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 间 现代
地 点 湖南农村
人 物 沙蔑匠 沙大娘 沙大毛 沙二毛
桃花娘 桃 花 杏花娘 杏 花
第一场 议婚争婚
（初夏。沙家。）
（幕启：沙蔑匠背着卖鼠药的小木箱及蔑匠工具上。面前是他的家门。他打开卖鼠药的小白旗。）
沙篾匠 （故意地）消灭老鼠的药！
（沙大娘闻声上。）
沙大娘 如今卖老鼠药的也串乡来了。喂，我买老鼠药。（见是丈夫，一怔）老头子，是你！
沙篾匠 哈哈哈……
（二人进屋。）
沙大娘 老头子，你是做篾匠的．怎么卖起老鼠子药来了？
沙篾匠 老妈子，说来话长，这次出门，一没去张家织花蓝，二没到刘家打箩筐！
（唱）五十二岁拜师傅我改了行，
长锯子短蔑刀统统收藏。
过去我一分一厘捞钱苦，
如今要大五大十腰包装。
人说我一颗肉痣三根须，
是一副招财进宝的好福相。
沙大娘 未必卖老鼠子药比做篾匠要强？老头子，我才不相信哩！
沙篾匠 当然要强。其中的奥妙，待我以后慢慢地告诉你。老妈子，家中可好？
沙大娘 老头子，你出门两个月，家里出了大喜事，大毛、二毛都定亲了！
沙篾匠 大毛、二毛都定亲了？！我的个娘，我沙篾匠也有媳妇了。
（自哼）消灭老鼠的药！
沙大娘 看把你高兴的。老头子，这场婚事还巧得很哩，大媳妇叫桃花，二媳妇叫杏花，她们是叔伯姊妹，住在一个屋子里。
沙篾匠 叔伯姊妹配一母兄弟，亲上加亲罗。
沙大娘 要不是如今政策好，我们家开始富裕了，人家姑娘怎么会上沙家门。
沙蔑匠 对，对，有钱能使鬼推磨。嗯，大毛、二毛呢？
沙大娘 大毛在田里干活，二毛在家里睡觉。（对内、外喊）二毛，大毛，你爹回来了！
（沙二毛披衣拖鞋，打着呵欠上。）
沙二毛 爹。
沙篾匠 二毛，生了什么病？
沙大娘 什么病，懒病。
沙篾匠 二毛，给你。（丢香烟）
沙大娘 老头子，别把二毛惯坏了。
沙蔑匠 幺儿幺女命肝心嘛。（蹲下为二毛穿鞋）
沙大娘 （张望）大毛怎么还不来？（复喊）大毛，大毛呃！
（沙大毛内应一声，手拿几根秧苗，边走边看上。）
沙大毛 爹，回来了！（坐下打开红面笔记本写着什么）
沙蔑匠 回来了。大毛，听你妈说，你和弟弟都定亲了，打算怎么办？
沙大娘 大毛，你爹问你的话，婚事打算怎么办？
沙大毛 爹，我，我想今年结婚。（坐下编篾货）
沙二毛 爹，我也想今年结婚。
沙蔑匠 好！你妈早就想抱孙孙了。
沙大娘 你们都要今年结婚，那怎么行？
（三人一怔。）
沙大娘 不是做娘的为难你们，只因为过去家底太穷，这两年又要修整房子，又要添置农服，现在一下子要娶两个媳妇进门，钱有困难呀，老头子，我看今年只能娶一个。
沙蔑匠 娶一个！先娶哪一个？
沙大娘 当然是从大到小。
沙二毛 我不同意。
沙大娘 二毛呀！
（唱）你哥哥粗工细活一把抓，
到如今三十出头未成家。
只怪我家底薄力量不大，
我的好乖儿，你先让让他。
沙蔑匠 二毛，听妈的话，就让哥哥先结婚。
沙二毛 爹！妈！
（唱）哥哥虽然年纪大，
我也整整二十八。
手背手掌都是肉，
大毛二毛都姓沙。
杏花她漂亮贤惠有文化，
心灵手巧人人夸。
好媳妇早早娶进门，
沙家插上一朵大鲜花。
帮我的妈，家务琐事全包下，
给我的爹，过年过节筛蛋茶。
如若是久拖婚事她变卦，
爹妈要悔断肝肠，儿要吊颈去自杀。
沙篾匠 二毛，死就莫死。大毛，你大些，讲点儿风格，就让弟弟一次，就这一次。
沙大娘 不行！
（唱）家有规矩国有法．
老娘有权来当家。
从大到小排婚期，
你们不用扯麻纱。
沙二毛 （唱）不讲民主妈妈你把边鼓儿打。
难道我是拣来的娃！（哭泣）
沙篾匠 二毛，别哭，别哭！
（唱）你是爹的心肝肉，
本该今年都成家。
沙大娘 （唱）老头子说话好轻巧，
你手中可有票子拿？
拿钱来。
沙篾匠 我哪来的那么多钱？
沙大娘 既然无钱，今年就只能娶一个。
沙二毛 （放声嚎哭）爹呀！ ‘
沙蔑匠 钱，钱，钱……！（拈须思索）
沙大毛 唉！
（唱）为婚事争争吵吵惹人骂，
大毛我甘愿退让迟成家。
让弟弟洞房花烛早婚配，
也免得急着爹爹难着妈。
（拿起锄头欲下）
沙大娘 大毛别走。老头子，你好糊涂呀。
沙篾匠 老妈子，我不糊涂，有办法了！
沙大娘 什么办法？
沙篾匠 兄弟摸砣。
沙大娘 兄弟摸砣？
沙篾匠 对，摸砣！
沙大娘 碰到你的鬼。
沙大毛 太不像话了。
沙二毛 我同意，摸砣就摸砣。
沙篾匠 大毛，刚才写的那个小本本呢？
沙大毛 爹，你要看？（递本）
沙篾匠 给我啰。（接过小本欲扯）
沙大毛 （急阻）爹，你要做什么？
沙篾匠 扯两页纸做砣。
沙大毛 不行，这是我治虫打药的记录本。
沙二毛 爹，我那床头准备给杏花写信的纸多的是。
沙篾匠 好，你们等着，我去做砣。（下）
沙大娘 唉，儿大娘难做，喜事变忧愁。
（沙篾匠用盆子端两个纸砣上。）
沙大娘 老头子，莫发癫，讲出去叫人笑掉牙。
沙篾匠 怕什么，如今队里大事小事都兴摸砣。大毛二毛，你们都来摸。
沙大毛 我不摸。
沙二毛 我摸。（伸手又缩回）纸砣砣呀纸砣砣，不知哪个是夫妻砣？
沙蔑匠 二毛，快点摸。
沙大娘 慢点，要摸砣，也要从大到小。端起盆子筛几下，大毛，你先摸。
沙大毛 妈，我不摸。
沙大娘 摸！（强拉着大毛抓了一个砣）
沙二毛 （旁白）拐哒，只怕哥哥摸赢了。
沙蔑匠 二毛，这是你的，拿去。
沙二毛 （忙看砣）啊，是二十块钱！
沙大娘 二十块钱？大毛，你的呢？
沙大毛 也是二十块钱。
沙大娘 老头子，你玩的什么鬼把戏？
沙大毛
沙二毛 爹，这？
沙篾匠 哈哈，你们都听我说！
（唱）好男不食祖遗产，
好女不穿嫁时衫。
二十块是本钱归儿所有，
学做生意赚大钱。
赚钱多的先把婚事办，
不赚钱的等明年。
八仙过海各把神通显，
莫怨爹妈心眼偏。
沙大毛
沙二毛 我们都去做生意？
沙篾匠 对，都去做生意。
（唱）这一次我进城看红了眼，
做生意赚大钱窍门万千。
你爹我拜个师父叫钱罗汉，
做生意他怀揣一把噼哩啪啦，
啪啦噼哩铁算盘。
黄铜转手成金子，
萝卜能换肉价钱。
沙大娘 这两个月你就学的这一套？
沙蔑匠 这两个月收获不小。
沙二毛 爹，这都是真的？
沙篾匠 当然是真的。
（唱）只要你兄弟听我言，
包你们日子赛神仙。
家有三双捞钱手，
票子如雪飞呀，飞呀，飞到你手里边。
到那时我要掀掉旧房把新楼建，
沙家屋场换新颜。
红砖青瓦房，坐北面向南，
上楼下地板，两层十二问，
九十八条腿，满满挤堂前。
选个黄道佳期日，
娶媳妇，接新娘，把那笙箫鼓乐请一班，
吹吹打，打打吹，吹吹打打，
打打吹吹闹喧喧，喜气冲天！
沙二毛 （惊喜）爹，是不是我和哥哥同一天结婚？
沙篾匠 只要你们捞钱多，就同一天结婚。
沙二毛 （欢跳）哥，我们同一天结婚。（忽有所悟）爹，只是我从来没做过生意。
沙篾匠 不要紧，草鞋没样，边打边像，爹卖老鼠药也是跟别人学会的。
沙大娘 老头子，算盘都打得好，只是事情会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容易？
沙篾匠 老妈子，你放心，跟着钱罗汉干，没问题。
沙大毛 爹，钱罗汉是一个什么人？
沙篾匠 （低声）钱罗汉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爹活了几十年，见到几多狠角色，都不如他。
