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
《火焚熊家庄》是常德花鼓戏正宫调传统剧目。
该剧写浪荡公子吴可能，垂涎表嫂张氏，趁表兄熊子贵离家赴考之机，欲与张氏苟合，为张氏严词所拒。张氏在抗拒吴可能施暴之时，不慎将头上金钗失落，被吴拾得。吴遂在书房题写情诗—首，以陷害张氏。熊子贵途中复返，见书房情诗，顿生疑窦，责骂张氏。张氏含冤自缢，为日查神打救，在破窑与胞弟相会。不久，熊庄遭天火焚毁，熊子贵携儿女行乞寻妻，途中鬻子而疯，幸遇张氏及其胞弟。阖家团圆之日，吴可能被雷电击毙。剧中尚存神使鬼差、因果报应的糟粕。
此剧为常德花鼓戏老艺人李尧皆藏本，史常校勘付印。
人 物 熊子贵 正生
张秀英 正旦
金 香 奶旦
玉 印 奶生
吴可能 小丑
张 仁 小丑
赵公明 杂
火德星 杂
日查神 杂
迷人鬼 杂
江西佬 杂
第一场
（熊子贵上。）
熊子贵 （引）满腹文章，
何日金榜名扬。
（坐）夫妻家道贫，
教馆度光阴，
皇上开科场，
赴京去求名。
卑人，熊子贵，祖居湖广湘阴人氏，娶妻张氏秀英，夫妻和美。所生一男一女，男名玉印，女名金香。今乃大比之年，皇上大开科选。适才算得救馆之银，辞别东家，上京求名。还要回家与娘子商议一番，归家走走。
（唱）十年苦读在寒窗，
伏案九载伴灯光。
七篇锦绣做得好，
一举成名天下扬。
大街小巷人夸奖，
世上惟有读书郎。
迈开大步朝前往，
不觉已是自家庄。
到了自家，金香、玉印哪里？
（金香、玉印上。）
金 香 门外人声语，
玉 印 上前看是谁。
金 香 啊，是爹爹回来了，爹爹请进。姐弟与爹爹见礼。
玉 印 啊，是爹爹回来了，爹爹请进。姐弟与爹爹见礼。
熊子贵 不屑，拜请儿的母亲。
金 香 是，有请母亲出堂。
玉 印 是，有请母亲出堂。
（张氏上。）
张 氏 忽听儿女请，出堂问分明。儿哇，所请为娘何事？
金 香 爹爹归来了。
玉 印 爹爹归来了。
张 氏 站退，妾身见过官人。
熊子贵 少礼，一旁坐下。
张 氏 妾身告坐了。请问官人，不在东家教馆，归家何事？
熊子贵 今乃大比之年，皇开科场，现已辞别东家，欲上京求名，特归家与娘子商议。
张 氏 上京求名乃是喜事。唉，只因家贫，缺少路食盘缠。
熊子贵 那个无妨，东家算得教馆银两，可赀路费。
张 氏 不知官人何日起程？
熊子贵 考期已近，即日起程。
张 氏 既是即刻起程，金香、玉印，快到后房与你爹爹打点衣物包裹。
金 香 孩儿遵命。（同下）
玉 印 孩儿遵命。（同下）
熊子贵 贤德妻呀，此番为夫进京赶考，数月半载不得归家，有几句言语你且听道。
张 氏 官人请讲。
熊子贵 （唱）打坐堂前把话论，
叫声娘子你细听。
为夫求名京城进，
家中之事妻担承，
一双儿女严教训，
知书达理在家门。
倘若此去功名就，
耀祖光宗显门庭。
千言万语诉不尽，
夫妻离别奔前程。
张 氏 （唱）有劳官人细叮咛，
你妻句句记在心，
家中之事休挂念，
科场之上把名争。
（金香、玉印背包裹上。）
转面又把娇儿叫，
为娘有言听分明，
速将薄酒斟一盏，
娘与你父来饯行，
一杯水酒香喷喷
略表夫妻一片情。
熊子贵 （唱）手接贤妻酒一樽，
将酒洒地敬上神，
堂前一礼宗祖拜，
离别妻儿奔京城。（下）
张 氏 （唱）一见官人阳关奔，
不由张氏暗伤心，
愿夫此去高魁夺，
愿夫早去早回程。
手牵儿女小房进，
母子静候好佳音。
（张氏携金香、玉印下。）
第二场
（熊子贵上。）
熊子贵 走哇！
（唱）八月十五桂花香，
上京举子走忙忙，
夏读炎暑冬练雪，
磨穿铁砚攻文章。
子贵胸有成竹在，
定要金榜把名扬。
秋色美景观不尽，
日夜兼程奔帝邦。（下）
第三场
（吴可能上。）
吴可能 （韵白）卑人生来风流倜傥，喜的是寻花问柳度时光。只要美貌佳人中意，定效蝴蝶采花夺蜜，来一个窃玉偷香。（坐）卑人，吴可能，湖广湘阴人氏。家有良田百顷，妻妾数房。今乃大比之年，心欲上京求名，也好谋个一官半职。一来文章根基甚浅，二来无有男伴同行，因而主意未定。我有一表兄熊子贵，黉门秀才，饱读诗文。今日天色晴和，不免过得庄去，相邀于他，一同上京。待我熊家庄走走。
