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物　金　竹　山村少妇　27岁　二猛的嫂嫂

　　二　猛　公社小煤窑工人　25岁　后招收为国家煤矿工人

　　二秃子　二猛的堂叔父　50多岁

　　二秃嫂　二秃子的妻子　40多岁

　　胖大嫂　金竹邻居　30多岁

　　凤　月　二秃嫂的姨侄女　　代销店营业员　　23岁

　　小　英　金竹的女儿　4岁

　　煤矿苏主任、男女青年各二人、医生、当地干部及群众若干人。

　　第一场

　　（1979年初夏，傍晚。）

　　（湖南某山村，翠竹岭上。金竹家的堂屋，陈设简单而大方。）

　　（晚霞如火，金竹滴翠。）

　　（在热烈而欢快的音乐声中幕启。）

　　（男女青年各二人同上，男青年甲向屋内探视。）

　　男青乙　大猛哥回来没有？

　　男青甲　没有。

　　女青甲　金竹姐呢？

　　男青甲　没看见人。

　　女青乙　到哪里去了？

　　男青甲　哎，你们看那不是她？

　　四青年　金——竹——姐！

　　金　竹　（内应）哎！（提菜篮上）

　　四青年　金竹姐，大猛哥还没有回来？

　　金　竹　嗯！

　　女青甲　那他会不会回？

　　金　竹　他说好了，今天一定回。

　　四青年　那好，我们等下一定来！（笑闹着下）

　　金　竹　哎——你们呀！

　　（金竹入内，忙忙碌碌，做这做那。喜鹊欢叫。

　　金　竹　（唱）喜鹊子喳喳叫呀叫在心坎上，

　　金竹我手脚未停里外忙。

　　今天是恩和爱五载纪念，

　　又是他三十整生喜期逢双。

　　二猛的对象也答应来把亲定，

　　可算得满堂喜庆，喜庆满堂。

　　（喇叭叫，金竹奔出，望。失望地）又是一部货车！

　　（唱）喇叭你为何老是开玩笑，

　　害得我来回空跑了七、八趟！

　　（摘取篱边的一朵牵牛花，深情地）

　　（唱）这篱边的牵牛花也在笑我，

　　笑我像新婚的少妇盼新郎。（入内）

　　大猛呀！曾记得五年前今天晚上，

　　我和你茅屋内结成双。

　　新婚夜我送给你奶奶赠我的大碧螺，

　　讲起了古老的传说《田螺姑娘》。

　　田螺女爱上了贫苦勤劳的作田汉，

　　我就是爱你这纯朴善良的挖煤郎。

　　五年来我在农村你在矿，

　　山路如带系住了两地心肠。

　　忆往事盼螺归更把你想，

　　（男女青年各二执大红对联上，偷听。）

　　金　竹　（自言自语）大猛，你怎么还不回来呀？

　　四青年　（暗笑）

　　男青甲　（笑着取出一只喇叭，用力吹了几下）嘟嘟……

　　金　竹　（高兴万分）回来了，回来了！这回真回来了！（情不自禁地脱口一声）大猛！（理鬓整妆）

　　（接唱）我还像不像五年前那个新娘？（出门）

　　（四青年堵住门口。）

　　四青年　（齐声）金竹姐！

　　男青甲　（用力一吹喇叭）嘟嘟！

　　金　竹　啊，还是你们这几个调皮鬼逗我的把呀！（含笑地）该打！

　　男青乙　还有要挨打的呢！喋！（抖开对联）

　　女青甲　（念）寿庆三旬花开四月，

　　情稠五载爱逾百年。

　　金　竹　你们呀……

　　四青年　我们祝贺你和大猛哥，幸福到百年！（哈哈大笑）

　　女　甲　莫只晓得笑，快帮厨去。

　　（四青年入内。）

　　二　猛　（提蟹急上）嫂嫂，嫂嫂！

　　金　竹　二猛，回来了！

　　二　猛　（举螃蟹）嫂嫂，看啰！）

　　金　竹　啊！捉了几只这么大的螃蟹！

　　二　猛　哥哥最喜欢吃的菜！哥哥呢？

　　金　竹　他还没回。你快去接凤月来吧！

　　二　猛　接她？她想来就会来，不想来，接也不会来，我接哥哥去。（急下）　

　　金　竹　哎！你呀！（入内）

　　（二秃子拉二秀嫂上。）

　　二秃子　（唱）叫声婆婆子快走起，

　　拖拖拉拉会坐不上席！

　　二秃嫂　（唱）才看见你这好吃鬼，

　　旁人听见会指背皮！

　　二秃子　（唱）何必讲些假客气，

　　顾了背反要饿肚皮。

　　金竹请了我们，还怕么子丑啰！

　　二秃嫂　你只晓得好酒贪杯，金竹请我们，还不是想打凤月妹子的主意。告诉你，我那位老姐姐年老糊涂不管事，凤月的事就是我作主，今天我不开口，不准你做声。

　　二秃子　唉，堂客们的事难办，一下子一个名堂。（两人进屋）好香，好香，肉香，鱼香，鸡香，蛋糕香……

　　二秃嫂　金竹，看样子，今天席面蛮热闹呐！

　　金　竹　（闻声出迎）二叔、二婶，请坐。以后怕会要照凤月的口气喊姨爹、姨妈才行了啊！哈哈！

　　二秃子　那是，那是。（二秃嫂瞪了二秃子一眼）啊，不必改口，不必改口！

　　金　竹　凤月还没来？

　　二秃子　凤月，她怕是当了大队供销点的营业员，有点子翘尾巴。

　　金　竹　啊！

　　二秃嫂　啊，（用肘暗碰二秃子一下）她是怕丑。

　　金　竹　唔，这有么子怕丑的罗，我去接她！

　　二秃子　你屋里忙不赢，等下子要你二婶再去催一下就是。

　　二秃嫂　（踹二秃子一脚）你……

　　二秃子　哎呀，（摸脚）轻点子啦！

　　（胖大嫂拿两包香烟笑呵呵地上。）　

　　胖大嫂　金竹，烟买来了。

　　金　竹　大嫂，麻烦你了。你屋里老李呢？

　　胖大嫂　他呀，野猫子脚，一天到晚不归屋，不要管他，只等大猛回来就开席！

　　（四青年端菜上，小英跑过来。）

　　小　英　妈妈，我要吃蛋糕！

　　金　竹　（制止地）小英！

　　女　甲　（唱）小英小英你莫闹，

　　等你爸爸回来再撒娇。

　　男　乙　（唱）要他亲，要他抱，

　　二秃子　（唱）要他给你夹它大蛋糕。

　　女　乙　（唱）问他要个大饼子，

　　要个大红气球高高飘！

　　男　甲　（唱）还要一辆小汽车，

　　嘟嘟嘟啷满屋跑。

　　（幕后传来连续的汽车喇叭声。）

　　金　竹　（欣喜地）回来了！

　　胖大嫂　大猛回来了！

　　二秃子　快上席！

　　（金竹入内。大家忙着摆桌凳、碗筷、端菜。）

　　男青年　我们去接大猛哥！

　　二　猛　（抽泣上，手捧大猛的工作服，上放碧螺）

　　胖大嫂　二猛，怎么啦！是不是又和凤月吵嘴了。（对二秃子）你这做介绍的，只晓得好吃啊！　　　

　　二秃子　还没吃，还没吃。（离席对二猛）二猛，莫急，莫急，二叔做介绍，保证不会塌场。　　

　　（一当地干部陪苏主任上。）

　　胖大嫂　金竹，客人来了。

　　一干部　这是煤矿苏主任。

　　金　竹　苏主任，看大猛啰，还惊动了矿里的领导。

　　二秃子　请苏主任坐上席。

　　二　猛　（悲声大放）哥哥！

　　胖大嫂　大猛怎么啦？

　　苏主任　（沉痛地）大猛是个好同志，好矿工！

　　（众静默、惊愕，金竹捧杯盘上。）

　　众　　大猛到底怎么啦？

　　苏主任　他，今天下午，为抢救国家财产，光荣牺牲了！

　　金　竹　啊！（几乎晕倒，手中杯盘坠地）

　　众　　（惊）金竹姐，金竹同志，金竹！

　　金　竹　（碎心地呼喊）大猛！（冲向门外，众急扶住）

　　二　猛　（沉痛地将大猛的工作服和碧螺送至金竹面前）哥哥！

　　（合唱）眼望穿，噩耗传，

　　生离死别顷刻间；

　　金　竹　（唱）想不到满腔的欢喜成悲痛，

　　碧螺它也为我黯然失色泪涟涟；

　　自从我把碧螺赠给你，

　　五年来它从未离过你身边；

　　（合唱）碧螺女爱上了贤苦勤劳的作田汉，

　　恩爱的夫妻幸福到百年。

　　金　竹　（唱）到如今，金竹我成了孤飞雁，

　　可怜我的小英儿刚满四岁未成年。

　　二猛的婚事还未办。

　　这千斤重担叫我一人怎承担。

　　（白）大猛啊，

　　（合唱）千呼万唤总不应，

　　从此后相思惟有梦魂牵。

　　小　英　（奔出）妈妈，爸爸呢？爸爸呢？我要爸爸！

　　金　竹　（搂住小英，悲声大放）小——英！

　　（切光。）

　　（幕落。）

　　第二场

　　（前场七天后。金竹家后院。

　　（二幕前，二秃子与二秃嫂上。

　　二秃子　快走啦，听说矿上今天会来送表哒？

　　二秃嫂　表？这么大的人情？！