沙大毛 啊！爹，要说发家致富，我也有个想法。
沙篾匠 你有什么想法？
沙大毛 爹爹呀！
（唱）沙家的好手艺人人称赞，
织的那篮篮篓篓家家喜欢。
我兄弟三粗五大男子汉，
拿刀能破篾，拿锄能种田。
妈妈她饲养有经验，
鸡鸭成群猪满栏。
逢集卖蔑货，箩筐抬鸡蛋，
秋后卖余粮，存款日日添。
家有四双勤劳手．
滚滚财源流呀，流呀，流……流到家里边。
到那时爹爹你披红戴花当模范，
我兄弟欢欢喜喜、喜喜欢欢同做新郎官——
沙大娘 （唱）吹吹打，打打吹，吹吹打打，
打打吹吹闹喧喧，喜气冲天！
沙大毛 爹，你说好不好？
沙篾匠 好？我说你硬是有点蠢。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这些事情都要吃亏吃苦，流血流汗，哪里比得我略用心计，舒舒服服的赚大钱。
沙大毛 不流血汗的大钱我赚不到，也不想赚，这个钱我不要。
沙篾匠 混账东西，你不听我的话，我看你有多大的本事。钱罗汉约我今天下午在镇上李跛子家碰头，愿意跟我干的就走！
沙二毛 爹，我跟你走。
沙大毛 二毛！
沙二毛 哥，听爹的话不会错。爹，我们起！（背起鼠药箱）
沙大娘 慢点，你们父子二人都跑了，家里的事情累死大毛一人是不是？
沙蔑匠 这样不开窍的东西，叫我有什么办法。
沙大毛 妈，你就让他们去吧，家里的事情我包了。爹，我只劝你们弄钱不要打歪把主意。
沙蔑匠 我们不用你操心，你只想想你的媳妇儿怎样进门！
沙大毛 我的事我自己办。
沙蔑匠 好，五月端阳拜丈母，你们兄弟各自捞钱各备礼，两腿出泥见高低！
（幕落。）
第二场 拜节闹节
（桃花、杏花两家公用堂屋。）
（幕启：桃花娘与杏花娘分别拿着小桶、扫把自两边上。）
二 人 （唱）兄弟分家住两厢，
当中一间是公堂。
开门就把招呼打，
杏花娘 大嫂子！
桃花娘 二嫂子！
二 人 （唱）妯娌情深意又长。
桃花娘 二嫂子，今天是五月端阳，沙家兄弟要来拜节，你我得好好的准备准备。
杏花娘 讲得是呀！
（唱）粽子尖尖拌白糖，
桃花娘 （唱）蛋儿圆圆一双双。
二 人 （唱）鱼肉鸡鸭样样有，
好好招待我的女婿郎。
桃花娘 桃花。
杏花娘 杏花。
（杏花、桃花应声上。）
杏 花
桃 花 妈，又是什么事？
杏花娘
桃花娘 什么事？（同时将手中活儿交给女儿）哈哈哈……
（唱）人逢喜事精神爽，
心中好似吃蜜糖。
桃花娘 二嫂子，你的刀法好，帮我切菜去。
杏花娘 嫂子，你的火功好，帮我炒菜去。
桃花娘 你先帮我的忙！
杏花娘 你先帮我的忙！（拉桃花娘下）
（杏花认真抹桌擦椅，桃花随便扫几下地。）
桃 花 杏花妹，看电影去。
杏 花 桃花姐，沙家兄弟不是要来么！
桃 花 他们来了有妈打招呼。杏花妹，今天是演的香港片子——《假婿乘龙》，我在城里做临时工的时候看过，好看得很，还想看一次。 杏 花 桃花姐，大毛哥高高兴兴来拜节，你不在家，会伤他的心的。
桃 花 妹妹真会说话，自己要守在门口等二毛，却要姐姐当替身。
杏 花 你瞎说！（追打）
桃 花 （开玩笑）看，二毛来了。（下）
杏 花 （上当）啊！（追下）
（沙二毛穿着时新，骑自行车带礼物上。）
沙二毛 （唱）老爹爹带着我东奔西跑，
做生意赚大钱快乐逍遥。
端阳节拜丈母礼品不少，
多少天想杏花心如火烧。
（沙二毛连连摇响车铃，桃花闻声上。）
桃 花 谁呀？
沙二毛 是我！
桃 花 哦，是二毛来了！二婶，杏花，二毛来了。
（杏花、杏花娘、桃花娘先后上。）
沙二毛 杏花！
杏 花 二毛哥。
杏花娘 二毛，快请坐。杏花，快装烟筛茶。
桃花娘 二毛，你哥哥呢？
沙二毛 他在后面，我骑的车子，先到一步。
杏 花 （递烟）抽烟。
沙二毛 我从来不抽烟的。
杏 花 喝茶。
沙二毛 嗯。（久久地望着杏花）
杏花娘 二毛，快喝茶。
沙二毛 啊！好甜的茶。妈，今天拜节，来得匆忙，带来了一点礼物，这是几斤水果点心；这段衣料就送给你老人家；这段衣料就送给伯母。
桃花娘 谢谢二毛，我不要。
杏花娘 大嫂子，侄女郎的东西，收下没关系。
沙二毛 桃花姐，这把尼龙自动伞，送给你。
桃 花 这……（欲接）
桃花娘 （制止地）桃花。
杏花娘 大嫂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莫非等下怕我收大毛的礼物，沾你的便宜是不是？桃花，收下。
桃 花 （打开伞）嘿，真漂亮，二毛弟，多谢了。
沙二毛 （学京腔）这么点小事，冇得问题。（还原）杏花，这三套衣服，一双皮鞋，送给你。
杏花娘 杏花，快接着。（自己接过，放于桌上）
沙二毛 杏花，请戴上这块手表。
桃 花 让我看看，什么牌子的？
沙二毛 这是我托一位钱同志从香港买来的，一百八的进口女式日历表。
杏花娘 好贵呀，要当我喂两头大肥猪。杏花，快戴上。（硬拉着女儿的手戴表）
杏 花 ……
桃 花 杏花妹，你戴上这块手表，眉毛都要高三寸啰。
杏 花 （受了刺激）妈，我不戴。
杏花娘 还伯羞？你不戴，我先戴上试试。（戴在右手）
沙二毛 妈，手表是戴在左手上的。
杏花娘 啊！左手右手都是戴，没问题。
沙二毛 妈，这两百元钱，是我和杏花的……
杏花娘 见面钱，不，是定婚钱，不，是求喜钱。哈哈哈，看我，人都糊涂了。
桃花娘 二嫂子，你真是喜糊涂了。（下）
沙二毛 杏花，这些东西你都喜欢吗？
杏 花 我……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沙二毛 现在党的政策好，凭我这身本事，这几个钱算不了什么。
杏花娘 对，如今会捞钱的发大财。二毛，再多抓几个钱，（暗示地）钱多了好办事。
杏 花 妈！（下）
杏花娘 你看呐，她就是脸皮薄。（胡乱抱起东西）二毛，这边坐，这边坐。（下）
桃 花 二毛弟，你哥哥他？
沙二毛 我哥哥他——桃花姐，我哥哥只怕比我来得还要阔气啦。（下）
桃 花 还要阔气！哎呀！
（唱）大路上人来人往闹噪噪，
为什么左瞧右瞧无大毛？
一定是大包小捆礼不少，
小扁担悠悠闪闪肩上挑。
翻着岗汗水淋淋要歇脚，
过山岭呼呼喘气好疲劳。
傻大毛你何不买部自行车？
学二毛一阵风到免得人心焦。
（沙大毛提竹篮上。）
沙大毛 （门外）妈。
桃 花 大毛，大毛！（照面，见样子凉半截）你来了。
沙大毛 我来了。
桃 花 就是这个样子？
沙大毛 生成的相，霉成的酱，就是这个样。（放竹篮子桌上）桃花，我送你一件礼物。
桃 花 （欢喜地）什么礼物？
沙大毛 你猜呀！
桃 花 我猜呀，是一百八的！
沙大毛 一百八？比一百八还要贵重。
桃 花 还要贵重？我猜不着。
沙大毛 猜不着，那就请听。（韵白）我和此物情谊深，今日要送有情人，为难之时看看它，保管你笑在眉头喜在心。（掏出用手帕包着的红本本给桃花）
桃 花 （激动地慢慢打开小包，翻看小本）治虫心得！（冷冷地）就是这个宝物？
沙大毛 你不喜欢？
桃 花 吃不能吃，穿不能穿，我要它有什么用？（丢本于地上）
沙大毛 （拣本）桃花，去年我就是靠这个小本本上的科学经验夺得粮食大丰收，今天特意送给你，想不到你！你！
桃 花 我就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沙大毛 嗨！（下）