（唱）走出庄门自思忖，
腹内无有好诗文，
“人之初”还背得出，
“百家姓”却搞不清，
十字认成了吃饭的一双筷子，
一字认成了挑担的扁担一根，
丁字我把它当作粪耙子来认，
田字变成了水牛的一双眼睛。
文才肚才全一样，
此番金榜难题名。
不知不觉，到了熊家庄，有请表兄。
（张氏上。）
张 氏 门外有人声，不知是何人？原来是表弟到了。
吴可能 正是。
张 氏 到此请进。
吴可能 小弟自进了，表嫂，小弟这厢有礼。
张 氏 有礼相还，表弟请坐。
吴可能 一道同坐。
张 氏 请问表弟，不在家中经营，过庄何事？
吴可能 非为别事，今乃大比之年，特前来相邀表兄，一道上京求名。
张 氏 你表兄三日前已上京去了。
吴可能 怎么，他前三日就已起程了么？哪来的路食盘缠？
张 氏 有劳东家算得教馆银两，可赀路费。
吴可能 区区之数，何以得够？
张 氏 贫苦人家，不过省吃俭用。
吴可能 这个……嫂嫂请稍坐。
张 氏 表弟请便。
吴可能 （背）且住，我表兄早已上京，观看表嫂尚有几分姿色，我何不乘此良机，将她调戏一番。嫂嫂，表兄已赴京赶考；你在家中如有为难之处，三十五十，由小弟担带就是。
张 氏 多谢表弟一番美意。
吴可能 小弟还有一言相告，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 氏 有话请讲。
吴可能 如此，小弟先要告个罪。
张 氏 何出此言？
吴可能 嫂嫂啊，哈……
（唱）未曾开言把礼敬，
先做君子后小人。
你家贫穷多凄苦，
我家富豪谁不闻。
表嫂美貌又贤惠，
好似仙女下凡尘。
若与嫂嫂来配合，
了却一段风流情。
还望表嫂来应允，
吃穿二字我担承。
张 氏 （唱）听一言来怒气生，
表弟说话理不顺，
礼义廉耻都知晓，
叔嫂苟合乱纲伦。
表弟速速门外去，
旁人得知留骂名。
吴可能 （唱）嫂嫂不必来推诿，
风流韵事古有为。
洞宾曾把牡丹戏，
庄周试妻在深闺。
五家坡有薛皇帝，
调戏妻子理不亏。
古今多少苟且事，
何靠你我色不迷。
张 氏 （唱）表弟说话欠思量，
古有训鉴听端详。
昔日纣王把香降，
女娲庙内戏娘娘，
笔提淫诗神灵怒，
暗使三妖乱朝纲。
铁桶江山成画饼，
贪色之人无下场。
奉劝表弟休妄想，
贞节美名决不丧。
吴可能 （唱）新娘不肯把轿上，
莫怪吴某行勉强。
双手搂抱美娇娘……
（欲搂抱张氏，张逃避抗拒中，头上金钗失落。）
张 氏 （唱）逃进小房免祸殃。（闩门下）
吴可能 啊吙，我正要将此美貌娇娘搂抱在怀，以求一时之欢，谁知被她挣脱身去，将门紧闭。这又如何是好……（见地上金钗）有了，拾得金钗一支，乃是此娇娘之物，不免到表兄书房粉壁之上，提写情诗一首，待表兄归来，不见则可，如若一见，定将这娇娘休赶出外。到那时，她岂不是我囊中之物！主意已定，书房走走。（圆场）来此书房，有现成笔砚在此。（提笔）是这个……（思索）有了：（提诗）
（念）你有金钗为凭证，
我有情诗赠佳人，
二人若得子贵死，
八月十五来迎亲。
这落款是……哎，有情之人题。（写介）
这正是：
凭空撒下勾和线，
定与娇娘枕上眠。哈……（下）
第四场
（日查神上。）
日查神 （念）神仙本是无根物，
一阵仙风引出来。
吾乃日查神是也。查得熊子贵前世作孽，德性败坏，今生有夫妻离散、房遭天火之灾，以作惩罚。轮回报应、时机已到。迷人鬼哪里？
（迷人鬼上。）
迷人鬼 见过星君，
日查神 站过一厢。
迷人鬼 有何法旨？
日查神 熊子贵前世有孽、今生有厄，你前去如此这般一番，去吧。
迷人鬼 领法旨。（下）
日查神 吾神还要暗差火德星君，前往熊子贵家门，来个火焚熊家庄。（下）
第五场
（熊子贵上。）
熊子贵 （唱）离乡背井去求名，
愿得平安到京城，
披星戴月往前进。
（乌鸦声：鸹鸹鸹！）
耳听乌鸦叫连声，
乌鸦本是灵中鸟，
如有灾祸他知情。
对着乌鸦躬身拜，
我若有祸再开声。
（乌鸦声：鸹鸹鸹！）
灵鸟不住连声叫，
