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　间　1856年11月至次年5月。

　　地　点　太平天国京城——天京（今南京）。

　　人　物　石达开——太平天国左军主将，封翼王五千岁。回朝后，封通军主将，提理政务。

　　洪秀全——太平天国元首，尊称天王万岁。

　　方　妃——洪秀全第六妃，执掌文书，曾留学欧美。

　　洪仁发——洪秀全长兄，尊称国宗，后封安王。

　　洪仁达——洪秀全次兄，尊称国宗，后封福王。

　　曾锦谦——石达开的亲信大将，后封镇江侯。

　　张遂谋——石达开的亲信大将，赐爵春官丞相。

　　韩宝英——在战乱中石达开收养的义女，后纳为妃。

　　蒙得恩——洪秀全的近臣，封赞王。

　　秦日纲——开国元勋，封燕王，韦昌辉的同党。

　　大人物——洪仁达的拜把兄弟。

　　赖　后——洪秀全的元配妻子。

　　洪宣娇——洪秀全之妹。

　　妃嫔们，武士们，水兵甲、乙．文武大臣们，石达开部属若干，亲兵若干，侍卫若干，礼赞官，承富官等。

　　第一场　授权用权

　　（１８５６年１１月１１日。）

　　（天王府朝天门前。）

　　（禁城高矗，威严壮观。用黄缎装裱的“大小众臣工，到此止行踪”的禁牌高悬于宫门口，异常醒目。一对石狮，雄踞于宫门两侧，虎视着一切臣民。）

　　（前奏曲接大合唱）

　　“雨急风骤，

　　飘摇危楼。

　　同室操戈，

　　万人断头！

　　死鬼哭，

　　生人求。

　　盼翼王，砥柱中流！”

　　（文武百官列队上。）

　　（三声炮响，朝天门大开。）

　　蒙得恩　（庄严宣告）天王陛下驾临朝天门，迎接冀王回朝！

　　（洪秀全内唱：“恶梦方醒眼睁开，”率仪仗、近臣、近亲和后妃们上。）

　　洪秀全　（接唱）睁开眼始见得白骨遍地血流成河，京都内外哭声哀。

　　杨秀清纂权起祸害，

　　韦昌辉借机酿大灾。

　　可怜无辜被杀害，

　　天国大厦摧毁得东倒西歪。

　　百万兵将无统帅，

　　朝中主政无有栋梁材。

　　困境之中，

　　万般无奈，

　　只得请回石达开。

　　蒙得恩　陛下，翼王率心腹大将和仪仗已到！

　　洪秀全　有请！

　　蒙得恩　万岁圣谕：翼王五千岁见驾啊！

　　（石达开率张遂谋等亲信大将在卤簿导引下徐上。）

　　众　人　（齐呼）迎接翼王回朝！

　　石达开　（跪拜）天父在上，小弟叩见二兄陛下！京都内乱，小弟来迟，二兄受惊了！

　　洪秀全　（搀扶起）达胞，幸得你挽救危局，否则，不可收拾啊！

　　洪仁发　嘿嘿，达老弟以武力兵谏，逼得我们家老三宰了那个祸国殃民的韦昌辉，不然……

　　洪仁达　不然，我们这些人的脑袋，早搬家啰！达胞那个起兵靖难、剿灭天京的宣言，够威风了，我这两腿吓得打颤哩！

　　张遂谋　二位王兄是在此地迎接翼王回朝呢，还是在朝天门前当众问罪？

　　洪仁达　岂敢，岂敢！我是说翼王以武功赢得满朝文武拥戴，就连妖头曾国藩也……

　　洪秀全　（动气）不在其位，休得多嘴！达胞，事已过去，大局甫定，一场内乱，百废待兴。当初金田首义六弟兄，如今只剩你我二人。达胞，同舟共济吧！

　　石达开　好一个同舟共济，谢二兄！

　　（唱）石达开，此生只视情义重，

　　赴汤蹈火血染战袍为弟兄。

　　消灾弥祸我岂能坐视不动，

　　挽危局，片刻不容！

　　无奈何举义旗兴师动众，

　　靖国难勤王室讨伐元凶。

　　我的二兄啊！

　　你切莫怪小弟我年轻气盛。

　　洪秀全　（接唱）千般怨万般怨罪在朕躬！

　　石达开　二兄言重了！

　　洪秀全　达胞被逼兵谏，无可非议。

　　众　人　翼王被逼兵谏，无可非议。

　　石达开　无可非议？

　　洪秀全　无可非议！

　　石达开　（盟誓）天父天兄在上，达开誓死扶保二兄一统江山，如有异心，天诛地灭！

　　洪秀全　达胞耿耿丹心，理当合朝拥戴，宣旨！

　　（全体匍伏。庄严的礼乐声起。）

　　方　妃　（宣）天王圣谕：太平天国左军主将翼王石达开。百战疆场，功勋卓著；为国分忧，力挽危局；大智大仁，合朝悦服。奉旨回朝，总理国务，令行禁止，不得违误！圣旨钦封：圣神电通军主将，领左辅正军师之职，总揽本朝军政大权。钦此！

　　石达开　谢万岁宏恩！（接过圣旨，庄严宣告）众位兄弟姐妹，京都内乱，大伤元气，殊堪痛心！达开受命于危难之时，仰我圣主与众位扶持。现大局尚未稳定，肇祸元凶，未除净尽，为正国法、平民愤，势必动刑。押上来！

　　（大将曾锦谦满脸黑胡，赤背怒目，与韩宝英押秦日纲上。）

　　众　人　（大哗）啊！燕王秦日纲……

　　石达开　燕王秦日纲为我靖难之师抓获。陛下。对他如何处治？

　　洪秀全　啊！燕王……想不到，你……

　　石达开　他与国贼韦昌辉结成死党，掀起内乱，杀我天朝数万名忠良，岂能饶恕？

　　众　人　（议论）啊呀！吓死人！听口气……只怕杀威风……

　　洪仁发　嘿嘿，翼王殿下，燕王秦日纲，乃开国元勋，这刀……杀得下手吗？

　　洪仁达　是嘛，韭菜割头能长，人头割了完蛋。你这么咔嚓一下，天朝就少了个元勋，没元老，能行吗？

　　石达开　嘿嘿，国宗大人很有见解。大家评评！

　　（全场哑然。良久。）

　　方　妃　我说。

　　（唱）半壁江山才主宰，

　　是多少兄弟姐妹的头颅换得来！

　　前仆后继，捐躯实慷慨，

　　刀山火海，热血染城台。

　　雪国耻驱洋虏威震中外，

　　牵动了海外赤子喜归来。

　　眼见得天朝雄兵虎将实实引人爱，

　　怎知道骨肉相残无端上了望乡台！

　　幸亏您翼王的虎威在，

　　满朝文武拥你回朝来。

　　但愿你治国安邦有气慨，

　　刀口敢向叛臣开！

　　谁欠血债，要还血债，

　　谁造祸害，谁就遭灾。

　　法不徇情，律不更改，

　　刀砍斧劈五马分尸也应该！

　　曾锦谦　哈哈，好个铁面无私的王妃呀，顶呱呱！

　　石达开　二兄，这位方嫂真有点火辣味，不像赖大嫂子那样温文尔雅呢。

　　洪秀全　朕的六个后妃，就她一人最厉害，最有胆量，最能闯祸！

　　石达开　宝英，你曾给我出过许多好主意，今天说说你的见解吧。

　　韩宝英　此时此地，非是女儿家多嘴之时，父王请谅，小女子不敢妄言。

　　曾锦谦　达老弟，他秦日纲本与我有八拜之交，手挽手参加金田起义，如今他结党营私，屠杀无辜，罪当极刑！你若徇情枉法，我解甲归田。依我看，杀！

　　（洪仁发等纷纷跪下。）

　　众　人　（跪求）杀不得！陛下，请开金口！

　　（曾锦谦等急跪下。）

　　曾锦谦　（跪求）不杀此贼，天理不容。陛下！

　　洪秀全　达胞，你看，你看……

　　石达开　（对奉日纲）天朝好汉，开国元勋，你说！

　　秦日纲　　我秦日纲，糊里糊涂来到这个世界，糊里糊涂拜了上帝，糊里糊涂参加了金田起义，糊里糊涂拚死杀敌，糊里糊涂得了王位，糊里糊涂与韦昌辉唇齿相依，糊里糊涂残杀了自家兄弟。砍砍杀杀打打闹闹到如今，才知留下了劣迹。达开兄弟，你崇仁尚义，才气横溢，指挥若定，所向无敌，曾国藩和咸丰老儿把你无可奈何，只怕你难以侍候这位洪皇帝！只怕你对付不了自家兄弟！杨秀清、韦昌辉和我都未死在敌人手里，你可当作三面镜子，时时照照自己！兄弟，我的梦醒了，才知脑袋要落地；你的梦，今天才开始，老哥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命令）你，向我开刀！

