遥望远方，孤独伤感地拨动吉他。）
刘玉林 （唱）追寻啊追寻，我苦苦地追寻，
东南西北四处找，
时时刻刻都在寻。
追寻得那样苦恼，
寻觅是那样销魂。
可能白发被黄土掩，
终生寻找万事空。
追寻啊追寻，我苦苦地追寻，
浩茫天下无觅处，
回首原在你心中。
只要忠诚去追寻，去追寻……
（江杰明、关小虎、于萍上。）
关小虎 不准动，举起手……
（刘玉林弹完最后几个音节，举手。）
刘玉林 放心，我不会再逃跑，这逃跑的滋味不比坐牢舒服…真的！
关小虎 老江，手枪不在他身上，一定是胡建带走了。
于 萍 玉林，告诉我，胡建他上哪儿去了？求求你，快告诉我！
刘玉林 于萍，大哥去苇丛中找你去了，他是真心实意爱你，你快去追他回来，我们一同去服刑。
江杰明 小关，我去追胡建！
关小虎 把我的枪带上，你多保重。
于 萍 江干部，我也去——劝劝他，行吗？
江杰明 走！
刘玉林 于萍，你一定要把大哥追回来！
于 萍 放心，我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江杰明与于萍下。）
关小虎 刘玉林，老老实实坐下不准乱动！
（关小虎在屋里寻找什么。）
刘玉林 你找什么？找吃的？
关小虎 找武器。
刘玉林 我讲了不会跑，你就放心吧！
（关小虎发现屋顶有一根合适的木棒，欲取，但站立不稳，跌倒。）
刘玉林 （笑）自讨苦吃。
关小虎 放老实点！（碰倒吉他，顺势把他踢开）讨厌。
刘玉林 （脸色突变）把吉他捡起来——（提高声调）听到没有，把吉他捡起来！
（关小虎没理睬。）
刘玉林 （猛推关小虎）捡起来！
（关小虎猝不及防，差点跌倒。）
关小虎 （大怒）好，我给你捡——
（关小虎举起吉他猛砸下去，一阵揪心巨响之后，舞台寂静。）
刘玉林 （悲愤已极）你砸我的吉他！欺人太甚，我和你拼了！
（刘玉林和关小虎开打。关小虎打不赢刘玉林，只好远远避开。）
刘玉林 （拿起破烂的吉他，痛哭）吉他……我的吉他……（踉踉跄跄向外走去）
关小虎 站住！老老实实给我回来！
刘玉林 老老实实……我老老实实……（下）
关小虎 站住！刘玉林——
（唱）平地陡然起风雷，
刘玉林突然又逞威。
论价钱一把吉他值多少，
却为何悲痛欲绝泪雨飞？
他又哭又笑朝前走，
我高声叫唤他头不回。
纵然你身强力壮蛮力大，
任你走向天涯海角，海角天涯我也紧紧将你追。
刘玉林 站住——（追下）
（灯暗。）
16
（在“追寻啊追寻，我苦苦地追寻……”的旋律中，灯渐明。）
（黑沉沉，阴森森，漫无边际的芦苇荡。）
（追光照着胡建在苇丛中穿行，寻找。）
胡 建 于萍——
（追光照着江杰明和于萍上，他们也在苇丛中穿行，寻找。）
于 萍 胡建——
（追光照着拿着吉他的刘玉林上，他踉踉跄跄在苇丛中穿行。）
刘玉林 我老老实实……
（追光照着关小虎上，他在苇丛中穿行，寻找。）
关小虎 刘玉林——
（他们五个人都在苦苦地追寻……）
（追光渐灭。）
17
（灯渐明。苇丛中。江明杰与于萍上。）
江杰明 脚印！
于 萍 让我看看，是胡建的脚印。
江杰明 他肯定就在附近，快追！（见于萍未动）怎么啦！
于 萍 我，我不想再往前走了！我害怕……
江杰明 奇怪，刚才还心急火燎要找胡建，是不是……
于 萍 （突然）住口！（马上自知失言）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心很乱……
江杰明 当初我就没叫你来，你有自由！（下）
于 萍 （唱）心儿凉，手儿凉，
是进、是退我无主张。
似听到芦苇深处惊心动魄枪声响，
似看到尸横苇上惨不忍睹血汪汪！
杀民警我心中实实不忍，
胡建他若遇害我更心伤！
两个男子汉，两条夺命枪，
是该走？是该留？
还是去把谁人帮？
步难移，脚难提，
泪如泉涌湿衣裳。（犹豫、徘徊）
（灯光渐暗。）
（幕后伴唱：
“休犹豫，莫徬徨，
快劝胡建把枪放，
要让这场拼杀化黄粱！”）
18
（灯渐明。苇丛中的泥沼地。刘玉林上。）
刘玉林 （唱）水泽湖洲漫无边，
我孤身单影、血泪斑斑步履艰。
父亲他含冤去世留遗物，
小吉他伴我度日不孤单。
他随我浪迹天涯长奔走，
轻轻弹唱苦也甜。
小民警不通人情把吉他砸，
我更觉世上做人难上难。
到如今万念俱灰心也冷，
我不思不想，不悲不喜，自由自在漫无边际走向前！
（刘玉林挖坑，埋下吉他，跪下磕头。关小虎上。
刘玉林 爹爹，儿子走了。
关小虎 刘玉林，你……站住！
刘玉林 哈哈，站住？你过来呀！
关小虎 不，我不过来。
刘玉林 好，那我过来吧，你站着别动！
关小虎 （害怕地）别，别过来！刘玉林，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跟我回去吧！
刘玉林 回去？哈哈……
关小虎 我砸了你的吉他，我赔给你行吗？