叫得子贵似火烧，
不祥之兆从何起？
难道途中遇强盗？
莫非家门遭不幸，
贤妻卧病子哭号？
不求功名回家转，
又恐失掉乌纱帽。
左难右难难坏我，（思索介）
罢罢罢！
暂且归家看分晓。
阳关不走转小道，（圆场）
为何家门静悄悄。
到了自家，待我进门叫来。金香、玉印！（静场）两厢无人，又向哪里去了？哦，想是他姐弟在书房玩耍，待我书房看过明白。已是书房，人影不见是何道理？呀！只见书案之上，砚水未干，何人来过书房？啊呀呀，粉墙壁上有诗一首，想是他姐弟所写，待我看他写些什么。
（念）你有金钗为凭证，
我有情诗赠佳人，
二人若得子贵死，
八月十五来迎亲。
有情之人题。
着！着！着！（抖色介）我道是什么诗句，却原来张氏贱人，趁夫外出，不守妇道，勾引奸夫，要暗害于我。幸喜我中途返回，免遭此难。待我转过二堂，问过明白。张氏快来！
（张氏上。）
张 氏 心惊肉跳，不知应何吉兆，哦，原来是官人归来了。
熊子贵 可恼！
张 氏 呀，你归得家来，这等怒气不息，是何道理？
熊子贵 你装得倒象。
张 氏 听你言来，为妻难道有什么不轨之事。
熊子贵 谅不就。
张 氏 又道说：拿贼，
熊子贵 拿赃。
张 氏 捉奸，
熊子贵 拿双。
张 氏 着哇，你妻若有差错，上不欺天，下不瞒地。如有赃证，妻愿一死。
熊子贵 你这贱人就死得成了。适才我归得家来，路过书房，那粉壁墙上，有情诗一首。
张 氏 怎生写的？
熊子贵 贱人听道：“你有金钗为凭证，我有情诗赠佳人，二人若得子贵死，八月十五来迎亲。有情之人题。”你好歹毒哇！
张 氏 官人呀官人，想是左邻右舍，平日与我夫妻嫌隙在心，今日趁夫不在，暗写情诗，挑动你我夫妻不和也未见得。
熊子贵 言之有理，动问娘子，你头上的金钗？
张 氏 还在。
熊子贵 取下一观。
张 氏 哎呀，失掉了！
熊子贵 好贱人！
（唱）指着张氏高声骂，
骂声贱人太绝情，
子贵与你何仇恨，
勾引奸夫害卑人。
说着难解心头恨，
手执钢刀追尔魂。
（熊子贵持刀追杀张氏，金香、玉印跑上。）
张 氏 儿女快来呀！
金 香 爹爹！
（唱）跪在堂前把话禀，
玉 印 （唱）爹爹你请息雷霆。
金 香 （唱）娘亲有错理该训，
玉 印 （唱）动刀动枪赫煞人。
熊子贵 你们年纪轻轻，知道什么，玩耍去吧。
金 香 孩儿遵命。（同下）
玉 印 孩儿遵命。（同下）
熊子贵 张氏呀贱人，为夫起程之时，何等言语叮嘱于你，你竞做出这等无耻之事。这有钢刀一把，绳索一根，逢刀刀上死，逢索索上亡。你要与我死！你要与我亡！死死死哇，呸！（下）
张 氏 哎呀苍天，这是何人伤天害理，搬弄是非。我夫怒气不止，我又冤诉无门，如何是好哇！（抖色）事到如今，我不免去到小房，寻个自尽，以表清白罢了。（哭下）
第六场
（迷人鬼上。）
迷人鬼 （念）迷人鬼，鬼迷人，
把谁迷住象死人。
他要醒时不得醒，
他要喊叫不出声。
你看本领好不好，
你看法术能不能。
吾乃迷人鬼是也。适才日查星君分咐，要到熊家庄上一走。（下）
第七场
（内声：“金香、玉印打扫牙床。”金香、玉印上，打扫介。）
金 香 打扫已毕，拜请母亲安宿。
玉 印 打扫已毕，拜请母亲安宿。
（张氏上。）
张 氏 夜已更深，你二人先安宿了吧。
金 香 孩儿遵命。（睡介）
玉 印 孩儿遵命。（睡介）
（迷人鬼上，作法。）
张 氏 想我张氏，无故蒙受不白之冤。本想待儿女睡定，寻个自尽一死了之。忽然心神恍饱，两眼昏迷，是何道理？
（迷人鬼引张氏至牙床卧倒后下。熊子贵上。）
熊子贵 （唱）樵楼更鼓响三声，
愁人心中似火焚，
张氏她把风流卖，
今晚奸夫定来临。
熄灭灯火小房进，
牙床斜睡贼贱人。
恨不得用尖刀心窝刺进——
使不得！
睡梦中杀害她理不顺情。
想当初夫妻们恩爱和美，
还念她哺养了两个娇生。
罢罢罢我这里心头暂忍，
等到那天明亮再作调停。（摸下）
张 氏 （唱）昏迷人听樵楼鼓响三更，
惊醒了张秀英悲苦之人，
摸黑里下牙床自思自叹，
张氏女贤德妇厄运来临。
是何人来与我结下怨恨，
平日里施毒计下此绝情。
我官人回家来皂白不问，
开口打闭口杀好似凶神。