　　石达开　（狂笑）哈……数载相交，够义气！

　　（洪宣娇、韩宝英分别将洪秀全、石达开拉至一旁。）

　　洪宣娇　哥哥，你向翼王求求情，饶他一命吧！

　　洪秀全　此时就是我的娘老子，也保不了命啰！

　　韩宝英　父王，万岁在此，您别独断专行！

　　石达开　提醒得好！陛下，请开金口依法量刑。

　　洪秀全　达胞，生杀之权，任你决断！

　　石达开　谢万岁！燕王，念你是我天朝一代英豪，石达开偕满朝百官，在此生祭！

　　（摆开香案，全体跪拜，行祭礼。）

　　石达开　纲哥，永别了！

　　（唱）石达开，躬身下拜，

　　三拜九叩送你赴泉台。

　　多谢你百战沙场五六载，

　　多谢你慷慨陈辞留下诤言来。

　　可恨你一代英雄成祸害，

　　可叹你满腹怨气难丢开。

　　我天朝好似朝霞放光彩，

　　一阵风雨怎可遮盖红日又出来！

　　天在地在山在水在天朝在，

　　一统之日我定亲自告灵台。

　　爱你恨你杀你祭你此情实难解，

　　难分难舍难舍难分，还得把刀开！

　　我的纲哥啊，欠下血债要还血债，

　　我好似，孔明挥泪斩将才！

　　安心去，妻儿老小绝无妨碍，

　　小弟我，自会照应做安排。

　　秦日纲　谢谢你仁义为怀。（拱手）老弟，我先走一步。

　　石达开　谦哥，开……斩！

　　（曾锦谦率武士们托举秦日纲下。）

　　（刑场鼓乐齐鸣，气氛可怖。）

　　（石达开饮泣。）

　　（一声惨叫，行刑毕。曾锦谦提刀上。）

　　曾锦谦　回翼王，保他全尸，送他上天了！

　　石达开　厚礼安葬，全军上下，致哀三天。东王北王燕王府第，严禁惊扰，他们的亲属，永保安康！

　　洪仁发　老大，听，杀了头还给致哀，稀奇！

　　石达开　（呈奏折）陛下，这一紧要国事，请赐复。

　　洪秀全　（览奏章）军无粮草，民不饱腹，本属实情，只是……资财无有出处啊！

　　石达开　有出处。借！

　　洪秀全　借？向谁借？

　　石达开　（对洪仁发、洪仁达）两位王兄做买卖发了财，为服人心，就先向你们借。

　　洪仁发

　　虃仁达　（同时）呀嘿！石达开，搞到我们头上来了！

　　（切光。）

　　第二场　分权削权

　　（前场数月后。）

　　（天王府金龙殿。）

　　（洪秀全率妃嫔们面对圣像祈祷。）

　　洪秀全　（念）天父天兄有灵眼，

　　（众和。）

　　洪秀全　（念）赐生秀全福寿全；

　　（众和。）

　　洪秀全　（念）开疆拓土仰上帝，

　　（众和。）

　　洪秀全　（念）一统江山万万年。

　　（众反复吟诵。）

　　（洪仁发急匆匆上。）

　　洪仁发　（大叫）老三，你就别念万年经啦！如此下去，只怕一年也保不住龙位咧！

　　（洪秀全示意妃嫔们回避。）

　　洪秀全　休得胡言。朕有天父天兄扶持，谁敢轻举妄动？杨秀清、韦昌辉图谋不轨，不都身首异处，罪有应得吗？

　　洪仁发　只怕又有人比杨秀清更厉害呢！

　　洪秀全　你是说石达开？

　　洪仁发　正是。

　　洪秀全　不会的，不会的，金田首义的六兄弟，如今只剩我和他了，我靠他同舟共济……

　　洪仁发　靠他？兄弟，你好糊涂啊！

　　（唱）你好愚，你好迂，

　　还像在花县读死书！

　　不识那云朵之中藏暴雨，

　　不识人心难测曲里拐弯好崎岖！

　　你曾对东王事事都让步，

　　他却把你当活猪！

　　你曾轻信北王的甜言蜜语，

　　他领兵逼宫把你当死鱼！

　　称兄道弟，处处都欺主，

　　你还不醒悟，还在念经书！

　　洪秀全　大哥，翼王主政以来，有何不轨迹象？

　　洪仁发　岂止迹象，他已经不把你放在眼里了！水西门圣库的粮米叫他搬完了，知道吗？

　　洪秀全　（惊）果有此事？

　　洪仁发　亲兄弟还跟你说假话？那都是老二从淮北运来，做你驾前亲兵的辎重的啊！

　　洪秀全　（动容）承宣官，传国宗二兄！

　　蒙得恩　万岁有旨，国宗二兄进殿啊。

　　（洪仁达上。）

　　洪仁达　来了，来了！哦，没外人，这见驾礼就免了吧，老三？

　　洪秀全　免！我问你，水西门圣库的粮米呢？

　　洪仁达　是那粮米吗？……老三，你就别问了，反正是天京城民人等吃了。

　　洪秀全　（怒）谁个动用的？说！

　　洪仁达　说？别说了吧！说出来伤了你们结拜弟兄的和气，又怕出乱子呢！

　　洪秀全　这么说，是翼王下令抢走的？

　　洪仁达　不能说抢，是……

　　（唱）那一日，我在屋里选茶叶，

　　来了一群兵老爷。

　　有威风，不粗野，

　　笑容可掬送上翼王的大名帖。

　　几张借据他亲笔写，

　　借粮米，借我洪家的金银铜锡铁。

　　他威高权大怎敢惹，

　　我忍气吞声暗自嗟。

　　不答应吧，怕给咱兄弟穿小鞋，

　　答应吧，又怕亏了你万岁爷。

　　我好比老鼠钻风箱——

　　两头受憋！

　　洪秀全　后来怎样？

　　洪仁达　后来我就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们搬。

　　洪秀全　大哥，这些事你们为何不早说？

　　洪仁发　早说？你这脾气惹发了，又会大动干戈！

　　洪秀全　这么说，储备在秣陵路的盐铁也完了？

　　洪仁发　都借光了，只剩这一堆借条。给你！

　　洪秀全　（看借条，颤抖，惊叫）不好了啊！

　　（唱）迎头来几声霹雳，

　　迎面来几阵冷雨，

　　我好似刺断了手臂，

　　我好似雾中孤雁归路迷。

　　遥想起事年月里，

　　兄弟们携手举义旗。

　　生死与共重义气，

　　一碗米饭同充饥。

　　眼看着星回斗转改天地，

　　却为何形影不离的同伴相叛离？

　　东王逼我让交椅，

　　北王围宫把主欺。

　　翼王兵谏露杀气，

　　咄咄逼人举义旗。

　　无可奈何顺人意，

　　迎回朝来掌军机。

　　没想到，今日的翼王非昔比，

　　事事叫人费猜疑。

　　收了我的粮与米，

　　搬走盐铁好似挖我根基。

　　想起来异姓兄弟难测心底，

　　骨肉同胞才能生死相依。

　　石达开雄才大略有实力，

　　怎与他刀枪相见比高低！

　　怎么办！叩求上帝，

　　保我决胜这着棋。

　　洪仁发　老三，干脆派几个暗杀手……（示杀）

　　虃秀全　胡闹！我能干此卑劣行为，叫人诅咒？

　　洪仁达　那就写张圣旨，罢他的王爵！

　　洪秀全　不，我要给他加官晋爵，封为义王。

　　洪仁达　翼王？他不是在永安州就封上了吗？

　　洪秀全　这是仁义之义的义王，爵位是极显耀的。

　　洪仁发　权位就请他转交了。妙！哈……

　　（蒙得恩上。）

　　蒙得恩　陛下，翼王率亲信大将闯殿来了！

　　洪秀全　大哥二哥，我等到后宫商议。（偕众下）

　　（石达开内唱：“深宫似海，森严警戒——”）

　　（曾锦谦怒气冲天地伴石达开上。）

　　曾锦谦　（大叫）可恼呀可恼！哪来“大小众匠工，到此止行踪”这号臭板眼！天王与世隔绝了啊！

　　石达开　谦哥，忍耐一时，不可鲁莽，你且退避！

　　（曾锦谦下。）

　　石达开　（接唱）为的是是军国大事求见我主，顾不得触犯龙颜闯上金殿来。

　　内外城黄墙三丈够气派，

　　荣光门圣天门忠义门紧锁难开。

　　柱雕龙壁画凤流光溢彩，

　　威赫赫驾前亲兵站两排。

　　八字对联悬门外，

　　“太平一统，天子万年”——果真是坐北朝南当起皇帝来。

　　百万弟兄浴血在外，

　　半壁江山正遭灾；

　　京都人心在摇摆，

　　斑斑血迹未曾揩；

　　军无粮草时日难耐，

　　民不饱腹哭声哀。

　　太平天国并非是民安国泰，

　　一副烂摊交给我石达开。

　　军国事压心头我力难主宰，

　　梦中犹与我的天王共安排。

　　无奈何这重重铁门脚难迈，

　　我只得冲破警戒亮王牌！

　　（高声）通军主将石达开求见陛下！

　　（方妃身穿洋服急上。）

　　方　妃　哟，是翼王五千岁啊，您一向处事谨慎，今儿个怎么冒犯天条闯宫来了？

　　石达开　军情紧急，求见陛下，不得不闯！

　　方　妃　我说呢，不到万不得已，您是不会越轨一分一寸的。满朝文武，严于律己者独翼王一人。您是……

　　石达开　烦请王嫂转禀二兄陛下，小弟紧急求见！

　　方　妃　啥事非得要他出面不可？我是驾前文书总制，未必当个传声筒也不够格吧？

　　石达开　王嫂不必误会，这些事非得要……

　　方　妃　你的事我非得要过问不可，不然，你一件事也办不成。天王没工夫跟你谈。　　　

　　石达开　没工夫？他在忙些什么？

　　方　妃　（冲口而出）他三兄弟在密谈……

　　石达开　（追问）啊，密谈？谈什么？你可知道？

　　方　妃　（神情冷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是军国大事。

　　石达开　既是军国大事，你就应该知道。一则你是天王的文书总制，内当家；二则你是远涉重洋，怀抱救国之志，投奔太平军的才子，你对天国有情吗……

　　方　妃　有情？哈哈……你叫我对这个自封上帝之子的人有情？对这个成不了大气候的天朝有情？一个月以前，那个凶残暴戾的杀人魔王秦日纲，一直糊涂到临死前，才知道这个天朝会自己毁灭自己，才知道这个洪皇帝是个什么东西！有情？哼！恕我直言，金田起义，是场灾难！