刘玉林 赔……你能赔得起吗？哈哈……（悲惨地唱起）“追寻啊追寻……”（走了）
关小虎 刘玉林，别再往前走了，前面是沼泽地，危险！（追刘玉林）
（幕后伴唱起：
“这里是神秘的沼泽地，
这里是无底的烂污泥。
苦苦跋涉的人啊，
你们要留意，时刻把心提。”）
19
（沼泽地。刘玉林和关小虎一前一后艰难前进。）
（刘玉林突然陷入泥沼中。）
关小虎 别动，越动会陷得越深的。来，快拉住我的手……
（关小虎想拉刘玉林，但手短够不着。）
刘玉林 别费劲了，虽然没拉上我，可你尽了心，我谢谢你！回去交差吧，就说我自取灭亡！注意，踏着我们来的脚印退回去……
（关小虎脱下警服扔过去。刘玉林抓住衣袖，关小虎把刘玉林慢慢拉起。）
关小虎 我……我总算把你拉上来了……
（衣袖突然断裂，关小虎站立不稳，滑入另一边的泥沼，转眼被污泥吞没。）
刘玉林 （悲痛欲绝）关干部——关干部！你不能死呀……
（刘玉林庄重地慢慢穿上破烂的民警服。）
刘玉林 关干部，我跟你……（纵身跃入吞没关小虎的泥沼地）
（灯全灭。只有很强的追光照着泥沼中残留的一只民警服衣袖。）
20
（灯渐明。）
（胡建上。）
胡 建 于萍！
（唱）一步步踉跄欲倒苦追寻，
又只见斑斑点点留血痕。
于萍啊，我不该一时妒忌将你恨，
害得你手臂受伤，我痛在心头滴滴苦泪沾衣襟。
面对这幽远蓝天我起誓，
我爱你这行行泪水最知情。
于萍啊，于萍——
我到何方去找？我上何处去寻？
我步步声声好伤心……
（幕后伴唱起：
“声声呼唤，苦苦追寻，
声声呼唤远处的亲人，
苦苦追寻赤诚的爱情。”）
（胡建在苇丛踉跄奔走。）
（江杰明急上。）
江杰明 胡建，举起手来！
（胡建忙躲，举枪射击。）
（江杰明举枪还击。）
（枪声在苇荡上空震荡。）
（突然传来于萍的呼叫：“不要开枪——”）
（于萍急上，迅速介入二人之间。）
于 萍 不要开枪……
胡 建 （大惊）于萍，是你？
于 萍 是我……
胡 建 不……要过来，我……会开枪……
于 萍 我知道你不会开枪……（走近胡建）可把你找到了！
（于萍扑入胡建怀中。胡建始而惶然，继而清醒。）
胡 建 （推于萍）走开，你走……
于 萍 不……我找到你真不容易，别推我，让我好好看看你，黑了，瘦了……
胡 建 于萍……
于 萍 告诉我，你爱我吗？难道你就不能在我面前说一个爱字？
（胡建深深点头，将于萍搂得更紧。）
于 萍 要是真心爱我，就把枪放下吧！
胡 建 不行！（又推开于萍）
于 萍 我求求你！你知道，我可从没有求过别人！你真心爱我，一直在找我，我也真心爱你，也在到处找你，但人活在世界上不能只有你和我……
胡 建 不能只有你和我……
于 萍 是呀，相信我，只要不顽抗到底，出路总是会有的。胡建！
（唱）呼亲人，唤亲人，
抬头看看我眼睛。
为了我，你细思忖，
为了我，你把枪扔。
遍视人间多坎坷，
闪闪泪眼凝古今。
人生本是艰辛事，
只要有希望在心中。
去服刑，风伴你期待，
期待过严冬；
在狱中，云伴你忍耐，
忍耐度黄昏；
长夜里，星伴你遐想，
遐想到天明；
我就是那轻轻风、淡淡云、长空的星斗不变心。
逢年过节我探监，
书信常来报我音。
漫漫长夜我不觉苦，
曲折艰难我自看轻。
我会想你，我会等你，
等你想你，想你等你到天明。
要相信，那一天，
你会推开重重雾，
你会翻过座座林，
你会回到我身旁，
有力的双臂紧紧搂我在怀中……
胡 建 于萍，我们逃得远远的，重新生活吧’
于 萍 不行，我们只有投案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江杰明 胡建，为了你自己，为了你们还可以争取到的幸福生活，快把枪放下，跟我回去！
胡 建 跟你回去？哼！你骗得了于萍，骗不了我。告诉你，于萍永远是我的，你休想得到她！
于 萍 胡建，住口！
（唱）叫亲人，要听清，
民警是知热知冷、知心知情的大好人。
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对我恩重如山胜长兄。
跟着他茫茫苇荡有路走，
跟着他沉沉黑夜会天明。
跟着他野鸟惊飞何用怕，
跟着他才能够做自由人！
胡 建 不要脸，还要说他好，你给我滚！
（胡建猛推开于萍，于萍急护江杰明，就在这时，胡建的枪响了，于萍中弹，慢慢倒下。）
于 萍 你把枪……放下……
（幕后无字的伴唱骤起：“啊……”）
（胡建扔下手枪，慢慢跪到于萍尸体旁。）
（江杰明抓起胡建的衣襟，朝他胸膛猛击一拳，紧接着又是一拳，胡建踉跄倒地。）
（江杰明小心抱起于萍的尸体，泪眼朦胧，凝视远方……）
（灯光渐暗。只有追光停在江杰明和于萍身上。）
（幕后无字的伴唱：“啊……”越来越强，久久回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