害得我张氏女求生不得，
倒不如死阴曹去见阎君。
解下了无情带寻个自尽，（抖色）
使不得呀！
丢下这二娇生何人心疼？
我本当暂忍耐不寻自尽，
怕只怕官人他决不徇情。
左难右难无主意，
苍天不怜我秀英，
人活百岁也是死，
不如早死早超生。
望着儿女珠泪滚，
银牙一咬把命倾。
（张氏上吊，被日查神打救下。迷人鬼舞蹈收法术下。鸡啼。）
金 香 天已大明，拜请母亲。呀，母亲为何不见？兄弟快醒！
玉 印 姐姐，何事大惊小怪？
金 香 昨夜母亲不见，你我速报爹爹知道。
金 香 姐弟拜请爹爹！
玉 印 姐弟拜请爹爹！
（熊子贵上。）
熊子贵 儿女一声请，上前问分明。所请何事？
金 香 昨夜母亲不见。
熊子贵 儿在怎讲？
金 香 母亲不见了！
玉 印 母亲不见了！
熊子贵 不好了！（抖色）
听说娘子无踪影，
倒把子贵吃一惊，
贱人做出无耻事，
竟敢私自逃出门。
转面我把儿女叫，
且听为父作调停。
儿呀，你母亲昨日与为父争闹一场，想是到左邻右舍暂且藏身去了，等待天明之后，慢慢打探就是。来来来，随为父到下面歇息去吧。
金 香 我那母亲呀！（二人随父哭下）
玉 印 我那母亲呀！（二人随父哭下）
第八场
（火德星上。）
火德星 （念）头顶一点红，
身骑赤色龙，
壬癸是对头，
钢铁也能熔。
吾乃，火德星君是也。奉了大神法旨，命我火焚熊家庄。时辰已到，不得有误。（圆场）来此已是熊家庄，待我烈火齐发。（绕舞红旗下）
（熊子贵手拉金香、玉印扑火逃上。）
熊子贵 儿哪！（哀子）
（唱）昨晚娘子无踪影，
今早房屋被火焚，
家门连连遭不幸，
父子那里去安身。
无有亲眷并好友，
落难之时更孤零。
强忍悲痛爱儿唤，
相依为命父子们。
儿哪，房屋已被天火焚烧，安身无处，求助无门，随为父漂游四乡，找寻儿的母亲去吧。
金 香 但凭爹爹作主。
玉 印 但凭爹爹作主。
熊子贵 好乖巧的儿女，随为父的来来来呀！
（父子三人拭泪而下。）
第九场
（张仁上。）
张 仁 （课子）一路走，自思忖，
想起我的命来好伤心。
不幸爹娘早亡故，
生我姐弟二个人，
我名叫张仁，
姐姐叫秀英。
那年水灾遭不幸，
姐弟逃难把手分，
不知她的生和死，
剩我独自受孤零。
每日没有别的事，
挨门讨乞度光阴。
在下，张仁，祖居湖广湘阴人氏，那年水灾与姐姐张秀英分手之后，流落在这四川破瓦寒窑安身，这且不表。讲起我这个张仁那，从前的张仁就不比现在的张仁。从前的张仁大相公，是半夜里都要爬起来吃中饭的人。谁知一场大水，逃奔在外，上了四川。一无亲，二无友，可怜又长了一身黄泡疮。七逃八逃，逃到了一所茅棚门口，我喊了几声求讨茶饭，里面走出一个年迈妈妈，开口就问我：你这个小娃儿，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氏，是哪里来的？我说我是湖广湘阴人氏，受了水灾逃到此地。她听我这样一讲，对我上看下看，见我生得倒还白净，又说道：小娃儿，我老妈子是个无儿无女之人，有心收你为义子，你意下如何？列位，我听她这样一讲，好比猫儿上板壁，巴能（注一）不得，当时就满口应承。干儿子拜见干妈，她就象麻雀下了滚油锅，横身都酥了。立刻给我换了衣帽，又要我学个手艺，这才有了出路。我的体子（注二）又生得单薄，只有学裁缝手艺最轻巧。拜了个师傅，学了三年回来，干妈问我：手艺学好了没有？我回道：一个工缝一副扣拌子（注三），太阳还不会落土。我干妈听见这样一说，喜之不胜。又要我去学裁，我又学了三年，跑了回来。干妈又问我：你的手艺学得怎么样了？我说我的手艺蛮好，比船皮裁裹脚，比方桌裁包袱。缝的手艺，一齐都抛却（注四）。干妈听此一说，拿了一丈二尺布来对我说：来，帮干妈做条裤子看。这一下我就慌了手和脚，从没做过裤子，如何是好？正巧，她屋后有条木马（注五），我搬了出来，围着木马一缠，一丈二尺布刚好。我一看，拐哒（注六），干妈只有两条腿，这木马有三只腿。我又只好把多的一只腿剪了下来。干妈煮熟饭问我做得怎样，我说已经做好。她又喜之不胜，还说没弄点好莱过意不去（注七），拿起裤子一看，一丈二尺布裁得衣不衣，裤不裤，裆都没有缝，一气之下，把我赶出门来，我张仁才又背时到如今。