　　石达开　（暴怒）啊，你这妖妇，我宰了你！（拔刀）

　　方　妃　（伸颈项）很好。我喜欢的就是你这股敢怒敢言的男子汉气慨，我终于领略了东方拿破仑的豪气，女人死在你的刀下，是幸运！

　　石达开　你莫不是洋鬼的暗探？

　　方　妃　这只能说明你对我这位方嫂一无所知！

　　（唱）清廷腐败国力毁，

　　炎黄子孙仰天悲！

　　洋虏欺我软弱又愚昧，

　　鸦片一战失国威。

　　铁蹄踏得人心碎，

　　我几曾撕心裂肺泪花飞！

　　忽闻金田揭竿聚姐妹，

　　救国救民显神威。

　　我是蒙羞受辱一华女，

　　噙着热泪远涉重洋故土归。

　　踌躇满志投身这大营垒，

　　实指望献我热血增国威。

　　又谁知虚度年华伴酒醉，

　　强拉硬扯当王妃。

　　耳闻“爱妃”偷滴泪，

　　掩窗闭户听子规。

　　皆因我生来姿色美，

　　女人越美命越悲；

　　皆因我喝了几年洋墨水，

　　稀中为贵当成玛瑙杯。

　　陷困境，我难进亦难退，

　　好比那断翅的鸟儿无处飞。

　　绝处忽逢你五千岁，

　　你闯入我梦境常萦回。

　　你挥戈战场我夜不寐，

　　时时盼你凯旋归；

　　你回朝主政我喜心内，

　　暗暗为你扬声威。

　　眼看这明争暗斗斗得天朝要崩溃，

　　只盼你大智大勇能挽回。

　　如今你既把我当祸水，

　　这千般情万般意只好随我化成灰。

　　（威逼）石达开，向我开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说我是奸细，我可比奸细知道的多得多！