桃 花 （打开竹篮盖巾一看）哼！
（唱）一只竹篮装杂货，
好似冷水从头泼。
不见一件料子衣，
更无手表闪烁烁。
拿个本子戏弄我，
一盆怒火烧心窝。
（桃花娘，沙大毛上。）
桃花娘 大毛，快请坐。
沙大毛 妈！妈叫我给你老人家拜节的，这是一点小意思。这一包糖是给二婶的。
桃花娘 大毛，这包糖我就收下，其余的都送给二婶去。你二婶是个胸口上贴熨斗——爱热的人。只要你人来了，我就喜欢。
（杏花娘上。）
杏花娘 大毛来了。
沙大毛 二婶。
桃花娘 二嫂子，这是大毛送给你的礼物——
杏花娘 啊！一块肉，两瓶酒，两包塘，还有两包面。大嫂子，好东西你就藏起来了？桃花，快拿出来让二婶开开眼界。
沙大毛 二婶，礼物虽微薄，这可是晚辈的心意。
桃 花 （一旁没好气的）哼！
桃花娘 桃花，快给大毛筛茶来。（催桃花下）二嫂子，刚才大毛说了，这是他的一点心意，你就别——
杏花娘 礼轻仁义重！大嫂子，我可不像你，讲客气。杏花！
（杏花上。沙二毛随上。）
杏花娘 这是你大毛哥的礼物，好好歹歹的一齐收了进去。
沙二毛 哥，你来了。
（桃花端茶上。杏花送东西后复上。）
桃花娘 大毛，快喝茶。
（沙大毛接茶一喝，猛地大口吐出。）
桃花娘 怎么啦？（尝茶）好咸！
沙二毛 啊！盐！不好了，我哥哥吃了生盐，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的！
沙大毛 （连连呕吐）
（唱）这一阵吐得我肝肠倒挂。
杏 花 （递茶）
（唱）大毛哥快漱口喝杯清茶。
沙大毛 （感激地）谢谢你。
桃花娘 桃花，你怎么不放白糖放了盐？
桃 花 我以为他是个不知咸淡的人。
沙大毛 啊！原来如此。
（唱）我不知咸淡知苦辣，
悔不该错把盐水当香茶。
桃花你不用将我来戏耍，
从今后再不到你家。（冲下）
桃花娘 大毛！哎呀呀！（追下）
杏花娘 二毛，快把你哥拉回来。（二人下）
杏 花 桃花姐，你怎么发这样大的火？
桃 花 谁像他那个穷样子。
杏 花 桃花姐，看人不能光看钱财呀！
桃 花 说得好听！
（唱）两百票子响刷刷，
进口手表尼龙纱。
看人既不看钱财，
你为何没有甩掉它？
二毛若是空手来，
你也一定要气煞。
杏 花 （唱）虽说这些礼物我收下，
并非是贪财之人见钱眼花。
只要勤劳人忠厚，
空手而来我也欢迎他。
桃 花 （唱）自己满足说乖话，
教训别人不怕烂嘴巴。
杏 花 桃花姐。
桃 花 哼！（下）
杏 花 （唱）桃花姐横眉竖眼怒气发，
杏花我好心相劝难以说服她。
一母兄弟两个样，
不由人费猜疑结下疙瘩！
（杏花娘、桃花娘、沙二毛上。）
杏花娘 唉，大毛跑得好快，转眼就不见了。
桃花娘 气死我了。
沙二毛 哥哥呀哥哥，那就是一杯毒药，你也要忍着喝下去啦。
杏 花 二毛，你们一家兄弟，为何出来两个样子？
沙二毛 嗯……我家的事情非常复杂．我是我，他是他。（下）
杏 花 啊！
桃花娘 二嫂子，这件事你看怎么办？
桃花娘 这样吧，等下你、我和杏花，分别好好地劝劝桃花，再请介绍人去劝劝大毛。
杏 花 妈，刚才我和桃花姐吵了嘴，只怕她不听我的。
杏花娘 刚才她是在火头上。你劝好了桃花姐，今后你们双双嫁过去，又是姐妹，又是妯娌，出门做事有帮手，和人吵架有帮口，回家看娘一道走，我和你伯母喜心头。
杏花娘 大嫂子，你莫急，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这样吧，初十逢场，我们约大毛在场上相会，叫他们重新和好。
桃花娘 那就麻烦你了。
杏花娘 看你说的，你的女儿不就是跟我的女儿一样的！大嫂子，等下接你陪客。
（桃花娘下。沙二毛端茶上。）
沙二毛 妈，刚才你跑累了，喝口茶。
杏 花 娘哎呀，你怎么给我筛起茶来了，你是客人啦。
沙二毛 妈，我想对你说件事。
杏花娘 二毛，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沙二毛 妈，我想在八月初八把喜事办了。
杏花娘 八月初八你就要办喜事？
沙二毛 嗯。
杏花娘 要都要得。二毛，不是我苛求你，如今谁家娶个媳妇都得花几百千把块钱，你来得及吗？
沙二毛 钱？问题，今天给了两百，今后再给八百，一千满贯。
杏花娘 一千？
沙二毛 一千！
杏花娘 一千五！
沙二毛 （略一停顿）好，一千五！
杏花娘 好，到时候你只管高高兴兴来迎亲。
沙二毛 妈！
（幕落。）
第三场 亲家冤家
（乡村集镇。）
（幕启：桃花、杏花上。）
杏 花 桃花姐！
（唱）昨晚上姐妹俩同床共枕，
说不尽知心话儿无色已明。
集市上见大毛再莫任性，
祝你们重新和好心连心。
桃 花 （唱）感谢你母女俩心思费尽，
说一千道一万磨破嘴唇。
怨只怨桃花我一条苦命，
到如今也只好伤心之泪肚里吞。
杏 花 桃花姐，你怎么还这样说。
桃 花 好了好了，我依你们的就是。
杏 花 （拍手称好）依我们的！那就太好了！
（杏花娘背蓝布大袋上，桃花娘背烟叶上。）
杏花娘 杏花，大毛还没来？
杏 花 没有。
桃花娘 二嫂子，大毛只怕不会来了。
桃 花 哼！他不来，我走。杏花娘 别急别急，事情讲好了的，大毛一定会来的！
杏 花 妈，他们来了。
杏花娘 来了来了。我讲的他们要来的呐。
（沙大娘推大毛上，大毛背着篾货。）
杏花娘 亲家母，怎么才来？（看表）看，现在都十点过七十五分钟了。
沙大娘 大毛一早出去查看了稻田的水后才动身，叫你们久等了。
杏花娘 工夫和命一般长，搞得完吗？
沙大娘 亲家母，你不知道，十几亩责任田的工夫全靠大毛一人没日没夜的干。
杏花娘 哎呀，田里的工夫，还有二毛啦。
沙大娘 二毛他——
沙大毛 （制止地）妈。
杏 花 伯母，二毛他不下田？
沙大娘 他——他有他的事。
杏花娘 大毛，这些篾货都是你织的？
沙大娘 这都是大毛睡五更起半夜织的。
沙大毛 二婶，织得不好。
杏花娘 织得好，织得好，桃花妹子你看．大毛织得真是好。大毛，你这手艺是跟谁学的？
沙大毛 二婶，我们沙家是祖传的篾匠手艺，跟我爹学的。
杏花娘 祖传篾匠手艺，那二毛的手艺也一定不错啦！嗯，二毛怎么没来卖篾货？
沙大娘 二毛他如今不拿篾刀了，他整天——
沙大毛 （制止地）妈。
杏 花 娘二毛他怎么啦？
沙大娘 他——他有他的事。
杏 花 （自语地）又是他有他的事，一不种田地，二不织篾货，到底在做些什么？
桃花娘 亲家母，端阳节那天实在对不起大毛。
沙大娘 快别说了，年青人谁没点脾气，过去的事就算了。
杏花娘 对，过去的事一笔勾销。大毛，桃花，今天二婶给你们起个和，来，互相拉一拉手。
（杏花娘一手拉大毛，一手欲拉桃花，桃花一闪，误拉着了杏花。）
杏 花 妈。
杏花妈 呵，呵，桃花，来。（强拉大毛、桃花握手）你拉我的手，我拉你的手，手拉手儿不分手，有朝一日把堂拜，恩恩爱爱到白头。好了好了，哈哈……
沙大娘 谢谢二婶。今天是个好日子，我请大家到饮食店去吃点儿东西。
桃花娘 不用麻烦，我还要卖烟叶。
杏 花 伯母，我还要去买农药。
沙大娘 不行，大家一定要去。
杏花娘 既然是亲家母一片真心，我们就领个情，吃点儿东西后大嫂子去卖烟叶，杏花去买农药，桃花去帮大毛卖篾货。
沙大娘 对，对，大家走。（悄对大毛）大毛，我这里有几十块钱，等下去给桃花扯套好衣裳。
