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贤”是长沙花鼓戏传统剧目。由民众花鼓戏剧团演员孙少云同志根据自己的演出本并参照老艺人贺桂仙的演出本加以整理的，情节与原本无甚出入，仅在个别细节及文字上做了修饰。
人 物 姚氏 梁氏 桂姑 冬云
姚 氏 （上，念“课子”）
老娘头上三把火。
人人道我活阎罗，
自己儿女怀中抱，
别人的儿女——
哎咳！
——请他下油锅。（坐）
（念）老身生来福态，
向来作古弄怪，
人家称我奶奶，
老娘还有些不爱。
老身姚氏，不幸老倌早年亡故。所生一男一女，男名冬云，在南学攻书；女名桂妹子，在绣房绣花。可恨媳妇梁氏贱人，每每与老娘打傲。哼！常言道得好，打成的媳妇磨成的面，堂屋里的椅子轮流转，今日喝了几杯早酒，不免将贱人唤了出来教训她一顿，也好显显老娘的威风杀气，说话之间，梁氏贱人快来！
梁 氏 （上，唱“宁乡反调”）
奴在厨房把饭蒸，
忽听婆婆叫一声，
打净灰尘将草堂上，
见了婆婆把礼行。
婆婆在上，媳妇礼到。
姚 氏 一不是年，二不是节，哪来这么多的礼，真是瘦狗子筋多，穷人子礼多。
梁 氏 婆婆万福。
姚 氏 万福不万福，少时打得你做鬼哭。
梁 氏 请问婆婆叫媳妇前来有何教训？
姚 氏 没有别的事，快与我取家法前来。
梁 氏 婆婆，取家法来打哪一个？
姚 氏 堂前只有你我，不打你，难道打为娘不成？
梁 氏 媳妇未曾犯法。
姚 氏 你讲话倒有好恶，家娘打媳妇，还要犯了法才打得？你不去拿家法就是犯了老娘的法。
梁 氏 媳妇不去。
姚 氏 哎耶！这种话都讲出来了。好。只要你连讲三个不去就不要你去。
梁 氏 婆婆吓！媳妇三个就不敢讲，总总求情不去。
姚 氏 哼！三百斤的野猪，强了你这张寡嘴，不把点狠你看，你是不晓得厉害的，（搬凳欲打梁氏）你去不去？
梁 氏 婆婆，我去，我去！
姚 氏 不愁你不去。
梁 氏 尾呀！
（唱“宁乡反调”）
婆婆做事太狠心，
把我梁氏不当人，
我将家法拿在手，
好似钢刀割我心，
走上前来忙跪定，
还望婆婆发善心。
姚 氏 拿过来呀！（夺棍在手）
（唱“三流”）
骂声梁氏八败精，
胆敢顶撞老娘亲，
庭前教训全不听，
不气死老娘你不甘心，
哪有闲话对你讲，
活活打死你这小贱人。
（姚氏打梁氏。）
梁 氏 （哀子）婆婆吓！娘吓！哎呀！（跪）
（唱“宁乡反调”）
尊声婆婆息雷霆，
且听儿媳说分明，
媳妇今日没有错，
苦苦打我为何情？
姚 氏 哎呀！打还没打几下，你倒讲了一大篇，你说你冒得错，难道为娘的我错了不成？嗯！起来。
梁 氏 谢婆婆。
姚 氏 莫谢早了，随我来。
（姚氏扯梁氏走圆场。）
与我跪下。
梁 氏 婆婆吓！要跪到上房去跪，跪在此间，旁人观之不雅。
姚 氏 你这个贱人，真是恶狗只服粗棍，（蹬梁氏一脚）看你跪不跪？
梁 氏 哎哟！（跪下）
姚 氏 吃药呀？要你跪一下就要吃药，要你跪一七你会要开药铺。
梁 氏 苦吓！
姚 氏 这有什么补！要吃黄芪蒸鹿茸才是补。
梁 氏 （哭）尾呀……
姚 氏 （厌恶地）尾呀！看见这贱人就有火。（坐）
桂 姑 （上，唱“花石调”）
正在绣房绣花绫，
忽听草堂闹沉沉，