　　石达开　（心软了）这么说，王嫂知道许多内情，有意助兄弟一臂之力？

　　方　妃　不杀我了？

　　石达开　王嫂对天国有情，无情剑不斩有情人。

　　方　妃　量你不敢！他们快来了，我提醒你：当心你——大权旁落！（急下）

　　石达开　（大惊）啊！这怎么可能？我们是生死之交的兄弟，岂可猜疑？这个女人身世来历都可疑，莫非在离间我与二兄……

　　（洪秀全漫步上。）

　　洪秀全　达胞上殿来了？

　　石达开　未经二兄诏准，小弟冒昧进殿，恕罪！

　　洪秀全　有事入朝，理应先行禀报，连杨秀清也依朝仪。强行闯宫，不引起朝野非议？

　　石达开　军情紧急，片刻难捱！

　　洪秀全　何事如此紧急？

　　石达开　军无粮草，民不饱腹，韦俊在武昌反水，李秀成、陈玉成纷纷告急，京都一片饿俘之声。二兄，府库空虚啊！

　　洪秀全　如何解除困境？

　　石达开　早已奏禀，二兄未复，小弟只好向王亲国戚剐油！

　　洪秀全　此话怎讲？

　　石达开　趁我军西征北伐，有人大发横财，其中有我的亲戚，也有二兄亲属。

　　洪秀全　如何处治？

　　石达开　（呈奏折）小弟已将我的岳丈和陛下的二位王兄所藏财物“借”用了。请陛下恩准。

　　洪秀全　嗯，果然属实……

　　石达开　仅此几家拥有的钱粮物，便可应对三个月的军饷和民食啊！

　　洪秀全　嗯。正合孤意，不是借，而是收缴！

　　石达开　（兴奋）谢二兄，告辞！（欲下）

　　洪秀全　达胞且住，何必如此匆忙？

　　石达开　政务纷繁，小弟岂敢玩忽职守？久留不得。二兄既已恩准，我便雷厉风行。

　　洪秀全　你劳累过度啊！减轻一下重担，如何？

　　石达开　减轻？（警觉）你的意思是……

　　洪秀全　朕，临朝传旨。蒙胞，宣文武上殿！

　　蒙得恩　万岁有旨：文武百官上殿啊！

　　（朝仪朝乐开始。百官鱼贯而上，山呼万岁之声此起彼伏。）

　　（赖后与方妃拥洪秀全坐上龙位。）

　　（朝拜毕。洪秀全将诏书交与方妃。）

　　方　妃　（宣读）天王诏旨；通军主将翼王石达开，功勋卓著，国之栋梁；长年征战，威震八方；鞍马劳顿，身心损伤；不宜操劳，应享安康。旌表功德，钦封义王。钦此！

　　洪秀全　再宣！　　　　

　　方　妃　天王诏旨：国宗洪仁发，忠心赤胆，维护朝纲，广交贤士，知农知商；协理政务，执掌钱粮；诏谕朝野，晋封安王。钦此！

　　（顿时，鼓乐喧天，一片欢呼，献媚谄笑者众。）

　　（鼓乐声中，授义王、安王旗。）

　　众　人　（唱）朝北斗，众星拱卫，

　　赞英主，天顺人归。

　　果真是圣代无隐者，

　　金龙添翼，又壮国威！

　　（石达开与曾锦谦气冲霄汉，怒不可遏。）

　　石达开　（退旗）谢万岁，臣弟不敢领受！

　　洪秀全　达胞，为你又添荣耀啊……

　　曾锦谦　（忍不住爆发）荣耀个屌！你洪氏兄弟搞家天下，叫石达开当了个空头王！

　　石达开　住口！（劈面一耳光）你胆大包天，竟敢玷辱万岁！罪该万死！拖下去！下油锅！

　　（几条大汉捆绑曾锦谦。）

　　曾锦谦　啥……达老弟，你对天王尽忠，我对你尽忠；尽忠，就是这样结果……哈哈哈……

　　（杀手们托举曾锦谦欲下。）

　　洪秀全　且慢！松绑！曾将军，念你忠心可敬，念你征战有功，免刑！达胞，如何？

　　石达开　这……二兄金口玉言，小弟无异议。

　　洪秀全　曾将军，朕爱你心直口快，胆略过人，封你为镇江侯，总管京都江河防务。达胞，如何？

　　石达开　小弟谨遵圣命。只他隶属小弟部下，今犯龙颜，死罪既免，活罪难免，为了维护天律，重责八十，以儆效尤！

　　曾锦谦　啊！你封我为镇江侯，你要打我八十棍，你俩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呀？

　　（切光。）

　　第三场　有情无情

　　（前场三日后。）

　　（天京城郊。曾锦谦的江河防卫署。）

　　（一座高大雄伟的庙字，面对大江。）

　　（幕后，韩宝英在为曾锦谦治伤。）　　

　　曾锦谦　哈哈，宝英姑娘，你真是药到病除呢，这套医术，从哪儿学来的？

　　韩宝英　东王的女丞相傅善祥教的，还没学到家呢。大叔，咬咬牙，别怕痛。（手术）

　　曾锦谦　动手吧，我黑老曾还怕痛？当初大战岳州，老子的肠肚被杀得掉了出来，　我一手塞了进去，一手又宰了他两个小妖头。（忽觉痛）哎哟，说不痛是假的，嘿……

　　韩宝英　大叔，忍一忍，快完了……（暗泣）

　　曾锦谦　哎，你哭什么？

　　韩宝英　翼王打得你太狠了！看，这伤……

　　曾锦谦　嘿，我一不生气，二不怕痛，你别怪他。告诉你，你那干老子打了我八十军棍，是为了捂住他洪氏兄弟的嘴巴。

　　韩宝英　这我懂。他回府就命我飞马赶来给您治伤。大叔，药凉了，快喝。

　　曾锦谦　你那干老子真是个怪菩萨，叫人怕，又叫人敬！打了人，又心疼人。

　　韩宝英　这便是大将风度，恩威并重。

　　曾锦谦　将士愿跟随他战死沙场。

　　韩宝英　谁能守护他、陪伴他，可真是荣幸。

　　曾锦谦　（敏感）啊，这话说得好，爽快！唉，天京事变，翼王遭难，满门被杀，只剩他一个孤人了。如今，他身负重任，日理万机，是该有个心上人……

　　韩宝英　天朝女才子多的是，您给他选一个嘛！

　　曾锦谦　（指韩宝英）这不？我早给他选定了！哈……（下）

　　韩宝英　（娇嗔地）哼！就该叫你再疼些！

　　（唱）猛汉一句戏谑言，

　　倒把朦胧梦境来说穿！

　　女儿家的柔肠有百转，

　　女儿家的心境有百道弯。

　　怕人撩乱又想人撩乱，

　　怕人看穿又盼人说穿。

　　翼王啊，人前我将你父王唤，

　　人后你与我兄妹一般。

　　我与你身不相伴心相伴，

　　我与你身无血缘命有缘。

　　曾记当年爹娘惨死家遭难，

　　鬼门关前翼王救我又生还。

　　书斋里你教我读书破万卷，

　　战场上你教我挥戈扬马鞭。

　　自从你家毁人亡成孤雁，

　　只靠我嘘寒问暖一日饭三餐。

　　时常是，相对无言付笑脸，

　　心中有意口难言。

　　悔不该呀，不该当初父女相唤，

　　到如今，两情相隔一座山。

　　曾大叔呀，一根红线你手中攥，

　　但愿你，小心谨慎莫扯断，

　　你要快快牵……

　　（二水兵押一“大人物”上。）

　　水兵甲　宝英姑娘，你在这儿？侯爷呢？

　　韩宝英　刚治过伤，回房歇息去了。什么事？

　　水兵甲　在江边商船上抓到这么个“大人物”，他假冒国宗，偷运粮米，请侯爷发落。

　　韩宝英　（端详）哦。头戴单凤帽，身穿黄龙袍，马褂绣四龙，脚登素黄靴……这是王爵或国宗的朝服呀！你，你是哪位王爷？哪家国宗？

　　二水兵　冒牌货。说！

　　大人物　（轻蔑地一瞥）说？尔等不够格，传你们的翼王五千岁！

　　（韩宝英急入内。

　　水兵乙　瞧你这副熊相，你他妈的够格见咱们五千岁？你不是清妖的暗探——

　　水兵甲　就是洋鬼子的汉奸！老子一刀宰了你！

　　（曾锦谦急上。）

　　曾锦谦　慢！嘿嘿。王爷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问大人，尊姓大名呀？　　　　

　　大人物　俺姓、姓洪，少啰嗦，传石达开！

　　曾锦谦　姓洪？（端详）好像他洪家没这号种呀？嗯，瞧这熊相，有那么一点点像洪仁达。

　　大人物　啊，尔胆敢直呼国宗大人宝号？

　　曾锦谦　洪仁达不就是个有点宝气的家伙么？老子流血卖命打下南京时，他还在广东花县赶马脚呢。他算个屌！

　　大人物　黑老曾，欠狗仗人势，小心我家安王……

　　曾锦谦　哈哈，不知是我狗仗人势呢，还是你狗装狗势？

　　（唱）你骂我是狗，

　　我是太平天国忠心赤胆的守门狗；

　　你骂我是狗，

　　我是崇尚友情为国为民的仁义狗。

　　我骂你是狗，

　　你是鲜廉寡耻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我骂你是狗，

　　你是为虎作伥搜刮民财的害群狗！

　　你是走狗疯狗凶恶狗中的哈巴狗，

　　老子即刻叫你变成丧家狗，

　　痛打你这落水狗！

　　大人物　黑老曾，别得意，九十万斤粮米……

　　曾锦谦　九十万斤粮米老子收缴定了！娘的，市井百姓饿得两腿发颤，你们倒买倒卖，老子岂能饶你？来呀，给他来个“朝天宫”！

　　（武士们动刑，大人物被捆两脚倒悬于空。）

　　曾锦谦　怎么样，舒服吧？（暴怒）说，粮米哪来的？

　　大人物　黑老曾，别、别猖狂！你、你和你的石达开，都、都没好收场！

　　曾锦谦　哈哈，来头不小！来呀，换个“拜地府”！

　　（武士们将大人物翻转，两手悬空。）

　　大人物　黑老曾，你无法无天！快传石达开……

　　曾锦谦　嘿嘿，别急嘛，老子挨了八十军棍，不怪翼王，你今尝点肉刑滋味，也不怪安王，各为其主嘛。来呀，他这条狗腿长了五寸，剁下来！

　　（武士们应声，抽刀欲剁。）

　　（韩宝英领石达开急上。）

　　韩宝英　住手！父王，真悬呀！

　　石达开　放下。谦哥，为何动此大刑？

　　曾锦谦　这个畜牲，冒充国宗，偷运粮米，凭此罪孽，我就可以一刀一刀地割狗肉。

　　石达开　你且息怒。（下令）给他松绑。请你说说来历，为何扮成如此模样？

　　大人物　回翼王殿下，我那结拜的龙头大哥洪仁达，命小弟乔装国宗，从丹阳押运九十万斤粮米进京，不料被这黑老曾如此羞辱，他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哼！

　　石达开　明白了。请你到后院歇息，我自有安排。带这位大兄弟下去，好生款待。

　　（二水兵领大人物下。）

　　（石达开面容突变，暴怒。）

　　石达开　谦哥，你瞎胡闹，又给我捅漏子了！

　　曾锦谦　（懵了）啊，捅漏子？我还以为这事处治得好，你会夸奖我一番呢！

　　韩宝英　大叔，你还闹着玩，小心他又打你。　　　

　　曾锦谦　打就打，他打我，你来医，我怕个屁？达老弟，甭管他，没啥了不起，我俩还怕他洪老二不成？坐，等会儿在我这儿吃狗肉。宝英，快去做。

　　（韩宝英下。）

　　石达开　唉，谦哥，你好糊涂啊！

　　（唱）国事纷乱，危如垒卵，

　　外忧内患，旦夕不安。

　　曾记当初一腔夙愿，

　　你我并肩鏖战，为救百姓出深渊。

　　志未酬，妖未灭，阋墙祸乱，

　　民不顺，主不明，志士受谗。

　　我受命，接过千斤担，

　　肩重担，迈开一步难上难！

　　不得不在人前装笑脸，

　　不得不在人后受熬煎，

　　不得不对恶人作退让，

　　不得不对亲人处罚严。

　　谦哥啊，我是既当奴才又充好汉，

　　手握大权又怕用权。

　　洪氏兄弟我怎敢冒犯，

　　你何必，又给我捅破一块天！

　　曾锦谦　你也太忧虑过甚了，他洪仁达算个啥玩意儿？未必连他的这条狗你也怕呀？

　　石达开　我不怕虎，可就怕狗。你，打狗欺了主，他能善罢甘休？

　　曾锦谦　不甘休又能怎么样？他洪氏兄弟把老子们逼急了，就反了他！

　　石达开　（急捂其口）嘘！此话犯砍头之罪。

　　曾锦谦　我又不反你。嘿嘿，看你怕的！

　　韩宝英　父王，大叔，狗肉做好了，请用膳。

　　（大人物突然出现，拦住三人。）

　　大人物　请留步！曾老将军一言泄天机，妙在直言不讳。翼王五千岁卫护部将有方，够朋友！但谋反之意欲盖弥彰啊！

　　石达开　如此说来，你是专为暗探翼王行迹而来的？（突然暴怒）说，谁指使你？

　　曾锦谦　（抓其颈，刀逼）不说，老子宰了你！

　　大人物　翼王饶命，翼王饶命！曾蒋军，你的刀太锋利，再使劲，我这脑袋就……　　

　　（报声：“国宗洪仁达驾到！”）　　

　　（方妃暗上。）

　　（洪仁达冲上。）

　　洪仁达　哦，曾老将军的行署衙门原来也作刑场啊！我的幺老弟因何得罪二位元老？

　　大人物　（仗势来劲）他，他们欺人太甚！扣压了九十万斤粮，还打人，还扬言造反！　　　

　　洪仁达　翼王殿下，是这样吗？

　　曾锦谦　嘟！在五千岁面前，你得跪着讲话！有娘养无娘教的家伙，摆什么资格？

　　洪仁达　（出示安王手谕）五千岁，这还有总管钱粮的安王六千岁的手谕呢！谁敢抓人扣粮？

　　石达开　（惊愣）啊，你、你们真的挟制我来了？

　　洪仁达　九十万斤米粮，谁敢动我一粒？

　　石达开　哦，营运米粮，你们还理直气壮！

　　（唱）一纸手谕面前张，

　　皇城里面出官商。　　　　

　　你明目张胆刮民财，

　　我有心难保百姓粮。

　　救民者，又害民，

　　打豺狼者成豺狼！

　　官高一品压头上，

　　看起来我已成了空头王！

　　洪仁达　（威逼）五千岁，一同去见六千岁吧？

　　（石达开等尴尬已极，欲下。）

　　方　妃　（威严地出现，示圣旨）万岁有旨。

　　众　人　（跪伏，山呼）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方　妃　圣神电通军主　

　　方　妃　圣神电通军主将翼王石达开领旨：着令镇江候曾锦谦，严密封锁江河衢道，如有营运米粮及盐铁等项物资者，悉数收缴，严惩不贷。钦此！

　　石达开　（接旨）谢万岁！

　　曾锦谦　（来劲了）哈哈！（抓过圣旨）比你六千岁的手谕管用些吧？营运米粮，严惩不贷！狗日的，老子不整得你变鬼叫！哈哈……（一手抓洪仁达，一手抓大人物，拖下）

　　石达开　兄嫂……

　　方　妃　按天朝称呼，喊“小妹”。

　　石达开　好，好。叫小妹。这道圣旨真是及时雨啊！谢天王。

　　方　妃　你就不谢我？

　　石达开　（示意韩宝英同喊）谢小妹！

　　方　妃　（盯着眼前这一对，拉石达开至一旁）她很爱你？

　　石达开　看你想到哪里去了？她是我的义女。

　　方　妃　义女？哪有二十六岁的老子，二十岁的女儿？好笑！你们之间……

　　（韩宝英羞下。）

　　石达开　别胡猜！我正打算把她嫁给张遂谋呢！

　　方　妃　真的？（喜极）那我来帮你操办喜事！

　　石达开　太好了。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一定帮我办得隆重点。她跟我这几年，太苦了！

　　方　妃　我懂得你的意思，可没人懂得我……

　　石达开　二兄陛下把执掌文书的大权都交给你了，你们相知相交，很好嘛！

　　方　妃　很好？跟一个昏庸的教徒混日时，还好？

　　石达开　昏庸？二兄尚不至如此，刚才这道圣旨，就下得英明果断。

　　方　妃　圣旨？他能给你下这样的圣旨？（掏出一叠）我这儿有的是，你需要的我都给！

　　石达开　（大惊）啊，这么说，你是假传圣旨？

　　方　妃　莫论真假，只要对你有利。不然，你一件事都办不成！

　　石达开　大胆！你，毁了圣颜，毁了我的名节！（拔刀）我，我岂能饶你！

　　方　妃　这是你第二次向我亮刀。很好！我早说过，女人死在你的刀下，是幸福！不过，我帮你操办的事还没办，啥时嫁姑娘啊？

　　（传来曾锦谦打洪仁达之声。）

　　石达开　（大吼）不准打人，咱们犯罪了！

　　方　妃　别乱方寸，早有准备，天塌下来，由我顶！

　　（众人齐上，不知究里，神色各异。）

　　石达开　（命令）宝英，将我和黑老曾捆绑进宫，负荆请罪！

　　（切光。）

　　第四场　诚心疑心

　　（前场当日深夜。）

　　（天王寝宫。）

　　（幕启。嘈杂繁乱的音乐中，后妃们神色惶然，战战兢兢地立于两侧。）

　　（幕后合唱）

　　“深宫深夜人心碎，

　　何事触犯龙威？

　　娇姐妹排成队，

　　一个个吓得魂魄飞。”