（唱）张仁生来命不好，
每日挨门来乞讨，
残菜剩饭难得到，
招来白眼和狗咬。
破瓦寒窑把身栖，
孤单一人受煎熬，
观看日落天色晚，
无可奈何回寒窑。
几天没有归来，窑内四处都是蜘蛛网。空空如也，
倒也不怕贼盗。这正是：
（念）无牵无挂赛如来，
瞌睡沉沉倒尘埃。（睡介）
（日查神引张秀英上。）
日查神 张秀英梦中听道：吾神指点与你，此乃四川破瓦寒窑，你兄弟张仁在此居住，让你姐弟相会。吾神去也。（下）
（张秀英昏晕在地。内喊：垮了窑啊！）
张仁惊醒。
张 仁 坍的前窑还是后窑？
（内：前窑后窑都坍了。）
张 仁 哎哟，一齐垮了，待我逃跑了吧。（踩着秀英）咦，是个么子东西？呀，是一个人哟，还是个妇道人家。哦，我想起来了，莫非老天爷见我张仁打了一世的单身，送了一个堂客来了？那就是走了桃花运哟。慢点，我口是这样讲，心是这样想，纵然如此，我还是个讨米的叫化子，哪有银钱办喜事呢？这这这，有了，我不免将她唤醒，她若愿意就办一个无钱的喜事，她若不肯，那就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是这个道理。这位女子速醒！
张 氏 （唱）三魂渺渺归阴府，
七魄悠悠又复生，
猛然睁开昏花眼，
只见小哥目前呈。
请问小哥，此乃是阴间还是阳间？
张 仁 明月当空，怎说这阴阳二字？
张 氏 喂呀……我好苦的命哪！
张 仁 不苦不苦，喜事到了眼睛皮子上了。你家住何方，姓甚名谁，因何到此？说它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我也好……
张 氏 小哥敢是问我的来由苦楚？喂呀……
张 仁 莫哭罗，把我的一个铁打糍粑心都哭软了。
张 氏 小哥慢慢听来。
（唱）小哥将我一声问，
悲从心来珠泪淋，
张 仁 你家住哪里？
张 氏 （唱）家住湖广湘阴县，
张家庄上有家门。
张 仁 家中尚有何人？
（唱）不幸爹娘早丧命，
撇下姐弟二个人。
张 仁 你兄弟叫什么名字？
张 氏 （唱）兄弟名叫小张仁。
张 仁 （背）哎呀，说来说去，还是我姐姐呀！莫慌，世上同名同姓的多得很。再问，你又叫什么？
张 氏 （唱）奴家名叫张秀英。
张 仁 （背）不错，硬是我的姐姐哒！
张 氏 （唱）只为那年发大水，
姐弟逃荒各自分。
天涯海角无处觅，
相逢只是梦中人。
张 仁 （唱）听罢言来好惊心，
原来姐姐到来临，
我不相认她难认，
设法使她认张仁。
这位大姐，你口口声声说你兄弟张仁，姐弟见面，你可相识？
张 氏 分别已有一十三载，难以相认。
张 仁 你可知哑谜？
张 氏 略知一二。
张 仁 你兄弟张仁是那样远，
张 氏 远在天边，不能得见。
张 仁 是这样近，
张 氏 呀，那厢只有小哥一人，这厢只有奴家一身，莫非……小哥敢是我兄弟张仁？
张 仁 秀英姐姐——
张 氏 张仁兄弟！（哀子）
（唱）一见兄弟好悲哀，
颗颗珠泪洒胸怀，
先道弟死姐还在，
今日相会梦中来。
请问贤弟，你如今以何为业，哪里安身？
张 仁 （背）我又怎么说得出口罗。唉，自己的姐姐还怕什么羞。姐姐呀，我就住在这破窑之内，每日犯的“挨门熬”。
张 氏 此话怎讲？
张 仁 “挨门熬”呀，就是讨米咧。
张 氏 唉，这就罢了。
张 仁 唉，嘴巴都糊不到，还什么七吊八吊，来来来，进窑安宿去。
张 氏 可有灯亮？
张 仁 只有天上的月亮，请姐姐低头而进。
张 氏 知道了。
张 仁 姐姐，你是客就睡在这里，这床破棉絮就给你盖。
张 氏 贤弟，你呢？
张 仁 我哇，三块砖头当枕头，几根稻草当铺盖，搞惯了的。
张 氏 哎，就苦了贤弟。
张 仁 不苦不苦，姐姐安宿了吧，明早我去大户人家多讨果食，为你充饥。
张 氏 好，各自安宿了吧。（睡介）
（财神赵公明上。）
赵公明 （念）两足踏的黄金印，
世人见我喜盈盈，
若问我的名和姓，
纸钱香烛将我迎。