　　二秃子　你以为是手表！

　　二秃嫂　还有么子表？

　　二秃子　就是那张招工表啦！

　　二秃嫂　招工还要填表？

　　二秃子　你看这号乡里堂客们啰，硬不懂一点世事，没得那张表，那不张三、李四、王五、赵六、罗七都可以去吃国家粮？真是……

　　二秃嫂　莫在我面前逞能。告诉你，要想二猛把大矿进，我们还要崭把劲！

　　二秃子　晓得啰！我还要你教！

　　二秃嫂　你晓得？你有我咯样想得远！

　　（唱）二猛若进大煤窑，

　　我们也把好运交，

　　想穿统靴有劳保品，

　　要做家具有矿木条。

　　二秃子　（唱）家中用煤叫他送，

　　票子不花半分毫。

　　二秃嫂　（唱）先要把二猛凤月的钩挂好，

　　他才会真心实意来效劳。

　　二秃子　（唱）你原来专给他们打间卦，

　　二秃子　咯个“牺牲”二字，听哒讲比一个“死”字硬不同得多！劳……劳保福利多得多，票子也多得多……

　　二秃嫂　啰里啰嗦的，半天没讲到点子上！二猛，你哥哥是为公家的事死的，可以照顾你招工。

　　二　猛　招工，嫂嫂去！

　　二秃子

　　二秃嫂　（同时一惊）让她去？　　

　　二　猛　咯是天经地义的！

　　二秃子　你咯蠢宝哎！

　　（唱）你的那嫂嫂，

　　长相蛮好看。

　　二秃嫂　（唱）年轻轻的小寡妇，

　　哪个不喜欢。

　　二秃子　（唱）让她招了工，

　　月月几十元。

　　二秃嫂　（唱）不上几个月，

　　心就和别人连。

　　二秃子　（唱）一丘肥水子，

　　流进外人的田。

　　二秃嫂　（唱）你若招了工，

　　凤月蛮喜欢。

　　二秃子　（唱）二叔和二婶，

　　二秃嫂　（唱）包你们成姻缘。

　　二秃子　（唱）你把工人当，

　　二秃嫂　（唱）她当营业员。

　　二秃子

　　二秃嫂　（合唱）两个人进票子，　

　　一世都用不完！

　　二　猛　（冲进屋里）

　　二秃嫂　（向二秃子使了一下眼色，跟着进屋）二猛，二猛！

　　二秃子　咯个蠢宝！（跟进）

　　（胖大嫂搀扶金竹上。）

　　胖大嫂　金竹，别再伤心了！

　　（唱）人死没有复生望，

　　再伤心也不能使他转还阳！

　　我劝你千万要保重身体，

　　这一家还靠你来作主张！

　　金　竹　大嫂呀！

　　（唱）我们是患难夫妻情义重，

　　五年来同甘共苦度时光。

　　从前是千斤重担两人共，

　　如今是金竹我一人担当。

　　这真是船到江心断了桨，

　　大风吹折了堂上栋梁。

　　大猛他未能留下半句话，

　　你叫我怎能不心伤！

　　苏主任　（外喊）金竹同志，金竹同志！

　　胖大嫂　（对外喊）叫么子罗！啊，还是苏主任！金竹，苏主任来了！

　　（苏主任上。）

　　金　竹　（止泣）苏主任！

　　苏主任　金竹同志，又在伤心呀！大猛死后，你的担子更重，千万要保重身体呀！

　　金　竹　嗯！

　　苏主任　大猛生前为我们国家的煤矿事业作出了很大的贡献，这里面也有你做妻子的一份功劳。

　　金　竹　苏主任！

　　苏主任　最近有一批招工名额，矿上决定招收大猛的一名直系亲属送矿当工人，你快把这张表填好吧！

　　胖大嫂　（接过苏主任手中的表）好啊！金竹，那就快填吧！　

　　二秃子　（突然窜出，一把从胖大嫂手中夺过表来）苏主任，二猛也是大猛的直系亲属吧？

　　苏主任　啊，胡二叔也在这里。你老人家有么子高见？

　　二秃子　苏主任，依我看，二猛应该当然是大猛最直的系！啊，是直系的直系！（献殷勤）苏主任，请坐，请坐！金竹，搞点酒来啦。苏主任为我们胡家的事，操了不少的心呀！

　　苏主任　（对金竹）不要这样！我还要到大队去有事！（从二秃子手中拿过表来）金竹，矿上和大队的意见，招收你进矿！你快把表填好，送到大队来。我走了！（下）

　　胖大嫂　金竹，填吧！　　　

　　二秃子　填吧！二猛生于1955年农历8月10日，子时！

　　胖大嫂　子时也好，孙时也好，她自己晓得写字。

　　二秃子　是的呀！他自己跷得写字，我喊他自己来填！二猛！（入内）

　　胖大嫂　金竹，快填吧！

　　（二秃子、二秃嫂强推二猛上。）

　　二秃子　（对二猛）咯是你一世的事，你要想好，不要过了端午想粽子吃哪！

　　二秃嫂　哎吔，他晓得想，今天填上咯张表，明天就把堂客讨，咯还要你教呀！

　　胖大嫂　金竹，你要拿定主意呵！你一个女人家又带细人子，要为以后的日子想一想。二猛的为人我晓得，你招工进矿，他一定会同意的。

　　二　猛　嫂嫂，你快填吧！

　　二秃子　（把二猛拉过一边）望着你咯宝崽硬急死人，你还想不想堂客进屋？

　　二秃嫂　我看你硬是想打一世单身。

　　二　猛　我不管打不打单身，我只晓得一个人要有良心！

　　胖大嫂　说得好！金竹，填吧。

　　金　竹　不，大嫂呀！

　　（唱）二猛已经二十五．

　　如今还在打单身。

　　虽蒙二叔作介绍，

　　凤月总嫌他是个临时工。

　　这次招工让他去，

　　好与凤月早成亲。

　　了却父母生前愿，

　　大猛他九泉之下也放心。

　　矿上更需男子汉，

　　二猛去更合适比我强万分！

　　胖大嫂　金竹，你……

　　二秃嫂　（赞许她）懂理，懂理！

　　二秃子　（对二秃嫂）你才晓得他懂理，哈哈！哈哈！我的侄媳妇讲的话硬打得一万个圈（迫不及待地从金竹手中夺过表来）

　　胖大嫂　（对二秃子）你……

　　二秃子　我何什？是她让的。（将表递给二猛）快填，快填！

　　二　猛　（将表递给金竹）嫂嫂，你快填吧！

　　金　竹　（诚恳地）你快填吧！

　　二　猛　不，嫂嫂呀！

　　（唱）嫂嫂你与哥哥结婚五载，

　　比勤劳比节俭女衬男帮。

　　双亲病钱用尽你心甘情愿，

　　煎汤药勤护理你日累夜忙；

　　遭不幸父母俩相继辞世，

　　你省吃穿把二老礼葬山岗；

　　你待我胜过嫡亲姐弟，

　　为我的婚姻事操碎心肠；

　　到如今哥哥他因公死去，

　　党关怀送来招工表一张！

　　嫂嫂呀！（唱）

　　酸成苦辣你尝尽，

　　你招工进矿理应当。

　　（将表塞在金竹手里）

　　金　竹　（接唱）操家务份内事无须多讲，

　　敬父母爱弟妹事更寻常。

　　莫辜负你哥哥生前期望，

　　你要为自己的前途细思量。

　　二　猛　（推表）嫂嫂，你——

　　（接唱）嫂嫂力单侄年幼，

　　一家的重担落在你肩上。

　　金　竹　（唱）党已经给了我抚恤照顾，

　　更何况我还有手一双！

　　二猛弟你不要再三推让，

　　二　猛　（接唱）嫂嫂你再推让我更悲伤！

　　（金竹、二猛相互推让，二秃子从二猛口袋里抽出笔来。）

　　二秃子　（对二猛）蠢宝．填啦！

　　（二猛执笔，金竹执表，沉思有顷。）

　　二　猛　（同旁唱）代填表让她把矿进，　

　　金　竹　（同旁唱）代填表让他把矿进，　

　　胖大嫂　（旁唱）叔嫂让表感人心！

　　金　竹　（旁唱）我执表在手主意定，弟弟进矿合事合情！

　　二　猛　（旁唱）我执笔在手主意定，嫂嫂进矿地义天经！　

　　二　猛　嫂嫂，把表给我！

　　金　竹　二猛，把笔给我！

　　（金竹与二猛争表，二秃子夫妇始而茫然，终于明白，双双拦住二猛。）

　　金　竹　（唱）我进屋拿笔填好表，（急奔人内）

　　（二猛欲追入，被二秃子夫妇拖住。）

　　二　猛　（高喊）嫂嫂！　　　　

　　（接唱）你千万莫填我的名！

　　二秃嫂　（高喊）我的个贤良侄媳妇哎，你先讲的话硬要作数哪，千万莫信二猛咯宝崽的。

　　二　猛　大嫂，你快去劝我嫂嫂，填上她的名字吧！

　　胖大嫂　（高声）二猛！要得，良心好！比起那些叫化子烤火，只往自己面前扒的人硬要多活几十年！

　　二秃子　（旁白）哎吔，她咯硬是舌子底下打人哒！（转对胖大嫂）胖大嫂，咯是我胡家的家庭问题哪！

　　胖大嫂　家庭问题就不准人家讲公道话？金竹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的事我可以作一半主！