沙大毛 妈，我有钱，等下我会看着办的。
（众人下。沙篾匠上。）
沙篾匠 消灭老鼠的药！
（唱）吆喝一声进集镇，
人山人海闹纷纷。
花花票子惹人爱，
要赚钱靠的是见缝插针。
张老三，你好啊！是李老四，生意兴隆！请让个地方。好，好。（坐下）消灭老鼠的药！
（沙二毛骑自行车上，直冲沙篾匠。）
沙篾匠 （惊呼）停车！
沙二毛 爹，我到处找你。
沙蔑匠 什么事？
沙二毛 （压低声音）刚才钱罗汉对我说，那笔木材生意已经谈妥了，要我们马上凑四百块钱做成本。
沙篾匠 要四百块？
沙二毛 爹，你不干？
沙篾匠 我是怕树大招风，惹出麻烦来。
沙二毛 爹，钱罗汉打了包票没问题。再说这笔木材生意至少有三倍的赚头。爹，我们只干这一回。
沙蔑匠 三四一千二，好，二毛！我们就干这一回！
沙二毛 我这里只有一百块，还差……
沙篾匠 （掏钱）爹给你二百五，还差五十……你哥今天不是来卖篾货吗？找他借。
沙二毛 是。（欲下）
沙篾匠 二毛，等下遇着了你丈母娘他们，别忘了引我见见面。
沙二毛 好，我给你当介绍。（下）
沙篾匠 三四一千二……消灭老鼠的药！
（杏花娘上。）
杏花娘 家中老鼠咬死猫，我去买几包。喂，买五包老鼠药。（给钱）
沙篾匠 好，我这是名牌灭鼠药——三步倒。（边说边接钱）这样大一张票子，大姐，我没零钱找。
杏花娘 那就干不成。
沙蔑匠 （低声）大嫂，找你几尺布证行不行？
杏花娘 布证？！
沙篾匠 轻声点。
杏花娘 你有吗？
沙篾匠 有，你要多少？
杏花娘 （旁白）女儿置嫁妆，布证缺几丈，我何不多买点，大哥，多少钱一尺？
沙篾匠 便宜，便宜，每尺二角七。
杏花娘 二角七！贵了。
沙篾匠 俗话说买卖看行情，一时是一时的价。大嫂，不贵哩。
杏花娘 买卖看行情，你是多少钱一尺买来的？
沙篾匠 （有些结巴）看，看大嫂把话说到哪里去了！我家里儿女一大群，多的是布证，怎么会买起布证做生意？唉，只因我那老妈子快病死了，一住院就要交一百块，要钱救命，所以我才狠心卖布证，实在是没有办法呀！
杏花娘 家有病人，叫人痛心。好吧，买五丈。
沙篾匠 大嫂急人之难，真是菩萨心肠，老天爷保佑你寿高百岁，儿孙满堂！
杏花娘 好了好了，莫啰嗦了，快回去给你老妈子点药吃。
沙篾匠 大嫂慢走。嘿嘿，九分钱一尺买来的，转手三九二十七，每尺赚了一角八，里头还有两丈去年的废布证。哎呀，钱是赚到了手，我这心里却有点……有点那个，快转个地方。（圆场）
（沙篾匠与背烟叶上场的桃花娘相撞。）
桃花娘 你这个人是怎么搞的？
沙篾匠 失错，失错，大嫂，这烟叶是买的还是卖的？
桃花娘 是卖的。
沙蔑匠 是卖的！大嫂，我想买，多少钱一斤？
桃花娘 我是初次卖烟，不知行情，这样上好的烟叶至少可以卖块把钱一斤吧？
沙篾匠 哈哈，大嫂真会开玩笑，如今市场上最好的烟叶也只有八角。你的烟顶高值六角。
桃花娘 六角钱一斤，我不卖。
沙篾匠 你不卖？我还不得买呢。我走了……到底怎么样？大嫂别走，生意是讲得拢来的啦。
桃花娘 你出的价钱太低了。
沙篾匠 我这个人喜欢干干脆脆，公平交易，七角钱一斤，我给你全买了。
桃花娘 七角钱一斤？
沙篾匠 大嫂呃！
（唱）如今社员的生活大改善，
丢掉喇叭简抽起精装烟。
遇上我这个大买主，
算你的财气好上天。
你须知零打碎敲费时间这还不算，
分斤拆两账难算要多惹几多麻烦。
如今一秤完了事，
响刷刷的票子落腰包你心也放宽。
高高兴兴看本戏，
张飞杀岳飞，大战在、在梁山。
我的大嫂子！
我的话儿这里止，
买卖就是一句言。
桃花娘 哈哈，你这个人真会说话。好吧，就依你的。这烟叶总共是二十七斤八两八，你去称一称。
沙篾匠 大嫂称了一样的。只是为了便于算账，就作二十七斤半吧。五七三十五，七七四十九，二七一十四，（边算边扳指头）总共是一十九块二角五。对不对？
桃花娘 （片刻后）对，对，大哥算的不错。
沙篾匠 （给钱）大姐发财。（欲下）
桃花娘 （发现小凳）大哥，小凳子忘记了。
沙篾匠 呵，呵，你看我这个人。谢谢大嫂，消灭老鼠的药！（下）
桃花娘 （复数钱）啊，怎么还差钱？大哥，你少给了钱，大哥，大哥。（追下）
（沙大毛、桃花上。）
沙大毛 （唱）我与她拉过手儿接起断线。
桃 花 （唱）我欠他前世姻缘今生还。
沙大毛 （唱）听人说恋爱好比吃蜜糖，
谁知我不觉甜味只觉酸。
桃 花 （唱）看人家情男情女两相伴，
我和他一前一后不挨边。
沙大毛 （唱）没有法破船也得划到岸，
还是要鼓起勇气先开言。
桃 花 （唱）没有法只怪自己命运苦，
跟着个篾匠卖花篮。
沙大毛 （极不自然地）桃花，今天卖篾货的钱，给你扯件好衣裳。
桃 花 说得好听，卖几个钱了？
沙大毛 （示装有钱和红本的塑料袋）看，不少了。
桃 花 让我数数看。（翻出红本，念）治虫心得，拿去！（一甩）
（沙二毛上。）
沙二毛 咳！哥，快借五十块钱给我。
沙大毛 二毛，要钱做什么？
沙二毛 （低声）钱罗汉搞了一笔木材生意，要我们凑四百块钱做成本，爹叫我向你借五十块。
沙大毛 做木材生意是违法的，二毛，干不得。
沙二毛 你就是胆子小。哥，借五十块给我吧。
沙大毛 要钱做正经事，就是五百我也有，做木材生意，五分我也不给。
沙二毛 不借给我，入股你干不干？
桃 花 怎么个入法？
沙二毛 入股就是凑本分红。钱罗汉说木材生意一块能够赚三块。
桃 花 五十块就能变成一百五？
沙二毛 对，五十块就能变成一百五。哥，比你卖篾货强多了！
沙大毛 这个财我不想。
桃 花 真是个憨砣。二毛弟，这是你哥卖了半天的篾货钱三十块，另外我有准备扯衣服的钱二十块，一起入股。
沙大毛 桃花！
桃 花 这个家我当了。二毛弟，今后你要给我们一百五十块钱啦。
沙二毛 放心吧，好姐姐。（欲下）
沙大毛 （严厉地）二毛！
沙二毛 （被镇住）哥……
沙大毛 把钱给我！
（沙二毛迟迟疑疑地把钱给了大毛，桃花又从大毛手中抢下塞给二毛。）
桃 花 二毛，你走！
（二毛下。）
沙大毛 桃花，你！
桃 花 我怎么啦？我是一心为了你过上好日子。
沙大毛 我们要过上好日子，可不能是非不辨，乱抓钱呀。
桃 花 我管不了那一套，我只听人说，见钱不抓，不是行家。
沙大毛 啊！
桃 花 嘿嘿，沙大毛！你的思想这样好，你的觉悟这样高，怎么没去当干部，还是一个大耳朵老百姓？！
沙大毛 岂有此理。
桃 花 你呀你！
（唱）飞来的钱财你不要，
世上少见的蠢憨包。
弟弟他脑瓜儿多灵巧，
你应该踏踏实实学二毛。
沙大毛 二毛的这种搞法，我不得学。
桃 花 你不学？
（唱）你不学一世是个穷光蛋，
你不学一世只有蹲街边。
到日后二毛过着好日子，
你缺粮少钱身把破烂穿。
沙大毛 （唱）缺吃少穿志不变，
我宁愿一世蹲街边。
你稀里糊涂乱作主，
叽叽喳喳讨人嫌。
桃 花 啊！我讨人嫌！我讨人嫌啊！（哭）
（唱）恨只恨当初我瞎了眼，
遇着个蠢憨包不进油盐。
沙大毛 大庭广众之下，你出什么丑！
桃 花 你还嫌我丑？沙大毛，我还嫌你蠢呢！
沙大毛 我蠢，我蠢，我是蠢。
桃 花 你不蠢？你二、三十岁了还没讨着一个人呐。
沙大毛 （气极）你，你，你给我走！
桃 花 好，我走，我走。沙大毛，这一次可是你先赶我走！从此以后，我们一刀两断。我的娘啊！（下）
沙大毛 嗨！
（唱）没有对象想对象，
找个对象气断肠。
罢罢罢，单打鼓儿独划桨，
今生再不找婆娘。（欲下）