　　（后妃们呆立于两侧恭候王驾。）

　　（洪秀全内唱：“闻凶讯气得我浑身发颤……”）

　　（蒙得恩引洪秀全上。）

　　洪秀全　（接唱）石达开藐视君王毒打王亲我岂能袖手旁观？

　　说什么结拜情谊共肝胆，

　　却原来各有一把小算盘！

　　王位王权觊觎又遭险，

　　他口说拥戴心藏奸。

　　杨韦之乱擦亮眼，

　　且看我降伏猛虎保江山！

　　（扫视两旁后妃，厉声）方妃呢？

　　众后妃　不知去向，深夜未归。

　　洪秀全　（吼喊）滚！滚！都给我滚！

　　（众妃惊下。）

　　蒙得恩　陛下息怒。石达开绝非杨韦之辈，您要审慎以待。常言道，一怒无好言啊！

　　洪秀全　嗯，提醒得好。依你之见！

　　蒙得恩　小臣之意，陛下只可软收拾。

　　洪秀全　此话怎讲？

　　蒙得恩　驯虎，不可靠打骂，只可喂羊肉狗肉或猪肉，您要选好小羊小狗或肥猪。

　　洪秀全　好主意。朕是心有灵犀……

　　蒙得恩　一点通！

　　（一驾前内侍急上。）

　　内　侍　陛下，翼王与曾将军肉袒相缚，负荆请罪来了。（下）

　　蒙得恩　怎么样，石达开就比杨秀清高明得多！

　　洪秀全　哼！与我入内再商议商议。（与蒙得恩下）

　　（石达开与曾锦谦赤身捆绑，由韩宝英押解，跟随怒冲冲的洪仁达等人上。方妃倨傲地跟上。）

　　石达开　（唱）负荆请罪夜讲宫，

　　洪仁达　（唱）你吃了虎胆打我国宗。

　　方　妃　（唱）我心中的偶像谁敢动？

　　韩宝英　（唱）我暗滴眼泪明摆威风。

　　曾锦谦　（唱）皮开肉绽老子不会喊声痛；

　　大人物　（唱）时来运转我又立了一大功。

　　（赖后与妃嫔们上，点燃宫灯。）

　　妃　嫔　迎接翼王五千岁驾到！

　　石达开　哦，天后，小弟犯了大罪，戴罪见驾。

　　赖　后　翼王不必如此说话，你是一人下万人之上的天朝宰辅，如今身居东王杨秀清的同等权位，陛下岂敢降罪于您？

　　方　妃　那不见得，东王九千岁不也挨刀了？何况他翼王只是个五千岁！

　　洪仁达　你把话说明白．东王该不该挨刀？

　　方　妃　恕不奉告。有请陛下。

　　（洪秀全自内室出，示意妃嫔们退下。）

　　石达开　陛下，臣弟不察实情，默许部将曾锦谦打了王兄，请陛下降罪！　　　

　　洪秀全　曾将军，是这样吗？

　　曾锦谦　好汉做事好汉当，人是我打的，罪是我犯的，要杀要剐该我挨刀，不干翼王屁事！宝英，回去端狗肉，我吃了去死！

　　（韩宝英下。）　　　　。

　　洪秀全　嘿嘿，翼王的部将也重义气，可嘉！（亲自为二人松绑）说清楚就行了。

　　洪仁达　（大叫）老三，你庇护罪犯，天律不容！

　　洪秀全　不就打了你几下子吗？好大的罪？

　　洪仁达　第一，无视安王手令，扣压了粮米；第二，私设刑堂，残酷毒打王亲国戚。

　　大人物　第三，这个黑老曾，扬言要反洪氏兄弟；第四，身为通军主将的翼王，竟敢庇护部将造反！

　　洪秀全　（大惊，对曾锦谦）啊，你、你要反水？（对大人物）果有此事？

　　大人物　他说“他洪氏兄弟把老子逼急了，我就反了他！”翼王赶紧这样捂住他的口，跺着脚说：“嘘！此话犯砍头之罪！”

　　石达开　在万岁面前——

　　方　妃　（抢先）在万岁面前，信口雌黄，捏造是非，陛下，你认识此人吗？

　　洪秀全　（打量）素不相识。

　　方　妃　他是你洪家哪位国宗？

　　洪秀全　洪氏家族无有此人。

　　方　妃　他是哪位王爵大人？

　　洪秀全　朕未封此人为王。　

　　方　妃　请看，头戴单凤帽，身穿黄龙袍，马褂绣四龙，脚登素黄靴……这可是天朝国宗与王爵的朝服啊！

　　大人物　（急眼）这是王二兄——

　　方　妃　（抢先）王二兄是堂堂国宗，岂能将朝服转借于你？这是触犯天条，要杀头的！

　　洪秀全　嗯。（怒问）你的朝服哪来的？

　　大人物　是、是王二兄——

　　方　妃　是王二兄的朝服，他偷窃而去，假冒国宗，贩卖粮米，败坏皇家声誉！

　　洪仁达　（旁白）娘的！这个女人真狠！

　　洪秀全　（大怒）畜牲！岂能饶你，拖下去！

　　大人物　万岁，你的这个妃子，是个妖精！她、她今天假传圣旨，庇护石达开收缴米粮！

　　洪秀全　假传圣旨？有此事？

　　方　妃　何谓假传？陛下，你密诏韦昌辉诛灭杨秀清的圣旨，谁写的？

　　洪秀全　是你所写。

　　方　妃　你钦命翼王回朝主政的圣旨又是谁写的？

　　洪秀全　也是你所写。

　　方　妃　你钦封大长兄为安王的诏书又是谁写的？

　　洪秀全　还是你所写。

　　方　妃　对呀！

　　（唱）妾妃朝夕伴君王．

　　事无大小应承当。

　　为求陛下身心爽。

　　愿效犬马日夜忙。

　　蒙圣恩，簿书文卷来执掌，

　　授大权，辅佐陛下出主张。

　　我既可代君下诏斩将相，

　　怎不能代君降旨收米粮？

　　似这般赤诚之心遭诽谤，

　　请君另选爱妃伴身旁！

　　（一气之下，抛掷文书，扬长而下）

　　洪秀全　哎，爱妃……（对大人物，怒吼）拖下去，杀！杀！杀！

　　（武士们拖大人物下。）

　　洪仁达　（惊呆）哎，杀不得！杀不得！（跟下）

　　洪秀全　达胞，曾将军，请坐，一场误会。

　　石达开　不是误会，斩杀此人，有如李代桃僵。

　　洪秀全　他不该杀吗？

　　石达开　不该。他本是王二兄的结拜兄弟，王二兄又是陛下的同胞兄长，怎可斩杀？　　　

　　洪秀全　如此，他的口供属实？

　　石达开　属实。陛下以诚相见，达开以诚相报。洪仁达命此人假冒国宗偷运粮米是实情；曾将军截获粮米是实情；安王手谕以上压下也是实情；方妃假传圣旨也是实情；达开轻信，默许打人，更是实情……

　　（蒙得恩自内出。）

　　洪秀全　扬言谋反——

　　曾锦谦　我是被洪仁达的狐假虎威气极了，图个嘴巴快活。

　　洪秀全　图快活就该出此狂言？你又是仗谁的权势？

　　（武士提人头上。）

　　武　士　启奏陛下，斩讫。

　　洪秀全　错杀无辜者，不可饶了有辜者。（对蒙得恩）宣旨！

　　蒙得恩　（宣）太平天国天王降罪诏书。诏曰：镇江侯曾锦谦，生性鲁莽，跋扈飞扬；居功傲上，欺人逞强；毒打王亲，侮慢君王；扬言谋反，恶行昭彰。论罪处斩，交与翼王。三日之内，人头送上。钦此！

　　曾锦谦　哈哈！你这假太监的笔杆子不错呀，写得满顺口！达老弟，回去饱餐一顿狗肉再死！

　　洪秀全　达胞，你意如何！　　　

　　石达开　你的意思不是早已在我的意思前头了么？二兄，此地是何场所？

　　洪秀全　朕的寝宫。

　　石达开　历朝历代，哪位君主在寝宫颁过圣旨？

　　洪秀全　（窘极）这……

　　石达开　小弟与曾将军肉袒相缚，诚心负荆请罪，二兄不察，猜忌更甚；以斩一条走狗来毁我一员大将，抓住一句戏言来断我一只臂膀！试问：太平天国半壁江山还要不要人稳固？一统天下还要不要人打下来？

　　洪秀全　（触伤自尊心，暴怒）能人志士多得很，你不打天下，别人会打！

　　石达开　难怪你常说“只有臣错无君错”。

　　曾锦谦　有理三扁担，无理扁担三。哪有臣子拗得过君王？走，吃狗肉去！　　　

　　石达开　明晨上朝，我交兵权。

　　曾锦谦　再交我这脑袋！

　　（切光。）

　　第五场　斩将释将

　　（距前场三天之后的午时三刻。）

　　（翼王的兵马统帅部。）

　　（一座巍峨壮观的天朝王府，最显眼的是门首商悬的一面“圣神电通军主将翼王石”的旗帜，它显示着权力与威严。）

　　（幕启。斩杀大臣的号声吹过之后，气氛极为肃穆、恐怖，翼王的众部将声声哀告。）

　　众　将　殿下，斩不得！曾将军乃忠臣良将啊！

　　石达开　众位兄弟姐妹请起！带罪臣。

　　（韩宝英押曾锦谦上。）

　　曾锦谦　达老弟，午时三刻已到，快把我这吃狗肉的家伙割下来你好去交差呀！

　　石达开　谦哥，此时，你别戳得我心疼啊！

　　曾锦谦　你别难过。我从金田起事就是提着脑袋过日子的，迟死早死反正总会死，二十年后再到你的麾下当战将！连宝英姑娘也说为你去死，是最值得的。只要能保住你，咱哥儿姐妹都不会惜命！