吾乃，福禄财神赵公明。奉了星君法旨，与张仁姐弟二人，将元宝送了前去。四川一走。（圆场）来此破瓦寒窑，张仁姐弟梦中听道：你二人前生乃为夫妻，今世乃为姐弟。前生埋有元宝十二锭，吾神与你看管许久。如今时机已到，现已送来，埋在窑后，你二人速可同挖同用。吾神之言，牢牢紧记。醒乎醒乎，吾神去也。（下）
张 氏 哎呀，适才一梦梦得详，唤醒贤弟作商量。贤弟速醒。
张 仁 别人家的饭都还没有熟，就起来作甚。
张 氏 贤弟有所不知，为姐适才偶得一梦，有一神人指点于我，但说你我前生是两夫妻，今世为两姐弟。前生埋有元宝十二锭，他已送至后窑，叫我二人同挖同用。
张 仁 哎呀，我也得此一梦。
张 氏 怎么，贤弟你也曾得此一梦？
张 仁 不错。
张 氏 又道是：二梦相兆，
张 仁 必有蹊跷。
张 氏 神仙法语，不得不信，不可全信。你我速速后窑看过明白。
张 仁 姐姐言之有理，一同前去。（圆场）咦，这里的土，好象渣（注八）了口哒。待我挖挖看。哟，真挖出几它白岩头来了。
张 氏 哎呀贤弟，这就是银子呀。
张 仁 什么，这就是银子哇，还有几它。啊嗬，这几它烂起花来哒！
张 氏 贤弟，这是蜂窝银，上好的银子。
张 仁 是好银子，一齐搬了进去。
张 氏 贤弟，有了钱财，何不去到长街之上，买件把衣裳御寒。
张 仁 姐姐呀，常言道：“财不露白”（注九）呢。
张 氏 穿衣吃饭还是正理。
张 仁 那好，我去。你就好好看管银子那。
张 氏 那个自然，你还要早去早回呀。（下）
张 仁 我晓得。（出门）我姐姐硬是个不存财的，有了钱就要用。待我长街一走。（圆场）到了。待我看来。哎，那里卖得有花衣服，里面的老板请了，
内 有请何事？
张 仁 把那挂起的花衣服买上两件。
内 我这里卖的花衣服，是鬼穿的。你到前面去买人穿的吧。
张 仁 哟嗬，搞错哒，是个画儿匠铺。哎，这里卖得有皮袍子，内面老板请了。
内 所请何事？
张 仁 把那个皮袍子卖两件与我御寒。
内 这里卖的是蓑衣，只能遮雨，不能御寒。你到前面去买吧。
张 仁 前面什么地方有哟？
内 前面街头转角之处，江西佬那里。
张 仁 多谢多谢。哎呀不好，前日我讨米一失手，把他的一只哈巴狗打死了，今天若找我赔又如何是好？怕什么，叫化子打死人，用钱挡。走。到了。那江西佬只喊得老表，喊不得鸡脑壳。喂，老表老表快来哟。
（江西佬上。）
江西佬 （念）江西江西江江西，
江西卖的好东西。
走出铺房打一看，
原来是个讨米的。
张 仁 咦，我是个讨米的呀！没有把招牌抬出来么。（现银子）再看看！
江西佬 啊，张家大相公，请坐请坐。
张 仁 （背）这个东西真狠，有钱就变成了大相公。老表，坐倒不坐，我买套衣帽。
江西佬 好好，我与你拿。这套可好？
张 仁 颜色要得，不知长短大小如何？我买棺材都要试一试的。
江西佬 相公你试你试。
张 仁 倒还合身，再拿件女的。
江西佬 女的呀，你帮哪个买的？
张 仁 你猜猜看。
江西佬 是帮你祖母买的，
张 仁 帮你祖母买的？不是。
江西佬 那就是帮你外婆买的，
张 仁 帮你外婆买的？也不是。
江西佬 帮你堂客买的？
张 仁 帮你堂……不不不是，帮我姐姐买的。
江西佬 好好好，帮你拿。这件可好？
张 仁 要得要得，我到外面看看颜色如何。
江西佬 吔，你还没有给钱，就想拿走呀？
张 仁 我是逗你的，来，衣帽一套外搭一件，银子就是这一它，还不够，下次再补你。我去也。（下）
江西佬 嘻嘻嘻，两件衣服搭一顶帽子，给了一它银子，硬是个活宝，活宝，活宝啊！哈……（下）
第十场
（张氏上。）
张 氏 （念）贤弟买衣衫，
未见转回还。
（张仁上。
张 仁 哈……那个江西佬真个蠢草包，我只一它银子就买回他一包东西，你这样不会做生竟，我恭喜你三年不到，屋柱子朝天——垮台。说来说去，到了寒窑，见过姐姐。
张 氏 贤弟，衣衫可曾买得？
张 仁 买来了，姐姐请穿。
（张氏穿衣。）
张 氏 哎呀，我儿哪！……（哭）
张 仁 你真没有福气，衣服才穿到身上，就喊热哇，受不住就脱下来。
张 氏 哎呀贤弟，不是喊热，乃是思念你的外甥外女，为姐的一对儿女呢。