（杏花提农药瓶上。）
杏 花 大毛哥，大毛哥，你莫走啦！
沙大毛 杏花，什么事？
杏 花 我家稻田的病虫严重，你看打这种农药行吗？
沙大毛 （看一眼农药）用药不对，劳民伤财。
杏 花 那你说打什么药好？
沙大毛 稻田的病虫很复杂，一口气也说不清。（掏出红本）这是我多年来治虫的一点经验体会，你看看吧。
杏 花 治虫心得，太好了。大毛哥，这个本子借我回去看看，好吗？
沙大毛 行，不过看完后一定要还给我。
杏 花 （调皮地）不还给你。
沙大毛 为什么？
杏 花 我要还给桃花姐。
沙大毛 别提她了。
杏 花 啊！桃花姐呢？
沙大毛 我和她水火不相容，她走了。
杏 花 我去找她来。
沙大毛 不用，不用，我和她是扯不到一块的。
杏 花 大毛哥，又是为什么？
沙大毛 （脱口而出）二毛要做木材——
杏 花 你说什么？
沙大毛 二毛要向我借钱做木材生意，我不同意。桃花她——唉！
杏 花 （旁白）做木材生意！原来沙二毛在干这种事！
沙大毛 杏花——
杏 花 大毛哥，你做得对。
（杏花娘边喊边上。）
杏花娘 杏花，杏花，我上坏人的当了。
杏 花 妈，什么事？
杏花娘 刚才我花了一十三块五角钱，买了五丈布证，到商店去用，发现里头有两丈废布证。
杏 花 妈，你买的谁的？
杏花娘 那个人我不认识。
杏 花 他是什么样子？
杏花娘 那人脸上一颗肉痣，长有三根胡子，是个卖老鼠药的。
沙大毛 （旁白）那不是我爹吗？二婶，废布证呢？
杏花娘 在这里，你看。
沙大毛 （旁白）爹爹呀爹爹，你也太不应该了！二婶，你把它退给我吧。
杏花娘 退给你？
杏 花 他是你什么人？
沙大毛 他是——我和他天天见面，我认识他。
杏花娘 原来是住在一个湾场的。大毛，快带我去找他！
沙大毛 这……二婶，我退给你钱，过后我再去找他。
杏花娘 那……大毛呃！
（唱）请大毛回去对他把话传，
就说我要骂他三百六十天。
要不是大毛你解围相劝，
找到他定将他三根胡须都拔完。
沙大毛 我一定传到。二婶，给你钱。
杏 花 （旁唱）大毛哥热心热肠把闲事管，
不由人暗称赞正直儿男。
这样的好人品实不多见，
桃花姐万不该割断姻缘。
杏花娘 大毛，回去后一定找着那个人要钱，别便宜了他。
（沙大娘、桃花娘上。）
沙大娘 大毛，你又和桃花吵嘴了？
桃花娘 大毛，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沙大毛 伯母，感谢你对我的深情厚谊，我和桃花的事就此了结。
杏花娘 你们又闹翻了？
桃花娘 这个女儿真不听话。
杏花娘 大毛……
沙大毛 二婶，请你们今后再莫操心了。（下）
（沙二毛拿几把烟叶上。）
沙二毛 卖烟叶，油滋滋的，劲儿足的金黄大烟叶！（见众人）啊！你们都在这儿。
杏花娘 二毛，你在卖烟叶？
沙二毛 是呀，做点小生意。
杏花娘 好，做点小生意，手头不缺钱。
桃花娘 二毛，这烟叶？
沙二毛 伯母，你是问烟价吧？一块八。
桃花娘 一块八？！
沙二毛 伯母，你要，我就只卖一块五。
桃花娘 这烟叶是我的。
沙二毛 是你的？
桃花娘 烟把上的草辫是我亲手扎的，我认得。
杏花娘 大嫂子，你的烟叶怎么到了二毛手里？
桃花娘 大嫂子，你听我说呀！
（唱）我背着烟叶上了市，
遇着个卖鼠药的老东西，
每斤七角全买去，
是怎样转了主只有天知。
卖低价算我背时无话说，
他不该欺行霸市，少给钱钞，黑了良心把人欺。
杏花娘 大嫂子，卖药人是个什么样子？
桃花娘 （唱）卖药人三根胡子一颗痣，
死掉了烧成灰我都认识。
杏花娘 又是他！大嫂子，这人实在可恶。刚才我买他五丈布证，里头夹了两丈废的。
沙大娘 （旁白）难怪屉子里的废布证突然不见了。
杏花娘 二毛，快找卖老鼠子药的人去，把事情搞清楚，免得伯母错怪你。
沙二毛 我有事，我不去。
杏 花 为什么不去？走，我还有事情要问你。
（沙篾匠上。）
沙篾匠 消灭老鼠（的）药！甜酒药子！钓鱼钩子！
桃花娘
杏花娘 就是他！
沙篾匠 老天爷！（转身就跑）
桃花娘
杏花娘 抓住他！哪里跑？
沙篾匠 （故作镇静）什么事？
桃花娘 骂声老头子不是人。
杏花娘 心狠手辣装善人。
桃花娘 你瞒心昧己欺我老实人。
杏花娘 你以假当真骗错了人。
桃花娘 看你是个卖药人，你比老鼠子还害人。
杏花娘 你说要钱治病人，我看你是要买棺材装死人。
沙大娘 （旁白）亲家母面前怎为人？
沙二毛 （旁白）丈母娘面前难见人！
杏 花 你为何不做正经人？
沙篾匠 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桃花娘 倒打一耙气煞人。
杏花娘 今天是狭路相逢对头人。
沙篾匠 你们要把我怎么样？
桃花娘
杏花娘 抓住他！哪里跑？
沙篾匠 要打架是不是？二毛，我的儿，给我上！
沙大娘 老头子，你做的好事！你还打人，你知道她们是谁？她是桃花娘，她是杏花娘，她是杏花。
沙篾匠 （如雷击顶）啊！（用小白旗盖头蹲下）
桃花娘 沙二毛，原来你们父子在搞转手倒卖，原来你们沙家是这样发的财！（下）
杏 花 沙二毛，想不到你们父子是这样的人！妈，我们走！（拉妈下）
沙二毛 爹，怎么办？怎么办哪！
沙大娘 老头子，你还我的媳妇来！你还我的媳妇来！
（幕急落。）
第四场 拒嫁易嫁
（小河边。）
（幕启：沙二毛手持信纸上。）
沙二毛 （神经质地念信）沙二毛同志：经过反复考虑，我不能和你结婚，请到小石桥会面。杏花。（自语）我不能和你结婚！天啊！是真的么？这是真的么？
（唱）心忧忧步错乱神情晃荡，
小石桥会杏花似上刑场。
枝头小鸟叫喳喳，
好像是笑二毛要拆鸳鸯。
小河水明如镜照我模样，
圆脸儿已变得又瘦又长。
好姑娘好姻缘谁不神往，
信中话一字字刺我胸膛。
（杏花提包裹上。）
杏 花 沙二毛！
沙二毛 杏花！
杏 花 你坐吧。
沙二毛 杏花，这封信真是你写的？
杏 花 是我写的。
沙二毛 你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杏 花 为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
沙二毛 （躲闪地）我，我明白了！杏花呀！
（唱）莫不是嫌手表价钱太便宜？
莫不是嫌衣料质量太低？
莫不是聘金太少你不满意？
莫不是还想要部电视机？
若是为了钱财事你切莫生气，
我一定满足你不差分厘。
杏 花 （唱）衣料件件都阔气，
进口手表价不低。
上千的聘金我实在领当不起，
更没谁想你的电视机。
杏花我生来没福气，
无缘做你这会买会卖的贵人妻。
沙二毛 你是嫌我做生意？杏花呀！
（唱）我是为活跃市场才做生意，
也是为发家致富才奔东走西。
你不曾见大城小镇情和景，
举目是男女老少，熙熙攘攘，肩挑手提，
吆喝阵阵，做生意并不稀奇。
杏 花 （唱）你哪里是在做生意，
分明是招摇撞骗，非法牟利，把天理良心欺，
沙二毛 （唱）恨只恨集市做错一桩事。
我和爹悔断肝肠好伤悲。
求你今朝莫把婚事退，
原谅我糊涂之人这一回。
杏 花 像你这样的人，今天做得木材生意，往后恐怕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沙二毛 嗯，杏花，我没有做木材生意。
杏 花 没有做木材生意？