　　二秃子　（声调长拖）我是大猛的堂叔！

　　胖大嫂　哼，堂叔何什？怕还搞家族主义！

　　二秃嫂　家族不家族，金竹的话要算数！

　　二　猛　我的话也要算数！（对胖大嫂）大嫂，我找苏主任去。（冲下）

　　二秃子　（急喊）二猛，二猛！（无可奈何地）唉！

　　二秃嫂　（急喊）二猛，二猛！（无可奈何地）唉！　

　　金　竹　（拿表急出）二猛呢？

　　二秃嫂　咯个宝崽，找苏主任去了！

　　金　竹　没关系，我把表送给苏主任去！（急下）

　　二秃子

　　二秃嫂　

　　胖大嫂　（猛然想起）她到底填的哪一个呢？（追下）　

　　（闭幕。）

　　第三场

　　（前场七天后，竹峰大队代销店，凤月房内。）

　　（二幕前，金竹推二猛上。）

　　金　竹　走啦！

　　二　猛　嫂嫂，我不想去。

　　金　竹　人家已经回心转意，你就要顺水推舟啦。

　　二　猛　她回心转意，还不是看见我当了国家工人。在先我在公社煤窑钻洞子，她当了大队供销点营业员，那尾巴硬翘到天上去了。

　　金　竹　哎吔，买件东西也要挑选挑选，何况找对象是件终身大事，人家当然要考虑啦！她已经跟我讲好了，准备亲手给你做件衣服，约好今晚去量尺寸！

　　二　猛　嫂嫂，布是你出钱买的，何必一定要她做？

　　金　竹　咯也是人家一份心意啦！快去！

　　（二猛依然未动。）

　　金　竹　为了你的婚事，你哥哥不知操过好多心啊！（哽咽）

　　二　猛　好，我去，我去！

　　金　竹　（拭泪）咯就对了。（与二猛分头下）

　　（二幕开。）

　　（代销店营业员凤月的房问，这是用货柜隔开的小卧室，花花绿绿的，摆设虽不豪华，但很讲究。一架崭新的缝纫机摆在十分显眼的地方。）

　　（凤月在等人。）

　　凤　月　（唱）这山村谁不夸我长得美，

　　柳叶眉下一对大眼睛。

　　高中毕业有文化，

　　能写会算伶俐又聪明。

　　偏偏的找对象不中意，

　　低不就来高不成。

　　今年里与二猛谈了两个月，

　　思前顾后我又想挂筒。

　　欲挂筒时传喜讯，

　　二猛他进矿当了工人！

　　我冷水里面冒热气，

　　好在并未正式断红绳！

　　昨晚上他的嫂嫂来了讯，

　　替他做件新衣要我亲手缝。

　　约好今晚量尺寸．

　　我正好温温他那冷却的心，

　　时新食品挑几样，

　　等待二猛进店门。

　　二秃子　（喜洋洋地上，敲门）

　　凤　月　（欣喜地）来哒，来哒！（开门，脱口喊了一声）二猛！

　　二秃子　（进门）不是二猛是二叔。

　　凤　月　（羞态）姨爹！　

　　二秃子　我是你的姨爹，又是你的二叔，还是你的媒人呐！

　　凤　月　晓得咧！

　　二秃子　你晓得，我问你，你要和二猛挂简的时候，是哪个叫你莫急啰！

　　凤　月　那是姨爹你老人家的先见之明！

　　二秃子　你晓得二猛能够进矿当工人吃国家粮，又是哪个的功劳？

　　凤　月　那我就……

　　二秃子　那你就搞数不清哒，妹仔呀！

　　（唱）那一天矿里来首长，

　　请我这大辈子去作商量，

　　决定哪个把矿进，

　　会一开始就架式抢！

　　多数人赞成金竹去，

　　尤其是那个胖婆最猖狂！

　　眼看二猛没得份，

　　我屋中一站就开腔！

　　道理讲了一点两点三四点五六点七八点上十点

　　点点讲二猛进矿最应当，

　　讲得那首长放肆把头点，从一点点到第十点，

　　点上了二猛吃国家粮。

　　最后我又把意见提，

　　照顾他不下井当个司机长。

　　凤　月　（唱）姨爹你果真神通大，

　　二秃子　（唱）都是为你们早成双。

　　将来你们日子过得好，

　　凤　月　（唱）绝对不把二叔姨爹忘。

　　二秃子　真的？

　　凤　月　哪个还跟你老人家讲假话啰！

　　二秃子　妹子！

　　（唱）那一场舌战是取了胜，

　　可就是肚子里面饿得慌。

　　直到如今——

　　哎哟！还有影响。

　　凤　月　（唱）姨爹呀！虎骨酒，花生糖，

　　炒瓜子，喷喷香。

　　代销店里样样有，

　　你想吃那桩就拿哪桩。

　　二秃子　（唱）饼干太粗我吞不下。

　　烘糕的后味不太长，

　　其余的每样来一点，

　　最好来袋新到的“华乐香！”