花绫不绣把草堂上，
梁 氏 苦呀！
桂 姑 （唱）耳听得嫂嫂啼哭声。
将身来到草堂下，
只见嫂嫂跪埃尘。
梁 氏 桂妹呀！
桂 姑 嫂嫂！
（唱）问嫂嫂犯了什么过？
将你罚跪为何情？
梁 氏 （唱）贤妹有所不知情，
婆婆无故把气生，
打奴几下犹小可，
罚跪丹墀羞煞人，
贤慧的桂妹你来得好，
快与为嫂去讲人情。
桂 姑 （唱）听嫂言来心里恨，
恨我的母亲好狠心，
嫂嫂在丹墀耐烦跪，
愚妹与你去讲人情。
辞别嫂嫂把草堂上，
姚 氏 不想不呕，越想越呕。
桂 姑 （唱）妈妈在草堂发恨声。
你看我妈妈坐在草堂上面好比那五殿阎罗的外婆一样，我又怎么好去讲情呢？（想）
姚 氏 唉！我那桂妹子为什么到这时候还没看见出来罗。
桂 姑 你看我妈妈在那里念我，待我撒娇前去。我那妈耶！
姚 氏 哪一个呀？
桂 姑 妈耶，是我。
姚 氏 你是哪一个吓？
桂 姑 我是桂老爷！
姚 氏 哎哟！是我屋里桂姑娘，你叫什么罗？
桂 姑 妈耶，我要——
姚 氏 你要么子？
桂 姑 我要来。
姚 氏 你自己来吧！
桂 姑 我来啦！
姚 氏 来吧！
桂 姑 我来哒哟……（坐姚氏身上）
姚 氏 真是个好崽，今日早起你到哪里去了？
桂 姑 妈呀！我今日早起做了好多事。
姚 氏 你做了些什么事？
桂 姑 洗了一个脸。
姚 氏 哪个帮你洗的？
桂 姑 我自己洗的。
姚 氏 （嗅桂姑的脸）哎呀！洗得好，香喷喷的。还做了什么？
桂 姑 还梳了一个头。
姚 氏 哪个帮你梳的？
桂 姑 嫂子帮我梳的。
姚 氏 是这个贱人梳的，要不得，象只抱鸡婆一样，来，为娘的替你梳过。
桂 姑 不是的咧，是我自己梳的咧！
姚 氏 是你自己梳的？
桂 姑 是我自己梳的。
姚 氏 我说是的罗！只有我屋里桂妹子才梳得这么好的头，梳得真好，油抹水光的，到底聪明有种，富贵有根，不是这种聪明娘，又何理养得这样聪明女出罗？
桂 姑 妈耶！我屋里一些人都到哪里去了？
姚 氏 没到哪里去，都在这里。
桂 姑 等我来算一下看。
姚 氏 好，你算罗。
桂 姑 哥哥读书去了。
姚 氏 读书去了。
桂 姑 我和妈妈在此讲话。
姚 氏 都在咯里，再冒得哒。
桂 姑 妈耶，还有一个。
姚 氏 冒得，冒得。
桂 姑 娘耶，还有我那贤德的嫂子咧？
姚 氏 你讲起这个贱人，老娘的气又来了。
桂 姑 （旁白）你看我家母亲，我还冒开口讲情说起嫂嫂她就气来了。（想）还是要撒娇上去，我的妈耶！
姚 氏 妈有气。
桂 姑 我的娘耶！
姚 氏 娘不耐烦。
桂 姑 哎哪，你看我家母亲，她咯样的狠心（假哭）我想起救得我爹在世也不会让我这样喊人冒得人理呀！
姚 氏 （哭）桂妹子耶，你来罗，你要做么子罗。
桂 姑 我要和嫂子一起去跪。
姚 氏 伢子，跪就跪不得。
桂 姑 嫂嫂她又跪得。
姚 氏 她是别人家婆婆生的。让她去跪。
桂 姑 妈妈耶，别人家婆婆生的也是人唦。不，我要跪！
姚 氏 伢子哪，跪起脚痛。
桂 姑 嫂嫂她又不痛。
姚 氏 我要她跪一天。
桂 姑 我也跪一天。
姚 氏 她跪一月咧？
桂 姑 我也跪一月。
姚 氏 她跪一年？
桂 姑 我一年跪到头。
姚 氏 你喜跪。
桂 姑 我喜跪。
姚 氏 你爱跪。
桂 姑 我爱跪。