沙二毛 真的没有。
杏 花 真的没有？
沙二毛 我可以对天发誓！（跪下）
杏 花 你起来。
沙二毛 我不起来。
杏 花 你起来。
沙二毛 你不相信我，我就不起来。
杏 花 哼！当面扯谎。你向你哥借钱，是为了什么？
沙二毛 啊！杏花，你不知我是多么的爱你，我的心可以挖出来给你看。
杏 花 别说这些肉麻的话好不好！这是你的衣料、皮鞋、手表，一齐还你。那两百块钱——
沙二毛 不，后来又给了你妈三百，一共是五百！
杏 花 就算五百，我今后一定一分不少的还清。
沙二毛 不，钱我不要。婚事是你妈亲口定下来的，她不会依你的账。
杏 花 官司我和妈打，不用你操心。
沙二毛 不，八月初八快到了，我要和你结婚。
杏 花 沙二毛同志，若要我们结婚，除非这岩巴浮上水面。
（丢石落河。下）
沙二毛 杏花！杏花！
（唱）眼睁睁飞走杏花我的她，
剩下那岩巴块沉入河沙。
岩巴呀岩巴，你快浮起来吧！
（桃花打尼龙伞上。）
桃 花 （唱）那个人悲悲切切莫非要自杀？
沙二毛 （唱）恨不能跳下河——
桃 花 死不得！死不得！（看清）啊！二毛。
沙二毛 桃花姐，放开我，我要下去摸——
桃 花 摸什么？
沙二毛 摸！摸！
（唱）摸块岩巴！
桃 花 你不是寻短见？吓出我一身汗。二毛，你摸岩巴做什么？
沙二毛 桃花姐，杏花和我拉倒了。她说若要我和她结婚，除非岩巴浮上水面。
桃 花 难怪你要下去摸岩巴。哈哈哈，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杏花那是绝情话，你摸起了岩巴也是空的。
沙二毛 那硬是没有搞头了哟？
桃 花 （见东西）这些东西她都退了？杏花呀杏花，你真是个大傻瓜。
沙二毛 桃花姐，我该怎么办啦？
桃 花 二毛呀！
（唱）说句直话你莫怪，
她不爱你，你又何必心悲哀。
你哥与我也拉倒，
我就心里想得开。
婚姻事一定要男亲女爱，
不高不低配拢来。
强扭的瓜儿甜不了，
两情不合日后必生灾。
沙二毛 有道理。
桃 花 二毛呀！
（唱）留得青山在，
何愁没烧柴。
沙二毛 我有财，我有财！
（唱）一笔生意赚几百，
二毛我遍身是钱财。
进口手表谁不爱，
我要另把佳人选进来。
桃 花 （旁白）进口手表放光彩，
照得我眼花缭乱心发呆。
二毛心灵手腕活，
日后必定发大财。
这样的人材我喜爱，
哎呀呀，心儿跳跳红了腮。
大毛若像二毛有多好，
桃花我心满意足乐开怀。
为什么一母生下两个崽，
一个笨来一个乖？
二毛弟！
沙二毛 呃。
桃 花 （旁唱）怨媒人当初怎不大改小，
也省得桃花我羞羞答答口难开。
二毛弟！
沙二毛 做么得？
（旁唱）这个姐姐真是怪，
喊我又不把口开。
桃 花 二毛弟，刚才我正准备去找你，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了，真是有缘的遇着。
沙二毛 你找我做什么？
桃 花 我想问问那笔木材生意的钱来了没有？
沙二毛 还没有，你要钱用？
桃 花 我想买一块一百八的进口女式日历表。
沙二毛 那种表要香港才有。
桃 花 我请你帮个忙啦。
沙二毛 好吧，我叫钱同志有机会给你带块来。
桃 花 什么时候有？我急着要戴。
沙二毛 时间难定，急也无用。
桃 花 二毛弟，你的这块手表现在反正没用，先借我戴着，日后我的那块归你。
沙二毛 那怎么行？
桃花那 怎么不行？傻二毛，你送得杏花，难道就送不得桃花？
沙二毛 你这是什么意思？
桃 花 聪明人，你猜吧，你想吧！
沙二毛 （明白过来）哦！
（旁唱）难怪她喊我声声好动听，
难怪她两眼梭梭暗送情。
原来是二毛又走桃花运，
原来是河水倒流树缠藤。
（旁白）先前不觉得，桃花倒越看越乖哟！再说——（忽有所悟）干不得，干不得。桃花姐，这叫我怎么好说呢？
桃 花 怎么啦，你还起板眼是不是？
沙二毛 不是不是，我是说原先你跟我哥，现在又跟我，怕人家说我们叔叔嫂嫂不清白。
桃 花 胡说，谁是你嫂嫂？我是看到杏花不爱你，替你难过，替你气愤，替你争气。不然的话，像我这样一个人，还求你不成！沙二毛！ （唱）我们两人结同心，
甜甜蜜蜜亲又亲。
你做生意前面走，
我在后面紧随行。
你有一双捞钱手。
我会治家办事情。
吃好穿好又玩好。
不枉人间度一生。
沙二毛 （旁唱）桃花说话真带劲，
句句话儿合我的心。
杏花虽美不开窍，
桃花才是一知音。
桃花姐。
桃 花 不许喊姐，我才二十五岁六个月零三天！
沙二毛 桃花——妹。
桃 花 二毛——哥。
沙二毛 手表给你。（给桃花戴表）
桃 花 怎么样？
沙二毛 好，蛮好！（忽大叫）不好！不好！
桃 花 啊！
沙二毛 你妈会同意吗？
桃 花 这……恋爱自由，妈管不了。
沙二毛 对，我们就是要作好充分的思想准备，要冲破旧的习惯势力，砸烂千年封建枷锁！
桃 花 海枯石烂不变心！（打开自动伞）
（唱）自动伞儿自动开，
沙二毛 （唱）杏花不开桃花开。
二 人 （唱）千年小桥万年河，
千年万年不分开。
（幕急落。）
第五场 训女拷女
（桃花、杏花两家公用堂屋。）
（幕启：桃花娘、杏花娘同时揪着自己女儿的耳朵自两边上。）
桃花娘
杏花娘 （唱）丫头大胆令人恨
眼里没有老娘亲。
婚姻大事自作主，
败坏门风气死人。
（二娘同时打女。）
桃 花
杏 花 妈妈！
桃 花 （唱）沙二毛他与我心心相印。
杏 花 （唱）沙二毛不是我意中之人。
桃 花 （唱）我与他山盟海誓共命运。
杏 花 （唱）我与他投石下河绝了情。
二 人 （唱）任凭篾片抽在身。
女儿是吞了秤砣铁了心。
桃花娘
杏花娘 可恼！
杏花娘 沙二毛就是贼，就是匪，你也不能瞒着老娘退婚。如今欠他几百块钱，我拿你的命还！
杏 花 女儿甘愿。
杏花娘 不，你犟我比你还要犟。我偏要把你嫁给沙二毛。（故意高声地）我看哪个不要脸的敢与老娘唱对台戏。
桃花娘 不要脸的，你听见了没有？你气死我了，你好的看不上，坏的树缠藤。（也故意高声地）沙二毛有金山，有银山，是人家的宝，我宁肯养女往河里丢，也不得嫁给他。
（二娘同时将女儿拉到中堂。）
杏花娘 大嫂子，杏花瞒着我退了婚，我不会依她的帐。只是桃花丢掉大毛，勾上二毛，这成何体统？
桃花娘 二嫂子，都是养了女的人，说话嘴巴放干净点。
杏花娘 我养女怎么啦？我总是说一不二，我的女决不容许她丢三拣四。
桃花娘 我知道沙二毛是你的心肝女婿摇钱郎，我决不容许桃花二毛结婚。
杏花娘 哼！
（唱）大嫂子声声言似剑，
桃花娘 （唱）比不上二婶的家教严。
杏花娘 （唱）严不严，众人看，
桃花娘 （唱）看不看，都一般。
杏花娘 （唱）不一般。
桃花娘 （唱）都一般。
杏花娘 （唱）杏花没有勾别人，
桃花娘 （唱）桃花也休想把人缠。
杏花娘 （唱）莫说硬话难收场，
桃花娘 （唱）我为人正派不怕垮天。
杏花娘 （唱）只怕是女儿不给娘争脸，
桃花娘 （唱）她莫想活在人世间。
杏花娘 （唱）只怕是好说不好办，
桃花娘 （唱）今天就去沙家湾，
当面鼓，对面锣，
还你的乘龙快婿宝贝心肝。
（提上包裹）走啊！
杏花娘 我不去。
桃花娘 一定要去。
杏花娘 去就去，我也不是杏花嫁不出去，只是沙二毛做事太欺人了，我要问他个乱搞恋爱的罪名。
桃花娘 走啊！
杏花娘 走！
（桃花娘，杏花娘下。）
桃花娘
杏花娘 （唱）丫头大胆令人恨