　　凤　月　（指桌上）喋，早给您老人家准备好了！

　　二秃子　你晓得我会来？

　　凤　月　晓——得！

　　（二秃子狼吞虎咽。）

　　（二猛上，敲门。）

　　凤　月　哪个，下班哒，要买货，明天来。

　　（二猛踌躇有顷，再敲门。）

　　凤　月　啊！来哒，来哒！（开门）二猛，快进来。坐啰！

　　二　猛　二叔也在这里呀！

　　凤　月　姨爹，吃完了吗？

　　二秃子　那我这才架势哩！

　　凤　月　姨爹，咯些东西吃不了，带回去啦！

　　二秃子　（会意）啊！好，好，好！（慌忙把桌子上的副食品全部扫进口袋，挟着酒瓶匆匆下）　　

　　凤　月　（指凳）二猛，坐啦！　　　

　　（二猛腼腆地坐下。）

　　凤　月　当工人了，架子大了，看我们咯些农村妹子不起了呀！

　　二　猛　我哪里看不起农村妹子！

　　凤　月　莫当真，跟你开玩笑的！（拿出一截布料来）表嫂叫我给你选段布，做件衣，你看，咯衣料合意不？

　　二　猛　（目不斜视）国家出的布，我都合意！

　　凤　月　那给你做件花衣，也合意？

　　二　猛　（不加思索）合意！

　　凤　月　（笑弯了腰）哈哈哈……（笑完了，端过来一盘糖果，递过来一杯香茶。）

　　二　猛　（默默地接过香茶）

　　（唱）曾记得两月前婚事初讲，

　　她和我常来往问短问长。

　　自从她安排到了代销店，

　　就对我冷冰冰怪调凉腔。

　　比今晚完全是两副模样，

　　是真情是假意难以猜详。

　　但愿她从今后回心转意，

　　但愿她像嫂嫂贤惠善良。

　　不辜负哥哥他生前热望，

　　不枉费嫂嫂一片苦心肠。

　　凤　月　看你咯样子，一定还在生我的气，是吗？（挨近二猛坐下）其实，我……是蛮喜欢你的哟！

　　二　猛　（起身）真的？

　　凤　月　（深情地）你不信就剖开我的心看看啦！

　　二　猛　只怕你作不得主哟！

　　凤　月　（哈哈大笑）我喜不喜欢你还要别个作主！

　　二　猛　你的那个姨妈还没开口哒！

　　凤　月　嗨！新社会恋爱自由，婚姻自主。

　　二　猛　你那个姨妈是远近闻名的……

　　凤　月　我心里有数啰！你呀！

　　二　猛　那你就量吧！（脱罩衣给凤月）

　　凤　月　咯性急呀？

　　二　猛　时候不早了。

　　凤　月　（指二猛的衣）咳！咯量得准？！

　　二　猛　那你看哪样量啰！

　　凤　月　来！（拿出布尺，在二猛身上比划）咯样量得准些！

　　二　猛　好咧，你就快点量吧！

　　凤　月　好，我就量，我就量！

　　（唱）一根布尺长又长，

　　我与二猛哥哥把身量。

　　（二猛羞涩地连续后退，凤月跟着前靠。）

　　凤　月　站拢些啦，隔咯远，何里量得准啰！

　　（唱）你的肩宽是一尺五，

　　二尺三寸是衣长！

　　二　猛　（唱）你快点子量，

　　凤　月　（唱）我在这里量，

　　叫声哥哥你莫打岔，

　　做长了会成道士装！

　　（凤月左量右量，二猛转身，凤月跟着打转转。）

　　凤　月　怕么子啰，我又不吃人！

　　（唱）一根布尺长又长，

　　我与二猛哥哥把身量。

　　你的领围是一尺三，

　　二尺八寸是袖长！

　　二　猛　啊！我的袖子有二尺八寸长？！

　　凤　月　（仔细一看）啊。搞错哒，搞错哒，是一尺八，是一尺八！

　　二　猛　（唱）你快点子量，

　　凤　月　（唱）我在这里量，

　　叫声哥哥你莫催我，

　　喋！

　　袖子多了一尺长！

　　一根布尺长又长，

　　我与二猛哥哥把身量。

　　（凤月量胸围，左一圈，右一圈，二猛跟着转动。）

　　二　猛　凤月，你何什咯样量不准哪！

　　凤　月　（深情地）量不准，量不准，我总总会要量准的，你呀！

　　二　猛　我何什？

　　凤　月　你……你……你……

　　（唱）你进矿千万莫下井，

　　二　猛　都不下井，那煤何得出来！

　　凤　月　蠢宝，还有别个挖啦！

　　（唱）下井是个黑炭郎。

　　二　猛　你！

　　凤　月　（唱）你开开机器几多好，

　　一不累来二不脏。

　　二　猛　凤月，你这话……

　　凤　月　哎吔！我咯些话都是为你好呀！（按二猛于凳上）二猛哥呀！

　　（唱）这件新衣不平常，

　　穿在身上暖心房。

　　见它就把我凤月想，

　　这里面针针线线线线针针情意长。

　　二　猛　（打喷嚏）嗨啾！

　　（接唱）我着了凉！

　　凤　月　（给二猛披衣）你进矿后，一定要来信呀！

　　二　猛　（应声）嗯！不早了，我要走了！（边说边走，下。）

　　凤　月　哎……你何什略性急哪，还没喝茶哒！（急忙端起茶杯，追至门边，无可奈何地将茶水一泼）唉！木菩萨！

　　（灯暗。幕闭。）

　　第四场

　　（距前场一年半，深秋。）

　　（二幕前二秃嫂上。）

　　二秃嫂　（韵白）二木蔸真是木到了功，电机车开得上好的，偏要报名去当井下工。凤月几次劝他斟工种。他都当作耳边风。也怪咯凤月妹子没得用，管不住男子汉算么子女人。

　　（凤月上。）

　　凤　月　姨妈，他又来了信。

　　二秃嫂　讲些么子？

　　凤　月　还不是翻来复去几句现话，要人挖煤啦，下井光荣啦，多作贡献啦。……

　　二秃嫂　算哒，算哒！这都是听了他那位贤良嫂嫂的。唉！他要是把你的话也当作圣旨一样，就好了。

　　凤　月　当圣旨？

　　二秃嫂　你呀，还差得远！黊工种的事，以后还好说，只有一件事，我真替你担心啊！

　　凤　月　么子事？

　　二秃嫂　（唱）一年来他又拿工资又得奖，

　　被金竹一把捞归了私房。

　　对姨妈少孝敬暂且不讲，

　　连你也撒在一边歇荫凉。

　　二木蔸每次轮休只往家里跑，

　　帮金竹做完咯桩忙那桩。

　　你将来过门就是细媳妇，

　　两口子做牛马养活他一蔸姜。

　　凤　月　（唱）你已经要姨爹给她找对象，

　　嫁走她我就是个独家庄。

　　二秃嫂　你还在做梦呢！

　　（唱）你姨爹介绍她嫁给赵科长，

　　这蠢婆直到如今没答腔。

　　凤　月　那怎么办呢？

　　二秃嫂　怎么办，想别的办法啦！

　　（唱）马上逼她把家分，

　　到那时你大摇大摆把家当。

　　凤　月　（唱）还未过门就闹分家，

　　怕只怕旁人背地论短长，

　　二秃嫂　（唱）顾了面子就要丢里子，

　　你看还是哪头强？

　　凤　月　姨妈，还是你老人家的想法高明。

　　二秃嫂　妹子，照我的办不会错！姨妈总总是为你好啦！

　　凤　月　就怕分家的事，二木蔸不肯答应。

　　二秃嫂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凤　月　看我的本事？

　　二秃嫂　唉，你何里咯样不懂事喽！来，姨妈慢慢来教你。（拖凤月下）

　　（二幕开，金竹家后院。）

　　（二猛背挎包上。）

　　二　猛　（唱）昨夜胖嫂来电话，

　　嫂嫂病了好几天。

　　恨我未能生翅膀，

　　一下飞到家门前。

　　嫂嫂，小英！

　　（胖大嫂扶金竹牵小英从屋内走出。）

　　小　英　（扑向二猛）叔叔，妈妈病了。

　　胖大嫂

　　金　竹　二猛。

　　二　猛　大嫂。嫂嫂，你的病怎么样了？　　

　　金　竹　多承大嫂照顾，打了针，吃了药，如今好多了。

　　胖大嫂　在床上困了好几天，今天才下床，一屋的事都靠她一个人，连小英都急坏了，天天缠着我，要叔叔回，要叔叔回！

　　二　猛　咳！嫂嫂，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胖大嫂　早点告诉你，昨天的电话，还是瞒着他打的，刚才还在埋怨我呢！