姚 氏 要跪你就去跪罗。
桂 姑 （背白）我妈妈当真让我跪，我要弄点顽皮。（假哭）我的妈妈娘耶，我跪起脚痛。哎呵！何得了！
姚 氏 （哭）桂妹子耶，我的孪心！娘要你莫跪，你自己要跪，跪得娘的心痛呀！你在哪里啊？
桂 姑 妈妈耶，我在咯里。
姚 氏 伢子，你冒跪痛哪里吧？
桂 姑 冒，妈妈，跪不得，跪起脚痛。
姚 氏 你不听娘的话，要你莫跪你要跪。
桂 姑 妈耶，我要……
姚 氏 要买双袜子？
桂 姑 不是的。
姚 氏 扯套新衣服？
桂 姑 不是的。
姚 氏 伢子，你要什么，你讲罗！
桂 姑 我要去扯嫂嫂起来。
姚 氏 你这妹子，总是讲怪话，那我就不得肯。
桂 姑 妈耶，她跪起脚痛唦！你老人家让我去扯一下罗。
姚 氏 那我就不让你去扯。
桂 姑 要扯，要扯，要扯……
姚 氏 好好好，你就去扯。
桂 姑 好。（对梁氏）嫂嫂，你快些起来。
梁 氏 桂妹说哪里话来，婆婆是一大，为嫂是一小，婆婆不开口，为嫂不敢起来。
桂 姑 （假怒）哎耶，你看我家嫂嫂真的做油鞋做面子不做底，把为妹的都看不起，莫说妈妈要打你，我也要……（举手）
梁 氏 尾呀！
桂 姑 莫罗莫罗！哪个真的舍得打我的嫂嫂罗，你耐烦跪一下子，我要妈妈娘来扯你。（向姚氏）妈耶！
桃 氏 背了头子。
桂 姑 不是的，我家有个好嫂子呀！
姚 氏 她何理好？她何理好？
桂 姑 她晓得敬老尊贤，他说母亲是一大，她是一小，你老人家不开口，她不敢起来，妈耻，你看她几多懂事。
姚 氏 他咯是晓得事？分明是要磨我，好，我要她跪一世。
桂 姑 妈耶，你老人家去扯他一下罗，去罗去罗！
姚 氏 好好好，我去，你先走罗。（拿棍）
桂 姑 妈耶，你再莫打她了。
姚 氏 好罗，在哪里罗？
桂 姑 在这里。
姚 氏 我来扯。
（姚打梁，被桂姑拦住。）
我来扯，我来扯。
桂 姑 （把梁氏扯下）妈耶，慢点，慢点！
姚 氏 伢子，你要站开些唦，冒打到你吧！
桂 姑 冒。
姚 氏 你看咯个鬼婆，真是气人的东西。
桂 姑 妈耶，你坐罗！
姚 氏 我的气冒消，还要骂几句，你这少教导的东西耶！
桂 姑 妈哪，你坐罗。
姚 氏 咯个妹子罗，生怕我冒坐得，好，我坐我坐。
桂 姑 妈妈耶，你老人家莫气罗，我去要嫂子来与你老人家赔礼。（下）
冬 云 （上，唱）
离了学堂别先生，
傍花随柳过前村，
将身且把门庭进，
见了母亲问安宁。
见过母亲，
姚 氏 儿吓，你回来了？
冬 云 儿回来了。
姚 氏 下面饱餐去。
冬 云 谢母亲。
桂 姑 （赶鹞上）噢叱，噢叱，麻猫子咬了去，野猫子拖了去。
冬 云 吓！桂妹，天色将晚，为什么将鸡鸭赶在外面？
桂 姑 哥哥你又不晓得，屋里吵吵闹闹，我把鸡鸭都赶出来，大家来吵吓！
冬 云 哪个在此吵闹？
桂 姑 母亲将嫂嫂罚跪草堂，嫂嫂在此哭脸。
冬 云 你怎么不去讲情？
桂 姑 为妹的讲了没准，只有哥哥你去讲才会准的。
冬 云 好，桂妹下去。
桂 姑 （顽皮地）夏至，芒种都去了好久。（下）
冬 云 二次见过母亲。
姚 氏 我儿为何去而复返？
冬 云 禀老母，梁氏妻子何事怒恼了母亲？
姚 氏 我儿问起这桩事，那你就回得好，回得早吓！
（唱“一字调”）
手扯冬云儿娘把话来论，
你的妻是一个不孝贱人，