　　石达开　（大哭）谦哥，好哥哥！

　　（唱）石达开，一膝长跪，

　　止不住泪如泉涌声声悲！

　　保不了好兄长问心有愧，

　　此时此刻我五脏六腑似针锥。

　　八年来你我同饮一江水，

　　战场上同流血汗同指挥。

　　你性如烈火常获罪，

　　获罪不推诿你心灵闪光辉。

　　你累累触犯龙颜与权贵，

　　此一次我无法为你来挽回。

　　我今斩你挥血泪，

　　你生不能助我死后为我壮声威！

　　众位兄弟姐妹，请三拜镇江侯，送他启程！

　　（众人哭声震天。）

　　石达开　谦哥，我不敢违犯陛下钦定时刻，谦哥，永别了！（令）开斩！

　　（武士们正待下刀，韩宝英疯狂扑上。）

　　韩宝英　不准开刀！（大哭）父王，你杀得下手吗？

　　（唱）他是一铁汉，

　　他是一座山，

　　他是一名将，

　　他是一奇男。

　　他与你同肝共胆。

　　他与你心心相连。

　　半壁江山，他洒下多少血和汗，

　　翼王旗下，他闯过多少鬼门关！

　　他不信邪不怕鬼浑身是胆，

　　不献媚不邀宠至死腰不弯。

　　似这般铮铮男子汉，

　　你杀你砍于心何安？

　　父王啊，你活得窝囊吃的是可怜饭，

　　为了个“忠”字。你把良心偏。

　　我愿将我的头来换，

　　换得大将擎住天！

　　（夺过钢刀，准备自刎）

　　石达开　（抢过，抱住韩宝英）宝英！你不能死！曾大叔也不能死！

　　众　人　（雀跃欢呼）五千岁英明决断！

　　石达开　宝英！（忽然意识到怀抱女人之举不当，急松开）众位兄弟姐妹，你等护送曾将军回府，天塌下来，由我顶！

　　（众人拥曾锦谦下。）

　　（方妃衣饰零乱、神情颓然地暗上。）

　　石达开　宝英，你跟随我这么多年，今天第一次责备我……活得窝囊！

　　韩宝英　我犯了上，你降罪吧。

　　石达开　哪能呢。我喜欢都喜欢不过来呢！

　　韩宝英　（一震）喜欢？真的喜欢？

　　石达开　有这么个仗义直言的人在身旁，怎不叫我心爱？

　　韩宝英　真的心爱？

　　石达开　对，决非戏言。

　　韩宝英　（凉了）而你何不……唉，有座高山越不过呀！

　　石达开　啊，你说什么？

　　韩宝英　我说，你我之间有一座山！

　　石达开　有一座山？一座山……不，只能是父女……

　　方　妃　（出）定可成夫妻！大智若愚，翼王太不懂得女人了！

　　石达开　你何时来的？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方　妃　（理了理乱发，一声苦笑）女人爱打扮是天性，我这天性没了。

　　石达开　不懂。

　　方　妃　“女为悦己者容”，懂不懂？一个女人不被男人喜欢，打扮何用！

　　石达开　你是二兄的爱妃，何出此言？

　　方　妃　他……他已经把我废了！

　　石达开　（大惊）啊，这是真的？

　　方　妃　（一声冷笑）天王洪恩浩荡，没杀头，没打入冷宫，还我个自由自在……

　　石达开　明白了！（击头）怪我，怪我说了实情，把你害苦了！我……出卖了你啊！

　　方　妃　何出此言？我不怪你，那是你一个男人的坦荡！

　　（唱）何须责怪？何言出卖？

　　该遭难时躲不过灾。

　　玉莲开在污水外，

　　黄金哪管沙尘埋？

　　天朝奇男今安在？

　　非你难选将相才。

　　天朝才女又何在？

　　非我难找第二个来。

　　上苍若怜百姓免遭害，

　　理应为我奇男才女作安排。

　　只可恨黄钟毁弃瓦釜被人爱，

　　你动辄得咎事事被疑猜。

　　我已废，你已免，好景不常在，

　　大江东去浪涛呜咽声声哀……

　　石达开　何必如此伤感？翼王旗下尚有雄兵虎将三十万，没有山穷水尽吧？

　　方　妃　正因如此，我才把一线生机寄托于你，可你……

　　石达开　可我救不了你！

　　方　妃　倒是我能救你！

　　石达开　（苦笑）你怎能救我？

　　方　妃　我自有王牌，你信不信不出三天，洪天王又得求我！

　　石达开　因为……你太美了！

　　方　妃　不是。大英帝国女皇陛下的特使约翰史克朗访问天京，谁对付？

　　石达开　哦，你有精通洋话的一张王牌。

　　方　妃　我不要他洪氏兄弟脱靴，只是为你……

　　石达开　（遇她炽热的眼光，急避）谢王嫂，小弟岂敢——

　　方　妃　岂敢越轨？好个孔夫子的信徒！告诉你这个忠义之人吧，洪仁达已波封为福王，职同通军主将，你的兵权，也同样——废了！（傲然下）

　　石达开　（如雷击顶）啊，废了……

　　（张遂谋急匆匆地上。）

　　张遂谋　翼王殿下，大事不好！

　　石达开　休得惊慌。讲！

　　张遂谋　新封福王洪仁达，带着天王诏书，接管天京城防总署，我已革职！

　　石达开　意料之中。

　　张遂谋　天京城大小粮仓，均已落人安王洪仁发掌握之中，关仓抬价，全城断粮，就连你的卫队亲兵，也断了口粮。

　　石达开　真个是罪恶滔天！还有呢？

　　张遂谋　我的八大随员纷纷来报：天王聚集满朝文武，等你午时三刻，将谦哥人头送上。否则——

　　石达开　否则怎样？

　　张遂谋　否则便可在朝臣面前宣布：你谋反！

　　石达开　（气得发抖）真，真的逼我到绝路了！

　　（曾锦谦领韩宝英放声大笑地跑上。）

　　曾锦谦　哈哈……这根红线牵成了！达老弟，宝英说你很喜欢她……哎，怎么回事！

　　张遂谋　怎么回事？人家等着你的脑袋哩！

　　曾锦谦　哦，还是那件图嘴巴快活的事呀！这有何干系，值得你们掉眼泪？慢着，等我把媒人当完了再剁！

　　石达开　（大声）谦哥！你以乐掩悲，叫人更悲啊！

　　（唱）人生恰如浪涛泄，

　　忽高忽低忽明忽灭。

　　得意年华正书写——

　　千秋功业、百代名节。

　　你英雄虎胆传朝野，

　　为苍生，洒过一路赤血。

　　马蹄正待把关山越，

　　怎能瞬间灰飞烟灭！

　　曾锦谦　谢五千岁恩情！谢遂谋好意！谢宝英女儿信赖！事到如今，看着办吧。（从墙上取下翼王宝剑，交与石达开）

　　石达开　你要怎的？

　　曾经谦　要么把我这吃狗肉的家伙剁下来交差，要么……

　　石达开　（决然）宝英，降下翼王旗，全副仪仗，摆驾进宫！（爆发地）我以攻为守，要剁脑袋的，不是你曾锦谦，是那些王亲国戚！

　　（切光。）

　　第六场　君错臣错

　　（紧接前场。）

　　（景同第二场。）

　　（幕启。文武百官列于两旁，天王居正中。）

　　众　臣　（山呼）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洪秀全　翼王送交叛逆的人头，来了吗？

　　蒙得恩　（急上）来了，来了！

　　（众臣大惊。）

　　蒙得恩　（呈公函）陛下请过目。

　　洪秀全　这是什么？

　　蒙得恩　大英帝国伊丽莎白女皇陛Ｆ的特使采访！

　　洪秀全　（阅公函）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蒙得恩　弯弯拐拐，全是洋文，谁认得呀！

　　洪秀全　（对群臣）你等有谁识此洋文？

　　众　臣　回陛下，臣一字不识。

　　洪秀全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既是英国女皇特使，必有要事而来。人呢？

　　蒙得恩　正在朝天门外等候。我去照应。（下）

　　洪仁发　把他撵走得了！咱不跟洋人打交道！

　　洪秀全　莫要胡言！英国人在我军与清妖之间，尚在观望，岂可拒之门外？

　　洪仁达　是呀，上月英国兵舰在下关游弋，要不是方妃舌战洋虏，他能滚蛋吗？

　　洪秀全　方妃？朕已废了她……

　　洪仁达　废了再收回。跟老婆赌什么气！如今求她，就得低头！

　　洪秀全　如今急需用她，哪里去找呀……

　　（方妃从屏风后闪出。）

　　方　妃　臣妾在。万岁龙体金安！

　　洪秀全　（大喜）啊，你何时到此？

　　方　妃　妾妇一时也未敢离开陛下。

　　洪秀全　你不恨我？

　　方　妃　君恩浩荡，岂敢言恨？皆因妾妃所受洋教过甚，天朝礼仪少学，陛下乞谅！

　　洪秀全　哈哈……你总是说话中听！诸位文武大臣，朕临朝口谕：

　　方妃才高量大，忠心可嘉，一如既往，陪王保驾！

　　众　臣　谨遵王命。贺喜方妃！

　　（蒙得恩复上。）

　　蒙得恩　陛下，糟了！洋人很不耐烦，吹胡子瞪眼睛叽哩哇啦听不懂，那神气很鄙视天朝。还，还打了我一耳光！

　　众　臣　（激怒）岂有此理！羞辱天朝，不可饶恕！

　　蒙得恩　我还没说完呢！事情挤到一块了。陛下，石达开摆起全副仪仗进宫来了！

　　洪秀全　君威动乾坤。他，乖乖地送人头来了！

　　方　妃　陛下乐观过甚。石达开，再次兴师问罪！

　　洪秀全　（惊）兴师问罪？他敢？

　　方　妃　倘若他真能送来黑老曾的人头，我就把这脑袋输给他！先不谈此事，请陛下诏准：妾妃率文武百官见洋人。

　　洪秀全　好！爱妃急我之所急。你率满朝文武，不辱君命！

　　方　妃　遵旨！（率文武百官下）

　　洪秀全　宣翼王进宫。

　　蒙得恩　天王陛下有旨：翼王进宫啊！

　　（石达开领仪仗上。）

　　石达开　（唱）全副仪仗到深宫，

　　石达开，天朝为臣首次摆威风。

　　宝英她责我窝囊没得用，

　　好似尖刀插入我心中。

　　数年来遵圣命不敢妄动，

　　被猜忌护大局百般顺从。

　　你既要断我臂膀毁我梁栋，

　　我只得摆架式反守为攻！

　　（翼王的部将们依次朝拜天王。）

　　石达开　叩见二兄陛下！

　　洪秀全　达胞今日进宫，费力不少啊！

　　石达开　二兄赐与小弟的庞大仪仗，今日摆出来露露面，为二兄争光啊！

　　洪秀全　哼哼！好个争光的场面！在这宫中，杨秀清假托天父下凡，多次摆过如此场面，达胞不会忘记吧？

　　石达开　陛下，这可以相提并论吗？

　　洪秀全　你的来意，不可思议。

　　张遂谋　小臣张遂谋启奏陛下，我等前来有二事奏禀：其一，京城百姓，断了口粮，就连翼王的侍卫队，也无米充饥，民怨沸腾，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其二，京城新开三十八家钱庄，高利盘剥，百姓叫苦不迭，请陛下为民作主！

