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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园会

整理:北方

  “菜园会”是长沙花鼓戏传统剧目。系由北方同志根据萧重珪同志的演本并参照其它同志的舞台演出进行整理的。

  人 物 张三元 陈杨氏 玉 珍

  陈杨氏 (上)日出到落山,起早搭睡晚,

  娘女勤操作,人闲我不闲。

  玉珍,玉珍,饭碗筷子一丢就不见人了。玉珍,玉珍!

  玉 珍 (内)呃!

  陈杨氏 你在做么子,伢崽?

  玉 珍 (内)我在喂猪咧。做么子,妈妈?

  陈杨氏 你来吓,有事咧!

  玉 珍 (上,唱“讨学钱调”)

  我在后屋把猪喂,

  听得妈妈叫连声,

  上前我把娘来问,

  叫我到来为何情?

  妈妈,喊我做么子?

  陈杨氏 我想上街去打个转身,把点麻线卖了,搞点钱回来,要不然,锅子又会要做罄敲了。你今天不要搞别的事,把点芝麻跟豆子去种好,我去一下就来。

  玉 珍 我也要去,一点芝麻豆子还怕种不赢。

  陈杨氏 十七八岁的人了,怎么还象细伢仔一样!娘要是不痛你唦,多时把得人家做媳妇去了。

  玉 珍 我要去买点东西咧。

  陈杨氏 该死咧!买东西不要钱,明明是想去玩,屋里的事丢倒不管,人家会指背咧!将来到张家里去做媳妇,看你怎么得了,未必总是个脔手板。张家里跟我讲过几次,早是要接你过门办喜事,就是我看到你这个样子不放心才冒答应。你一点芝麻豆子未必还要做娘的陪你去种?告诉你,将来办喜事,要是冒得芝麻豆子茶把别个喝,那你就莫怪为娘的早没调摆得就是。

  玉 珍 要去就去咧,讲些七的八的做么子!

  (玉珍边讲边将芝痳豆子种倒在衣兜里。)

  陈杨氏 这才是娘的听话崽。

  玉 珍 妈哪,喏!

  陈杨氏 看你这个样子,你怎么把芝麻豆子放在一起,看怎么好种!

  玉 珍 妈,你不晓得,豆子大些,芝麻小些,我把它是这样罗上两下,豆子不就到面上来了,我种的时候抓到去种就是的。

  陈杨氏 哎耶,我那妹子到底聪明。崽耶!我去了,你要崭劲做功夫。回来我买几朵花你戴。

  玉 珍 你要早点回来啦!

  陈杨氏 晓得罗。(下)

  玉 珍 (唱“嫂子调”)

  妈妈上街卖麻线,

  要我把豆子芝麻种,

  我把锄头来拿起,

  顺手带关两扇门,

  上个坡来转个坳,

  一路行来喜盈盈。

  将身来到菜园里,

  丛丛绿菜爱煞人,

  且把锄头来放下,

  待我收拾好做工。(锄地)

  我这里暗把娘来怪,

  女儿的亲事她不放在心,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张家为何不接亲?

  芝麻豆子快些长,(视衣兜里芝麻豆子)

  夫妻早日结恩情。(下种)

  哎呀!热死人,歇下气着。(休息)

  哦喂!哦喂!

  张三元 (上,唱“梁山调”)

  在家奉了双亲命,

  要到陈家去催亲,

  一路行来真个快,

  三岔路口面前存,(踟蹰地)

  哪条路到岳家去,

  不识途径怎样行!

  那边有一多姣女,

  待我近前问一声。

  大嫂请了。

  玉 珍 只怕是二嫂咧?

  张三元 好好,就是二嫂。

  玉 珍 碰鬼咧,只怕还是三嫂四嫂咧!出门的人未必连个姑娘嫂子都搞不清楚。    

  张三元 原来是位大姐,请见一礼。

  玉 珍 这就对了。早是这样称呼,不就冒得事了。请问相公,问我何事?

  张三元 请问前面那三条岔路,哪一条是往五里牌去的?

  玉 珍 你是问五里牌呀?

  张三元 是的。

  玉 珍 这里就是五里牌,不晓得你是问上五里牌,还是下五里牌?

  张三元 我是问五里牌陈家塘的陈家。

  玉 珍 你找陈家塘姓陈的呀!那陈家塘上下屋场几十户人家都姓陈,哪晓得你又是找哪一个陈家罗!