在家中他不听娘的教训，
要她走东偏偏往西行，
我将家法交与你，
速到丹墀打贱人。
冬 云 （唱）老母娘堂前请息怒，
转面来把梁氏骂一声：
在家中何等嘱咐你，
母亲跟前要殷勤，
若是下次再如此，
定打贱人不容情。
骂了梁氏把娘劝，
这回饶了那贱人。
母亲，望你老人家饶了这一回。下次再也不敢放肆了。
（姚氏不理。）
（唱）老母不把话来应，
想是逼我打妻身，
狠着心肠将妻打。
（桂姑上，拦住。）
桂 姑 （唱）哥哥打嫂为何情？
（桂姑咬冬云一口。）
冬 云 你为何咬为兄一口。
桂 姑 要你去讲情，你为什么打起嫂嫂来了。
冬 云 母亲叫我打的。
桂 姑 要你拿把刀杀了呢！
冬 云 桂妹，愚兄往学堂攻书去了，家中之事一概不知，今日到底是母亲不是，还是你嫂嫂不贤？
桂 姑 哥哥吓！
（唱“和调”）
右手扯奴的哥，
左手扯奴的嫂，
桂妹子有言说分明。（对冬云）
这桩事怪不得奴的嫂嫂，
只怪得妈妈太狠心。（对梁氏）
洞庭湖中波浪起，
夫妻吵架是常有的。
糯米蒸酒甜如蜜，
相亲相爱还是夫妻，
哥哥打你是尊母命，
这桩事不要记在心，
三人同把草堂上，
妈妈跟前去求情。
（三人同跪姚氏前。）
姚 氏 哎呀，腊月廿四还诸天烛还冒得这样齐整，跪得咯里一堂菩萨样。（对冬云）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冬 云 替妻子讨保。
姚 氏 桂妹子你咧？
桂 姑 为嫂子求情。
姚 氏 （对梁氏）你这鬼婆，也来凑热闹！
梁 氏 望婆婆开恩。
姚 氏 一个讨保，一个求情，一个开恩，这个情还有什么冒准，准哒准哒，都跟我起来。
冬 云
梁 氏
桂 姑 谢母亲。
姚 氏 （哭）我那去世的老倌，你何理不带我去，丢了我在咯里受磨吓！
（唱“二流”）
他三人结成一党，
多了娘一人，
干柴一把捆，
灯草一条心，
老倌慢点走，
做鬼一路行，
上前把头碰，
早死早超生。
我要死！（碰头）
（冬云等三人扯住姚氏。）
冬 云
梁 氏 （哀子）母亲呀，娘呀！
姚 氏 （唱）昏昏沉沉如梦醒，
冬云儿吓！桂贞！（对梁氏）你这贱人吓！
（唱）只见贱人跪埃尘。
哪个要你在此哭，
我死不要你拜灵。
回头我对冬云论，
儿是读书明礼人，
若要留娘我不死，
速将梁氏休出门。
我儿若不听娘命，
吵得河里水不清。
冬 云 母亲呀，要儿做别的事应遵母命，写休书嘛——唉，那就难以听从。
姚 氏 好，我来问你，什么为大？
冬 云 天地为大。
姚 氏 什么为尊？
冬 云 父母为尊。
姚 氏 既知父母为尊，你不写休书就是顺妻……
冬 云 哎呀！
姚 氏 逆母咧！唉！
（桂姑扶母下。）
冬 云 哎呀！
（唱“反十字调”）
听母言来吃一惊，
冷水淋头怀抱冰，
手扯姣妻心难忍，
妻吓！
梁 氏 （哀子）夫吓！
冬 云 哎呀！
（唱）肝肠痛断泪淋淋。
夫妻好比双飞鸟，
梁 氏 （唱）母亲好比打猎人，
冬 云 （唱）对着你我放一铳，
梁 氏 （唱）惊散鸳鸯两离分。
冬 云 （唱）如若将你来休却，
梁 氏 （唱）难舍夫妻恩爱情。
冬 云 （唱）有心不把休书写，
梁 氏 （唱）顺妻逆母罪非轻。
冬 云 （唱）含悲忍泪把休书写，（举笔欲写）