　　二　猛　嫂嫂，你呀！大嫂，太谢谢你了。（取出一包糖，一件花衣）小英，来吃糖，喜欢这件花衣吗？

　　小　英　喜欢，喜欢，妈妈不给我做花衣，叔叔给我做花衣，喜欢，喜欢！

　　金　竹　（制止地）小英！

　　二　猛　（取出一件尼龙衣）嫂嫂，去年哥哥要给你做件毛线衣，你硬是舍不得，如今天气凉了，你又有病，快穿上吧！

　　金　竹　买咯样好的衣！

　　二　猛　（掏钱）嫂嫂，这是我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

　　金　竹　哪里咯样多？

　　二　猛　三季度夺高产，我得了个一等奖。

　　胖大嫂　不错，不错，硬赶得上你哥哥。总算没辜负你嫂嫂的一片心意。

　　二　猛　（拖锄头）嫂嫂，我挖土去。）

　　金　竹　（一把夺过锄头）也跟你哥哥一样，进屋茶都不喝，就急着做事。来，喝了茶，就到凤月家里去！

　　胖大嫂　你就让他去挖土吧，凤月家里等下再去也不迟。

　　金　竹　大嫂，你不晓得，为了二猛报名下井的事，凤月正和他闹矛盾。二猛，我看，要是有机会的话，你斢回来开电机车也好呀！

　　二　猛　那怎么行，你和哥哥不是经常讲，一个人不能光想自己，也要想想别人，想想对国家和社会的责任吗？

　　胖大嫂　讲得好，金竹，二猛真是越来越像他哥哥了。他一回来，我就放心了。我走了（出门后旁白）金竹是该找个好帮手了！（下）

　　（二猛拿锄头又欲走出，金竹拦住。）

　　金　竹　怎么，不听话了。二猛，千万不能任性啊！快去，好好和她谈谈！啊！就这样走，那怎么行，我给你拿件衣来。

　　（金竹入内，凤月一阵风地跑上。）

　　凤　月　二猛，回来就只往咯里跑，我那里脚都不抬！

　　金　竹　（拿衣上，交给二猛）凤月，他正准备来看你。（拿起尼龙衣）喋，他还给你买了件衣哩！

　　凤　月　（忸怩地）……

　　二　猛　（趁凤月不注意时，一把夺过尼龙衣）嫂嫂。……

　　金　竹　啊，凤月，他是要亲手送给你。（推二猛送去）还怕丑呀，凤月，快拿去。

　　（凤月一把拿过，将尼龙衣抖开，放在身上比划。

　　金　竹　喜欢吗？

　　凤　月　（向二猛一笑）喜欢。下次买，颜色还要漂一点，最好是桃红色的。

　　金　竹　你们坐啰，坐啰！我给你们泡茶去！（带小英入内）

　　二　猛　我写的信你收到了吗？

　　凤　月　（挑畔地）收到了，也看了，怎么样呀？

　　二　猛　怎么样？

　　（唱）我生来是个木菩萨，

　　如今又下井当了黑灶神。

　　你若嫌弃就照直讲。

　　勉强的“买卖”做不成。　　　

　　凤　月　（唱）你的话我听了实在好笑，

　　我的心未必你猜量不到。

　　二　猛　你的心……

　　（唱）一年来你为何左拗右拗，

　　凤　月　（唱）考一考你的思想牢不牢。

　　二　猛　（唱）你这种考法真正巧。

　　凤　月　好，好，好！

　　（唱）小误会从今后一笔勾销。

　　（金竹端茶上，小英同上。）

　　凤　月　（旁白）姨妈要我和她分家的事，还没讲哒！我还没过门，当着他嫂嫂怎么好开口呢？嗯！二猛，我们出去走一走吧！

　　（二猛犹豫。）

　　金　竹　对，出去走走，出去走走！

　　小　英　我要叔叔抱，我要跟叔叔去！

　　（二猛欲回身抱小英，被凤月拖走，小英哭。）

　　金　竹　叔叔有事，小英莫哭，妈妈给你穿花衣。（抱起小英）小英，叔叔姨好不好？

　　小　英　叔叔好，阿姨不好。

　　金　竹　呃，不，叔叔好，阿姨也好，叔叔和阿姨在一起更好，懂吗？

　　小　英　懂。

　　金　竹　真乖。（亲小英，望着二猛和凤月远去的背影点头微笑）

　　（切光。闭二幕。）

　　第五场

　　（紧接前场，晚上。金竹家堂屋。）

　　（二幕前二猛上。）

　　二　猛　（唱）原以为凤月思想有转变，

　　没想到刚才交谈露原形。

　　催结婚先要彩礼八百块，

　　未过门就逼叔嫂把家分。

　　（凤月追上。）

　　凤　月　二猛，二猛！那些条件——

　　（唱）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二　猛　（唱）要我答应万不能。

　　凤　月　（唱）不答应休想把婚结，

　　二　猛　（唱）我宁可一世打单身。

　　（二猛愤然下。）

　　凤　月　二猛，二猛！

　　（二秃嫂上。）

　　凤　月　姨妈，你看他就这样走了，我怎么办呢？

　　二秃嫂　怎么办？你还跪着求他不成。你放硬泼一些，他过几天自然会要找上门来的。

　　凤　月　我软的硬的都来了，他总总不听，他咯样的人自己不会打转转，姨妈，你快帮我去转个弯啰！

　　二秃嫂　要我去转弯，真没得用！除了他怕找不到男人？

　　凤　月　（哭）

　　二秃嫂　好，好，你回去，我去找他。

　　凤　月　好姨妈。（笑下）

　　二秃嫂　要我问起人家去转弯，我从来没发过一字！哎，这一个硬不想分家，那一个连嫁个科长都不想，这里边硬有鬼！一定是……，哼！这样的事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的眼睛！二木蔸，二木蔸，我定要叫你自己找上门来求我！