此一去一定要大扯麻纱。
到如今顾不得羞，顾不得怕，
我也要去沙家，决不屈服我的妈。
（桃花、杏花下。）
（幕落。）
第六场 无情有情
（大路上。）
（幕启：沙大毛驾车送粮上。）
沙大毛 （唱）手拉板车吱吱响，
高高兴兴送余粮。
虽说婚事不顺意，
且喜春种秋收谷满仓。
（桃花娘、杏花娘上。）
桃花娘 （唱）为女儿婚姻事妯娌情伤。
杏花娘 （唱）又是恨又是气两脚忙忙。
沙大毛 伯母，哪里去？
桃花娘 嗨。（下）
沙大毛 二婶。
杏花娘 哼！（下）
沙大毛 你看你看，不是亲戚了，喊她们都不理，左一个哼，右一嗨。你哼我也哼，送粮去。驾！（车陷泥坑）不好了，板车陷在泥坑里了。 （挣扎拉车）
（桃花上。）
沙大毛 后面来的同志，请帮一帮忙。
桃 花 是他，真是冤家路窄。
沙大毛 后面的同志请帮一帮忙。
桃 花 今后要喊他哥哥的，帮他一把。你拉呐。
沙大毛 是她！（转念）你走吧。
桃 花 那就莫怪我不帮忙啦。（下）
沙大毛 呸！我的车就是烂在这里，也不要你推。（赌气使劲拉车）
（杏花上，急上前推车，车出泥坑。）
沙大毛 杏花，是你。
杏 花 大毛哥！（欲下）
沙大毛 杏花。你们一家人气冲冲的是为什么？
杏 花 唉！大毛哥。
（唱）只因为我与二毛情意断，
惹起了阵阵风浪我遭了难。
桃花二毛已相好，
妈妈她不认帐闹翻了天。
皮肉之苦能忍受，
婚事不遂心不安！
沙大毛 （唱）你的苦衷我也有体验，
情不投意不合就好比那做坏的甜酒味道酸。
你应该与你妈妈把理辩。
杏 花 （唱）她犹如铁石心肠我说也枉然。
沙大毛 那你打算怎么办？
杏 花 我不得依妈妈的。
（唱）自己的事儿自己管。
沙大毛 对！
（唱）不由别人来阻拦。
杏花，我也是这样的人，自己看准的路就要走下去，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杏 花 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沙大毛 对，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杏 花 要是有人拉呢？
沙大毛 牛都拉不回来，人怎么拉得回来。
杏 花 （脱口而出）要是一个青年妹子来拉呢？
沙大毛 这……那要看她是拉我这个人还是拉我的钱。要是光拉钱，我宁愿打一世单身，也不讨这个麻烦。杏花！
（唱）酒肉朋友非知己，
钱财夫妻不久长。
情投意合心相印，
口吃黄连也觉甜。
杏 花 啊！
（旁唱）他的话句句说在我心上，
一霎时万语千言涌胸膛。
莫道知音无觅处，
脸飞红云嘴难张。
沙大毛 杏花，我就送粮食去了。（欲下）
杏 花 大毛哥，你，你，你送公粮？
沙大毛 不，送余粮。
杏 花 送余粮！今年一定是个大丰收。
沙大毛 不吹牛皮，亩产千多斤。
杏 花 亩产千多斤，真是了不起。
沙大毛 暧，我有什么了不起，我是一个被人看不起的蠢憨包。
杏 花 蠢？有人说你蠢，可是有人却认为你聪明。
沙大毛 哦？
杏 花 （情急中触着衣袋的红本本）大毛哥，我要好好的感谢你。
沙大毛 谢我什么？
杏 花 （掏出红本）看，要不是你这个红本本当师傅，我怎能夺得丰收！
沙大毛 别这样说，那是你自已花了心血。
杏 花 有我的心血，也有你的心血。
（沙大毛欲下。）
杏 花 （喊住）大毛哥……
沙大毛 （误解）哦，你是把小本子还给我？
杏 花 你就要？
沙大毛 你不用了，就还给我吧。
杏 花 好吧，就还给你！（欲给又收回）我还要看几天。
沙大毛 那你就看吧！
杏 花 看，看，我看你真是个蠢憨包……（下）
沙大毛 哎呀，我这个人说来说去总是讨女人骂，这一世的单身是打定了啦。（忽有所悟）不，杏花骂得好像不一样呵！这话不想不觉得，越想倒越舒服。嗳，看我胡思乱想些什么。今天家里有大皮绊，我得送了粮食赶回家去。驾！（下）
（幕落。）
第七场 花开花落
（沙家。）
（幕启：沙二毛、沙篾匠父子二人在喝酒。）
沙二毛 爹，再喝一杯。（斟酒）
沙蔑匠 二毛，你真的要与桃花结婚？
沙二毛 你没意见吧？
沙蔑匠 只要你们能对上媳妇儿，爹爹没、没意见。
沙二毛 爹，你真是我的好爹爹。
（沙大娘上。）
沙大娘 老头子，喝了你就死去。
沙篾匠 什么事？
沙大娘 桃花娘、杏花娘扯皮绊来了。
沙二毛 妈，怎么办？
沙大娘 我没脸见她们，我管不了。（下）
沙二毛 爹，怎么办？
沙篾匠 二毛，我头昏，我要去睡觉。（下）
沙二毛 好吧，你们都躲开，看我的。
（桃花娘、杏花娘上。）
沙二毛 妈！
桃花娘 谁是你的妈？
杏花娘 谁是你的妈？
沙二毛 你们都是我的妈！
桃花娘 胡说！
杏花娘 放屁！
沙二毛 不假。
（唱）先请一声桃花妈，
桃花喊妈我喊妈，
我与桃花结同心，
你是我的岳母妈。
再请一声杏花妈．
以前我曾喊你妈，
我与杏花断姻缘，
你是我的二婶妈。
岳母妈，二婶妈，
都是我的好妈妈。
桃花娘 （唱）开口妈，闭口妈，
我才不是你的妈。
要想与桃花结同心，
除非你来世另投妈。
杏花娘 （唱）这个妈，那个妈．
你一生要喊几个妈？
杏花退婚瞒着我，
你乱搞恋爱眼里没有妈。
桃花娘 沙二毛，我今天来没别的，叫你早日死心，桃花不会嫁把你。
（桃花上。）
桃花娘 你来做什么？
桃 花 妈妈！
（唱）任凭妈妈打和骂，
我与二毛要成家。
妈妈若是不依我，
女儿一死报答妈。
沙二毛 （唱）你死我就跟着死，
生不成对死成家。
桃花娘 气死我了！
杏花娘 大嫂子！
（唱）你的女儿真不差，
我的女儿不及她。
劝声大嫂子莫生气，
郎郎女女亲亲热热是一家。（欲下）
桃花娘 二嫂子别走。沙二毛，杏花娘爱你如宝，杏花也比桃花强，我劝你还是与杏花和好。
沙二毛 妈，我要和桃花结婚。我已经把衣料、皮鞋、手表都送给了桃花，我还要把那部崭新的自行车也送给她。
桃花娘 我不要。
桃 花 二毛，快给妈几百块钱。二婶不是欠你五百块吗？
（杏花上，外听。）
沙二毛 好，二婶，那五百块钱……
杏花娘 沙二毛，道理不讲清楚，钱没有。
沙二毛 二婶，做事可不能昧良心啦！
（杏花进屋。片刻后沙大毛上，外听。）
杏 花 沙二毛，谁昧良心？我早说了，钱我还。
沙二毛 那就拿来呀。
杏 花 妈，把钱给他。
杏花娘 莫理他。
沙二毛 杏花，不是我翻脸不认人，这个钱我今天急着要用。
杏 花 好吧，沙二毛，我想尽一切办法还你的钱。
沙二毛 那就拿来呀。
桃花娘 沙二毛，你不能这样做！
沙二毛 妈，我要了钱是送给你的。
桃花娘 谁要你的钱！桃花，走。（拉桃花欲下）
（沙大毛进屋。）
沙大毛 伯母别走。二毛，你？
沙二毛 我要我的五百块钱。
沙大毛 钱是你亲手送上门的，现在怎么能这样紧紧的逼人家。
沙二毛 退婚是她先提出的，我要钱是理所当然。
沙大毛 你……
桃 花 真是狗咬老鼠，多管闲事。
桃花娘 住口，再多嘴，我就打烂你的嘴巴。
桃 花 我要说，我要说，我偏要说！既要面子，就莫舍不得票子。
桃花娘 你！（啪的打桃花一掌）我看你说。
沙二毛 杏花，你于心何忍呀！
杏 花 妈，把钱还给他吧，女儿就是终身不嫁，也要报答你的恩情。妈，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沙大毛 二毛，我给你钱！这是一本五百块的存折，你拿去吧。