  张三元 我是找皂角树陈家。

  玉 珍 (旁白)哎耶,问来问去,问到我屋里来了,不晓得他有么子事,让我过细来问下他着。(对三元)呃!你找陈家是不记得路呢?还是没有到过头回呢?    

  张三元 我就是没有到过,要是到过也就不来麻烦大姐了。

  玉 珍 呃,你晓得他屋里有些么子人啦?

  张三元 大姐,你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玉 珍 问清楚了好告诉你去罗,还有别的么子!

  张三元 好咧,你咧也爱问,我就讲与你听:他屋没有别的甚么人,只有一个女,一个娘。

  玉 珍 还有咧?

  张三元 还有一个爷,前年死了,这下你该告诉我了吧!

  玉 珍 莫急罗!我会告诉你的,我还要问你,你找他屋里做什么?

  张三元 有事。   

  玉 珍 有事。有甚么事?你只管告诉我!

  张三元 只管告诉你?

  玉 珍 不是的咧!我问你贵姓,要你只管告诉我咧!

  张三元 我姓张。  

  玉 珍 姓张。叫甚么着?

  张三元 我叫张——三——元。

  玉 珍 你就是张三元啦!

  张三元 怎么?你晓得……

  玉 珍 嗯!不,不……(旁白)该死!该死!这怎么得了,他就是张三元,我妈说我是对把他了。该死,骑马冒碰到亲家,骑牛碰到亲家了。早不来,迟不来,这一身搞得灰雾哒,(注一)看怎么得了。妈妈又不在屋里,总不能让他白白的打个冤枉转身吓……

  张三元 大姐,话已说明,请快告诉我去往陈家的路,不要耽搁了我的路程。

  玉 珍 嗯。(拿定主意,旁白)好咧,丑媳妇总是要见家娘的,好在我晓得张三元是他,他倒不晓得我是哪个,暂且把他带到我屋里坐一下,我去收拾一下就行了。嗯,就是这个主意。(转身对三元)呃!这位张大哥,你听我讲,陈家里就住在我屋里隔壁,他们都上街去了,还得一下子才回来,我引你到我屋里去歇下气,我也姓陈咧。

  张三元 哦!大姐也姓陈,你屋里离这里不远吧?

  玉 珍 不远。喏!望得见。

  张三元 如此带路。

  玉 珍 随我来。

  (唱“花石调”)

  菜园来了张三元,

  叫我玉珍喜心间,

  张相公随我回家转,

  转眼来在我门前。

  到了,请进罗!请坐,我去倒茶把你喝。

  张三元 莫客气,大姐!

  (玉珍下,解去围裙捧茶上。)

  玉 珍 呃!你真是张三元?

  张三元 不是真的还是假的。

  玉 珍 你说下看,到底找陈家里做么子?要告诉我了,我就告诉你他家的屋,他那女儿还在屋里,我就去给你喊了来。

  张三元 真的?    

  玉 珍 当然真的吓!

  张三元 那我就告诉你,我是来催亲的。

  玉 珍 什么?你是来催亲的,今年好大了吓?

  张三元 二十一岁。  

  玉 珍 嗯!二十一岁,还差不多。呃!你到底见过陈家的女吗?

  张三元 没有。

  玉 珍 你想见她不?

  张三元 怎么不想见哩!

  玉 珍 你可晓得哑谜?

  张三元 你打得来我猜下试试看。

  玉 珍 远?

  张三元 远在天边不能得见。

  玉 珍 那近哩?

  张三元 近在眼前,莫非大姐你……

  玉 珍 甚么大姐二姐罗,我叫玉珍,玉珍,记得啦!

  张三元 哦,玉珍,我记得了,你妈妈哩?

  玉 珍 上街卖麻线去了。

  张三元 就会回来么?

  玉 珍 怕莫差不多了吧!你是来催亲的?

  张三元 是的,你答应不?

  玉 珍 我倒答应,就只怕我妈妈不肯!

  张三元 不肯!不肯那我就走,免得等下失人。(注二)

  (三元欲走,被玉珍挡住。)

  玉 珍 莫走,莫走。妈妈不答应不要紧,我有办法。

  张三元 你有办法?那我就不去。

  玉 珍 呃,如果我妈妈她硬不肯,你真的就回去?

  张三元 你妈妈不肯,我又不能霸蛮。

  玉 珍 莫急,莫急,我有办法,我有一个好法子,包管我妈妈答应,只看你愿不愿意学?

  张三元 有好法子那怎么不愿意学咧!你讲罗!