　　（二幕开，金竹家堂屋，户外夜景朦胧，金竹在灯下缝补衣服。）

　　金　竹　（唱）听窗外竹叶迎风唰唰响，

　　丛林中清泉流水淙淙鸣。

　　小英儿已安睡心宁人静，

　　灯光下补衣服理线拈针。

　　二猛和他哥哥一个样，

　　从不把穿着打扮放在心。

　　他哥哥遗下的旧衣服，

　　打几个补钉又穿上身。

　　这衣上留下了大猛多少汗渍印，

　　如今是旧痕上面加新痕！

　　这衣上我缝过多少针和线，

　　如今是补钉上面加补钉。

　　旧针线缝上了夫妻恩和爱，

　　新补钉连结着兄弟叔嫂情。

　　愿二猛和凤月不再生波折，

　　早完婚一家和睦过光阴。

　　（胖大嫂上。）

　　胖大嫂　（唱）我心中有事不讲不痛快，

　　就好比一根骨头卡在喉咙里。

　　凤月和二猛哪能配成对，

　　金竹配二猛那硬蛮相宜。

　　我不妨为他俩牵牵红线，

　　莫性急先试试她的心意。

　　我就是这个主意。（敲门，轻声地）金竹，金竹！

　　金　竹　啊！大嫂！（开门）

　　胖大嫂　小英睡着了！

　　金　竹　嗯，大嫂请坐。

　　胖大嫂　啊，又在给二猛补衣服呀！你们叔嫂和睦友爱，二猛的对象硬要像你一样贤良才好啊！

　　金　竹　凤月比我强得多哩！

　　胖大嫂　只怕难得。哎，二猛和凤月么子事谈得咯样久？

　　金　竹　（笑）谈恋爱嘛！

　　胖大嫂　谈恋爱，我看合心的一谈就拢，不合心的再谈久些也是空的。

　　金　竹　大嫂，咯号事性不得急啊！

　　胖大嫂　唔，咯号事性不得急。嗯，性不得急。金竹！

　　（唱）二猛朴实憨厚没得多话讲。

　　和大猛一样好硬像一个人。

　　金　竹　（唱）他在矿上工作积极人称赞。

　　回家来分担家务忙不停。

　　胖大嫂　这你就硬讲对了。　　　

　　（唱）他待小英胜过亲生女，

　　这硬是一个好家庭！

　　金　竹　（唱）大嫂看了也高兴，

　　胖大嫂　（唱）我笑在眉头喜在心。

　　金　竹　（唱）愿只愿好家庭锦上添花，

　　胖大嫂　快拢边了！

　　金　竹　啊！

　　胖大嫂　（掩饰地指金竹手中的衣）你看，这一边再缝几针就拢来了！

　　金　竹　嗯。

　　胖大嫂　金竹，你和二猛两个人倒是蛮合心，只是那位凤月姑娘……

　　金　竹　凤月人聪明，又有文化，只要和二猛多接近，就会合心的。

　　胖大嫂　她呀，是个势利眼！

　　（接唱）凤月和二猛不会一条心。

　　一年来她热一阵来冷一阵，

　　金　竹　（唱）闹点小矛盾也是常情。

　　我正在为他们作准备，

　　腊月过后就完婚。

　　（金竹手中线滑出了针眼。）

　　胖大嫂　啊！线断了。

　　金　竹　是线滑出了针眼。

　　胖大嫂　啊。那就快再穿进去。来，来，来！我来替你穿针——引线。

　　金　竹　不用，我自己来穿。

　　胖大嫂　啊。你要自己穿，好，好！金竹呀！

　　（唱）你也要为自己想一想，

　　我愿你无心插柳柳成荫。

　　金　竹　大嫂？

　　胖大嫂　你听我讲：

　　（唱）自从大猛去世后，

　　你从未宽过一天心。

　　家庭重担你一人挑，

　　有苦不说别人不晓我知情。

　　虽说是叔嫂两个多和顺，

　　也毕竟比不上夫妻恩爱深。

　　如今不兴讲封建，

　　寡妇再配是常情。

　　我劝你早把主意定，

　　你心上哪个如意就和哪个快结婚。

　　金　竹　（默然）

　　胖大嫂　（旁白）咯回硬讲中了。金竹，你要是想好了，就早点跟我大嫂讲呀！（笑下）

　　金　竹　（唱）大嫂平日最直爽，

　　今日里话中有话露隐情。

　　（拿出田螺看，陷入沉思。

　　（唱）大嫂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金竹我是无心还是有心？

　　她说的那个人分明是二猛，

　　他和大猛真像是一个人。

　　未必我心中已经将他爱？

　　莫非二猛他，他，他也有这样的心？

　　哎呀！

　　我刚才想些什么事，

　　似有人语耳边闻。

　　莫非二猛把门叫，

　　（慌忙中将田螺放在桌子上，出门看望。）

　　不见人影只有风声。

　　（转身关门。）

　　面红心跳，

　　好难为情！

　　我不能这样想。

　　我不能这样行，

　　我比他年纪大。

　　我已经结过婚。

　　他是五月的新竹正葱翠，

　　凤月是二月的桃花花正红。

　　他俩结合才相配，

　　我不能为自己不顾别人。

　　（伴唱）压平心头浪，

　　坐下把衣缝。

　　边缝衣，边等人，

　　不能等，夜已深。

　　平日等他心平静，

　　今日为何心不宁？（金竹重唱）

　　（钟敲十下）还不回来吃饭？也可能不回来了。

　　二　猛　（心情沉重地上，站在门外。）嫂嫂！

　　金　竹　（慌乱地）来了！（开门）二猛，我给你热饭。

　　二　猛　我不饿。

　　金　竹　哪有不饿的。

　　（金竹将饭菜放入炉上锅内，煽火。）

　　二　猛　嫂嫂……（欲言又止）

　　金　竹　你，你怎么啦？

　　二　猛　我……不和她谈了。

　　金　竹　啊！不和她谈了！

　　二　猛　嗯，她催我结婚。

　　金　竹　（吁了一口气）唔！她催你结婚，那好呀！你怎么倒不和她谈了！

　　二　猛　嫂嫂呀！

　　（唱）凤月她催结婚先把条件摆，

　　一开口就要彩礼八百块。

　　金　竹　（唱）催结婚是好事莫愁彩礼，

　　二　猛　（唱）她是爱二猛还是爱钱财？

　　金　竹　（唱）这事不能单把凤月怪，

　　旧风俗要慢慢才能改过来。

　　二　猛　（唱）你当年不嫌贫困不嫌苦，

　　自带衣服自带鞋，

　　一颗碧螺表情意。

　　提一个小布包走到我家来。

　　何曾要彩礼？

　　何曾讲铺排？

　　过门就把爹妈奉，

　　一家相处多和谐。

　　你那样才是真情爱，

　　哪像她拿爱情作买卖还把价抬。

　　金　竹　（唱）她是她我是我各有长短，

　　拿她比我不应该。

　　二　猛　（唱）她要彩礼犹自可。

　　更不该逼我们把家分开。

　　金　竹　要分家？

　　（旁唱）几年来与大猛苦心撑持，

　　怎忍心在我手一劈两开。

　　为使他俩的婚事能顺畅，

　　我必须强把酸痛心里埋。

　　二猛呀！

　　兄弟分家是常事，

　　叔嫂分家更应该。

　　如今房子已经修整好，

　　分开家你俩的生活更好安排。

　　二　猛　（唱）嫂嫂待我们情谊深似海，

　　为成全我和她你费尽心裁。

　　上次该你招工你不去，

　　让给二猛一片苦心为谁来？

　　整修新房，受尽劳累，

　　冒雨担砖，又把病害，

　　这桩桩件件件件桩桩怎能忘怀！！

　　她千不该万不该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把好心的嫂嫂当作包袱一脚踢开！

　　金　竹　二猛！

　　（唱）只要你俩相亲爱，

　　这样的小事何必挂心怀。

　　二　猛　（唱）不管嫂嫂怎样讲，

　　刀劈斧砍我也不和你分开！

　　金　竹　（慌乱地）

　　（唱）莫发痴，莫发呆，

　　叔嫂哪能永远不分开？

　　明天就把彩礼送，

　　选一个好日子把她接过来。

　　（金竹强自抑制自己的感情，抽身进房，二猛内心十分矛盾，来回走动，无意中看到桌上的碧螺，拿在手中，边看边想。金竹手拿两个小布袋，平静地走出来。）

　　金　竹　二猛，快拿去。

　　二　猛　什么？

　　金　竹　八百块钱。

　　二　猛　八百块钱？

　　金　竹　嗯，这里边五百块，是你每个月交给我的工资和奖金。

　　二　猛　啊？我交给你的工资和奖金，你一个钱也没用。

　　金　竹　特为存下来，留给你们结婚用的。这里边三百块，是你哥哥的抚恤金。

　　二　猛　哥哥的抚恤金！（万分激动）嫂嫂！不，这……我不能要！就为了我，你们舍不得穿，舍不得吃，你连一件毛线衣都舍不得买，甚至连小英要做件花衣你都推说没得钱，你把好处都给了别人，自己却什么也不留。

　　金　竹　想起爹妈临终的嘱咐，你哥哥在世时就再三讲过，再怎么艰难，也要为你讨好这门亲！二猛，只要你们好，我就什么都有了。

　　二　猛　（激动地）嫂嫂！你应该过得好，你应该比别人过得更好，我不能让你再受苦受累了，我决不能抛开你不管，决不和你分家。嫂嫂，让我们永远成为一家吧！

　　金　竹　（慌乱地）什么？什么？

　　二　猛　（掏出田螺）嫂嫂，你把它给了我吧！

　　金　竹　啊！二猛！

　　二　猛　嫂嫂！

　　金　竹　不，二猛……我已经有了……

　　二　猛　谁？

　　金　竹　赵……赵科长。

　　二　猛　（痛苦地抱着头，然后缓缓地说）嫂嫂，我……（把田螺塞在金竹手中，　　冲出门外，狂奔而下）

　　金　竹　（手捧田螺）二猛！

　　（灯骤暗。）

　　第六场

　　（前场第二天早上。）

　　（金竹家自留地上。）

　　（二幕前，二秃嫂上，边走边看纸条，得意地。）

　　二秃嫂　（唱）老娘我几句话想得真巧妙，

　　闹分家全凭这张小纸条。

　　二秃子　（上，焦急地）唱，唱，唱，不晓得哪根肠子快活？！快拿钱来。

　　二秃嫂　么子钱？

　　二秃子　赵科长的谢媒钱。

　　二秃嫂　到手的钱还有退呀！喋！

　　（接唱）买了手表又扯衣料，

　　二十张“工农兵”全报销。

　　二秃子　哎吔！糟了！

　　（唱）金竹她不爱赵科长，

　　得了钱没人去怎么开交？

　　二秃嫂　咯好的地方她都不想去，是么子原因，你清白不？

　　二秃子　那我还连没研究。

　　二秃嫂　研究，研究？（递纸条）这里有一个好材料，你去研究啦。

　　二秃子　（看纸条）哎，有咯号事？！

　　二秃嫂　没得咯号事，两叔嫂会好得咯样粘起来？亏你还经常在外边吹牛皮，讲你那侄媳妇如何如何好，好啦，这回看你咯张老脸皮往哪里放？

　　二秃子　要她堂堂正正嫁人又不嫁人，到屋里搞些略号路。走，老子找她去。（两人同下）

　　（二幕开。金竹家自留地，松竹林中一排小梯土，种满白菜、萝卜。远处可见山间小瀑布，二猛的衣服挂在树枝上，二猛在挖土整畦，时而站立挥汗。）

　　二　猛　（唱）昨夜晚太激动一言出唇，

　　到如今悔恨交加心不宁，

　　爱嫂嫂我虽是情真意挚，

　　索碧螺太莽撞于礼不恭，

　　纵然嫂嫂不会责怪我，

　　我心里总觉得难以为情。

　　金　竹　（内喊）二猛，二猛！

　　二　猛　呀！嫂嫂来了。（奔下）

　　（金竹携小英上。）

　　金　竹　（内唱）昨夜晚二猛弟匆匆离家，

　　（上唱）我一夜未合眼心乱如麻。

　　巧言拒绝非本意，

　　想忘他偏偏忘不了他。

　　二猛，二猛！

　　难道他含羞恼连夜回矿，

　　怕的是沟深坡陡他心慌意乱失足跌落山洼。

　　倘若他有个三长和两短，

　　想到此不由人浑身发战冷汗交加。

　　小　英　妈妈，衣，叔叔的衣。

　　金　竹　（取衣）人呢？

　　小　英　叔叔，叔叔！（边喊边下）

　　金　竹　（焦急地四处张望，发现挖过的土）啊，他还在给我挖土。

　　二猛呀！

　　（唱）你依然一片深情把我牵挂，

　　忍饥渴冒霜露为我把土挖。

　　你怀抱一团火，

　　胸无半点瑕！

　　我从未把你怪，

　　你何不早回家？

　　小英儿为寻你不肯端碗，

　　二猛呀你就不怕急坏她。

　　（二猛抱小英上。）

　　小　英　妈妈，叔叔来了。

　　二　猛　嫂嫂……

　　金　竹　二猛，你……

　　二　猛　嫂嫂，我对不起你！我……我不知道你已经有了。

　　金　竹　这……我一点也不怪你，你不要难过。

　　二　猛　嫂嫂，你找到了一个好对象，我心里很高兴。你和赵科长一定会过得幸福的！

　　金　竹　二猛，那些快不要讲了！你和凤月的事呢？

　　二　猛　嫂嫂，你放心吧——我听你的。

　　金　竹　好，那就快回去吃饭吧。

　　（小英拖二猛。）

　　小　英　叔叔，叔叔，快回去吃饭！（拖二猛下）

　　金　竹　（望着二猛背影）多好的人呀！

　　（二秃子、二秃嫂上。）

　　二秃子　到处找，还是躲在这里呀！

　　金　竹　二叔，二婶！

　　二秃子　还在咯里二叔二婶，你硬丢尽了我们胡家的脸咧！

　　金　竹　（一惊）二叔二婶，我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对？

　　二秃子　乌龟吃萤火虫，自己心里明白！

　　二秃嫂　莫发火，莫发火，你把这张条子念把她听啦。

　　二秃子　你听啰！不唱西来不唱东，单唱胡家一丑闻，有个寡妇叫金竹，不受……不受……

　　二秃嫂　不爱嘞。

　　二秃子　啊！（接念）有个寡妇叫金竹，不爱别人爱满叔。弟不弟，嫂不嫂，暗中勾搭……哎哟。下边的话更加难听，莫念臭了我的嘴巴。（丢条子给金竹）你自己去看。

　　金　竹　这……这……这……真是太欺负人了！

　　二秃子　欺负人？无风不起浪，人家这样讲，总有一点根据。

　　二秃嫂　孤男寡妇扯常在一起，一个不愿娶亲，一个不想改嫁，你们咯还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婆子，摆明摆白的场合！