张 仁 你思念他，他不思念你，还不是空的。
张 氏 为姐的有心请你去到湖广湘阴，前去寻找他们，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张 仁 姐姐呢，你思念儿女，我这个当舅舅的也想外甥外女哩。我去我去。
张 氏 如此受为姐一拜。
张 仁 莫拜莫拜，我立刻起程就是。
张 氏 贤弟你要早去早归，免得为姐挂念。
张 仁 你就放心好了，事不宜迟，我往湖广走走啊！
（两人分下。）
第十一场
（熊子贵带金香、玉印上。）
熊子贵 （唱）房廊屋宇被火焚，
拖儿带女把妻寻，
寻来找去无踪影，
父子三人缺盘程。
无奈狠心将儿卖，
做个天涯各逃生。
四下我把草标找，
无情草标目前呈。
手执草标来插定……（抖色）
谁人没有父子情！
本当不把草标插……（抖色）
没有银两怎活命？
罢罢罢来紧咬牙，
插上草标卖儿身。
打坐三岔路口旁，
看是何人到来临。
（张仁上。）
张 仁 （唱）走过一里又一里，
行过一村又一村，
外甥舅舅不相认，
又到何处去找寻？
三岔路口抬头看，
一位老长泪雨淋，
身旁跪着男和女，
待我上前问分明。
这土台打坐的老长请了。
熊子贵 你是谁？
张 仁 我是我哩。
熊子贵 哦，是位小哥，敢莫是迷失路途？
张 仁 非是迷失路途，动问老长，这男花童、女花童，是你的什么人？
熊子贵 小哥，是我的儿。
张 仁 呀呀呸！我怎么是你的儿罗。
熊子贵 你听错了，他俩个是我的一对儿女。
张 仁 这才象话。观看他头上插草，但不知是以草卖人，还是以人卖草？
熊子贵 小哥，乃是以草卖人那。
张 仁 以草卖人？（背）且慢，我懒得找了，管它个娘，把这两个现成的帮我姐姐买回去，省得她日夜啼哭，就是这个主意。老长，你要卖多少银子？
熊子贵 小哥，只要你日后不亏待他们，引了前去就是。
张 仁 那要不得，好容易千把糠万把食，哺养这么大。是这样，银子两它，男女两个，你看如何的如何？
熊子贵 如此，卑人告谢了。
张 仁 你收我的银子，我就来抽草标。时候不早，你们父子分别一场，我要赶路了。
熊子贵 小哥稍站，儿哪！
金 香 爹爹！
玉 印 爹爹！
熊子贵 为父的将你姐弟卖给人家，逃个生路，儿跪了上来。
金 香 哎呀，爹爹！（跪）
玉 印 哎呀，爹爹！（跪）
熊子贵 儿啊！（哀子，抖色）
（唱）父子好象一群鸡，
正在坡前把食觅，
却被鹰鸟抓一爪，
一个东来二个西。
张 仁 少讲几句罗。
熊子贵 （唱）此去难卜凶和吉，
二人千万要留意，
不比爹妈在跟前，
难顾冷暖饱和饥。
千言万语来叮咛，
小哥一旁催得急。
实是难舍儿和女，（抖色）
父子狠心来分离，
张 仁 你姐弟随我来来来。（拖姐弟下）
（迷人鬼暗上，偷银子下。）
熊子贵 （唱）一见儿女走如梭，
不由子贵泪珠落，
先前身后儿和女，
如今只剩银两它。（看银，不见）
呀！我的银子哪里去了！我的银子哪里去了！（疯癫）嘻嘻，哈哈，那是金香呀，咦，那是玉印呀，哎呀，我的两个乖儿女，你莫跑，为父的赶来了。
哈……（奔下）
第十二场
（张仁带金香、玉印上。）
张 仁 （唱）昔日螳螂去捕蝉，
金 香 （唱）谁知黄雀在后边，
玉 印 （唱）黄雀又被金弹打，
张 仁 （唱）打弹之人被虎餐。
金 香 （唱）猛虎得食回山转，
玉 印 （唱）有一枯井挡路边，
张 仁 （唱）猛虎掉落枯井内，
金 香 （唱）天降黄土把井填。
玉 印 （唱）看来一报还一报，
三 人 （合）仇报仇来冤报冤。
张 仁 到了。我对你姐弟说，里面有个妈妈，我把她喊了出来，你们二人放乖巧些，喊她妈妈就是。
金 香 是。呀，好大的灶门。
张 仁 不是，乃是窑门。
金 香 唉！我姐弟又来差了。
张 仁 不差不差，乌龟不好看，里面有肉唦。站在这厢莫动，我把那个妈妈请了出来。有请姐姐。
（张氏上。）
张 氏 （念）窑前喜鹊叫，
必有喜来临。
啊，贤弟回来了。
张 仁 回来了。
张 氏 一双儿女可曾找到？
张 仁 找着了，找着了。我带他们前来相见。
张 氏 放速些。
张 仁 是。（出窑）你姐弟进窑见过妈妈，要放乖巧些。