梁 氏 夫君吓！
（冬云写不下去。）
桂 姑 （上，唱）
要休我嫂嫂万不能。（对冬云）
你在这里哭些什么？
冬 云 贤妹吓！
（唱）先只想读诗书光宗耀祖，
却谁知这支笔害我负心。
无故的写休书于心何忍，
桂 姑 你不晓得胡写乱写。
冬 云 （唱）一言提醒我梦中人。
权把休书胡乱写，
好向堂前哄母亲。
一不是梁氏妻不孝亲长，
二不是梁氏妻不敬夫君，
三不是梁氏妻不惜五谷，
四不是梁氏妻不睦乡邻。
怪只怪老母娘心头太狠，
硬逼我写休书拆散恩情。
假休书草草来修起，
送与母亲看分明。
贤妹，愚兄泪痕满面，犹恐母亲见了怪罪，还请你与我送去罢。
桂 姑 算桂老爷的，你们先下去。
冬 云 你还要与愚兄讲个人情才是。
桂 姑 要是讲不准呢？
冬 云 那就只有叫你嫂嫂回娘家打住几时再作道理。
桂 姑 要是讲准了呢？
冬 云 那就多谢贤妹。
桂 姑 拿什么来谢？
冬 云 做一身新衣。
桂 姑 不要。
冬 云 要你嫂嫂替你做一双花鞋。
桂 姑 也不要。
冬 云 那你要什么？
桂 姑 要你在你的同窗好友当中替我选一个好——
冬 云 好什么？
桂 姑 好，好，好——（含羞地一笑）
冬 云 不怕羞的小丫头！
（冬云携梁氏下。）
桂 姑 妈妈哪，出来罗！
桂 姑 哥哥的休书写好了。
姚 氏 快把为娘的看看。（看休书）哎呀！写得好，写得好，这一下老娘就称心了。
桂 姑 写是写得好，只可惜你看倒了。
姚 氏 鬼妹子，你不晓得为娘的不认得字。
桂 姑 妈妈，你真的要把嫂嫂休掉？
姚 氏 不是真的哪个还搞起好玩啦！
桂 姑 那你就要把休书好好地看清楚，不要让哥哥耍了你的笔头子啦！
姚 氏 那怎么得了，为娘的又认不得字，（反复看休书）桂妹子，好崽，你替为娘的看看。
桂 姑 （接书）这屋里不看见，我到外面看去。
姚 氏 你快些啦！
桂 姑 （出门）你看我家妈妈当真要把嫂嫂休掉，这又怎么得了咧？（想）嗯！我把这张假休书扯碎，看她何事搞？（扯休书，用两手合起，人内）妈耶，看过了。
姚 氏 何事去了这样久？
桂 姑 刚才王家伯伯来了。
姚 氏 来做什么？
桂 姑 送来一点好东西。
姚 氏 什么好东西？
桂 姑 送来一个“呵吙”。
姚 氏 什么“呵吙”？娘长了几十岁，从没看见过，你快把娘看一下看。
桂 姑 那你要吹一口气。
姚 氏 还要吹气呀！
（姚氏对桂手吹气，将休书吹满一地，知是休书，着急。）
呵吙！
桂 姑 还不是个“呵吙”。
姚 氏 你这个鬼婆，老娘费了一肚子的心，要你哥哥写好一张休书，你把它扯得稀烂，真是看重了你。（取棍）你太伤狠了我的心，（打桂姑）今日老娘舍不得也要打。
桂 姑 （拦住）妈妈呀！
（唱“嫂子调”）
桂妹这里双膝跪，
尊声妈妈听分明，
嫂嫂是个好媳妇，
妈妈跟前有孝心。
你将嫂嫂休出去，
承宗接后靠何人？
女儿今年十四岁，
再过两年十六春。
养女养到十六七，
总有一天嫁出门。
若是婆婆来磨我，
看你伤心不伤心。
妈妈耶！
手掌手背都是肉，
何必三般两样心。
姚 氏 起来，起来。
桂 姑 你听见冒罗！
姚 氏 听见了，你说今年有了十四岁，再过两年十六斤。
桂 姑 十六春。
姚 氏 是的，若是嫁到人家，怕别人磨你，是吧？
桂 姑 是的。