沙二毛 哥，你？
沙大毛 二毛呀！
（唱）这闲事哥哥我不能不管，
此情景好叫人心中不安。
五百元钱财事就此了结，
希望你再莫把杏花为难。
（把存折给二毛）二毛呀！
我还有说几句将你来劝，
从今后再莫去把横财贪。
和桃花成了亲安心生产，
走正道富家庭日子蜜甜。
（沙二毛拿着存折，不知所措。）
（沙大毛示意二毛把存折送给桃花娘。）
桃花娘 大毛啊！
（唱）五百元你要流多少血汗，
（对二毛、桃花）
五百元他要熬多少暑寒。
一刀刀一篾篾精编细织，
一分分一厘厘汇成百元。
（对大毛）
双手上磨出了累累硬茧，
存折单记着你劳累辛酸。
恨只恨桃花女不遂娘愿，
倒叫你心已碎强装笑颜。
劝大毛莫为他们献存款，
这笔钱你留着再把姻联。
大毛，好孩子，桃花配不上你，我今后一定给你介绍一个好的。（将存折退给大毛）
沙大毛 谢谢伯母。再莫为我操心了。我是姜子牙钓鱼，愿者上钩。这个钱你收下吧。
桃花娘 我不会收，我不会收。
沙大毛 二毛，你拿着。
沙二毛 哥，你的钱我怎么能要。
沙大毛 二婶，你收下吧。
杏花娘 我不要，我不要。
沙大毛 杏花，你就拿去还给二毛吧。
杏 花 好，我收下。（接存折）
杏花娘 收不得！二毛的那五百块钱我还给他。（还钱给二毛）杏花，大毛的钱来之不易，快还给他。
杏 花 妈妈！
（唱）三家联姻到如今，
真假美丑已分明。
大毛这样的好人品，
我愿与他度一生。
（众人大惊。沙篾匠上，外听。）
杏 花 大毛哥。
（唱）我收下存款五百整，
就像是捧着一颗诚心。
并非是贪图钱财看上你，
杏花我高山流水遇知音。
我见你终年劳累多勤奋，
要将这五百元用在你身。
待来年喜鹊登枝报喜讯，自梳妆，自打扮，不用车子接，不用唢呐迎，自己走进沙家门。
沙大毛 （不知所措）杏花，这，这……
杏 花 你不愿意？
沙大毛 我愿意，我愿意！
沙篾匠 （门外）稀奇稀奇真稀奇，大毛二毛斢了媳，告诉老妈子去。
（沙大娘上。）
沙篾匠 老妈子，他们斢了，斢了！
沙大娘 斢你个鬼！（进屋）亲家母，你们都来了，大毛二毛，刚才王支书派人来喊，要你们马上到大队部去，不知出了什么事！
沙大毛 我就去。杏花，我走了！（下）
沙二毛 桃花，你等我。（下）
沙蔑匠 （进屋）二位亲家母，上次集市真是对不起。刚才听说他们斟了对象，我是万分高兴。
杏花娘 沙篾匠，你莫高兴早了，我没同意，我没同意。
桃花娘 我的桃花也不会嫁给你的沙二毛。
杏花娘 杏花，走。
桃花娘 桃花，走。
沙蔑匠
沙大娘 亲家母，请坐，请坐。
沙大娘 老头子，快装烟，快筛茶。哦，我筛茶，我筛茶！
（沙篾匠、沙大娘装烟筛茶，忙得不亦乐乎。）
杏 花 妈，大毛哥哪样不中你的意？你不是常说他劳动好，手艺好，心肠好吗？
杏花娘 大毛人好老实没说的，只是我活了几十年，没看见几个老老实实的人过上了几天好日子。你嫁给他，只有吃泥巴，用篾货。
杏 花 妈，你怎么这样糊涂。
（唱）泥土四季吐芬香，
供人衣食献棉粮。
篾货件件家家要，
自编自织用得长。
只要大毛人品好，
再苦再累我甘当。
女儿一言既出口，
跟定大毛我铁了心肠。
沙大娘 嘿嘿，二位亲家母，既然事情到了这个样子，我看只要他们年青人愿意，我们做父母的也只好——
沙篾匠 求二位亲家母开开恩，打个圆场。
桃花娘 （长叹一声）唉！
杏花娘 （跟着一声）唉！
沙蔑匠 （把沙大娘扯到一边）老妈子，事情有八开了。
沙大娘 老头子，快杀鸡去。
沙篾匠 好，我杀鸡去。（下）
（沙大毛内喊一声妈，推自行车上。车上驮着电视机，车前扎着大红花。）
沙大毛 （异常高兴地）妈，杏花，大喜事儿！
沙大娘 什么大喜事儿？
（沙篾匠上。）
沙大毛 我们积极向国家交售余粮和卖篾货，被评为劳动致富的模范，刚才大队王支书通知我，县里奖给我一部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省报的记者还要给我照相登报哩。
沙大娘 大毛，我的好孩子！
杏 花 大毛哥，祝贺你！
沙大毛 杏花，谢谢你不嫌弃我。刚才我顺路到了商店，买了这块自动手表，又买了这部电视机，还有这部自行车，一齐送给你。
杏 花 （不高兴地）大毛哥，你怎么也搞这一套？
沙大毛 杏花呀。
（唱）我不是讲排场看重钱财，
肚子里有口气要吐出来。
庄稼人也要过上好日子，
靠劳动换幸福理所应该。
你将这自动手表手上戴，
再骑上崭新车子凤凰牌。
你把这电视机子桌上摆，
看新闻看世界开阔胸怀。
叫那些不愿劳动的红红眼，
叫那些嫌我愚蠢的发发呆。
杏 花 我明白了。妈，怎么样？
杏花娘 （极不自然的一笑）
（唱）想不到如今种田也能进财喜。
庄稼人也能戴上手表，骑上单车，看上这电视机。
看起来劳动致富是正理，
老实人到头不吃亏。
选郎还须选人品，
妈妈我不及女儿的好眼力。
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不由我欢欢喜喜，喜喜欢欢叫上一声——大毛！
沙大毛 呃！
杏花娘 （接唱）我那称心如意的好女婿！
杏 花 （欢喜地）妈！
沙蔑匠 大毛，还有的钱呢？
沙大毛 还有的钱，存银行了。
沙篾匠 存折呢？让我看看。
沙大娘 老头子，春种秋收，你滴汗未流。钱是大毛的，莫不要脸。
沙蔑匠 我才不稀罕这几个钱。桃花，只等钱罗汉从香港回来，你和二毛也有上千块的钱。
（沙二毛哭泣上。）
沙二毛 爹，我的爹！（哭）哇……
沙篾匠 二毛，什么事？
沙二毛 刚才市管会的李同志对我说——
沙篾匠 说什么？
沙二毛 说！说！说！
（唱）说出来爹爹要肝胆吓破，
说出来你浑身要打哆嗦。
钱罗汉是一个走私犯。
他违法乱纪罪行多。
沙篾匠 他走的什么私货？
沙二毛 五花八门，我一百八买的手表都是假的，只能走几个月就不走了。
桃 花 啊！（忙看表）哎呀，手表真的停了。
沙篾匠 甩甩看，甩甩看。
桃 花 （连连甩手）甩也不走，甩也不动，它死掉气了！
沙篾匠 上他的当了。二毛，钱罗汉现在哪里？
沙二毛 他呀！
（唱）如今已在黑屋里坐，
连累了你和我难把身脱。
爹爹呀！
钱罗汉害了你，你又害了我。
他坐牢你我也要背黑锅。
沙大娘 老头子，你们犯法了！
沙篾匠 我晓得犯法了。二毛，我们做木材生意的四百块钱呢？
桃花沙 二毛，我也有几十块钱呀！
沙二毛 钱，钱，前世前冤！
沙篾匠 天啦，我的钱全丢了，那是我卖老鼠子药的钱啦！
桃 花 沙二毛，你要还我的钱，那是我扯衣服的钱啦！
沙二毛 桃花，你还吵，要是上面知道你也入了伙，你也要去写反省，你也要去坐牢！
桃 花 啊，我也要去坐牢？！
沙二毛 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八年。
桃 花 沙二毛，你把我害苦了，今后再也不和你来往了。这块破手表还给你。我的娘啊！（冲下）
沙二毛 桃花，桃花，我亲爱的桃花！（追下）
桃花娘 报应，报应，活该报应！（下）
沙大娘 （抱出鼠药箱小旗子）老头子，恭喜发财！该收场了！
（沙篾匠从药箱内猛地抓出几包老鼠药。）
众 人 （误解）死不得！
沙篾匠 这是假药！
众 人 啊！
（幕急落。）
（剧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