　　金　竹　二叔，二婶，你们咯是甚么意思？

　　二秃嫂　甚么意思？你只莫装面糊。

　　二秃子　哼，哑巴吃汤圆，自己心里有数。

　　金　竹　难道我的为人你们不晓得？

　　二秃子　晓得又怎么样？还封得住人家的嘴巴！你如今是白竹布掉进染缸里，万担河水都洗不清！

　　金　竹　（气极）哎……

　　（唱）流言伤人太可畏，

　　（胖大嫂上。）

　　胖大嫂　金竹，金竹！怎么啦？

　　金　竹　大嫂！

　　（接唱）我有口难辩是和非。

　　胖大嫂　出了么子事？

　　二秃子　么子事？（指纸条）写在咯上面，你看哪。

　　胖大嫂　（看纸条）这是哪个没天良的造的谣？金竹，不要怕！酒好讲不酸，人好讲不坏，莫听那些鬼话！

　　金　竹　（接唱）二猛他亲未成名声最要紧，

　　这样的黑锅他怎能背？

　　凤月与他正在闹矛盾，

　　更难禁这股阴风到处吹。　　　　

　　胖大嫂　金竹，快莫那样想。

　　二秃嫂　金竹，你真要为二猛和凤月着想，就该嫁人，要不然，咯号空话总会有听的。幸好凤月妹子还不晓得，要是他晓得了，那会吵得不好看！

　　二秃子　快依我的，改嫁给赵科长，把这件事遮过去算了。

　　胖大嫂　你们两公婆真会唱戏啊，哼！

　　（唱）你们两公婆，主意真不差。

　　又是逼改嫁，又是闹分家。

　　二猛招了工，你们把她夸。

　　好处到了手，一脚踢开她。

　　一心为自己，良心手里提。

　　二秃子　（气得跳起来，冲向胖大嫂）你……

　　二秃嫂　（忙拦开二秃子）一心为自己，哪个不为自己？你不为自己？金竹不为自己？我早就听人家讲了，金竹把招工指标让给二猛，就为的是以后好和他成家。

　　金　竹　（气极）你……

　　胖大嫂　金竹，气什么？他们硬要这样逼你，你干脆和二猛成亲，活活气死那戳事弄非，只想混水摸鱼的王八蛋！

　　二秃子　（连连跺脚）不成话，不成话！

　　金　竹　大嫂……

　　胖大嫂　么子不成话？正大光明的，还怕你们背起石头去打天呀！爽快些，我作介绍。　　　　

　　二秃子　你，你这是成心破坏我们胡家的名声。

　　胖大嫂　破坏胡家名声的是你们。（亮纸条）这东西是谁写的。你当我不清楚。走，到大队部对笔迹去。　　

　　（胖大嫂拖二秃子、二秃嫂，二秃嫂趁机将胖大嫂手中的纸条夺过去。）　

　　二秃嫂　（撕碎纸条）算哒，算哒，莫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二秃子　算哒？咯号事就算哒！心中无冷病，大胆吃西瓜，要对笔迹就对笔迹！

　　二秃嫂　（吼二秃子）我讲了算哒就算哒！

　　（胖大嫂与二秃子、二秃嫂纠缠在一起。）

　　金　竹　（劝解地）大嫂！

　　二秃嫂　（讨好地）金竹，亲为亲好，邻为邻安，一笔难写两个胡字，俗话讲，寡妇门前是非多，我们劝你分家，劝你改嫁，全是为你们好。

　　金　竹　二叔，二婶，你们的意思我全明白了！我个人的事，就不劳你们二位操心了。

　　胖大嫂　金竹讲得好，你们就不要狗咬老鼠，多管闲事了！

　　二秃嫂　哼！不要我管，看你们搞得好！（推二秃子下）

　　胖大嫂　（担忧地）金竹！

　　金　竹　大嫂，你放心！

　　（切光。）

　　第七场

　　（紧接前场，晚上。）

　　（竹峰大队代销店门前。）

　　凤　月　（懊丧地上）

　　（唱）刚才姨妈对我讲，

　　婚事只怕会泼汤。

　　不怨别人怨金竹，

　　她不该从中作梗搞名堂。

　　姨妈要我另外找，

　　怎奈我吃的还是农村粮。

　　凤月我该怎么办？

　　左思右想无主张。

　　（金竹上。）

　　金　竹　凤月。

　　（凤月见是金竹，不高兴地转过脸去。）

　　金　竹　凤月，你在生谁的气？

　　凤　月　生谁的气，你还不清白？

　　金　竹　（明白地）啊，……凤月，日久见人心。这是八百块钱，是二猛给你的。

　　凤　月　啊！

　　金　竹　收下吧。

　　（金竹递钱，凤月不接。）

　　凤　月　他自己怎么不来？

　　金　竹　他，为分家的事，找李支书去了。

　　凤　月　他同意分家？

　　金　竹　会同意的。

　　凤　月　真的？

　　金　竹　真的！

　　凤　月　那你呢？

　　金　竹　凤月呀！

　　（唱）分家的事我已把决心下，

　　你就不用担心它。

　　新砌的房子你们住。

　　新做的家具安在你们家。

　　闲言闲语莫轻信，

　　主意还要自己拿。

　　分开后虽不同吃一锅饭。

　　妯娌仍然是一家。

　　凤　月　（受到感动）嫂嫂！

　　金　竹　（接唱）待到腊月过后百花放，

　　我为你们腾新房、贴窗花，

　　喜喜欢欢欢欢喜喜把你接到家。

　　到那时亲友喜邻里夸，

　　夸你们一对并蒂花。

　　你们的喜事办成了，

　　嫂嫂我心里就无了牵挂。

　　（再次递钱）凤月，这是二猛的一点心意，他不会买东西，你自己去挑几件合意的吧。

　　凤　月　（接钱）嫂嫂，你真好。刚才是一场误会，你千万莫见怪。

　　金　竹　讲哪里话，我们是一家人嘛。凤月，二猛上无父母，下无兄弟，我这个做嫂嫂的手长衣袖短，帮不了你们多少忙，今后就全靠你了。

　　凤　月　嫂嫂，那算我的。你快进屋坐，我给你泡茶去。（欲下）

　　金　竹　（喊住凤月）凤月，二猛虽然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但他心地纯洁，忠厚老实，是个难得的好人啊！

　　凤　月　（羞涩地）我就是爱他这一点。

　　金　竹　那就好。（转身走，又停步）

　　凤　月　嫂嫂，你……

　　金　竹　（再次返身走近凤月）凤月，你们成家以后，要互让互谅和睦相处，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就吵起来，惹人笑话。