  玉 珍 听到:我来做我妈妈,你还是做你,我们两个先来斗个头,免得等下塌场。

  张三元 你做岳母娘,我做女婿,那我不……

  玉 珍 是假的唦!好罗!不愿意做?那就算了。    

  张三元 不,不——愿意,愿意。

  玉 珍 看到啊!岳母娘就坐在这里,女婿从外头进来,看见我先施一礼。(教施礼)

  张三元 先见一礼。(施礼)

  玉 珍 要得,蛮好,是这样做的。你就要讲岳母在上,小婿张三元有礼。    

  张三元 岳母在上,小婿张三元有礼。

  玉 珍 哎哪!张三元我的崽耶!

  张三元 你占我的面子,我不来了。

  玉 珍 老早跟你讲清楚的,这是学我妈妈的口气,这是假的嘛,不学就算了。

  张三元 好,随你随你。

  玉 珍 张三元我的崽耶!你不在家读书,来到我家何事?(见三元不答)讲呀!说是来催亲的。

  张三元 来催亲的。    

  玉 珍 哦,你是来催亲的!只是我有一说,

  (三元不知所对。)

  讲,讲,哪一说。

  张三元 哪一说?

  玉 珍 唉!我那妹子,年纪虽有十七八,拿不得钥匙当不得家;洗不得衣来浆不得衫纱;煮不得饭来烧不得茶,我还要带几年再说。

  张三元 那我就去了。 

  玉 珍 哪里去?

  张三元 回去。

  玉 珍 回去做甚么2你照我的讲罗,就说要出门去了。

  张三元 好,好,我要出门去)

  玉 珍 出门到哪里去?

  (三元又无语。)

  讲到四川。

  张三元 到四川。

  玉 珍 到四川?这么远的路如何晓得走?

  (三元无语相对。)

  讲男子出门口齿为路。

  张三元 男子出门口齿为路。

  玉 珍 你到四川去做甚么?

  (三元又无语。)

  讲去贩绸子。

  张三元 去贩绸子。

  玉 珍 你哪里来的本钱?

  (三元仍无语。)

  讲找亲戚朋友去借。

  张三元 找亲戚朋友去借。

  玉 珍 你一去有好久?

  (三元无语。)

  讲七、八十年。

  张三元 那要不得,七、八十年我不老了!

  玉 珍 这不过是一句话,你怕真的要七、八十年。

  张三元 哦!晓得了。

  玉 珍 要得吧?你若是记不得了,我就做手势提醒你,你等下要留神望到我,我指外头,你就说要出门去;我把四个指头一伸就是四川;我把衣一扯,你就说是贩绸子;我把手一做,你就说有七、八十年。记到吗?

  张三元 记到了。假如你妈妈还不肯哩!

  玉 珍 那你不要操心罗,我自有办法吓!

  陈杨氏 (上,在门外喊)玉珍,你的事就做完了?这么早就收了工?

  玉 珍 来了。(出门)妈妈!妈妈!

  陈杨氏 事情做好了?

  玉 珍 做好了,妈妈!

  陈杨氏 (取两朵花)拿去。

  (玉珍接过两朵花,插在头上。)

  你么子事这样高兴?

  玉 珍 屋里来了客。

  陈杨氏 来了客!是哪个?

  玉 珍 你猜罗!是你最喜欢的。

  陈杨氏 是你舅爷?

  玉 珍 不是的。

  陈杨氏 是你姨爷子?

  玉 珍 不是的。

  陈杨氏 那就是你外公罗!

  张三元 (上前)不是外公,是我。

  陈杨氏 还是三元你来了。

  张三元 岳母在上,小婿有礼。

  陈杨氏 罢了罢了,三元,你不在家读书,来到我家何事?

  张三元 前来催亲。    

  陈杨氏 你是来催亲的,只是我有一说。

  张三元 哪一说?

  陈杨氏 我这个妹子,年纪虽有十七、八,拿不得钥匙当不得家;洗不得衣来浆不得衫纱;煮不得饭来烧不得茶,我还要带几年再说。

  张三元 那我就去。

  张三元 出门去。

  陈杨氏 到哪里去哩?

  (三元又答不出,玉珍又做手势,三元见玉珍手上镯子。)

  张三元 到手川。

  玉 珍 呃!到四川。

  张三元 哦!四川,四川。

  陈杨氏 (对玉珍)你怎么晓得四川?

  玉 珍 天下只有个四川吓!哪里有什么手川罗!这我还不晓得。

  陈杨氏 四川那么远,你怎么晓得走?