　　洪秀全　垄断米粮者，何人？开设钱庄者，何人？

　　石达开　垄断米粮，封仓锁库，哄抬市价，牟取暴利者，乃陛下长兄洪仁发；开设钱庄，分布全城，重利盘剥，大发横财者，乃陛下次兄洪仁达。

　　洪秀全　（神色冷峻）有依据吗？

　　曾锦谦　事实俱在，铁证如山！前天我还收缴了他十万斤输运的米粮。今天又……

　　洪秀全　（击案怒吼）够了！你这个该杀头的犯囚，有你说话的份吗？

　　曾锦谦　有。黑老曾一天没砍脑壳，一天就没有失去扶保太平天国、痛打贪官污吏的身份。

　　洪秀全　（气得发抖）你——午时三刻就该砍脑壳的，给我拖下去剁八块！

　　曾锦谦　哈哈……陛下亲口封的镇江侯，要剁成八块，出尔反尔，像个天子么？不——要砍要杀的，不是我，是王亲国戚！

　　洪秀全　石达开，是你命他在金龙殿反水的么？

　　石达开　二兄肝火太甚，又忘了天父教你冷静么？

　　洪秀全　我对你不仅冷静，而且忍让。你带全副仪仗进宫，是何用意？你要逼宫么？

　　石达开　如此猜忌，还存什么结拜之情？

　　韩宝英　父王，此时万万不可感情用事啊！

　　石达开　（大声）我活得窝囊！回府！

　　（翼王的仪仗及部将们下。）

　　洪秀全　达胞，你且留步！（离座上前拉住石达开，态度一变）达胞，在天父面前，我们都来讲讲真话吧。

　　石达开　我不善权术，更不会装腔作势说假话。

　　洪秀全　你处处叫人生疑，到底是何用意？

　　石达开　你事事倒行逆施，对不起死难弟兄！

　　洪秀全　你气势凌人，让人畏惧。

　　石达开　我是气愤填胸，痛断肝肠啊！

　　（唱）石达开，痛心疾首，

　　未语泪先流……

　　想当初，我等在金田一声吼，

　　恰似雄狮咆哮震九州。

　　但见那苦难同胞扶老携幼，

　　箪食壶浆拥你定神州。

　　君知否？阖村阖家跟你走，

　　君知否？百万弟兄抛头颅。

　　疾风猛雨摧枯朽，

　　顺天应人惩寇仇。

　　那时节，你气吞山河神情抖擞，

　　指挥若定有勇有谋。

　　那时节，众星拱卫朝北斗，

　　百姓们口呼万岁热泪流。

　　谁料想，好时候，不长久，

　　昔日亲人反成仇。

　　纳粮的农夫含愤怒，

　　作战的兵士戈矛丢。

　　一场内乱原形露，

　　你在背后耍阴谋。

　　纵容奸贼下毒手，

　　护你二兄明火执杖把国财偷！

　　面对此，你为何不自责自疚？

　　依旧、依旧刚愎自用当寡头！

　　洪秀全　石达开，你读过《三国》吗？

　　石达开　读过。

　　洪秀全　诸葛亮气周瑜，把周郎气死了；你入朝以来，气过我几次？

　　石达开　你总以为，“只有臣错君无错”，你才容易生气。你，读过《史记》吗？

　　洪秀全　读过。

　　石达开　汉武帝对于“泛驾之马，跅斥弛之士”还能善于使用，而你对强悍的骏马和调皮的人才，如何以待？

　　洪秀全　我……

　　石达开　你最方便的方法是杀掉！可又不亲自动手，借韦昌辉的手杀杨秀清；借石达开的手杀曾锦谦，比汉武帝高明！

　　洪秀全　你别以为自己是当今的魏征。

　　石达开　你也不像李世民。

　　洪秀全　在世人面前，每个人都想成为完人。

　　石达开　不，你是叱咤风云的一代豪杰，可你的过错也抹不掉！

　　洪秀全　过错，过错，从你入朝以来，你的两眼，时时盯着我的过错，是何用意？

　　石达开　意在扶持你能成为开国圣主。　　　

　　洪秀全　不！你是想凌驾天子，威慑群臣！你先斩后奏，收缴米粮，不是在收买人心？你鞭打王亲国宗，不是在显示威风？你庇护逆臣，不遵君命，不是在藐视当朝？　　　

　　石达开　好！果然你说了真话！这就是你我的结拜之情。（跪下交印）启奏陛下，通军主将之职，恕臣力不胜任。

　　洪秀全　（自语）呀，他决心已下，不好了啊！

　　（旁唱）接大印我五心摇荡！

　　石达开　（旁唱）交大印我心怀坦荡。

　　洪秀全　（旁唱）倒叫我一时无主张，

　　石达开　（旁唱）审时度势我有主张。

　　（脱下朝服，返身欲下，又转对洪秀全）达开言犹未尽，为了太平天国千秋伟业，请陛下废黜错封的安、福二王！

　　（昂首而下，与匆匆上殿的蒙得恩相撞）

　　蒙得恩　啊，翼王，别动肝火，我劝你——

　　石达开　我劝你少出馊主意！（下）

　　蒙得恩　哼，走着瞧！陛下，上帝保佑您洪福齐天。大喜呀！

　　洪秀全　顶梁柱子都走了，何喜之有？

　　蒙得恩　他走他的，何足道哉！陛下，方妃之才，可谓千古一人哪！

　　洪秀全　怎讲？

　　蒙得恩　适才在洋人面前，她不卑不亢，扬我之长，避我之短，说得洋人口服心服。

　　洪秀全　结果如何？

　　蒙得恩　英国女皇特使约翰史克朗当场派遣一支洋枪队，听候天朝调遣。

　　洪秀全　（大喜）太好了！有了洋枪，我军无敌于天下，石达开，你将不了我的军！

　　（方妃领二侍女上。）

　　方　妃　启奏陛下，妾妃谨遵圣命，得胜回朝。

　　洪秀全　（离位搀扶）爱妃真乃股肱之臣哪！比那开国元勋，更可信赖啊。

　　方　妃　陛下过奖了。如今翼王……

　　洪秀全　别提他了！又一个杨秀清……

　　方　妃　（发现翼王朝服）哦，罢官交印，将起军了！

　　洪秀全　岂止将我的军？如你所说，他要兴师问罪呢！

　　方　妃　（一笑）黑老曾人头未交，我这赌打得不错吧。

　　蒙得恩　你神机妙算，天才！

　　方　妃　我再推算一步，翼王将与您分道扬镳！

　　洪秀全　道理何在？愿听高见！

　　方　妃　（唱）遵圣命，驾前启奏，

　　话难出口泪难收。

　　可叹陛下如困兽，

　　阵阵朔风犹如钢鞭抽。

　　东王欺你，你不敢还手，

　　北王逼宫，你困居城楼。

　　如今的翼王更难侍候，

　　他那赫赫威名冠九州。

　　军政大权紧握在他手，

　　满朝文武拥他舞龙头。

　　如今国势垂危无人救，

　　只有他兵多将广足智又多谋。

　　陛下啊，为了你永是群龙首，

　　何不顺水来推舟？

　　洪秀全　顺水推舟？你叫我推哪条舟？

　　方　妃　（唱）将你那两位王兄齐撵走，

　　赦免他的大将镇江侯。

　　毕恭毕敬将帅印送交还他的手，

　　毕恭毕敬送朝服求他接收。

　　不如此，天国江山难拯救，

　　不如此，通军主将难挽留。

　　洪秀全　（无法忍受）就是天父的老子逼我也不行！

　　（唱）撵走兄长敕死罪，

　　无形之中倒君威。

　　此生麈战不曾退，

　　哪管尸骨化成灰。

　　方　妃　（旁唱）翼王啊，我在扮人又扮鬼，

　　一心替你来解围。

　　火上加油君莫怪，

　　为的是让你扬鞭纵马展翅飞！

　　陛下，妾妃此计唐突了。看来石达开是匹驯不服的烈马，不如——

　　（洪仁发、洪仁达率亲将们上。）

　　洪仁发　启奏陛下，翼王府戒备森严。

　　洪秀全　有谁跟他刀枪相见了么？

　　洪仁发　谁吃了豹子胆敢冒犯他啊？天京城哪个兵将不卫护他？妈的，老子训话，下面打瞌睡，他讲话，个个竖起耳朵听！

　　洪秀全　你不是奉旨受权了么？

　　洪仁达　我当个屁通军主将！妈的，连个兵毛老子也调不动！

　　洪秀全　（情急）得恩老弟，你身为近臣，岂可旁观！

　　蒙得恩　臣，几次想进言，恐圣主不悦……

　　洪秀全　讲！

　　蒙得恩　当初项羽有八千子弟，本可转败为胜，只因楚霸王不肯过江东，惨败于乌江。而今陛下的近卫亲兵多少？

　　洪秀全　矢志效忠于我者，有二万驾前圣兵。

　　蒙得恩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翼王的大军，远在安徽与江西，您何不先发制人？

　　洪仁达　嘻嘻，你呀，真不愧为嬖臣总太监。

　　方　妃　妙！锁住四门，一举擒拿。

　　蒙得恩　当赫赫威名的翼王沦为阶下囚之后，也就由不得他了！

　　哈哈……

　　洪秀全　权宜之计，只好如此。朕的禁军，由安、福二王调遣。尔等万万不可伤害他，免得后世责我呀！

　　方　妃　水西门是个缺口，妾妃愿为陛下效忠。

　　洪秀全　谢爱妃！这正是……

　　众人撒下天罗网，瓮中提大鳖！

　　（切光。）

　　（幕后合唱）

　　“一室内，又对垒，

　　变了嘴脸，起了风雷。

　　凡人将成鬼？

　　几个可扬眉？

　　不废江河东流水，

　　总含泪，总含悲……”