姚 氏 （故意地）你这东西总不听我的话，我连不得理。
桂 姑 妈耶！我以后听你的话就是。
姚 氏 听我的话那就好，若是那个背吋的婆婆敢磨我屋里桂姑娘，那还下得地！
桂 姑 那又何是呢？
姚 氏 只要你搭个信来，我要打得她屋里锅叫碗响瓢开拆，灶鸡子冲军到外国。
桂 姑 （旁白）你看我家妈妈好恶。（想）嗯，我也来吓她一下看。
（对姚氏）妈耶，刚才王家伯伯来讲嫂子屋里搭了个信来了。
姚 氏 搭了个什么信？
桂 姑 他讲：听说姚五娘磨媳妇出了名，她要是再磨我屋里的人，那就连家堂香火都要拆掉他的。
姚 氏 这样恶呀！
桂 姑 那就恶得很啦！
姚 氏 今日我打了你嫂子，他们会不晓得吧？
桂 姑 王家伯伯把信去了。
姚 氏 该死的王老倌，我哪一点得罪了你，你丧这种德呀！
桂 姑 （故意去门外张望）哎呀，对门岭上下来几个人，前面那个大汉好象我嫂嫂的大哥。（稍停）看，拿的拿短棍，拿的拿铁尺，笔直对我们屋里来了。
姚 氏 （害怕地）真的呀？我看看！
桂 姑 （迅速将门关起）哎呀！来了，来了！
姚 氏 （吓退一旁）这……这何得了，我……我只有走后门跑出去。
桂 姑 后门也有人在那里等。
姚 氏 那你要快帮为娘的想个主意。
桂 姑 我先前叫你莫打你要打，叫你莫休你要休，到如今惹出祸来了就要我想主意呀！那我连不得想。
姚 氏 莫罗，莫罗！以后我不磨你嫂嫂了就是。
桂 姑 要依我两件，我就出去叫他们莫进屋。
姚 氏 哪两件？
桂 姑 第一件，要把嫂子请出来陪个礼，当面讲清以后再不磨她了。
姚 氏 这……
桂 姑 不依！我就开门喊他们进来。
姚 氏 依了，依了！第二件呢？
桂 姑 把钥匙交与我那贤德的嫂嫂，以后要让她来当家。
姚 氏 那我就……
（桂姑故意走去开门，姚氏急拦。）
姚 氏 好，好，好！依了，依了！
桂 姑 依了。我出去叫他们不要进来。（出门假意地）哎！我妈答应向嫂子陪礼，以后再不磨媳妇了，你们到王伯伯屋里歇下气，我喊你们就来，我一不喊，你们就回去算了。（迸屋对姚氏）把嫂子请出来。
姚 氏 你帮我请一声算了。
桂 姑 又不是我磨了媳妇。
姚 氏 好，好，有请媳妇。
冬 云
梁 氏 （上）母亲何事？
（姚氏欲言又止。）
桂 姑 讲唦！
姚 氏 （犹豫再三，对梁氏）为婆的今日喝了几杯早酒，错打了我儿几下，千不是，万不是，乃是为婆的不是，我将钥匙交与你，今后由你来当家，为婆的吃碗安乐茶饭就是。
梁 氏 婆婆，乃是媳妇不贤，有婆婆在，媳妇怎敢当家。
冬 云 望母亲恕儿不孝之罪。
桂 姑 哈哈！哈哈！一堂和气哟。
冬 云 这正是：
婆是婆来，媳是媳，
梁 氏 （唱）一家大小要和气。
（梁氏、冬云同下。）
姚 氏 （唱）老娘不该吃早酒，
桂 姑 （唱）我笑你是个厚脸皮。
姚 氏 都是你这个鬼婆，把你嫂子娘屋的人搞起来，吓得娘要死。
桂 姑 看你还磨媳妇不啦？
姚 氏 以后我要磨女，这总没得人敢管。
桂 姑 你要磨我，那我就走。（假意要走）
姚 氏 （拉住桂姑）哪个真的舍得磨你罗！你要叫为娘的好下台唦。
（母、女二人同下。）
（剧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