  张三元 男子出门手指为路。

  玉 珍 口齿为路。

  陈杨氏 多嘴!你这鬼妹子。(对三元)到四川做茸么?

  张三元 去贩猴子。

  玉 珍 呃!贩绸子。

  陈杨氏 你怎么晓得他是去贩绸子?

  玉 珍 听他讲罗!

  陈杨氏 你出门,哪来的本钱?

  张三元 去偷。

  玉 珍 呃,找亲戚朋友去借罗!

  陈杨氏 你又晓得!癞痢婆一样。(对三元)你一去要好久?

  张三元 七八天。(急转)七、八十年。

  玉 珍 妈耶!他怎么讲的。

  陈杨氏 他说要去七、八十年。    

  玉 珍 要去七八十年,哎耶!妈妈呀!看我怎么得了!他出去七、八十年,回来不是个老倌子了!这我不得要,妈妈!把得你算了。(哭)呜呜……

  陈杨氏 莫哭,伢崽,我答应他就是。娘答应了。

  玉 珍 答应了?

  陈杨氏 答应了。

  玉 珍 不会变卦吧?

  陈杨氏 不得罗,娘讲的话,几时没当数。

  玉 珍 好咧!答应了我就不哭了。

  陈杨氏 快去找本皇历来。

  玉 珍 要皇历做么子?

  陈杨氏 看日子吓!

  玉 珍 这一下子到哪里去找皇历。看甚么日子罗!你只随便讲个日子就要得。

  陈杨氏 莫太马虎了。日子总要看一个。

  玉 珍 不看要得,快讲罗!

  陈杨氏 你说要得,晓得三元他要得不?

  张三元 随你老人家。

  陈杨氏 初一、十五、十六,十六好,十六是个好日子,六合六合,就是十六要得。三元,回去跟你爹爹妈妈说,到十六来接人就是的。

  张三元 好,那我就去了。

  陈杨氏 慢点慢点,三元咧!话就讲在明处,你屋里催了好几次了,想必过门的东西是准备了的。玉珍,趁着三元在这里,你看要点甚么过门礼,等下莫怪娘冒说得哪!

  玉 珍 要过门礼呀?我……

  陈杨氏 要么子?三元,你听到。

  张三元 看要甚么?你讲罗!我回去好跟爹爹妈妈要。  

  玉 珍 我……嗯!别的倒不要,到时候,你到我家来接我,轿子总是要的罗!

  陈杨氏 这还要你讲!

  张三元 那是有的。

  玉 珍 那另外再来四付担子。

  陈杨氏 来四付担子做么子?

  玉 珍 来挑嫁妆,还做别的么子?

  陈杨氏 哎耶!你莫信口乱讲,那我就把话说在前头,我做娘的如今光景不好,怕没有甚么陪嫁的。

  玉 珍 哦!你自己晓得光景不好,没有嫁妆,那你又要苛排别个!

  陈杨氏 哎耶!你这个鬼妹子,人还没有过门,心就到了别人屋里,倒做起娘的活路来了。好咧,不要就不要。三元,头一要拜上你爹爹妈妈,不要费力,不要准备甚么,你只记着十六来接人就是。

  张三元 好,岳母,我就告辞了。

  陈杨氏 吃了饭去吓!

  张三元 岳母不要劳神。

  玉 珍 慢点啦,你站下子。(急下又上)饭不吃,就带点红薯片子到路上去吃。    

  陈杨氏 鬼妹子,这要留把你满舅吃的。

  玉 珍 我不哩,我要把他吃,你不随我!

  陈杨氏 (对三元)回去,头一拜上爹爹妈妈,一点甚么都不要准备,记到。

  玉 珍 好点走,莫走急了,招呼石头绊着脚,要留神,莫让狗咬了。

  (张三元下。)

  陈杨氏 这也难怪,一个青春,一个少年;一个郎才,一个女貌。

  (玉珍躲陈杨氏背后。)

  想起我做女的时候,看到她爹来了,我也是忙不赢咧!

  玉 珍 妈妈,你忙么子?

  陈杨氏 忙么子,忙到厨房里去煮饭吃。

  玉 珍 不是的,不是的!我晓得!(做鬼脸)

  陈杨氏 鬼妹子!

  (玉珍下,陈杨氏追下。)

  (剧终)

  注:一“灰雾打”,满身泥的意思。

  二“失人”,丢人之意。“失”读若“涩”。

来源:《湖南地方戏曲丛刊》 第十八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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