　　第七场　哭城离城

　　（天京城水西门。）

　　（古城巍峨，大江浩荡，城门紧锁。）

　　（幕启。韩宝英身轻如燕地登上了城墙，甩绳于城下。）

　　韩宝英　父王，平安无事。上！

　　（少顷，石达开拉住绳索爬上城墙。）

　　石达开　一切安排！俱已就绪了么？

　　韩宝英　嗯。江北过来接应的船只，停泊此处城下；张遂谋率部在鼓楼阻击援兵。

　　石达开　你曾大叔呢？

　　韩宝英　就在附近，严密监视方妃。

　　石达开　你们拉开架式，让我与天王对抗了啊。

　　韩宝英　是那昏王挟制你猜忌你，逼得你和他分道扬镳。

　　石达开　唉，百战一生，走得太狼狈了……

　　韩宝英　女儿在此为你断后，勿须多虑，父王！

　　石达开　你不随我渡江？

　　韩宝英　你平安上船之后，我再作道理。

　　石达开　（一把将她搂住）不，此一去，必是风波万里，我一时一刻离不得你啊！

　　韩宝英　你尽管踏实些吧，大江南北已有二十余万精兵良将汇集在你的旗下呢。父王！

　　石达开　（动情地）你，往后别叫父王了，改口吧！

　　韩宝英　改……口……

　　石达开　生、死、与、共，形、影、相、伴！

　　韩宝英　（猛扑入怀）我的……心都想碎了！

　　（唱）非是我胆大妄为。

　　非是我想入非非。

　　几年同饮一瓢水，

　　鞍前马后紧跟随。

　　称长辈，不似长辈，

　　你比长辈更慈悲；

　　像兄妹，不是兄妹，

　　你比兄长爱护得更细微；

　　是伴侣，又未婚配，

　　只把情丝付眼眉。

　　终盼得你今日敞心扉，

　　我身如酒醉，

　　面上红云飞。

　　高墙毁，不怕鬼，

　　管他流言蜚语千张嘴，

　　你是夫君我是妃。

　　石达开　（唱）仰望苍天双双跪，

　　大江作证古城为媒。

　　（二人虔诚地跪拜天地。）

　　（曾锦谦悄然上。）

　　石达开

　　韩宝英　（同唱）此去关山万千重，

　　风里雨里并翅飞。

　　（二人跪拜毕，正待起立，被曾锦谦双手按住。）

　　曾锦谦　慢点。私订终身，该当何罪？见天王去！

　　石达开　见他？又得要你午时三刻掉脑袋！谦哥，有何动静

　　曾锦谦　东南西北四门紧锁，唯独这水西门无有戒备，我的八大随员已从此出城了。

　　石达开　奇怪！谦哥，速速派人去鼓楼，叫张遂谋立刻撤兵，连夜过江。我就上船。

　　曾锦谦　达老弟，此一去所向何方？

　　石达开　过江再讲。宝英，文卷袋给我，你快上船。我要给军民人等颁发布告。

　　曾锦谦　我的翼王妃，快准备过江喝喜酒。（与韩宝英下）

　　（石达开正欲动笔，一守城士兵上。）

　　守城兵　翼王陛下，有书信在此。（交信）

　　石达开　何人来信？

　　守城兵　是个蒙面女人，未报姓名。

　　石达开　你是水西门守城弟兄吗？

　　守城兵　正是。

　　石达开　今晚为何无有戒备？

　　守城兵　指挥让我等今晚只干三件事。

　　石达开　哪三件？

　　守城兵　喝酒，赌钱，玩女人。殿下，我去了。

　　石达开　（念信）“刀光剑影遍京城，地网天罗捕大鲸，再是秦淮淌血泪，月斜直出水西门。”（气极）可恼呀……天王，你果然又下毒手了！

　　（唱）夜深人静月如钩，

　　无风无雨冷飕飕。

　　人情果然不如狗，

　　一朝反目亲为仇。

　　刀光剑影何所惧？

　　可叹你恩断情绝义气丢！

　　地网天罗何足道？

　　可恨你罗网偏罩自家兄弟头！

　　人逼要还手。

　　水逼要倒流。

　　非是我石达开忘情负友，

　　你逼得我夜半登孤舟。

　　眼观古城心颤抖，

　　往事疚心泪双流。

　　为这六朝古都归你有，

　　百万弟兄献头颅；

　　为把平天冠往头上扣，

　　你铤而走险昏了头；

　　为让天下尽入洪家袖，

　　你不惜自相残杀血水流！

　　我岂能面对屠刀再束手？

　　送上砧板去砍头！

　　走、走、走！

　　再创乾坤写春秋！

　　（石达开欲走，方妃突然出现。）

　　方　妃　殿下留步。

　　石达开　哦，是你？

　　方　妃　可知今晚气候如何？

　　石达开　（示信）你不是写明了么？

　　方　妃　怎知是我所写？

　　石达开　只有你才会这么写。只有我才会看得懂。

　　方　妃　好！知音！我，用尽心机，既当好人，又做恶人，为的是……你啊！（伤心）

　　（唱）我泼出了满腔血，

　　总想把红线结。

　　热心热肠付与你，

　　你却冷如铁。

　　我万里归乡献热血，

　　只为同胞免遭劫。

　　落花流水春去也，

　　一厢痴情空自嗟……

　　到如今，我似霜底残叶将凋谢，

　　一线生机系于你这人间豪杰。

　　你若念我情真切，

　　让我随你八千里路云和月！

　　心连心，创大业。

　　手携手，永不别。

　　献上我一腔巾帼血，

　　伴你战死沙场化为双飞蝶。

　　石达开　（一时情动）小妹……

　　方　妃　（扑上前去，抱住石达开）说吧，说吧，只要你一句话，我甘心为你去死！

　　石达开　（矛盾地）不，不……我石达开不能让人骂我欺兄窃嫂，我不能让天朝蒙垢，我不能自毁半世清名。不……不！（推开方妃）

　　方　妃　你……你好可怜！

　　石达开　我只求你成全我的长远之计。

　　方　妃　哼！我若不成全你，你出得了城？

　　石达开　我已有脱身之路。

　　方　妃　水西门，对吧？告诉你，水西门是我领命把守，也是我撤除了水西门的戒备。　

　　石达开　为何如此胆大妄为？

　　方　妃　为我钟情于你，希望你与这个注定要灭亡的小王朝分离。　　　

　　石达开　（暴怒）岂有此理！石达开哪怕战到单人独骑，也要高举太平天国大旗！谁敢玷污天朝，我便与他誓不两立！

　　方　妃　悲剧就在这里，后人会为你编演传奇。

　　石达开　告辞！（欲下）

　　方　妃　站住！怎么，还想抛弃我么？

　　石达开　你……真不清醒！我，已经纳妃了！

　　方　妃　（惊诧）谁？

　　石达开　我的义女韩宝英已是我的爱妃。

　　方　妃　（如雷轰顶）你，很善于欺骗、糟塌女人的情义啊！知道吗？女人报复比男人狠！

　　石达开　你要怎样？

　　方　妃　你我都已到了绝境，如同杨秀清、傅善祥……（突举海螺吹响）

　　（顿时火光四起，喊声震天。）

　　方　妃　你，走不脱了。我，也回不去了，翼王殿下！

　　石达开　你，真是个祸国殃民的荡妇！

　　方　妃　骂吧。不是说打是疼骂是爱吗？

　　石达开　（拔出匕首）我宰了你！

　　方　妃　（直面刀尖）这是你第三次亮刀。兑现！（乘其不备，夺过匕首，自刺于胸）……啊，我终于死在你的刀下，终于如愿了。（递上一纸）遗言给你，快走！（死）

　　石达开　（念）“挥师西南，独树一帜”。啊，与我不谋而合！小妹啊！我昏了头瞎了眼啊！（嚎啕大哭，向方妃尸体叩头谢罪）

　　（曾锦谦与韩宝英急上。）

　　曾锦谦　达老弟，四周围上来了，你还哭什么？

　　石达开　死了一个天才，一个忧国忧民的女人啊？（背起方妃尸体，欲下）

　　韩宝英　你还背起她干什么？

　　石达开　厚礼安葬！我，不负好人！不负后人！（下）

　　（曾锦谦、韩宝英随下。）

　　（紧接，洪仁达、洪仁发、蒙得恩、张遂谋各率兵将上。对峙，开打。

　　（幕后伴唱）

　　“走过了，万里烽火路，

　　读过了，百代圣贤书。

　　路上总有重重雾，

　　书中常闻声声哭！

　　足下沙场华夏土，

　　气吞万里势如虎！

　　金戈铁马，人世沉浮。

　　赞誉乎，诋毁乎……”

　　（伴唱声中，一个个无辜者倒下，倒下……）

　　（幕徐落。）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