　　凤　月　嫂嫂！我保证不和他吵半句嘴，你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

　　金　竹　好，好，好！凤月，二猛等下会来看你，你可要在家里等着他呀！（下）

　　凤　月　嫂嫂，你好些走呀！（看手中的钱）真是太好了！

　　（唱）刚才嫂嫂报佳音，

　　一下吹散满天云。

　　桩桩件件都如愿，

　　我好比三伏天吃了冰琪淋。

　　看来闲言不足信，

　　嫂嫂还是好心人。

　　二猛等下就会来看我，

　　接待他定要热情又热情。

　　对明月把柔软的头发细细理，

　　拉他到竹林中亲亲热热谈谈心。

　　从此后再不跟他闹矛盾。　　

　　同心合力建立一个美满幸福的小家庭。

　　（兴高采烈地入内，店内火起，凤月奔出。）

　　凤　月　（急喊）起火啦！快救人啊！

　　（胖大嫂和群众若干人，有的拿水桶，有的端着脸盆，有的背着梯子，陆续上场救火。）

　　（二猛急步上。）

　　群众甲　二猛，铳药失火，火已经上屋了。

　　二猛快，上屋，断火路！

　　群众甲　（拦二猛）太危险了，不能上！

　　二　猛　救火要紧（奔入）

　　（火势越烧越猛，浓烟蔽天。）

　　群众甲　二猛爬上屋顶了！

　　胖大嫂　二猛，小心！

　　（忽然一声响，幕内惊呼！不好了，二猛掉下来啦！）

　　众　　二猛，二猛！

　　胖大嫂　快，快救人！（急奔入）

　　（灯骤暗。）

　　第八场

　　（距前场半月后。）

　　（竹峰煤矿，矿工医院病室。）

　　（二幕前，凤月提白铁桶，思绪万千，唉声叹气上。）

　　（凤月摔桶。）

　　凤　月　（唱）二猛住院已有半月久，

　　伤病情无好转令人烦忧。

　　每日里要为他喂药喂水，

　　洗脏物忙护理又累又臭。

　　又听说伤难愈合要截肢，

　　我和他三条腿怎到白头？

　　越思越想越慌乱，

　　（哭）哎呀！

　　快找姨爹姨妈把计求。

　　（二秃子，二秃嫂上。）

　　二秃子　凤月，二猛的伤好些吗？

　　凤　月　姨爹，姨妈！（哭）

　　二秃子　怎么啦？

　　凤　月　听人讲，他会要做截肢手术。

　　二秃嫂　截肢？

　　二秃子　就是锯腿咧！锯了腿，就是咯个样子哒，（做跛子状）咯一世何得上岸！我们胡家屋里的坟山何什咯样不贯气！

　　凤　月　啊！我可怎么办哪？

　　二秃嫂　你会要受一世的阳罪哪！

　　凤　月　呜……（抱头痛哭）我咯一世何得了啰！

　　二秃嫂　（把二秃子拉到一旁）好家伙，一个要锅补，一个要补锅。

　　二秃子　何解啦？

　　二秃嫂　（对二秃子耳语）

　　二秃子　那……二猛怎么办？

　　二秃嫂　顾得这头，就顾不了那头。你就不想想那二十张工农兵票子？

　　二秃子　怕莫是要得呀！

　　二秃嫂　（走近凤月）妹子，快莫哭了，还有一件难办的事没告诉你哩！（向二秃子使嘴）

　　凤　月　还有么子事？

　　二秃子　就是那次失火事故，大队查明，是你把火柴蒂丢在铳药上引起的，商店损失不小。大队作了决定，撤销你的代销员，还要赔款三百块。

　　凤　月　哎呀！咯又何得了，姨爹姨妈快给我拿主意啰！

　　二秃嫂　姨妈跟你生亲了，会想主意的，只是我的办法一时还来不赢哒！（向二秃子努努嘴）

　　二秃子　主意是有一个，就怕你不同意。

　　凤　月　姨爹快讲罗。

　　二秃子　嫁把赵科长去啦！

　　凤　月　哪个赵科长？

　　二秃嫂　就是你姨爹给金竹介绍的那个人。

　　凤　月　他四十多岁了，年纪比我大咯多，我……

　　二秃嫂　哎吔，妹子呃，男人年纪大的还疼堂客些。

　　凤　月　他胡子叉叉的，总总有些不相称嘛！

　　二秃子　咳，只要有票子，管他么子胡子啰！

　　二秃嫂　胡子总比跛子好些啦！凤月呀！

　　（唱）赵科长有权又有钱，

　　有权有钱能通天，

　　二秃子　（唱）只要你今天把头点，

　　户口一梭就到了城里边。

　　二秃嫂　（唱）三百块钱赔得起，

　　也不怕撤了这小小的代销员。

　　结婚以后把福享，

　　尽你吃喝任你穿，

　　晚上有戏看。

　　白天溜公园，

　　二秃子　（唱）要是闲着想事干，

　　找个工作也不为难。

　　二秃嫂　怎么样啊？

　　凤　月　（犹疑有顷）姨爹姨妈，我还是听你们的。（返身入内）

　　二秃子

　　二秃嫂　好，好，你快去收拾，我们在前边等你。

　　二秃子　嘿嘿，你咯只狐狸精，办法真是灵！

　　二秃嫂　妙计成哒功，还亏你咯条应声虫。你先走，我在这里等。

　　（二秃子下。）

　　（金竹抱小英，提竹篮上。凤月提包裹自病室冲出，与金竹相撞，金竹忙护住竹篮。

　　金　竹　凤月，你……

　　凤　月　（故作病态）我头痛得要死，想回去休息一下，哎哟！你来得正好，就请你替我招扶他一下吧。

　　金　竹　（发现凤月神情不对，怀疑地）你不来哒？

　　凤　月　我……

　　二秃嫂　凤月，敞开窗子讲亮话啦！

　　金　竹　你……

　　二秃嫂　（得意地）金竹呃，原先你二叔想介绍你去当科长太太，你又享不得那号福。你不去，她去啦。

　　金　竹　（气极）卑鄙！

　　二秃嫂　卑鄙？咯叫泥鳅驮肚，各寻各的路。我的凤月妹子年纪轻轻的，不能跟一个跛子过一世！

　　金　竹　凤月，你也是这样想的？

　　凤　月　我……

　　金　竹　凤月，你抚着良心想一想，二猛是为谁负的伤？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对我说的么子话？你想没想过你一走，会给他心上造成多大的痛苦？你这是在他的伤口上捅刀子呀！

　　凤　月　（有所感动）嫂嫂！

　　二秃嫂　漂亮话人人会讲，她自己要是碰到咯样的男人，保险比你还要走得快些，莫啰嗦，走！（拖凤月下）

　　金　竹　你……你……你们还有一点良心吗？！

　　小　英　阿姨，阿姨！（追凤月不及，转向金竹）妈妈，我要阿姨，我要阿姨！

　　金　竹　（气愤地在小英屁股上狠狠击了一掌。小英哭。金竹望着自己颤抖的手，热泪盈眶，一把将小英搂在怀内）小英，莫哭，都是妈妈不好。跟妈妈看叔叔去！（携小英下）

　　（二幕开。）

　　（病室。二猛坐在病床上焦急地望着窗外。）

　　二　猛　（唱）矿区内到处是热火朝天，

　　我伤未好腿将残思绪万千，

　　最难堪好时光消磨在病院，

　　怎忍心一家为我日夜把心担。

　　（金竹携小英上。）

　　小　英　（扑向二猛）叔叔！

　　二　猛　小英！（忘情地丢开拐棍去抱小英，跌倒在地）

　　金　竹　（与小英一起扶起二猛）

　　小　英　我要叔叔抱。

　　金　竹　小英，到外面去玩，叔叔有病。

　　小　英　嗯。（下）

　　二　猛　（朝外喊）凤月，嫂嫂来了，快泡茶。

　　金　竹　不用喊，我自己会泡。（捧碗给二猛）来，喝点鸡汤。

　　二　猛　嫂嫂！

　　（唱）半月来多亏你常来探望。

　　家务重里外忙不辞艰辛。

　　你对我千般关怀万般好。

　　可惜我无法报答你一片深情。

　　金　竹　这是应该的嘛。

　　二　猛　嫂嫂！

　　（唱）凤月她这一晌十分苦恼，

　　每日里长吁短叹少精神。

　　只怕我这条腿会成残废，

　　连累她我心里很不安宁。

　　金　竹　快莫那样想，先喝点鸡汤吧。

　　二　猛　嫂嫂！

　　金　竹　呃。

　　二　猛　你和赵科长的事呢？

　　金　竹　这个……二猛，那是嫂嫂骗你的，我哪里有心想这些事！

　　二　猛　不，嫂嫂，你要有个帮手，你应该找个知心人。

　　（胖大嫂挟尼龙衣风急火急地上。）

　　胖大嫂　（边走边嚷）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金　竹　大嫂，出了么子事啦？

　　胖大嫂　凤月他……

　　金　竹　（制止地）大嫂，歇歇再讲吧。

　　二　猛　凤月，凤月怎么啦？

　　胖大嫂　他听说你会残废，丢了你到七七八厂找赵科长去啦！

　　二　猛　真的？

　　胖大嫂　咯还有假，我刚才亲眼看见他上的汽车。喋！（把尼龙衣丢给二猛）你给她的尼龙衣，也托人退回来啦。

　　（二猛把尼龙衣朝床上狠狠一甩愤然转过身去，颤抖着走出病室。）

　　胖大嫂　哎呀，我光顾自己气愤，一下子就冒出了嘴，该死，该死！

　　（急追二猛下）

　　金　竹　二猛。二猛！

　　（唱）二猛他忍痛咽悲一步一颤走出门，

　　不由我心欲碎热泪淋淋。

　　为什么好心无好报，

　　多情偏偏遇无情？

　　只怪叔婶太卑鄙，

　　只怪凤月太狠心；

　　只怪我未把责任尽，

　　此事不曾早看清。

　　害得他不幸被抛弃，

　　害得他心上留伤痕。

　　可怜他截肢后会成残废，

　　有谁来抚他的伤残慰他的心。（取出田螺）

　　曾记得凤月逼他闹分家，

　　他向我索碧螺情切意真。

　　那时我一心愿他和凤月好，

　　用巧言拒绝他一片深情。

　　想不到好心成全结苦果，

　　满腔热情化灰尘。

　　（伴唱）怜亲人，想自己，

　　想自己，怜亲人。

　　金　竹　（唱）眼前像是田螺姑娘对我笑，

　　耳边似闻奶奶对我话连声。

　　为人不能光为自己想，

　　还要把别人的苦乐放在心。

　　如今他正需有人共苦难。

　　往后他更需有人分艰辛。

　　我，我，我……

　　怕什么闲言和冷语，

　　害什么羞来怕什么难为情。

　　田螺代我表情意，

　　我就是要爱他这忠厚老实，舍己为人，

　　可敬可怜，被人抛弃的好心人。

　　（胖大嫂和医生扶二猛上。）

　　医　生　二猛同志，不要急，我们一定想办法给你把伤治好！（下）

　　胖大嫂　二猛、金竹，你们都要放宽些想。

　　金　竹　大嫂！（示田螺）你把这……

　　胖大嫂　好，金竹，你的心太好了，正合我的心意。

　　金　竹　只怕他……

　　胖大嫂　他……包在我身上。二猛，（将碧螺交在二猛手中）这是你嫂嫂送给你的。　　　　

　　二　猛　（深情地抚摸碧螺，然后又交给胖大嫂）大嫂，我……我不能接受它。

　　金　竹　啊！

　　胖大嫂　二猛，怎么啦！咯好的嫂子愿意跟你过日子，她不嫌弃你，你倒嫌弃她来了。

　　二　猛　我不是这个意思。

　　胖大嫂　那你……

　　二　猛　大嫂！

　　（唱）我如今伤势重好歹未明，

　　截肢后就是个残废之人，

　　嫂嫂她为了我心肝操碎，

　　怎忍心拖累她再受艰辛，

　　望嫂嫂原谅我却你好意，

　　望大嫂谅解我一片苦衷。

　　金　竹　（激动地走向二猛）不，二猛，你不会残废，永远也不会残废！别人有的，你也应该有，别人能够得到的，你也应该得到。爹妈和你哥哥都不在世了，除了嫂嫂，再没有别的亲人痛你爱你了，让嫂嫂侍侯你一辈子。二猛，让我们永远成为一家吧！

　　二　猛　嫂嫂！（握住金竹的手）

　　小　英　叔叔！

　　胖大嫂　两个多好的人啊！

　　（二猛和金竹抱起小英。）

　　（大幕在音乐声中徐闭。）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