（金香、玉印进窑。）
金 香 哎呀，母亲哪！
玉 印 哎呀，母亲哪！
张 氏 哎呀，儿哪！
张 仁 姐姐，你没有疯唦？
张 氏 何出此言？
张 仁 讲实话，我这是买的一对叫化子娃儿哩，你怎么抱着就哭罗。
张 氏 贤弟，他俩就是为姐的亲生儿女呢。
张 仁 怎么？就是我的亲外甥那？
张 氏 不错。儿啊，快来见过亲舅舅。
张 仁 不屑不屑。
金 香 见过舅舅。
玉 印 见过舅舅。
张 仁 哈……下面去玩银子它它去，少时舅舅帮你二人买粑粑吃。
金 香 谢过舅舅。（同下）
玉 印 谢过舅舅。（同下）
张 氏 哎呀，我那夫哇！（哭）
张 仁 姐姐，放安静点罗，这个寒窑窄小，还喂得什么猪罗。
张 氏 贤弟，不是喂猪，乃是为姐思念你的姐夫，我的夫君哪……。
张 仁 唉，外甥才找到，又来了姐夫。
张 氏 贤弟，为姐的又央求于你，依然去到湖广，将你姐夫找了前来。
张 仁 这个姐夫无情无义，找他呀，我不去。
张 氏 贤弟此言差矣，有道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姐夫那日乃是一时之差，现又流落在外，理应接他归来。
张 仁 那是要接的罗？
张 氏 理应接来。
张 仁 好，只要姐姐说找，我就立刻起程。
张 氏 有劳贤弟了。（下）
张 仁 莫谢莫谢。（出窑）且慢，我又不认得姐夫，如何是好？有了，管它是谁，找一个就是。路人听道，哪个是张仁的姐夫啊——（边喊边下）
第十三场
（熊子贵疯痴状上，捉青蜒耍。张仁急上。）
张 仁 哪个是张仁的姐夫啊！（与熊相撞）咦，一个疯子。
熊子贵 呀呀，你是我的儿那！
张 仁 你是我的儿罗！
熊子贵 来来来，随为父的归家去。
张 仁 今天不顺头（注十），出门就碰上一个疯子。管他娘，背了回去，让他与我姐姐疯到一堆去。
（猛地背起熊就跑，）
熊子贵 你是我的儿哪！
张 仁 我是你的儿哩！（圆场）到了，姐姐快来。
（张氏急上。）
张 氏 贤弟回来了，你姐夫可曾找到？
张 仁 找是找了一个，你前去看来，
张 氏 哎呀，官人速醒。
熊子贵 （清醒过来）哎呀，我苦命的娘子呀！
张 仁 姐姐，你怎么不讲一点羞耻啊，一个疯子就这样抱着哭？
张 氏 贤弟，他就是你的姐夫啊！
张 仁 什么！他就是姐夫呀，那好，要他前来见我。
张 氏 是，官人那，还不谢过张仁舅子。
熊子贵 谢过贤弟。
张 仁 呀唔！
熊子贵 这是为何？
张 仁 你先前吓了我的，我要还礼嘛。
熊子贵 贤弟取笑了。娘子呀，不知是何人加害你我夫妻，险些家破人亡，苍天若知，此人应遭天雷劈打。
（雷电大作，霹雳一声，吴可能奔逃上，被雷火击中，倒毙窑外。）张仁出窑，大惊。
张 仁 姐姐，姐夫，窑外五雷劈死一个汉子。
熊子贵 娘子，一同观来。呀，此人乃是吴可能，头上还有金钗一支，娘子请见，可是我家之物？
张 氏 呀，正是你妻之物。夫君那，就是这衣冠禽兽，趁你赴京不在家中，调戏你妻不成，下此毒手，害我夫妻。真是苍天有眼，恶有恶报。
熊子贵 原来如此，委屈娘子了。
张 仁 （对吴）你这个杂种，还想吃天鹅肉。真该打打打！
熊子贵 贤弟，将他拖了下去。
张 仁 拖之不动。
张 氏 天打的自有神来收。
（日查神上，引吴可能下。金香、玉印上。）
熊子贵 且喜一家团圆，大仇天报。还要重修庙宇，大佛添金，以谢天地。
张 氏 夫君说得极是。
张 仁 还该谢我呢。
熊子贵 谢过贤弟。
张 氏 谢过贤弟。
金 香 谢过舅舅。
玉 印 谢过舅舅。
张 仁 好哇，七一忙，八一忙，忙得落个舅子才散场哈……
（奏乐，分下。）
注一 巴能，方言，此处指求之不得。
注二 体子，方言，即身体，体质。
注三 扣拌子，古时衣服布扣子的一部分。
注四 抛却，方言，同丢弃。
注五 木马，农户常备的一种多用途的条形木凳，一般为三只腿。
注六 拐了，方言，即坏了。
注七 过意不去，方言，犹言对不住。
注八 渣，方言，即裂开。
注九 财不露白，古俗话，富有但不外露，亦有保密的含意。
注十 不顺头，方言，一开始就不顺利。 | 
